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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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银和我-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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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串葡萄共有五大颗。我给维多利亚一颗,布兰卡一颗,洛拉一颗,佩帕一颗——孩子们!——我将最后的一颗在大家鼓掌和笑声的一致同意下,给了小银。它用它的那口大牙,笨拙地衔了过去。 
91、“海军大将”


你不认识它。在你来到之前它就已经给他们带走了。从它那里,我学到了高贵。你看,那槽头的木板上还有它的名字,那儿还有它的鞍子、笼头和缰绳。 

  它第一次来到厩里,简直就是进来了一个幻想!小银,它从海滩上给我带来了一股欢乐的活力!它是这样的俊美!每天早晨,我很早就和它走下海岸,沿着浅滩疾驰飞奔,经过那些关闭着的风车磨坊,惊起一群正在偷食的乌鸦,然后走上公路,在得得的蹄声中迈进新街。 

  一个冬天的下午,圣胡安酒馆的杜邦先生手里拿着马鞭,来到我家,把一叠钞票放在门厅的小柜子上,就和拉乌罗一道到厩栏去了。天黑以后,我在窗户里看见“海军大将”套在马车上拉着杜邦先生在雨中往新街驰去,简直像在做梦! 

  不知有多少天,我的心总是紧缩着。他们不得不请了医生来,给了我一些溴化物和乙醚,还有一些不知什么东西,直到时间渐渐把它从我的思想中完全抹去,就像洛德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小银。 

  是的,小银,你和“海军大将”本来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的! 
92、书页上的花饰


  小银,太阳可以运行的路程已经不长,还用它斜长的光流在刚刚犁过的松软黑色湿润的道道犁痕上播撒着金光;混在泥土中的种子,又一次生出了淡绿色的嫩芽。那些怕冷的鸟儿,成群结队地向莫罗飞去。即使一点儿轻风,也会吹落那些最后的黄叶,使全部树枝变得精光。 

  灵魂随着这样的季节自己可以反省,小银,现在我们会有另外的朋友了:经过选择的高尚的新书。对着打开的书本,田野完全赤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一览无遗的风光,支承了我思想的寂寞。 

  看,小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树曾经用绿荫和沙沙的细语俯盖着我们的午睡。而今,黄色凌厉的西风在树冠上面呜呜地哀鸣,残叶之间落着一只黑色的鸟儿,树的轮廓显得多么孤单而枯萎。 


——OCR:aisitair详细校对:肖毛转载自纯真年代 







93、鱼鳞


  从阿塞尼亚街开始,小银,摩格尔似乎就成了另外的一个镇子,往那边去全是海员们的市场。人们讲起话来是另外一种样子,都是航海的术语,各种样子都有,自由随便,光怪陆离。男人们衣着讲究,挂着很粗的表链,抽着上等的雪茄和长柄的烟斗。就拿修车厂干瘦纯朴的拉波索和你认识的里贝拉街那个快乐的黄毛毕贡来比吧,他们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圣佛朗西斯科教堂圣器保管人的女儿格拉纳狄利亚就是柯拉尔街那边的人。只要她一来,那种生动的趣闻加上她丰富的表情,给我们家厨房留下的余波,会数日不绝。那些女仆,一个是佛里塞塔来的,一个是蒙都里奥来的,还有一个是奥尔诺斯来的,都醉心于听她讲述关于加迪斯的、塔里法的和伊斯拉的事情:什么烟草走私呀,英国的针织品呀,还有长丝袜和金子银子等等……后来,她就将苗条轻盈的身体裹在黑色的薄披巾里,神气活现地用力踩着脚后跟,格登格登地走了…… 

  女仆们还在评议着她留下的那些丰富多采的谈话。我看见蒙特马约用手蒙住左眼,迎着太阳在看一些鱼鳞……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鱼鳞的五彩闪光里可以看见披着绣花斗篷的卡尔曼圣母。卡尔曼圣母是海员们的保护神,可不是,都是格拉纳狄利亚告诉她们的…… 
94、毕尼托


  “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比毕尼托还笨!……” 

  我差不多忘掉了谁是毕尼托。现在,小银,在这温和的秋天,那些红沙的土坎变得比一场炽烈的火灾还要红,忽然孩子们的叫声使我看见可怜的毕尼托在斜坡上背着一捆发黑的葡萄藤,正在向我们走来。 

  我似乎想起来了,可是还记不清,几乎完全忘掉了。我从他那种又脏又丑的黑瘦而敏捷的形象中,还看得到一点残留下来的英俊。然而,当我要竭力回忆他的形象时,却又全都跑光了,就像一场梦,一到早晨就再也记不起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也许,在一个下雨的早晨,他几乎赤身裸体地在新街上跑着,孩子们用石头在砸他;也许,在一个冬天的黄昏,他歪歪倒倒,垂头丧气地回来,经过旧公墓的围墙到外乡的乞丐们那里去。那是一个废弃的窑洞,在风磨那边,周围是一些死狗和垃圾堆。 

  “……比毕尼托还笨!……那家伙!……” 

  我能用什么来换取一次和毕尼托的单独谈话呢!小银啊!可怜他已经死了,据马卡里亚说,是因为在科利利亚斯家酗酒,掉在卡斯蒂约的沟渠里死了。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可现在你知道,小银,他真是笨吗?他怎么会的呢? 

