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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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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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茫谝巫由鲜宰幌拢幌伦雷拥暮弦常拖衽谭芬谎髂芨伞!   
      她知道在什么商店有按出厂价出售的、适合小家庭用的整套厨房用具,四只有柄铁锅,一只早上做可可茶用的搪瓷锅;绝对不要铜制品,因为擦洗起来很费事。六套带汤勺的金属餐具和两打色彩鲜艳、经久耐用的英国彩陶碟子,所有这些东西都打包装起来,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至于床单、毛巾、桌布和浴巾等,她认识鲁贝一家大工厂的代理商,在他那儿可以按月付款,她时时关注着商店的陈列货物的橱窗,寻找廉价甩卖的东西,这些商品就像随着浪头冲上海岸的沉船碎片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巴黎。在克里奇大街她发现了一张精致的二手床,差不多是全新的,宽大得足以在上面并排躺下七个吃人女巫。    
      他也一样,每次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都想买点什么。但他什么也不懂,总是不能空着手离开一个商店。有一次他走进一家旧货商店想买一个她告诉过他的旧佐料瓶架,但那东西已经卖掉了,于是他带回一个客厅用的带水晶坠子的悬挂式分枝灯架,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完全无用,因为他们并没有客厅。    
      “我们可以把它放在阳台上……”芳妮安慰他说。    
      他们快活地测量地方,争论应把家具如何摆放,他们虽然细心,尽管开列了一个必需品的购物单,但他们依然发觉有些东西忘记买了,于是大呼、狂笑,失望地举起两臂来。    
      举例说罢,碎糖用的捣糖器他们就没有。能想象他们即将居家过日子却没有捣糖器吗!……    
      终于,一切东西都买妥而且布置好了,窗帘挂上了,新灯也安上了灯心,新家庭的第一晚是多么幸福啊,他们终于安顿了下来,临睡前他们仔细地审视这三间屋子,当她拿着灯,让他关门的时候,她一边教他一边开心地大笑:“再转一圈,再转……关上了……咱们在自己家里了……”    
      从此,他们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快活的生活。一下班他就往家跑,他迫不及待地想换上拖鞋,坐在家里的火炉边。当他在昏暗泥泞的街道上穿行时,他想着他们明亮温暖的房间,古老的乡下家具使房间更加赏心悦目,芳妮起初鄙薄地把这些东西看作是废物,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些非常漂亮的老古董,尤其是那个衣橱,那是一件路易十六时代的精美杰作,彩绘柜门上画的是普罗旺斯的节日场面,牧羊人们穿着绣花礼服在三孔笛和铃鼓声中翩翩起舞。这些他打小就熟悉的过时的旧家具唤起了他对家乡老屋的回忆,更增添了新家的舒适和安逸。    
      他一按门铃,芳妮就出来了,装束得整洁而俏丽,她却总说,“没有时间梳洗打扮”。她穿着一件黑色羊毛长裙,裙子上没有半点装饰,却是一个有名的裁缝剪成的时髦样子,——这要算是一个向来衣着华丽的女人的检朴了,她挽着袖子,系着一条白色大围裙,因为她自己做饭,只找了一个女仆做些会让手皲裂、变形的粗活。    
      她的烹饪技术非常精巧,知道很多种菜的做法,能做南北大菜,她会做的菜跟她会唱的民歌一样多。这些民歌是她在晚饭后,把围裙往厨房门后一挂,关上厨房门,用她那富有激情的次女低音唱给他听的。    
      在他们的房间下面,街市喧嚷着,像汹涌的波浪。冰冷的雨哗哗地打在阳台的锌皮铁篷上;而葛辛,躺在安乐椅里,脚伸到火炉边,悠闲地看着对面车站的窗户和在巨大灯罩笼住的白色灯光下伏案疾书的职员们。    
      他很舒服,尽情享受着情人的关爱。掉进了爱河?不;不过是对于她倾注给自己的爱,对这始终不变的柔情充满感激而已。长久以来,他怎么会因为害怕——现在他觉得这种害怕非常可笑——而远离温情,害怕某种束缚而放弃这样的快乐呢?难道他现在的生活不比冒着损害健康的危险去寻花问柳更体面吗?    
