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 作者:[日]山崎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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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 作者:[日]山崎丰子-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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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也是因为历经许多波折,才终于成为这里的院长,我根本无能为力阿。”
    “是吗? 如果您当时有心帮助里见医生,即使不安排他来这家医院,也可以利用您以前在国立浪速大学当教授时累积的人脉,介绍他前往相关的医院或研究所。
    在自己游刃有余的时候,帮助他人是轻而易举的;但愈是在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还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助对方一臂之力,才是真正的帮忙。我觉得相较于里见先生的见义勇为,您这种怕惹事上身的利己主义,让我觉得好羞愧。”
    “佐枝子,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难道你……”
    他似乎不愿意提及里见的名字。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即将相亲的女儿面前,提起有家室的里见。父亲和女儿虽然都不满对方,却又不想令彼此难堪,于是,双方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佐枝子将嫩白的脸庞靠近父亲:“我内心的想法,或许正如父亲您所担心的那样。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一种不幸。但……我不能对一件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因循苟且地选择一件不美好的东西,我做不到。”她暗指父亲提及的相亲一事。
    “我要去参加茶会了,我先走了……”说着,佐枝子推开了门,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虽然距离3 点茶会开始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但佐枝子觉得,继续和父亲谈下去会变成一种痛苦。她来到走廊,穿过光泽可鉴的蓝色塑料地板,搭电梯下楼。正要踏出大门时,突然有人喊她。
    “咦,东教授的千金……”
    她转过身去,发现是父亲在浪速大学任教授时的病房护理长龟山君子。
    “好久不见,教授夫人最近还好吗? ”
    “很好,谢谢。你最近怎么样? ”看到龟山君子穿着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护士衣,而是和服,佐枝子问道。
    “在东教授退休,财前医生当上教授后不久,我就辞职了。”
    “是因为结婚辞职吗? ”佐枝子语带恭喜地说。
    “是,我结婚很晚……我辞职一方面是因为结婚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财前当上教授后,第一外科的气氛很怪异。”龟山君子似乎想一吐内心的不快。
    “要不要到附近喝一杯咖啡? ”
    她们走出医院,在半条街之外找到一家小咖啡店,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时,龟山君子便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原本我并不打算在结婚后辞职,我先生在工厂工作,本来我们希望组织一个双薪家庭。”
    “那为什么要辞职? ”佐枝子端起服务生送来的咖啡问道。
    龟山君子喝了口咖啡:“财前教授掌管第一外科后,那个马屁精医局长便耀武扬威的,护士们也个个只会谄媚逢迎。只要财前教授一声令下,护理长甚至得去其他科为他张罗病房,像我这种谨守本份、不够机灵的护理长根本吃不开。加上财前教授对待特诊住院病人和一般住院病人的态度简直有天壤之别,大家都来向我抱怨,但我又不能向教授反映,让我觉得好痛苦。还有,他之前在看那个叫佐佐木庸平的病人时也是……”
    “他在看那位病人时怎么样? ”佐枝子精神为之一振。
    “财前教授总会诊时,我因为照顾隔壁病房的病人,比较晚进佐佐木先生的病房,一进去刚好听到财前教授在训斥柳原医生。他的口气很凶,说什么根本不用做断层摄影,还问柳原医生难道是质疑教授的诊断吗? 柳原医生回答:“不是,我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财前教授却说:‘只有那些对自己的诊断缺乏自信的无能医生.才会以为凡事只要仔细就不会有错。’但如果当初佐佐木先生是特诊的病人,财前教授一定会亲自仔细检查,或许就不会闹上法庭了。”
    “龟山小姐,你可不可以在法庭上重述刚才的话……”
    “什么? 要我去法庭上说? ”
    龟山君子大为吃惊地看着佐枝子,当她发现佐枝子严肃而认真的眼神时,才察觉事态严重,赶紧住了嘴。
    “龟山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出面为家属作证。”佐枝子再度请托。
