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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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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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的阴影没有消散。一想起父母要离婚,她不知不觉可怜起妈妈来了。可是,怨谁呢?爸爸说得对:“脚上的泡,全是自己走的!”她又同情起爸爸来了。
  呵,妈妈,爸爸,还有那个白阿姨,我都是爱你们的呀,我希望你们都好!都好呀……
  这些痛苦,是无法向老师和同学们讲的。她只好象蚕作茧一样,牢牢地把自己的苦楚藏在里面。多一丝痛苦,就把自己包得更深一层。她觉得班里没有一个同学能够了解她。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最痛苦的人,那就是她。
  那天,汪洁和陈国栋在美术馆里看见了爸爸和白阿姨,用不着他们告诉自己,她也知道。他们三年前画的那幅纪念“四五”运动的油画失败了,既没能展出,也没有发表。他们没有灰心。这几年,还在合作,还在画。范爱君真希望他们能画成功,也能在美术馆里展览出来。可是,她又真害怕他们成功。她预感到,他们的成功之日,恐怕就是爸爸和妈妈彻底分手之时。妈妈呀,妈妈,你太不了解爸爸了。她害怕爸爸从自己身边飞走……
  元旦,爸爸也没有回家来过。
  4
  叶秋月的日记——
  1980年1月12日晴
  今天,我换了这个新本记日记了。本来,1980年刚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应该用这个新日记本的。可是,学校那个联欢会真是倒胃口,我没有让新的日记本糟践了。
  今天,我能写些什么呢?今天是期末考试的头两门:政治和语文。我考得都不错,值得祝贺一下。政治反正是死背书,好考。语文考了一个作文题:元旦有感。我真想把学校那老一套的联欢会好好骂骂。没敢。要不是怕影响分数,真想解解气。
  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学校也不了解了解!钟老师倒好,那天开会根本没来,说是有事,临时派来数学老师乔老师管我们班。她和事佬一个,哪里管得住!八十年代了,试看我们学校,我们班有些什么新起色吧!
  临睡觉前,还得补写两句。秋明早睡着了。这两天晚上,她常常外出。也不知在忙什么。但愿她也象秋菊一样,忙于搞对象,去约会。我是真心地祝福她。
  她和秋菊太不一样了,一个是那么热,一个又是那么冷,我正在刷牙,妈妈陪着秋菊回来了。她呜呜直哭。真没出息。原来,她的对象吹了。白白高兴了那么些日子。人家没有看上她!没看上就没看上呗,哭什么!爸爸又开始劝她。妈妈这时候还有脸讲话!
  秋菊和秋明落到今天这步,还不全是他的责任!一想起这个事,我就止不住想起三叔。哼,爸爸,现在又板起面孔,教育起秋菊来了。他要是这样教育我,我才不听哩!我恨不得早点毕业,也象三叔一样远走高飞!上頁


 第八章   1
  期末考试前,吕咏梅出院了。她的身体还比较虚弱,钟老师让再休息一段时间,先不要参加考试。她不愿意寒假时补考,硬挣扎着参加了考试。多亏她平日比较用功,学习用的是一般女同学常用的傻劲,所以考试还比较顺利。
  为了吕咏梅,游晓辉结结实实地挨了他爸爸一顿打。家里没有人敢上去劝。
  他爸爸也实在是气坏了。儿子和梁燕燕的事,闹得臭了一条街。做爹妈的走在路上,让人戳后脊梁骨,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老脸都让他给丢尽了:“你哪儿是我儿子?纯粹是活冤家!我们游家几代在这街面上混,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混帐!”
  他一边骂,一边打,满脸大汗淋漓。
  更让他气恼的是,梁燕燕母亲也找上门,破口大骂。她那一张腚嘴,任什么脏话都敢骂出来。骂得老游家实在招架不住,只好陪着笑脸,一个劲儿地道不是。
  “这会儿给个甜枣吃就算完了?没完!你得赔我们损失!一个黄花闺女就白白给糟践了?”老游听出来了,这是讹钱哩。有什么办法呢!全是儿子呀!他只好掏出一百块钱,私下塞给了这个女妖精。
  “打!打死了,少个祸害!”
  老游真急了。他活那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打过人。一直打到邻居过来,对门的老吕过来了,死拉硬拽地才把他拽住。他一把拉住老吕的胳膊不住地说:“我对不住你呀,也对不住你家咏梅呀!你看看我这个混帐儿子!”
  “事情都过去了,再打也没有用。俗话说:早知道尿炕,睡筛子了!想开点吧,好在学校没把晓辉开除,这就是万幸!”
