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巢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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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巢鸾凤-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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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原来是祖凤。她说:“金凤,你昏夜里在园里吓人干什么?”祖凤说:“小姐,
我正候着你,要给你说一宗要紧的事。老爷要把你我二人重办,你知道不知道?”
和鸾说:“笑话,哪里有这事?你从哪里听来的?他刚和我们一块儿在如楼船屋楼
上赏月哪。”祖凤说:“现在老爷可不是在签押房吗?”和鸾说:“人来说师爷有
要事要和他商量,并没有什么。”祖凤说:“现在正和师爷相议这事呢。我想你是
不要紧的,不过最好还是暂避几天,等他气过了再回来,若是我,一定得逃走,不
然,连性命也要没了。”和鸾惊说:“真的么?”祖凤说:“谁还哄你?你若要跟
我去时,我就领你闪避几天再回来。……无论如何,我总走的。我为你挨了打,一
定不能撇你在这里;你若不和我同行,我宁愿死在你跟前。”他说完掏出一技手枪
来,把枪口向着自己的心坎,装做要自杀的样子。和鸾瞧见这个光景,她心里已经
软化了。她把枪夺过来,抚着祖凤的肩膀说:“也罢,我不忍瞧见你对着我做伤心
的事,你且在这里等候,我回房里换一双平底鞋再来。”祖凤说:“小姐褂也得换
一换才好。”和鸾回答一声:“知道。”就忙忙地走进去。
  
                                三、失足

  她回到房中,知道嬅而还在前院和女仆斗牌。瞧瞧时计才十一点零,于是把鞋
换好,胡乱拿了几件衣服出来。祖凤见了她,忙上前牵着她的手说:“咱们由这边
走。”他们走得快到衙后的角门,祖凤叫和鸾在一株榕树下站着。他到角门边的更
房见没有人在那里,忙把墙上的钥匙取下。出了房门,就招手叫和鸾前来。他说:
“我且把角门开了让你先出去。我随后爬墙过去带着你走。”和鸾出去以后,他仍
把角门关锁妥当,再爬过墙去,原来衙后就是鼍山,虽不甚高,树木却是不少。衙
内的花园就是山顶的南部。两人下了鼍山,沿着山脚走。和鸾猛然对祖凤说:“呀!
我们要到哪里去?”祖凤说:“先到我朋友的村庄去,好不好?”和鸾问说:“什
么村庄,离城多远呢?”祖凤说:“逃难的人,一定是越远越好的。咱们只管走罢。”
和鸾说:“我可不能远去。天亮了,我这身装束,谁还认不得?”“对呀,我想你
可以扮男装。”和鸾说:“不成,不成,我的头发和男子不一样。”祖凤停步想了
一会,就说:“我为你设法。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回来。”他去后,不久就拿
了一顶遮羞帽(阳江妇人用的竹帽),一套青布衣服来。他说:“这就可以过关啦。”
和鸾改装后,将所拿的东西交给祖凤。二人出了五马坊,望东门迈步。
  那一晚上,各城门都关得很晚,他们竟然安安稳稳地出城去了。他们一直走,
已经过了一所医院。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天空悬着一个半明不亮的月。和鸾走
路时,心里老是七上八下地打算。现在她可想出不好来了。她和祖凤刚要上一个山
坡,就止住说:“我错了。我不应当跟你出来。我须得回去。”她转身要走,只是
脚已无力,不听使唤,就坐在一块大石上头。那地两面是山,树林里不时发出一种
可怕的怪声。路上只有他们二人走着。和鸾到这时候,已经哭将起来。她对祖凤说:
“我宁愿回去受死,不愿往前走了。我实在害怕得很,你快送我回去罢。”祖凤说:
“现在可不能回去,因为城门已经关了。你走不动,我可以驮你前行。”她说:
“明天一定会给人知道的。若是有人追来,那怎样办呢?”祖凤说:“我们已经改
装,由小路走一定无妨。快走罢,多走一步是一步。”他不由和鸾做主,就把她驮
在背上,一步一步登了山坡。和鸾伏在后面,把眼睛闭着,把双耳掩着。她全身的
筋肉也颤动得很厉害。那种恐慌的光景,简直不能用笔墨形容出来。
  蜿蜒的道上,从远看只像一个人走着,挨近却是两个。前头一种强烈之喘声和
背后那微弱的气息相应和。上头的乌云把月笼住,送了几粒雨点下来。他们让雨淋
着,还是一直地往前。刚渡过那龙河,天就快亮了。祖凤把和鸾放下,对她说:
“我去叫一顶轿子给你坐罢。天快要亮了,前边有一个大村子,咱们再不能这样走
了。”和鸾哭着说:“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呢?若是给人知道了,你说怎好?”祖凤
说:“不碍事的。咱们一同走着,看有轿子,再雇一顶给你,我自有主意。”那时
东方已有一点红光,雨也止了。他去雇了一顶轿子,让和鸾坐下,自己在后面紧紧
跟着,足行了一天,快到那笃墟了,他恐怕到的时候没有住处,所以在半路上就打
发轿夫回去。和鸾扶着他慢慢地走,到了一间破庙的门口。祖凤教和鸾在牴桅旁边
候着,自己先进里头去探一探,一会儿他就携着和鸾进去。那晚上就在哪里歇息。

