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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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蛛-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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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这网里产了卵,再用丝把它们盖好,这样我们从外面看,只看到一个圆球放在一条丝毯上。 
  然后它就用腿把那些攀在圆席上的丝一根根抽去,然后把圆席卷上来,盖在球上,然后它再用牙齿拉,用扫帚般的腿扫,直到它把藏卵的袋从丝网上拉下来为止,这可是一项费神费力的工作。 
  这袋子是个白色的丝球,摸上去又软又粘,大小像一颗樱桃。如果你仔细观察,那么你会发现在袋的中央有一圈水平的折痕,那里面可以插一根针而不致于把袋子刺破。这条折纹就是那圆席的边。圆席包住了袋子的下半部,上半部是小狼蛛出来的地方。除了母蜘蛛在产好卵后铺的丝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遮蔽物了。袋子里除了卵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不像条纹蜘蛛那样,里面衬着柔软的垫褥和绒毛。狼蛛不必担心气候对卵的影响,因为在冬天来临之前,狼蛛的卵早已孵化了。 
  母蛛整个早晨都在忙着编织袋子。现在它累了。它紧紧抱着它那宝贝小球,静静地休息着,生伯一不留神就把宝贝丢了。第二天早晨,我再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把这小球挂到它身后的丝囊上了。 
  差不多有三个多星期,它总是拖着那沉重的袋子。不管是爬到洞口的矮墙上的时候,还是在遭到了危险急急退入地洞的时候,或者是在地面上散步的时候,它从来不肯放下它的宝贝的小袋。如果有什么意外的事情使这个小袋子脱离它的怀抱,它会立刻疯狂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它,并准备好反击那抢它宝贝的敌人。接着它很快地把小球挂到丝囊上,很不安地带着它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夏天将要结束的那几天里,每天早晨,太阳已经把土地烤得很热的时候,狼蛛就要带着它的小球从洞底爬出洞口,静静地趴着。初夏的时候,它们也常常在太阳高挂的时候爬到洞口,沐浴着阳光小睡。不过现在,它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以前狼蛛爬到洞口的阳光里是为了自己,它躺在矮墙上,前半身伸出洞外,后半身藏在洞里。它让太阳光照到眼睛上,而身体仍在黑暗中;现在它带着小球,晒太阳的姿势刚好相反:前半身在洞里,后半身在洞外。它用后腿把装着卵的白球举到洞口,轻轻地转动着它,让每一部分都能受到阳光的沐浴。这样足足晒了半天,直到太阳落山。它的耐心实在令人感动,而且它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做,而是在三四个星期内天天这样做。鸟类把胸伏在卵上,它的胸能像火炉一样供给卵充分的热量;狼蛛把它的卵放在太阳底下,直接利用这个天然的大火炉。 


狼蛛的幼儿

  在九月初的时候,小狼蛛要准备出巢了。这时小球会沿着折痕裂开。它是怎么裂开的呢?会不会是母蛛觉察到里面有动静,所以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它打开了?这也是可能的。但从另一方面看,也可能是那小球到了一定时间自己裂开的,就像条纹蜘蛛的袋子一样。条纹蜘蛛出巢的时候,它们的母亲早已过世多时了。所以只有靠巢的自动裂开,孩子们才能出来。 
  这些小狼蛛出来以后,就爬到母亲的背上,紧紧地挤着,大约有二百只之多,像一块树皮似的包在母蛛身上。至于那袋,在孵化工作完毕的时候就从丝囊上脱落下来,被抛在一边当垃圾了。 
  这些小狼蛛都很乖,它们不乱动,也不会为了自己挤上去而把别人推开。它们只是静静地歇着。它们在干什么呢?它们是让母亲背着它们到处去逛。而它们的母亲,不管是在洞底沉思,还是爬出洞外去晒太阳,总是背着一大堆孩子一起跑,它从不会把这件沉重的外衣甩掉,直到好季节的降临。 
  这些小狼蛛在母亲背上吃些什么呢?照我看来,它们什么也没吃。我看不出它们长大,它们最后离开母亲的时候,和它们刚从卵里出来的时候大小完全一样。 
  在坏的季节里,狼蛛母亲自己也吃得很少。如果我捉一只蝗虫去喂它,常会过了很久以后它才开口。为了保持元气,它有时候不得不出来觅食,当然,它还是背着它的孩子。 