  那一夜,老哥俩在游家对饮起来。游晓辉在一旁老老实实坐着。他爸爸特地请老吕喝酒,一为消愁,二为表表对吕家的歉意。
  游晓辉真是万幸,多亏了钟老师,才没有被开除。他和梁燕燕,一个是记过处分,一个是严重警告的处分。为了这事,老游特意买了几条牡丹烟,登门给钟老师送去,表示感谢。钟老师立刻把烟又都塞回他的提包,挺不客气地说:“这算什么?我收了你的烟,明儿我还怎么登讲台?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儿子,比送什么都强!”他把烟原封不动带回家,第二天拆封时,丢了一盒烟,不用说,不是那宝贝儿子干的,还能有谁?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玩艺儿。
  为了这一盒烟,游晓辉又挨了一顿揍。
  “儿子!什么他妈的儿子,早知道你这德行,小时候刚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溺死!”
  吕咏梅出院的时侯,游家父母亲自去医院不说,指令儿子必须去接。游晓辉提着满满一网兜罐头、水果去医院的路上,让梁燕燕给截住了:“嗬,这么多好货,给我送去呀?”
  游晓辉不知怎么说才好。
  “怎么?不是给我的呀?给哪个小妞呀?吕咏梅?你小子行呀,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说罢,她瞅不冷子,一把从游晓辉手里夺过网兜,象扔炸药包一样扔了出去,只听“哗啦啦”,罐头瓶子碎了一地。这一下子,把游晓辉惹火了。“啪”的就是一拳,砸在梁燕燕的肩头,她没有反应过来,就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你小子好呀,沾了便宜,翻脸不认人了!”坐在地上,梁燕燕骂了起来。
  游晓辉惦记着上医院,爹妈早都去了,自己去晚了,又该挨骂。所以,他不敢和梁燕燕恋战,从地上拾起那网兜,扔掉碎罐头瓶子,一走了之。
  梁燕燕爬了起来,冲游晓辉喊:“好你小子,游晓辉!你等着瞧!”
  第二天放学后,游晓辉回家,刚走进胡同里,被几个壮小伙子截住了,不由分说,几个在前,几个在后,几拳朝头,几拳朝胸,一拳封眼。他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就象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几个小伙子扬长而去。
  不用问,这是梁燕燕干的好事。
  这件事传到学校,邱老师对钟林讲:“小钟啊,你看见了吧!这帮学生,朽木不可雕也!对他们软不得呀!”
  石老师在旁边说:“讲句不好听的,这帮学生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我看见过的比你多了!”
  钟林很气愤。他让班长把梁燕燕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覃峻出了教室,又回来了:“她回家了。”
  “你认识她家吗?”
  “我?……不认识。”
  其实,覃峻是不愿意去她家。那块肥肉,一看就让他恶心!
  钟林想起来了,他去过梁燕燕家。他找到她家的时候,梁燕燕正在焖火做饭。
  屋里坐着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哥们儿。她没有想到钟林会找到她家。
  “钟老师!”她有些不好意思。
  钟林望望屋里那几个正在听录音机,抽烟的人。她立刻一脚把门踢开,冲他们叫道:“都他妈给我滚!”那几个人走出屋,瞟了几眼钟林。
  钟林走进屋。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儿。噪音极大的录音机播放着邓丽君的爱情小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
  她把录音机关掉,站在钟林面前,垂下了头,说:“钟老师,是我不对,您骂我吧!”
  钟林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为我,在学校里……”
  钟林打断了她的话:“那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你自己要混出个样子来。我不希望你再滑下去!再让我去医院或者去……派出所领你!”
  梁燕燕不说话了。她第一次看见钟老师发火。
  “一个女孩子,要珍惜自己。中学时代,没几年,一晃就过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钟林觉得自己也太压不住火了,他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
  “钟老师……”梁燕燕有些感动。
  “今天,多余的话,我也不说。说了,也没有用。我只是希望昨天纠集一伙人打游晓辉的事再不要发生。另外,你要自己管住自己。你要搞对象,我无权干涉和反对。但你不要胡来。我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不!不……”
  “不重就好!你既然信任我,希望你听我的话。”
  “钟老师,我一定记住!”
  这时候,梁燕燕的母亲走进屋。她刚刚下班,一见炉子上的火空空烧着,没有坐上水,也没坐上锅,进门想大骂女儿几句,一看有人便闭住了口,上下打量起钟老师来。
  “妈!这是我们钟老师!”
  “噢,钟老师呀,我们燕燕这几天常唠叨你。燕燕,快做饭去,留钟老师在咱家吃饭。”
  “谢谢了!”钟老师看不惯梁燕燕母亲那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象苍蝇在脸上爬,爬得他一阵阵难受。他说完,拔腿便走出了屋。
  “那快送送你们钟老师呀,燕燕!”