  和鸾在梦中惊醒。从月光中瞧见那些陈破的神像:脸上的胡子,和身上的破袍
被风刮得舞动起来。那光景实在狰狞可怕。她要伏在祖凤怀里,又想着这是不应当
的。她懊悔极了,就推祖凤起来,叫他送自己回去。祖凤这晚上倒是好睡,任她怎
样摇也摇不醒来。她要自己出来,那些神像直瞧着她,叫她动也不敢动。次日早晨,
祖凤牵着她仍从小路走。祖凤所要找的朋友,就在这附近住,但他记不清那条路的
方位。他们朝着早晨的太阳前行,由光线中,瞧见一个人从对面走来。祖凤瞧那人
的容貌,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他要用他们的暗号来试一
试那人,就故意上前撞那人一下,大声喝道:“呸!你盲了吗?”和鸾瞧这光景,
力劝他不要闯祸,但她的力量哪里禁得住祖凤。那人受祖凤这一喝,却不生气,只
回答说:“我却不盲,因为我的眼睛比你大。”说完还是走他的。祖凤听了,就低
声对和鸾说:“不怕了,咱们有了宿处了。我且问他这附近有房子没有;再问他认
识金成不认识。”说着就叫那人回来,殷勤地问他说:“你既然是豪杰,请问这附
近有甲子借人没有?”那人指着南边一条小路说:“从这条线打听去罢,”祖凤趁
机问他:“你认得金成么?”那人一听祖凤问金成,就把眼睛往他身上估量了一回,
说:“你问他做什么?他已不在这里。你莫不是由城来的么,是黄得胜叫你来的不
是?”祖凤连声答了几个是。那人往四围一瞧,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
可以到我那里去,我再把他的事情告诉你。”
  原来那人也姓金,名叫权。他住在那笃附近一个村子,曾经一度到衙门去找黄
总爷。祖凤就在那时见他一次。他们一说起来就记得了。走的时节,金权问祖凤说:
“随你走的可是尊嫂?”祖凤支离地回答他。和鸾听了十分懊恼,但她的脸帽子遮
住,所以没人理会她的当时的神气。三人顺着小路走了约有三里之遥,当前横着一
条小溪涧,架着两岸的桥是用一块旧棺木做的。他们走过去,进入一丛竹林。金权
说:“到我的甲子了。”祖凤和鸾跟着金权进入一间矮小的茅屋。让坐之后,和鸾
还是不肯把帽子摘下来。祖凤说:“她初出门,还害羞咧。”金权说:“莫如请嫂
子到房里歇息,我们就在外头谈谈罢。”祖凤叫和鸾进房里,回头就问金权说:
“现在就请你把成哥的下落告诉我。”金权叹了一口气,说:“哎!他现时在开平
县的监里哪,他在几个月前出去‘打单’,兵来了还不逃走,所以给人挝住了。”
这时祖凤的脸上显出一副很惊惶的模样,说:“噢,原来是他。”金权反问什么意
思。他就说,“前晚上可不是中秋吗?省城来了一件要紧的文书,师爷看了,忙请
老爷去商量。我正和黄总爷在龙王庙里谈天,忽然在签押房当差的朱爷跑来,低声
地对黄总爷说:开平县监里一个劫犯供了他和土匪勾通,要他立刻到堂对质。黄总
爷听了立刻把几件细软的东西藏在怀里,就望头门逃走,他临去时,教我也得逃走。
说:这案若发作起来,连我也有份。所以我也逃出来。现在给你一说,我才明白是
他。”金权说:“逃得过手,就算好运气。我想你们也饿了,我且去煮些沙来给你
们耕罢。”他说着就到檐下煮饭去了。
  和鸾在里面听得很清楚,一见金权出去,就站在门边怒容向着祖凤说:“你们
方才所说的话,我已听明白了。你现在就应当老老实实地对我说。不然,我……”
她说到这里,咽喉已经噎住。祖凤进前几步,和声对她说:“我的小姐,我实在是
把你欺骗了。老爷在签押房所商量的与你并没有什么相干,乃是我和黄总爷的事。
我要逃走,又舍不得你,所以想些话来骗你,为的是要叫你和我一块住着。我本来
要扮做更夫到你那里,刚要到更房去取家具。可巧就遇着你,因此就把你哄住了。”
和鸾说:“事情不应当这样办,这样叫我怎样见人?你为什么对人说我是你的妻子?
原来你的……”祖凤瞧她越说越气,不容她说完就插着说:“我的小姐,你不曾说
你是最爱我的吗?你舍得教我离开你吗?”金权听见里面小姐长小姐短的话,忙进
来打听到底是哪一回事。祖凤知瞒不过,就把事情的原委说给他知道。他们二人用
了许多话语才把和鸾的气减少了。
  金权也是和黄总爷一党的人,所以很出力替祖凤遮藏这事。他为二人找一个藏
身之所,不久就搬到离金权的茅屋不远一所小房子住去。
  