      至于将来,那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三年以后,当他被派出国的时候,他们可以不动声色地自然分开。芳妮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他们曾一起谈论过,就像谈论死亡——一个遥远但不可避免的定数一样。他所十分忧虑的就是怕他的家人知道他不是一个人生活,届时他那刻板而急躁的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    
      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在巴黎让谁也不见。他的父亲,家乡的人都叫他“领事”,常年管理着很大一块领地,使它兴旺发达,还要辛勤耕耘他的葡萄园,脱不开身。母亲手脚不方便,一行一动都得旁人扶持,照管家事和一对孪生姐妹玛莎、玛丽的任务都交给了狄沃娜,生下这对意想不到的双胞胎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活动了。至于狄沃娜的丈夫塞沙利叔叔,这是一个大孩子,人们是不会让他独自远行的。    
      现在芳妮知道了他所有的家人。每次他收到从城堡来的信,她都伏在他肩上一起看,分享着他的感动,在信的末尾孪生姐妹用她们的小手写了几行大字。对她过去的生活他一无所知,也不过问。他有着他那个年龄特有的以自我为中心,不嫉妒,也不焦虑。他自己的生活很是充实,他让它溢出来,絮絮叨叨,无所不谈,而她只是沉默地听着。    
      他们就这样平静而快乐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礼拜又一礼拜,突然,一件事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宁静,令他们激动万分,只是他们的激动完全不同。她以为自己怀孕了,满心欢喜地告诉他,她是如此欣喜,以致他也不得不分享她的高兴。但在内心深处他感到恐惧。有了个孩子,在他这样的年纪!……他该怎么办呢?……承认下这个孩子吗?……孩子将是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一个可怕的证据,会让未来变得多么复杂啊!    
      锁练忽然明白地显现在他面前了,沉甸甸,冷冰冰,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这一夜他们都辗转难眠,并排躺在他们的大床上,他们睁着双眼,浮想联翩,只是梦的内容却是十二分的不同。    
      幸运的是,这只是虚惊一场,这样的事后来再不曾发生过,他们又恢复了他们那平静、快乐、不与社会接触的生活。冬去春来,终于又见到了真正的阳光,他们的屋子更美了,阳台和天篷派上了用场。夜间,他们在那儿晚餐,在那青黛色的、镶着燕子急速掠过的身影的天幕下。    
      从街上传来阵阵热浪和左邻右舍的各种声响,但没有什么能妨碍他们享受那轻轻吹动的新鲜空气,他们互相拥抱,忘了时间,也不再关心时间。让回想起罗讷河边相似的夜晚,幻想着在遥远的将来去某个酷热难耐的国家任职,又幻想着在即将起航的轮船甲板上,那儿的凉风同此刻鼓动着天篷的风一样悠长地吹着。当她在黑暗中亲吻着他的唇喃喃地问“你爱我吗?”时,他总是半晌才意识过来似的回答说,“噢,是的,我爱你……”年轻人就是这样,他们心里的事情太多了。    
      在同一个阳台上,花草缠绕的铁栅栏把他们与另一对喁喁私语的情侣分隔开来,他们是赫特玛先生及其夫人,他们样子粗俗,亲吻的响声就好像巴掌打在脸上一样响亮。不过,他们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年龄相当,脾胃相投,肥胖相似。听着这对年老色衰的恩爱夫妻靠在阳台上一起哼唱古老的情歌真是让人感动……    
      但是我听见他在黑暗中叹息;    
      这是一个美丽的梦啊!让我入睡吧。    
    


我们需要的地方他们很讨芳妮喜欢

      他们很讨芳妮喜欢,芳妮很想结识他们,有时她和女邻居甚至隔着黑乎乎的铁栏杆交换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幸福的微笑,不过男人们保持着男人之间贯有的刻板,从不交谈。    
      一天下午,让从外交部回来,走到鲁亚尔街拐角处时听见有人叫他。这天天气很好,明媚而和暖,巴黎的风采在这个大街的拐角处尽情显现,日暮时分,这里的夕阳举世无双。    
      “坐这儿,漂亮的小伙子,喝点东西吧……看着你我的眼睛很舒服。”    
      两只长臂捉住了他,把他按坐在一个有三排桌子挤上了人行道的咖啡馆的遮篷下。他乖乖地坐了下来,听见周围那些穿条纹上衣、戴圆礼帽的外省人和外国人好奇地嘀咕高达的名字,他不禁一阵暗自得意。    
      雕塑家坐在桌前喝着一杯猛烈的酒,这酒与他那英武的身材和他佩戴的军官玫瑰花形徽章很相称;在他的身旁坐着德苏勒特工程师,他是昨天晚上回来的,还是老样子,皮肤又黑又黄,高高的颧骨上方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鼻孔贪婪地呼吸着巴黎的气息。年轻人一坐下,高达就带着一种可笑的激愤指着他说:    
      “这不是那个漂亮的小畜生吗?想当年我也是他这个年纪,头发也像他这样卷曲……噢!青春,青春……”    
      “又来了!”德苏勒特对朋友的怒骂抱以微笑。    
      “不要笑,老朋友……我愿意用我曾经以及现在拥有的一切,奖章、十字勋章、法兰西研究院院士头衔、荣誉和名气来交换这满头卷发和这金色的面容……”    