  如果在三月里,当我去观察那些被风雨或霜雪侵蚀过的狼蛛的洞穴的时候,总可以发现母蛛在洞里,仍是充满活力的样子,背上还是背满了小狼蛛。也就是说,母蛛背着小蛛们活动,至少要经过五六个月。著名的美洲背负专家——鼹鼠,它也不过把孩子们背上几个星期就把它们送走了,和狼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背着小狼蛛出征是很危险的,这些小东西常常会被路上的草拨到地上。如果有一支小狼蛛跌落到地上,它将会遭遇什么命运呢?它的母亲会不会想到它,帮它爬上来呢?绝对不会。一只母蛛需要照顾几百只小蛛,每只小蛛只能分得极少的一点爱。所以不管是一只、几只或是全部小狼蛛从它背上摔下来,它也决不为它们费心。它不会让孩子们依靠别人的帮助解决难题,它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它们自己去解决困难,事实上这困难并不是不能解决,而且往往解决得很迅速、很利落。 
  我用一只笔把我实验室中的一个母狼蛛背上的小蛛刮下,母亲一点儿也不显得惊慌,也不准备帮助它的孩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那些落地的小东西在沙地上爬了一会儿,不久就都攀住了它们的母亲身体的一部分:有的在这里攀住了一只脚,有的在那里攀住一只脚。好在它们的母亲有不少脚,而且撑得很开,在地面上摆出一个圆,小蛛们就沿着这些柱子往上爬,不一会儿,这群小蛛又像原来那样聚在母亲背上了。没有一只会漏掉。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狼蛛很会自己照顾自己,母亲从不需为它们的跌下而费心。 
  在母蛛背着小蛛的七个月里,它究竟喂不喂它们吃东西呢?当它猎取了食物后,是不是邀孩子们共同享受呢?起初我以为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特别留心母蛛吃东西时的情形,想看看它怎样把食物分给那么多的孩子们。通常母蛛总是在洞里吃东西,不过有时候偶然也到门口就着新鲜空气用餐。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情形:当母亲吃东西的时候,小蛛们并不下来吃,连一点要爬下来分享美餐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丝毫不觉得食物诱人一样,它们的母亲也不客气,没给它们留下任何食物。母亲在那儿吃着,孩子们在那儿张望着——不,确切的说,它们仍然伏在妈妈的背上,似乎根本不知道“吃东西”是怎样一种概念。在它们的母亲狼吞虎咽的时候,它们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一点儿也不觉得馋。 
  那么,在爬在母亲背上整整七个月的时间里,它们靠什么吸取能量、维持生命呢?你或许会猜想它们不会是从母亲的皮肤上吸取养料的吧?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据我观察,它们从来没有把嘴巴贴在母亲的身上吮吸。而那母蛛,也并不见得瘦削和衰老,它还是和以往一样神采奕奕,而且比以前更胖了。 
  那么又要问了,它们这些小蛛靠什么维持生命呢?一定不是以前在卵里吸收的养料。以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养料。别说是不能帮它们造出丝来,连维持它们的小生命都很困难。在小蛛的身体里一定有着另外一种能量。 
  如果它们不动,我们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它们不需要食物,因为完全的静止就相当于没有生命。但是这些小蛛,虽然它们常常安静地歇在母亲背上,但它们时刻都在准备运动。当它从母亲这个“婴儿车”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它们得立刻爬起来抓住母亲的一条腿,爬回原处;即使停在原地,它也得保持平衡;它还必须伸直小肢去搭在别的小蛛身上,才能稳稳地趴在母亲背上。所以,实际上绝对的静止是不可能的。 
  从生理学角度看,我们知道每一块肌肉的运动都需要消耗能量。动物和机器一样,用得久了会造成磨损,因此需常常修理更新。运动所消耗的能量,必须从别的地方得到补偿。我们可以把动物的身体和火车头相比。当火车头不停地工作的时候,它的活塞、杠杆、车轮以及蒸汽导管都在不断地磨损,铁匠和机械师随时都在修理和添加些新材料,就好像供给它食物,让它产生新的力量一样。但是即使机器各部分都很完美,火车头还是不能开动。一直要等到火炉里有了煤,燃起了火,然后才能开动。这煤就是产生能量的“食物”,就是它让机器动起来的。 
  动物也是这样。有能量才能运动。小动物在胚胎时期,从母亲的胎盘里或者卵里吸取养料,那是一种制造纤维素的养料,它使小动物的身体长大长坚固,并且补偿一些不足的地方。但是,除此之外,必须有产生热量的食物,才能使小动物跑、跳、游泳、飞跃,或是作其它各种运动。任何运动都少不了能量。 
  再讲这些小狼蛛,它们在离开母亲的背之前,并不曾长大。七个月的小蛛和刚刚出生的小蛛完全一样大。卵供给了足够的养料,为它们的体质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但它们后来不再长大,因此也不再需要吸收制造纤维的养料。这一点我们是能够理解的。但它们是在运动的呀!并且运动得很敏捷。它们从哪里取得产生能量的食物呢? 