  小银,他死了,我再也无法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可是我能知道的是,听一个孩子,一个认识他母亲的孩子说,毫无疑问,我是比毕尼托还要笨的。 
95、河流


  你看,小银,矿井之间的这条河,被那些心术不正和肆虐成性的家伙们糟蹋得这样肮脏。它那几乎变成了红色的河水,在紫色和黄色的淤泥之间迂回蜿蜒,收捡着下午西方落日的余晖;在它的河身之上,而今只够让玩具小船流淌,多么的拮据,紧张! 

  从前,那些载酒的大船,三角帆的地中海小船,升着黄色篷帆的木船和小小的游艇——野狼号,埃洛伊莎姑娘号;还有我爸爸的圣卡埃塔诺号,这船是由可怜的金特罗管理的;我叔叔的星星号,由毕贡管理的——许多船的桅杆快乐而杂乱地伸在圣胡安的上空——那么些的主桅引起了孩子们多少赞叹!——它们吃水很深,因为载着那么多的酒,驶往马拉加,加迪斯,直布罗陀……波浪在它们之间起伏翻滚,弄乱了船头上用蓝、白、黄和西洋红画的眼睛,保护神和它们的船名……打渔的上岸了,往村子里运着沙丁鱼,牡蛎,海鳗,鰯鳎鱼和螃蟹……里奥廷托的铜给它们全染上了毒素。这样一来,我们可走运了,小银,因为有钱的人吃了会恶心,所以直到今天还有少许的鱼可以让穷人们去捕捞……可是,小艇,带黄帆的船和那些小船,却全都没有了。 

  多么不幸!基督已经看不见那些涨潮时高涨的海水,只剩下河中死气沉沉的水流,像一具枯干褴褛叫花子的尸体上一根微不足道的血管。星星号已经支离破碎,朽坏腐烂,犬牙交错的龙骨伸向天空,映在这铁红的夕阳里,像一具巨大的烧焦了的鱼骨架,成了边防军孩子们游戏的地方,仿佛忧虑在我内心翻腾一样。 
96、石榴


  这石榴多么美,小银;这是阿格狄利亚在蒙哈斯溪水边选出的最好的给我寄来的。没有任何哪个水果能像它这祥,能够给我带来对灌溉它的清凉溪水的联想。它是多么的饱满、结实和新鲜。我们来尝一下好吗?小银,它那带有令人愉快的苦涩的干硬外皮,紧紧地包裹着,就像生了根一样,难以剥开!现在,贴着皮的第一层的颗粒,像是柔软的小红宝石,曙光般地闪亮。现在,小银,里面紧紧挤在一起的饱满的颗粒,都是蒙着面纱的紫水晶般美味可口的小宝贝,多汁而有劲,像一颗不知哪个年轻王后的心。多么的饱满!小银,你拿去吃呀!真好吃!多么有劲,连牙齿都快要消失在这些丰富而愉快的红宝石里了。你等一等,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我的舌头感到的滋味,就像眼睛迷失在万花筒瞬息变化着的迷离的色彩之中。终于吃完了! 

  我己经没有石榴树了,小银,你没有看见佛洛雷斯街上酒馆的大畜栏,下午我们经常走过那里……从倒塌的围墙里可以看得见柯拉尔街那些房子的畜栏,每一个都很迷人,还有田野,小河。听得见边防军的号声和西埃拉铁匠铺的叮当声……那是新发现的村镇的另一部分,不是我常去的地方;那里每日都充满着诗意的发现。落日燃烧着那些石榴树,像收集着丰富的宝藏,而井旁阴影中的无花果树却黯然地爬满了四脚蛇…… 

  石榴,是摩格尔的特产,镇徽上的装饰!张开的石榴向着紫红的夕阳!蒙哈斯花果园的石榴,贝拉尔山涧峡谷里的石榴,还有沙巴里埃戈的石榴,在寂静的深谷溪流中,依旧映着玫瑰色的天空,仿佛在我的沉思中一样,直至安然地深入夜晚! 
97、古老的公墓


  小银,为了能让你跟着我进去,所以把你混在那些运砖的驴子中间,不被掘墓人发现。现在,我们已经进了这个幽境……走吧…… 

  你看:这就是圣何塞墓院。那个铁栏已经倒塌的绿色的阴暗角落,是神父们的公墓……三点钟的阳光在西风里辉耀着的这个刷着白灰的小院子,是孩子们的坟院……走吧……这是“海军大将”……这是堂娜贝尼塔……这里是穷人们的沟洫,小银…… 

  麻雀在丝柏中间跳进跳出,多么的快乐!看那只戴胜鸟,在坟前的壁龛里用鼠尾草做了个窝巢……你看,掘墓人的孩子们在高兴地吃着涂了红色牛油的面包……小银,你看这两只白色的蝴蝶…… 