      突然,他转身问葛辛:    
      “萨芙呢?你跟她怎么样了?……怎么近来一直没看见她。”    
      让大睁着双眼,茫然不解。    
      “这么说你们已经分手啦?”看见他那茫然的样子,高达又焦急地补充道:“萨芙,你知道的……芳妮·勒格朗……在维尔达维尔的午餐……”    
      “噢!早就结束了……”    
      谎话是怎样来到唇边的?是因为听见别人管他的情人叫萨芙而感到羞耻,感到厌恶;是因为同别的男人一起谈论她而感到难堪;或许也是因为极想知道某些事情,不如此说他们就不会告诉他。    
      “啊!萨芙……她还活着吗?”德苏勒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正沉浸在幸福中,又见到了马德兰的楼梯、鲜花市场、两排绿树间延伸至远方的林荫大道。    
      “怎么,她去年还到过你家里,你不记得了?……她穿着埃及女人的长袍真是美极了……今年秋天的一个早上,我在朗格鲁的饭馆撞见她和这个漂亮的男孩在一起吃午饭,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刚结婚两礼拜的新娘。”    
      “她究竟多大年纪了?……打咱们认识她以来……”    
      高达仰起脑袋算了算:“多大了?……多大了?……让我想想看,五三年她给我做雕塑模特时是十七岁……现在是七三年。你自己算去吧。”突然,他眼睛一亮:“啊! 如果你看见二十年前的她的话……身材修长纤弱,弯弯的嘴唇和光洁的额头……胳膊和肩膀还要更瘦些,但那正和一个粗雕的萨芙像一模一样……精于一切的女人! ……她有的是本事制造快乐……从那令人销魂的肉体中,从那燃烧着情欲的石块中,从那从未被人遗忘任何一个音符的琴键中飞出……整个一架竖琴!……拉古诺里常常这么叫她。”    
      让脸色煞白,问道:“难道他也曾是她的情人?”    
      “拉古诺里?……我想是的,我曾为此痛苦万分……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就像夫妻一样。四年中,我对她呵护备至,把我自己榨干了去满足她的种种任性的要求……教她唱歌,教她弹钢琴、教她骑马,天知道还有些什么……她是我在拉加西舞厅前面的烟花巷里弄出来的,等我把她切割、上色、打磨成精美的宝石之后,那个舞文弄墨、自以为是美男子的诗人就跑来把她从我家中带走了,全然不顾他每个礼拜天都在我家吃饭,受着殷勤的招待!”    
      他呼吸急迫,仿佛这么多年后,那些旧怨情仇仍让他声音发颤、喘不过气来,等稍稍平静了一些后,他接着往下说:    
      “不过,他的卑劣行径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他们三年的同居生活简直是活在地狱里。那颇会献媚的诗人其实凶狠而暴躁,完全是个疯子。你没有看见他们常常是怎样大打出手的,真是太精采了!……你一到他们家里,不是看见她的眼睛上蒙着绷带,就是看见他的脸上布满抓痕……不过,最精采的一幕发生在他想离开她的时候。她像只衣蛾似的缠着他不放,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他的门都快被她敲破了,有时她就睡在他门口的擦鞋垫上等着他。一个隆冬的晚上,她在拉法西家楼下等了足有五个钟头,他们一伙人就在上面……可怜的东西!……但那哀歌诗人从不为之所动,有一天,为了脱身,他甚至叫来了警察。啊!一个美男子……作为一个适宜的收场,为了感谢这个漂亮女人把她的青春、智慧和肉体,所有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都奉献给了他,他绞尽脑汁地为她写了一首充满仇恨、情欲、诅咒和哀号的诗歌,《爱情篇章》,这是他最杰出的作品……”    
      葛辛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从一根长长的麦管里小口小口地吮吸放在他面前的冰冷的饮料。杯里好像有毒药似的,因为他的身心和一切生命的要素都冻结了。    
      虽然天气很暖和,他却瑟瑟发抖。他看着在灰濛濛的烟雾中来来往往的身影,看着停在马德兰前的洒水车,看着从潮湿的地面上悄无声音地滚过、就像从棉花上滚过一样的川流不息的马车。他感到整个巴黎城都悄无声息,除了桌上谈话的嗡嗡声。现在德苏勒特开口了,他在往杯里继续倾倒毒药:    
      “这种破裂真是可怕……”他那平静而略带嘲讽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柔和,充满怜悯……“人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同床共枕,甚至连梦里都要彼此占有。彼此说着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彼此的习惯、行为和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对方,甚至连容貌都越来越像。从头到脚密不可分,就像一体人似的!……后来却又突然分手,彼此割裂,他们是怎样做到的?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我可做不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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