  没容梁燕燕追上来,他早已经走远了。他后悔来,更后悔没有听从邱老师的话,就冲她妈这德行,也应该开除她!
  当梁燕燕回到屋里,燕燕母亲问道:“你们这个钟老师多大了?”
  “妈!你管人家多大了干吗?”
  “他对你不错,没开除你,备不住看上你这个小丫头了吧?”
  “妈!你瞎说什么呀!”
  2
  游晓辉挨了一顿打,吕咏梅觉得全是为了自己。她觉得自己这场心肌炎病,把游晓辉从梁燕燕的身旁又拉到自己一边了。
  考试结束后,吕咏梅把游晓辉叫到一边,“晚上你到我家来一趟好吗?”
  “我爸爸这些天晚上不让我出门。”
  “那晚上我去招呼你!”
  晚上,吕咏梅去游家叫游晓辉,正巧在门口遇见章薇和一个小伙子从眼前过,朝章薇家中走去。吕咏梅望望那小伙子,不认识。她和章薇最要好,没听说章薇交上朋友了呀!明儿一定得问问她。还没上高三,班上的女生起码有一半交上了朋友呢。这不,章薇也有地下活动呢!老师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章薇没有看见吕咏梅。吕咏梅本想叫她一声,咬咬嘴唇,没有叫。昏黄暗淡的小巷路灯,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一阵凛冽的夜风拂面而过,吕咏梅心头涌出一种羡慕和惆怅的感觉。
  她来到游家,游家刚刚吃完饭。游晓辉和弟弟们正在看电视,妈妈在收拾碗筷,爸爸在叮叮当当地干活,不知在做什么新式家具。
  “大婶!大叔!”
  两位长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给吕咏梅让座倒茶。他们觉得自己的儿子干了荒唐事,很对不起吕咏梅。在他们的眼里,吕咏梅无异于自己的儿媳妇。
  “谢谢了!我来找晓辉有点事儿!”吕咏梅说罢转身对游晓辉讲,“到我家去吧!”
  “去吧!去吧!”
  游晓辉的爸爸连连冲儿子摆摆手。到吕家去,他放心。
  吕咏梅成了游晓辉的通行证。他们来到吕家,和吕家父母打过招呼,就一头扎在吕咏梅的新房里。在吕家父母的眼里,不管晓辉怎么样,已经是自己倒插门的女婿了。两家家长的态度,对他们两人从小就有影响,他们意识到了对方的性别和自己的身份。这并没有增加他们对家庭的多少义务感和责任感,相反使得他们对异性充满了神秘感和好奇感。双方家长还有一种近乎于农民的传统观念:“孩子不小了,我们象他们这么大,也正张罗成亲呢!早有个对象,早拴住他们的心,当家长的也放心!”他们都还想让吕咏梅和游晓辉给他们早添孙孙呢。所以,当家长的也别怪做儿女。他们从小给儿子的心里种的什么种,以后就结什么果。吕咏梅是一根筋,对游晓辉恨之切,爱之深。她太弱小的心实在承担不了那么重的负荷,病倒了。这场病,没有使她认清她和游晓辉之间的爱是多么单薄和缺乏基础,相反她给自己总结出了一条可怕而荒谬的经验:她觉得自己所以失去了游晓辉,是因为游晓辉对自己提出的要求,自己拒绝了他,是她自己把他推出去的。在医院的病床上,吕咏梅就想好了:出院以后,一定把自己的一切也给了游晓辉。他想这个,他需要这个,他还有什么理由飞走呢?不会了。她便会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心。她相信了性的威力。
  这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女纯真的、幼稚的对爱情、对性、以及对男人的理解和认识。
  坐在吕咏梅的新房里,游晓辉垂着头,一言不发。他能讲什么呢?他等着听她骂。前天挨了一顿打。今天再挨一顿骂。罪有应得。
  吕咏梅已经把窗帘拉上,房门锁好。她坐在床头上,静静地望着游晓辉,心里对自己曾设想过、幻想过的那一刻,既忐忑不安,又怀有期待和跃跃欲试。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小屋里,静悄悄的,弄得两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过来!”游晓辉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你过来呀!”游晓辉又往前挪了挪。
  “你坐在我身边来!”
  游晓辉愣住了。
  “你看着我!”
  游晓辉看了她一眼,又转过了头。
  “你看我瘦了吧?”
  “瘦了。”
  “你一点也不心疼吧?”
  游晓辉早已做好准备,等待一切数落和责骂。他觉得应该,自己确实有负于人家。他听着,不讲话。
  突然,吕咏梅一把抓住了游晓辉的手。游晓辉还在发愣,她已经倒在了他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弄得游晓辉更不知所措。
  “晓辉,你爱我吗?”她泪语哽噎地说。
  “爱。”
  “你还和梁燕燕来往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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