《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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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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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问她:“你没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没有。”
  妈妈不相信。又派小弟去。小弟找到爸爸时,爸爸和白阿姨满手都是油彩。
  他玩了一会儿,跑回家来。
  妈妈问:“你看见爸爸了吗?”
  “看见了。”
  “还看见了谁?”
  “白阿姨。”
  “白阿姨?白阿姨是谁?”
  “白阿姨挺好,还给我买了一块巧克力!”
  “啪”!小弟脸上挨了一记耳光,手中的巧克力,一把被妈妈夺走,摔在地上,又踩在脚下。
  “走!你爸爸现在在哪儿?你带我找这个不要脸的死鬼去!”
  小弟带妈妈去了。
  爸爸和白阿姨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凶神恶煞而来。她二话没说,只是一步步逼近白阿姨,朝着人家“啪”就是一记耳光。然后朝着那幅画使劲踹去,一直踹得七零八落。她号啕大哭起来。一直哭到文化馆的领导出来了。她开始大骂白阿姨。白阿姨哭了。爸爸急了,上前揪着妈妈“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好呀!你还偏向着你那个小婊子是怎么着?你竟敢打我!”
  妈妈到厂里先告爸爸,又到文化馆告白阿姨。一个是作风不正,一个是勾引有妇之夫。结果白阿姨被调出文化馆,爸爸挨了一个处分。
  离婚!
  “离婚,也不能让你占着便宜。姓白的也不会跟你!孩子,你一个也甭想要。”
  妈妈恶狠狠地说。
  范爱君的心象被万箭穿伤。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对爸爸有这么大的仇恨!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被拆散了。她后悔在法院时,法官问她跟着父母哪一方?她只是哭,不答话。最后把她判给了妈妈。而爸爸在法庭上是站在被告席上,当做对妻子不忠的道德败坏者对待的。范爱君替爸爸鸣不平。爸爸并不是这样的人。白阿姨也不是那样的人。一切,都是妈妈逼出来的。
  可是,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她只有深深地埋在心里。她真不想再上学了。她怕同学们知道。她怕听见那些议论。一个失去了爸爸的孩子,就象失去最可靠而有力的支柱。她心的天平倾斜了。
  容老师见她几天没有到校,又没有托其他同学送假条来,便对班长说:“覃峻,你放学抽空到范爱君家看看,她有好几天没有到学校来了!”
  这是一句平常的话,也是班主任老师对班长干部布置的一件普通的工作或者叫做任务。不仅连容老师没有料到,就连覃峻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一下,竟使他和一个心灵受了创伤的女同学走到了一起,而和容老师站在了对立面。以致容老师在处理章薇的来信第一件事情失策之后,又出现了第二件失策的事情。
  谁能未卜先知呢?
  4
  覃峻从小学一年级就当班干部。高中两年都是班长。该入队时入了队,该入团时入了团。年年评三好学生,班主任和全班同学自然会首先想到他。出席区里、市里什么学生代表会,学校首先也会想到他。他是全班,也是全校的宠儿。
  老师们夸奖他,学生们佩服他,家长们羡慕他:“看看人家的孩子,喝了仙露水了!人家的家长,保证不是象咱们一脑袋高粱花子的主儿,教子有方!有方呵!”
  其实,这话恰恰错了。他的父母都是极其普通的工人。爸爸在五金厂当电工,妈妈在食品厂做包装工。“文化大革命”那一年搞武斗,一颗流弹,无缘无故击中了他。他正值完夜班,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时候,还值什么夜班呀!可是,他偏偏去了。妈妈以后总说:“全赖那个夜班。如果不值那个夜班,什么事也就没了,”第二天清早发现爸爸时,爸爸早已经断气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快,从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中消失了。那一年,覃峻才四岁。
  妈妈没有再嫁,一直拉扯着覃峻和哥哥覃岭艰苦度日。小哥俩都很懂事,知道对妈妈最好的安慰是好好读书。哥哥是弟弟的好榜样,小哥俩叫着劲儿学习。
  即使在那些“读书无用”的日子里,他们也都认真读书。辛苦没有白费。一九七八年,粉碎“四人帮”以后恢复了高考制度头一年,哥哥正好高中毕业,考入了北京大学数学系。覃峻当然要向哥哥学习。他和哥哥一样,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
  覃峻家离范爱君家很远,范爱君在班里学习一直很好,而且又会画画,人们都视为才女。她自己不大和同学们有过深的交往,说她骄傲也好,说她孤僻也好,她依然我行我素。照理说,她早该是团员。可是,她看不起班里有些团员,所以一直没有写申请。
  为了这事,容老师和覃峻都没少找她谈过话。覃峻刚上高一的时候,为了催她赶时间出一期迎接十一国庆节的黑板报,到她家找过她一次。这个人象影子一样,飘飘忽忽的,似有非有。如果班里一天听不见游晓辉或李江流的大嗓门,大家一定知道他们两人没来。可是,一连几天听不见范爱君的声音,大家不会注意到她的。
  范爱君家比较好找,在邻街的一幢六层楼里。这是范爱君爸爸厂里分的宿舍。
  覃峻敲敲门,开门的是范爱君的弟弟。
  “你找谁?”他把覃峻让进屋里,问道。
  屋里挺乱,好象许久没有收拾。一张折叠饭桌上摆满了盘碗,里面还有吃剩的饭菜。饭桌下面滚着一个小足球,墙上有许多球印。不用说,一定是这个小家伙的“作品”了。
  “我找你姐姐!”