                              四、他的宗教

  和鸾所住的屋子靠近山边。屋后一脉流水,四围都是竹林。屋内只有两铺床,
一张桌子和几张竹椅。壁上的白灰掉得七零八落了,日光从瓦缝间射下来。祖凤坐
在她的脚下,侧耳听着她说:“祖凤啊,我这次跟你到这个地方,要想回家,也办
不到的。现在与你立约,若能依我,我就跟着你;若是不能,你就把我杀掉。”祖
凤说:“只要你常在我身边,我就没有不依从你的事。”和鸾说:“我从前盼望你
往上长进,得着一官半职,替国家争气,就是老爷,在你身上也有这样的盼望。我
告诉你,须要等你出头以后,才许入我房里;不然,就别妄想。”祖凤的良心现在
受责罚了。和鸾的话,他一点也不敢反抗。只问她说:“要到什么地步才算呢?”
和鸾说:“不须多大,只要能带兵就够了。”祖凤连连点头说:“这容易,这容易。
我只须换个名字再投军去就有盼望。”
  祖凤在那里等机会入伍,但等来等去总等不着。只得先把从前所学的手艺编做
些竹器到墟里发卖。他每日所得的钱差可以够二人度用。有一天,他在墟里瞧见庙
前贴着一张很大的告示。他进前一瞧,别的字都不认得,只认得“黄得胜……祖凤……
逃……捉拿……花红四百元……”他看了,知道是通缉的告示,吓得紧跑回去。一
踏进门,和鸾手里拿着一块四寸见方的红布,上面印着一个不像八卦、不像两仪的
符号,在那瞧着。一见祖凤回来,就问他说:“这是什么东西?”祖凤说:“你既
然搜了出来,我就不能不告诉你。这就是我的腰平。小姐,你要知道我和黄总爷都
是洪门的豪杰,我们二人都有这个。这就是入门的凭据。我坐监的时候,黄总爷也
是因为同会的缘故才把我保释出来的。”和鸾说:“那么金权也是你们的同党了。”
“是的。……呀!小姐,事情不好了。老爷的告示已经贴在墟里,要捉拿我和黄总
爷哪。这里还是阳江该管的地方,咱们必不能再住在此,不如往东走,到那扶去避
一下。那里是新宁(台山)地界,也许稍微安稳一点。”他一面说,一面催和鸾速
速地把东西检点好,在那晚上就搬到那扶墟去了。
  他们搬到那扶附近一个荒村。围在四面的,不是山,就是树林。二人在那里藏
身倒还安静。祖凤改名叫做李猛,每日仍是做些竹器卖钱。他很奉承和鸾,知她嗜
好音乐,就做了一管短箫,常在她面前吹着。和鸾承受他的崇敬,也就心满意足,
不十分想家啦。
  时光易过,他们在那里住着,已经过了两个冬节。那天晚上,祖凤从墟里回来,
隔膀下夹着一架琵琶,喜喜欢欢地跳跃进来,对和鸾说:“小姐,我将今天所赚的
钱为你买了这个。快弹一弹,瞧它的声音如何。”和鸾说:“呀!我现在哪里有心
玩弄这个?许久不弹,手法也生了。你先搁着罢,改天我喜欢弹的时候,再弹给你
听。”他把琵琶搁下,说:“也罢。我且告诉你一桩可喜的事情:金权今天到墟里
找我,说他要到省城吃粮去。他说现在有一位什么司令要招民军去打北京。有好些
兄弟们劝他同行。他也邀我一块儿去。我想我的机会到了。我这次出门,都是为你
的缘故,不然,我宁愿在这里做小营生,光景虽苦,倒能时常亲近你。他们明后天
就要动身。”和鸾听说打北京,就惊异说:“也许是你听差了罢?北京是皇都,谁
敢去打?况且官制里头也没有什么叫做司令的。或者你把东京听做北京罢。”祖凤
说:“不差,不差,我听的一定不错。他明明说是革命党起事,要招兵打满洲的。”
和鸾说:“呀,原来是革命党造反!前几年,老爷才杀了好几个哪。我劝你别去罢,
去了定会把自己的命革掉。”他迫着要履和鸾的约,以为这次是好机会,决不可轻
易失掉。不论和鸾应许与否,他心里早有成见。他说:“小姐,你说的虽然有理,
但是革命党一起事,或者国家也要招兵来对付,不如让我先上省去瞧瞧,再行定规
一下。你以为怎样呢?我想若是不走这一条路,就永无出头之日啦。”和鸾说:
“那么,你就去瞧瞧罢。事情如何,总得先回来告诉我。”当下和鸾为他预备些路
上应用的东西,第二天就和金权一同上省城去了。
  祖凤一去,已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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