    “我可能怀孕了,所以才会来医院检查。身为高龄产妇,我实在不想卷入官司,只想过平静的家庭生活。”前一刻她还猛烈批判对财前阿谀奉承的医局员和护士们,此刻却是迥然不同的消极态度。
    “我还得赶去看诊,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咖啡。”龟山君子道完谢,便转身离去。
    龟山君子离开后,佐枝子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位于千里新城高地的近畿癌症中心。
    她觉得这种时候不该参加什么茶会,而该把刚才龟山君子说的话告诉里见,或许口J 以为陷入胶着状态的医疗官司打开新局面。听关口律师说,东京K 大学的正木副教授已经提供了相关的医学理论支持,足以证明只要在手术前做断层摄影,或许就可以发现癌细胞转移到肺部,便不会导致病人死亡。只要能够再证明财前在总会诊时曾驳斥做断层摄影的必要,就代表这是极为严重的注意义务怠慢。虽然照理说,佐枝子更应该向关口律师报告这件事,但她还是想当面告诉里见。
    经过吹田市区后向左转,便是千里新城内高低不一的住宅区,穿越住宅区的中央向右转,一片绿意盎然的高地展现在眼前,而近畿癌症中心的白色建筑则耸立其中。
    佐枝于在大门口下了车,但5 点过后,大门已经关了,她转往员工出入口的柜台,向柜台报上里见的名字后,职员立刻拨通内线电话,然后告诉她目前里见正在开会,请她稍等一下。
    至无一人的走廊上,佐枝子站在尽头的大玻璃窗前向外眺望着。癌症中心15000坪的园区内,到处铺满绿油油的草皮。在广阔的园区内,设有500 张病床的医院和设备齐全的研究所整齐排列,有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想到里见修二正在这幢建筑物中的某一间研究室,认真地投入早期胃癌的研究,便令佐枝子浑身涌过一阵激动。
    在第一审判决的两三个月后,佐枝子去找三知代时,曾遇见郁郁寡欢的里见,当时他正处于既不算离职也不算是在职的尴尬地位。虽然如今已事隔一年,但由于经常从三知代的口中听到里见的消息,所以佐枝子的内心中,有种好像时常见到里见的亲近感。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转头,刚好看到身穿白袍的里见。
    “好久不见。”
    佐枝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后,以万般怀念的眼神抬头看着里见,里见也流露出对佐枝子的突然造访感到讶异却又想念的表情说:“上次去你家时,刚好你不在,真的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刚才在参加研究会,让你久等了。”
    “我急着来告诉你有关佐佐木庸平先生医疗官司的事。”
    “官司的事? ”里见显得更加惊讶。
    “研究会已经开完了,我们一起走吧。你等我一下。”里见说完,便往楼上自己的办公室走。
    一踏出医院,只见火红的夕阳映照在绿油油的山丘上,橘红色的阳光和绿色的树木融为一体,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哇,好漂亮……”佐枝子情不自禁地赞叹。
    里见抬头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树梢,说:“那,我们去那里走走吧。”他拨了拨额上的头发,身体略微前倾地迈出了脚步。
    “你刚才说要告诉我关于官司的事,是什么事? ”
    “今天,我去近畿劳灾医院找我父亲,没想到刚好遇见以前在浪速大学认识的第一外科病房护理长龟山小姐。她告诉了我有关佐佐木庸平先生的事。”
    随后,她把龟山君子所说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里见听,里见闻言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果然是这么回事。龟山护理长愿意出来作证吗? ”
    “我也拜托她了,但她说她刚结婚,准备生孩子,不想破坏家庭的平静,并没有答应。我准备改天再去龟山小姐家请托她。”
    “但连医局员柳原在作证时都没有说实话了,龟山护理长恐怕更不愿意作证。”
    “不,我会一直试着说服龟山小姐,请她出庭作证。”
    里见突然停下脚步,诧异地转身看了佐枝子半晌,又继续向前走。
    “正木副教授的论文虽然为这次的上诉审提供了医学根据,使争议点总算有了点头绪,但至今仍然缺乏对上诉人一方有利的决定性论证。如果缺乏强而有力的证据,上诉人很可能再度败诉,所以,涉入这件官司需要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他的语气平静而严肃。
    “这么说,你已经有万一上诉人败诉,却仍愿意为病人尽一份心力的准备了吗?你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佐枝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或许吧。我的确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也觉得很对不起三知代,但我认为这次上诉审的判决会对今后的医疗纠纷官司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所以,只要家属不放弃上诉,我就会一直保持当初的证词,就如同我坚持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医生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拯救他一样。”里见遥望着远方。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高地的尽头。夕阳下,吹田的街道在脚下一览无遗,里见的视线望向东方的一角。那里的景观别具一格,绿色的丘陵已经被开肠破肚,露出红色的泥土。昏黄的余晖中,十几台推土机和起重机在万国博览会的预定地上施展着雄风。
