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查到杜蔻的通话记录……”
“你怎么说的?”
“还好。只是记录,手机里没有短消息保留,我遮掩过去了。那个……杜蔻的男朋友……好象姓李,也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怀疑。”她抖着的手去摸他放在桌面的手,他缩了回去。
“是李遇柳,”他说,“以前在天相工作过,后来去了美宁。他说什么?”
“他也是拿到了杜蔻的电话清单,看到了她给我发的短消息记录,一共6条。”苏紫压低声音说,“他问我是谁,我说是一个在美容院认识的朋友……他后来又给我打过电话,留了他的号码,让有情况提供给他,还问能不能见面。他怀疑我了,我知道。后来又有另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问我是谁,贵姓,然后又说打错了,他们一定是同一伙人。他们在调查我……”
“你赶紧回美国吧。”谭振业说,“如果他知道你是陈优的老婆,就可以肯定这里面有文章了。只要你不接电话,他们不是公安,一时也查不出来。”
“可是我身无分文了。”苏紫哭了起来,“你一定要帮我!”
“你还要我怎么帮你呢?”谭振业皱起了眉头,“前面这些事做得,已经很违背我原则了。我不是没有阻止过你——你太性情用事了。你用他的卡发的那些短消息,自以为聪明……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干的了,我提醒过你!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你没有杀伤力,他说不定也正好要甩掉那些女人——至于姓杜的女孩子的事——”他警觉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只能说,你太不明智了!”
“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苏紫耸动着肩膀,压抑着哭声,“再说,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他说你跟他在做一个游戏,结果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什么话!”谭振业皱起眉头,“这只是他的玩笑。我跟他是老同学,好朋友,多年的合作伙伴,大学时还住同一个寝室,我还不知道他?他什么事都能拿出来当玩笑。”
“玩笑吗?他说你手上也有一条人命。”苏紫正色道。
谭振业的脸一下子阴沉了。
苏紫看了看他,拿过桌上的包,拉开拉链,掏出一叠文件来:“这是陈优《呼吸道筛查试剂盒》所有研发资料,”她说,“我从他的电脑里偷了出来打印了。我想你一定有兴趣。”她重又抓住他拿杯子的手,“你一定要帮我!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把你的生意搞得一团糟,他的公司一成立,你们天相的大客户都要跟着他去,到处都在传言他陈优就是天相的全部技术平台,他一走天相就寿终正寝了。而且上次你不是也说吗,你们董事会对于他的走,对你很有意见?就只说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我们俩……”
“不要说这些了,”谭振业不耐烦地打断她,“把你手上关于杜蔻的东西都给我。我替你想想办法。”
引火
唐沁甜的消息李遇柳是好几天后才从一个从前的同事那里知道的。还好她公司领导对她都不错,帮她找了律师。李遇柳去了两趟深圳,都没见着,也没有打探到其他消息。
“这个女人也爱那个姓陈的,杜蔻迷的那个?”余勇问。
“是啊。”李遇柳点头。他们坐在一个大排档喝酒。
“瞧姓陈的那德性,车上带的妹妹一个比一个靓。要是我牛B我就去扇他。”
“夏予非真不值。沁甜也可怜。”李遇柳叹息着说。
“可怜?”余勇不屑地说,“词典上要是没‘贱’字,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女人!”他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情场上的贱人,就象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有一茬。”
“你倒很有感触。你不也是一花花公子吗,在哪个酒吧都有妹妹。”李遇柳说。
余勇笑了起来,拿起一支啤酒仰头对着口。他高中的时候给一个女孩子写信写了三年,整天担心那家伙不接受他,却出现在另一个男生自行车后座——那是他整个高中时代最怕的事。那女孩就是杜蔻。这场单恋闹得轰轰烈烈,“宜将剩勇追穷寇”被篡改成“宜将余勇追杜蔻”,在全校的男生中流传。后来杜蔻来广州上大学,他也跟来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考上。不过现在他不想提这些事了,杜蔻死都死了,何必还要给人家添这么一个猥琐的追求者,毁人家形象。
“最近的事真多,这世界是出鬼了。”李遇柳说,“死了一个又一个。要真是有鬼就好了,冤死鬼回来报仇,作恶的人也就没那么多了。”
“你以为啊?!鬼还有鬼霸呢!烧过去的钱家里的鬼也拿不到,哪能个个能打通关节回阳间报仇?”余勇又用牙齿咬开一瓶,“你还在调查杜蔻打过的那些电话啊?你快成看门狗了,看谁都是贼!又抓不到把柄,找不到一点线索,整天怀疑来怀疑去,顶个屁啊?”
“是啊。”李遇柳郁闷地说,“我也觉得自己快放弃了。”
“我跟你说,杜蔻死了,要说伤心,我不比你少。只要能找到凶手,你吆喝一声,我立马冲上去替你干了他。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啊!而且,杜蔻一直都有忧郁症,忧郁症自杀的人海了去了。”余通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还是省省吧。”
“是啊,我想我该去找工作了。”李遇柳用手沾着酒渍在桌上划着字,“小杜是死了,我还得活下去。”
“找工作就算了吧?你有没有钱,跟我一起办个修车厂好不好?以我的技术,包你赚钱。我清楚汽车结构象你这个学医的清楚人的肠子。”
“我没钱。”
“你上次不是说,你女朋友那里有五万吗?我这里还有十多万,再凑一凑。”
李遇柳想起张天籁来。他知道她生意倒闭了,心情很差,在外旅游。他又拨了一次她的电话。这次竟然通了。
“你在哪?”