  我们可以这样想:煤——那供给火车头动能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呢?那是许多许多年代以前的树埋在地下,它们的叶子吸收了阳光。所以煤其实就是贮存起来的阳光,火车头吸收了煤燃烧提供的能量,也就是相当于吸收了太阳光的能量。 
  血肉之躯的动物也是这样,不管它是吃什么别的动物或植物以维持生命,大家最终都是靠着太阳的能量生存的。那种热能量贮藏在草里、果子里、种子里和一切可作为食物的东西里。太阳是宇宙的灵魂,是能量的最高赐予者,没有太阳,就没有地球上的生命。 
  那么除了吃进食物,然后经过胃的消化作用变成能量以外,太阳光能不能直接射入动物的身体,产生活力,就像蓄电池充电那样?为什么不能直接靠阳光生存呢?我们吃的果子中除了阳光外,还有别的什么物质吗? 
  化学家告诉我们,将来我们可以靠一种人工的食物来维持生命。那时候所有的田庄将被工厂和实验室所取代,化学家们的工作就是配置产生纤维的食物和产生能的食物,物理学家们也靠着一些精巧仪器的帮助,每天把太阳能注进我们的身体,供给我们运动所需的能量。那样我们就能不吃东西而维持生命。不吃饭而是吃太阳的光线,你能想象吗?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妙而有趣的世界! 
  这是我们的梦想,它能实现吗?这个问题倒是很值得科学家们研究的。 


小蛛的飞逸

  到三月底的时候,母蛛就常常蹲在洞口的矮墙上。这是小蛛们与母亲告别的时候了。作母亲的仿佛早已料到这么一天,完全任凭它们自由地离去。对于小蛛们以后的命运,它再也不需要负责了。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里,它们决定在那天最热的一段时间里分离。小蛛们三五成群地爬下母亲的身体。看上去丝毫没有依依惜别之情,它们在地上爬了一会儿后,便用惊人的速度爬到我的实验室里的架子上。它们的母亲喜欢住在地下,它们却喜欢往高处爬。架子上恰好有一个竖起来的环,它们就顺着环很快地爬了上去。就在这上面,它们快活地纺着丝,搓着疏松的绳子。它们的腿不住地往空中伸展,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它们还想往上爬,孩子长大了,一心想走四方闯天下,离家越远越好。 
  于是我又在环上插了一根树枝。它们立刻又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树枝的梢上。在那里,它们又放出丝来,攀在周围的东西上,搭成吊桥。它们就在吊桥上来来去去,忙碌地奔波着,看它们的样子似乎还不满足,还想一个劲儿往上爬。 
  我又在架子上插了一根几尺高的芦梗,顶端还伸展着细枝。那些小蛛立刻又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一直到达细枝的梢上。在那儿,它们又乐此不疲地放出丝、搭成吊桥。不过这次的丝很长很细,几乎是飘浮在空中的,轻轻吹口气就能把它吹得剧烈地抖动起来,所以那些小蛛在微风中好像在空中跳舞一般。这种丝我们平时很难看见,除非刚好有阳光照在丝上,才能隐隐约约看到它。 
  忽然一阵微风把丝吹断了。断了的一头在空中飘扬着。再看这些小蛛,它们吊在丝上荡来荡去,等着风停;如果风大的话,可能把它们吹到很远的地方,使它们重新登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种情形又要维持好多天。如果在阴天,它们会保持静止,动都不想动,因为没有阳光供给能量,它们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动。 
  最后,这个庞大的大家庭消失了。这些小蛛纷纷被飘浮的丝带到各个地方。原来背着一群孩子的荣耀的母蛛变成了孤老。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孩子,它看来似乎并不悲痛。它更加精神焕发地到处觅食,因为这时候它背上再也没有厚厚的负担了,轻松了不少,反而显得年轻了。不久以后它就要做祖母,以后还要做曾祖母,因为一只狼蛛可以活上好几年呢。 
  从这一家狼蛛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一种本能,很快地赋予小蛛,不久又很快地而且是永远地消失。那就是攀高的本能。它们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曾有这样的本事,孩子们自己不久以后也会彻底地忘记。它们到了陆地上,做了许多天流浪儿之后,便要开始挖洞了。这时候,它们中间谁也不会梦想爬上一颗草梗的顶端。可那刚刚离开母蛛的小蛛的确是那样迅速、那样容易地爬到高处,在它生命的转折之处,它曾是一个满怀激情的攀登大师。我们现在知道了它这样做的目的:在很高的地方,它可以攀一根长长的丝。那根长丝在空中飘荡着,风一吹,就能使它们飘荡到远方去。我们人类有飞机,它们也有它们的飞行工具。在需要的时候,它替自己制造这种工具,等到旅行结束,它也就把它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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