    里见怔怔地看着动力十足地工作着的起重机,似乎忘记佐枝子的存在。但他的脸上却明显地写着一份孤独,丝毫感受不到起重机的威力。佐枝子站在里见身旁良久,突然转头看着里见。
    “虽然我上次说过,不希望你过于介入这场官司,但这一次,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尽管吩咐。你刚才说需要有相当的心理准备,而我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龟山小姐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她作证……”
    “你为什么这么……”里见有点不解地问道。
    佐枝子白皙的脸庞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我对你……”
    佐枝子的话还没说完,里见的身体转了过来。佐枝子闭上双眼,好想就这样依偎到里见的怀里。
    “佐枝子,你是三知代的好朋友……”
    里见不舍地看着佐枝子。佐枝子竭力地克制住内心的激情,轻轻地将身体向后退去。
    第一外科医局内,医局员们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进忙出的。半个月前,医局内设立了学术会议竞选总部,指派10名医局员专门负责选举事务。在装了选举专线电话后,这些辅选的医局员随即忙碌了起来。
    平常这个时候,这些医局员都会跟着一起门诊或会诊,但今天却忙着将近畿地区具有投票权的选举人名册,按兄弟大学暨兄弟医院、学会、校友会、医师公会这四个票区加以分类,重新制作选举人名册。这些医局员都是进医局七八年以上的资深助理,不是家人或亲戚开了大医院、是医师公会实力派,就是在年轻医局员面前很吃得开。
    “各位,名册的分类还没完成吗? ”医局长安西负责带领这10位辅选医局员,他环顾着所有人间道。
    “我负责的学会方面应该可以在明天上午完成。”
    “校友会的部分还要两天左右。”
    财前等不及8 月下旬出炉的新选举人名册,早在前天就请学术会议选举管理事务局寄来上一届的选举人名册,但要将一万七八干个有投票权的人按不同票区加以确认、分类,是一件极为吃力的工作。
    “照这样的进度,会比预定时程晚两天。财前教授要求我们一定要在明天之前完成,之后就得展开拉票工作了。你们要快马加鞭呀。”医局长安西口气强硬地督促道。
    “怎么可能在明天以前完成? 虽然我们专门负责辅选工作,不需要参加门诊和病房的会诊,但我们负责的病人情况恶化时,总不能交给那些小毛头医局员去处理,再说,也不可能完全放弃打工啊。”昨晚刚去打工值完夜班的医局员睡眼惺忪地说道。
    “搞什么,你怎么还在打工呢?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在教授学术会议选举结束之前,都不准去打工了,教授会付你们买便当的钱。而且,以你家里的经济情况,即使半年不打工也无所谓。”
    他似乎在暗示,正因为这样才会选你当辅选人员。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已经三十几岁了,怎么可能再伸手向父母要零用钱? ”
    “你说什么屁话! 在财前教授要出马参加学术会议选举的重要时刻,哪有闲工夫管你的面子! ”安西强人所难地说道。
    在医局内,地位仅次于安西的山田也附和着:“对啊。在教授要参选学术会议会员的关键时刻,你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 我们必须视这场选举为毕生最重要的事。”
    这时,选举专线电话的铃声响了,站在电话前的医局员立刻拿起电话。
    “这里是竞选总部。是锅岛医院的院长吗? ”
    一听到这里,安西立刻抢过了电话:“喂,是锅岛院长吗? 我是安西……什么?近畿医科大学的重藤教授上电视了?不,财前教授正在家里整理即将出版的论文,要下午才会进医院。我明白。既然他们那么大张旗鼓,我们也不会输给他们! ”
    安西激动地挂上电话:“喂,大家听好了,近畿医科大学重藤教授连上了两次交通伤害的电视报道节目,谈论交通意外造成的后遗症。”
    “搭电视节目的便车做宣传,真是聪明。我们原本一直把焦点放在洛北大学神纳教授身上,看来私立大学的重藤教授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位资深助理说完,安西便接口说:“等财前教授~来,我就向他报告,再思考因应对策。你们即使熬夜也要把选举名册做出来,明天一定要交! ”
    然后,他又看了看时钟,说:“刚好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家一起去上次那家餐厅吃饭,下午再好好加油吧。”
    安西邀大家去医院附近一家可以挂财前教授账的餐厅,对这些医局员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激励策略。从一大早就开始处理选举人名册的医局员们呼的松了一口气,纷纷放下笔,正要离开之际,走廊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原来是年轻医局员结束上午的门诊和病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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