  “找我姐姐?”小家伙打量了一下覃峻。覃峻个子不高,但很壮实,一身隆起的肌肉,是常年锻炼的结果。他的面孔很黑,眼睛细长细长,总是在眯缝着,似乎在想什么大事。因此,他给人一般的感觉,总以为他的年龄要比他实际年龄大好几岁。小家伙也产生了这种错觉,又问:“你是从法院来的吗?”
  “法院?”覃峻摇摇头。难道我象从法院来的吗?
  大概法院的人又找过范爱君,小家伙一见到法院来的人,就有些紧张。
  “我是你姐姐的同学。”
  “噢!她没在家。”小家伙松了口气。
  “你爸爸妈妈呢?”
  “我妈妈上班去了。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
  小家伙说罢,一脚踢在球上,球“砰”的一下跳起来,飞落在墙上,墙上又多了一个球印。
  离婚?没有听说范爱君的父母离婚的事情呀!莫非就是这几天?覃峻禁不住又望了望这零乱的房间。
  离开范爱君家,覃峻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一下同情起范爱君来。怪不得她一直不大合群,原来她有心事。她和自己一样,也将失去爸爸。不过是,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罢了。家里都少了一个支撑门面的人。覃峻想着,忽然觉得和范爱君亲近起来。
  还没有走出这条街,迎面正碰上范爱君。她到爸爸的宿舍看爸爸去了,她请求爸爸原谅,在法庭上,她没敢说跟着爸爸走。爸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叹几口气。她没有想到在这儿碰见了班长。
  “你明天上学去吗?……要有事就不用去了,落下的课我替你补,这几天的课不难。”
  覃峻还想和她说几句什么,嘱咐她在这种时刻要坚强些。可是,他没有开口。
  不过,他那友善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范爱君。范爱君望着他消失在街道拐弯的地方。她的眼睛湿润了。
  第二天,范爱君到校,第一节课是乔老师的数学。
  “喏!这是笔记,你先抄抄吧!”覃峻把笔记借给她。
  她打开覃峻的数学笔记,小字清秀,象女同学的字,和他外表粗壮的体型一点儿也不相称。啊,里面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范爱君同学:
  只有在外界最不平衡的时候把握了自己,使自己平衡,才是真正的强者。希望你成为强者。
  没有下面的署名。
  范爱君心头涌起一个热浪头。她把纸条悄悄地夹在自己的数学书里。在这种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有人理解她,安慰她,鼓励她。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全班同学都尊重、佩服的班长。她不由得对覃峻产生一股感激之情。
  5
  北京的春天很短,还没容你细琢磨,夏天就到了。
  班上的同学各忙各的,即使到了星期天,也不得消闲。叶秋月象冬天学滑冰一样,对学游泳又上了劲头。她的门牙补好了,和原来的真牙一样。但愿她学游泳时别再磕掉另一个门牙。
  体育委员李江流自然要大显身手。几乎每个星期天,他都要组织同学去陶然亭游泳池去练练身手。叶秋月特意买了件尼龙游泳衣。WC系列不去游泳,他们的学习抓得可紧了。这一点,连容老师也没话说,不得不对他们的优异成绩表示满意,也表示惊讶。
  星期天,他们不是到书店去转悠,就是到图书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讲话,各自写自己的东西,算自己的习题。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课外练习题。现在出的高考复习材料真是多如牛毛。他们就这样坐着,写着,算着,一直到图书馆关门。他们一起到大街上买上两瓶酸奶或者汽水,一边喝着,一边又谈起了他们那些永远算不完、算不腻的习题。
  游晓辉和吕咏梅自然躲进小屋成一统,干着他们永远觉得新鲜的事情,提前做他们的小夫妻去了。
  章薇和姥姥的关系闹得可僵了,她几乎每星期天都要到张力家,还在张力家吃过几次晚饭,把姥姥气得够呛。梁燕燕和吕咏梅成了仇人,和游晓辉也成了仇人。她兔子不吃窝边草,和别的人去鬼混,谁也不知她究竟干了些什么。夏天刚到时,她一连十几天没有到校,有人怀疑她可能又去医院打胎了。容老师也问过她许多次,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苑静还是那么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夏天到了,是她最得意的时候。因为夏天的服装,象连衣裙呀,迷你裙呀,太阳裙呀,百褶裙呀,西服裙呀,旗袍裙呀……光裙子就该有多少种呀!