  新的坟院……等一下……听见吗?小铃铛在响……那是三点钟的班车从公路开往车站……那些就是风车磨坊的松树……堂娜鲁特加尔塔……中尉……阿尔佛雷狄多·拉莫斯,他是我小时候和我兄弟还有贝贝·萨恩斯以及安托尼奥·里贝罗,在一个春天的下午一起将他们的白色小棺材抬到这里来的。不要响!里奥廷托的火车正在桥上走过……你听,还在走……可怜的卡尔曼,唉,得了肺病,她是那样的美丽!小银……你看:阳光下的玫瑰……这里是那个小女孩,就是那个晚香玉,她那双羞怯的黑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在这里,小银,是我的父亲…… 

  小银……… 
98、利比亚尼


你靠一靠边,小银,让学校里的孩子们过去。 

  你知道,星期四他们总到郊外来远足,有几次,利比亚尼带他们到卡斯特利亚诺神父那里去;有时到阿古斯蒂亚斯桥,有时也去比拉。今天利比亚尼看来兴致很好,带着他们一直到了埃尔米塔。 

  有时候我在想,利比亚尼不会把你当人来看——你是知道的,按我们镇长的说法,不要把孩子教得是头驴——可是,我怕你会因此而饿死。因为可怜的利比亚尼借口说什么:“在天主面前大家都是兄弟”,“孩子们都来紧紧地靠着我”等等他胡诌出来的道理,就和每一个孩子平分他们带来野餐的午点,于是他一个人就三番五次地吃着十三个半份。 

  你看,他们走得多欢!孩子们像一群没有遮掩的跳动着的鲜红赤子之心;他们放射出的欢乐和强烈的热情,辉耀着这十月的下午。利比亚尼肥胖的身体紧紧裹在从前是鲍里亚所有的那件棕色格子的瘦小衣服里,蹒跚地走着。他的花白大胡子挂上了笑容,因为他知道在松树下会有一顿丰富的野餐……他的脚步过后,田野象金属片一般急闪乱抖,反光四射,就象晚祷之后沉寂下来的那口太钟,还在可以看到海面的金色钟楼上,如同一只大黄蜂那样在村镇上空嗡嗡作响。 
99、城堡


  今天午后,天空显得多美,小银。秋天的金属般的光芒,就像一支纯净的金色阔剑!我喜欢上这儿来,因为在这僻静的坡上能更好地观赏落日的下沉,这里不会有人妨碍我们,也没有人会被我们打扰…… 

  只有一幢蓝白相间的房屋在酒馆的脏墙那边,周围都是野花和乱麻。那里没有人住,是科利利亚以及她的女儿晚间幽会的地方。那些清白的好女子,几乎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毕尼托就死在这条沟里,躺了两天也没有被人发现。炮手曾在这里安置大炮,你认识的那个堂伊格纳西奥在这里走私白兰地。从安古斯蒂亚斯来的斗牛也经过这里进去,可这里就是没有孩子们。 

  ……你看,通过这沟上的拱形桥洞,可以看到荒芫的红色葡萄园,往下就是砖窑。紫色的巨日象一个显圣的神灵,一切都被它吸引过去,因而心醉神迷。它渐渐下沉在韦尔瓦的海平线和这万籁俱寂的世界的下面,也就是摩格尔,它的田野,你和我,小银,的下面。 
100、斗牛场的废墟


  小银,那座烧掉的斗牛场,再一次像一阵强劲的疾风,吹过我的思想……为什么……我记不起它是在哪一天的下午被烧的……  

  我也想不起那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只留下一个曾似相识的印象——是不是和马诺利托·佛洛雷斯给我的巧克力画片上的那种模样?——几只灰色扁鼻子的小狗,象橡皮球那样被一头黑色的公牛挑到了半空……一个鸦雀无声的圆场,一片深绿的蒿草……我只知道外面的模样;我指的是上面,就是圆场以外的地方……那里没有人,我就沿着木板的台阶跑着,旋转着,幻想着是在一个完好的真正的跟画片一模一样的斗牛场上跑着,愈跑愈高,在这暮雨欲来的时刻,要把那一片黑绿的远景,就是那片大云下面阴冷的影子,地平线上那条连绵清晰的松林的剪影,以及海面上泛出的白光,全部吸收并永存在我的灵魂之中…… 

  就是这样……我在那里待了多久?是谁把我带出来的?是在什么时候?我全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小银……可是每个人谈起这事时都这样说: 

  “是的,城堡里是有过那个场子来着,后来被火烧掉了……那时候有许多斗牛士到摩格尔来……” 
101、回声


  这地方真美,总是有人要往这里来。猎人们从山里回来,走过这里,就加大脚步登上围坎,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得更远。他们说,帕拉菜斯那强盗在这一地区流窜时,就在这儿过夜。旭日经常照着那红色的山岩;傍晚,有时不知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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