  可以尽情享受,使浑身的曲线流溢,“比由”哩!
  只有范爱君还和以前一样,不合群,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把愁苦统统藏在心里,不和别人交流。这一切,班长覃峻都看在眼里,自从春天去过范爱君的家,她的家以及她的身影,便总在覃峻的眼前晃。
  每天上学来,只要一进教室,他总要先把目光落在范爱君的座位上,看看她来没来?而只要范爱君一进教室,他总要抬起头,目光像小鸟一样,飞落在她的枝头。莫非真的有种神奇莫测的生物电?覃峻自己也弄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起初,他总觉得可能是同命相怜吧?因为他和范爱君都失去了爸爸。他同情她,希望她坚强起来。后来,他发觉自己心中涌出的感情并不仅仅是这些。突然,有一天,他看她走进教室,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好像早在很久以前,在什么地点见过了。他笑自己是幻觉,是胡思乱想。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妈妈常常叹口气,指着他们哥俩说:“都是你们这两个小冤家拖累的哟,要是家里再添一个女孩,也可以给我搭把手呀!……”对!就是那个女孩,那从未在家里出现过的女孩,可肯定是他的小妹妹!覃峻蓦地涌出一种对范爱君的亲人似的情感。从这一刻起,他觉得她如果真的是自已的妹妹该多好呀!
  那几天,覃峻的功课有些退步,作业常常有错。数学老师乔安娜奇怪地问他:“覃峻,你最近怎么这么粗心呀?余弦、正弦都分不清了吗?”妈妈也数落他:“小峻呵,明年就考大学了,可得抓点儿紧,别马虎!”哥哥星期六从学校回家和妈妈一样,也说他:“大意失荆州,你可别三心二意!”晚上,小哥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哥哥偷偷问:“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和班上的女同学对上了……”
  “你别瞎说!”
  覃峻打断了哥哥的话。覃峻知道哥哥在班上刚刚搞了个对象,是他同桌的同学,心里正美滋滋的哩。
  哥俩都睡不着了,翻来复去折饼,压得床吱嘎响。从小,他们是在这张床上睡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可以在这张床上打滚,翻跟头,表演从电影里学来的英雄打坏蛋的搏斗场面。……呵!那时候,无忧无虑,现在却象牵挂着什么了。那时候,这张床显得多么宽敞,现在,却显得挤了,伸不开腿脚了,呵!他们真的长大了……
  覃峻对范爱君的这种感情,范爱君并没有感觉。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很博大,也可以很窄小。她只能装下对一个人的感情……范爱君的感情还倾泄在爸爸身上。
  爸爸让妈妈搞得没家没业,这太不公正了。她常常偷偷地去看爸爸。事情让妈妈知道了。妈妈劈头盖脑地骂了她。她和妈妈的感情越来越不好。
  “你还找那个死鬼干什么!”
  范爱君怎么也弄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诅咒爸爸?难道以前他们没有真正相爱过吗?
  “爸爸不是你说的那种坏人!”她反驳妈妈。
  妈妈一听更火了:“那你说他是什么人?他背着一家人,去勾引人家大姑娘……”
  “白阿姨也不是那种坏人!”
  “你懂个屁!你才多大年纪!”
  “就是嘛!他们在一起是为了画画!”
  “那是打的幌子!”
  画吗?那是艺术!范爱君相信爸爸和白阿姨。她一直相信,也一直盼望爸爸能够成功。那时候,看妈妈还能说什么?可是,妈妈死瞧不上爸爸,说他没出息,是土鳖爬墙,是“洋辣子”上树,他是天生土鳖的货!骂得可难听了。
  爸爸画了十几年,从范爱君没生下来时便画,画到现在,既没有一幅画发表,也没有一幅展览。难怪妈妈看不起他。可是,范爱君相信爸爸。她总觉得爸爸总有一天会成功。这一天,也许就在今天,也许就在明天。那样,她会为爸爸大舒一口气,也会看妈妈如何后悔和内疚。和爸爸刚刚离婚,她实在不该把爸爸的那些画统统烧掉或当废纸卖掉。她会后悔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夏季里最热的一天,全国美术展览开幕了。晚报上刊登了市里参加美展的作品与作者名单。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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