“地狱里。”张天籁没好气地回答。
“我的钱也在那里吗?”
那边叭的一下,然后没了声音。
接电话的时候张天籁正站在河边,一心以为他是来道歉,谁知道李遇柳一开口就问钱,气得叭的一下就把手机扔到河里,朝着河面大喊一声“李遇柳!老娘跟你没完!”
“完了。”李遇柳哪知道这些,他转头跟余勇说,“我跟这个女人完了。”
“那五万呢?也完了吗?”
“也完了。”正准备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电话又响了,是美宁的一个办公室小姑娘,还喊着他从前的职务:“李经理,公司有你一个快递。”
“什么东西呀?”李遇柳不耐烦地问,“你替我拆了。”肯定是一些客户寄的。那些客户不知道美宁面临倒闭,更不知道他早已离开。
“上面写着您老亲启。”对方说,“您老有空来拿一趟吧。我可不能拆,万一是炸弹怎么办。何况这年头到处有人用炭疽杆菌做生物武器,你四处留情,得罪的美女又多,我可不想替你死一回。”
“我得罪谁了我?”
“得罪我了。”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上次说请我吃饭,欠了两个月了。”
“陪我去一趟美宁。”李遇柳挂了电话,有些烦燥地对余勇说,“大白天的,就咱们两还有心情喝酒。”他们站起身来朝一辆小面包车走去,那也是余勇偷偷从厂里开回来的。
到了美宁,跟一堆人打了招呼,尴尬地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去找工作,又给那些小姑娘做出一堆要请她们吃饭的承诺。好容易脱身,李遇柳回到车里,打开包裹,竟然是一盒录像带,还有一个信封。
“什么嘛。神神秘秘。”余勇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一边问。
信封里是一枚系着红色中国结的钥匙。还有半张纸。纸上是杜蔻的字迹:
如果我没有死,一定要放弃救我的念头,不要延长我的痛苦。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和陈优,我的宝贝死在一起。
蔻字2005年4月17日
李遇柳颤栗着从自己的包里找出杜蔻的那半截遗书,拼到一起。撕痕吻合。2005年4月17,这才是杜蔻写这封遗书的日期。她原要在这一天里跟陈优死在一起,因为种种原因,她没有死,然后,有人杀死了她,撕了上面半截,放在她死亡的现场。
两人飞奔到家,找到一个老式的录像机,把录像带塞进去。
画面上出现了杜蔻,躺在床上。还有陈优,站在旁边。
“我不是闹一场,不是吓你,我是真的想死。”杜蔻躺在床上哭着说,“我过够这种日子了!我在VE里注射了氰化纳,我想静静地死去。可是,我觉得我不能一个人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为你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停尸间,为你化成灰烬,你却还在继续伤我的心。我不要跟你分开……”
“你看你整天想什么呀。”陈优烦燥地一把抓过床头那瓶VE,“是这瓶吗?”
杜蔻点头。
“真是瞎闹。以后再不要干这种傻事了!”陈优将瓶子一把塞进裤袋,连同那封遗书,“我给你找份工作吧?找份忙一点、有成就感的工作?”
“不麻烦你。”杜蔻说,“放心好了,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再这么傻下去的。人只能死一次,不必要这么着急。”冷冷地指着门口,“你走吧。”
“好的,你好好睡一觉。不要想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陈优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熟练地拉开她的抽屉,拿起一个系在一块小小红色中国结上的钥匙,“记得你上次说要给我一根房门钥匙的。”
“不必了。”杜蔻一下子将被子拉上头顶,“这辈子,我们两清了。”
陈优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将钥匙塞进口袋,转身出去了。
……
“……果然是他。”余勇手指着录像屏幕半天都不会动了。
“我从来就只怀疑他!只可惜没有足够的证据!”李遇柳说,“事情很明白了:杜蔻一定想杀了他,没杀成。他害怕,于是把她杀了。”他将钥匙上的中国结在手里揉来揉去。
钥匙、VE全是陈优拿走了。还有遗书。最后陈优又偷偷开门进来,把她床头的VE换了一瓶,让她死在自己原先布下的局。
“可是,是谁寄了这盘录像带呢?”
“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是杜蔻的在天之灵。”余勇说,“你不知道,杜蔻这人神叼叼的,从小就很怪。老子一定不会饶了那个男的!怪不得杜蔻在给他的菠萝上写‘最后死亡会把我们带到一起’!她知道我们要给她报仇!”
自焚
为了让离别的空气更加清新,广州的昨夜下了一点雨。陈优和苏紫从岳父母的公寓里吃完饭出来,拖了一个国际航空标准尺寸的行李箱。苏紫要回美国了。两人的心情很好,刚在岳父母大人面前,陈优甚至动作灵巧地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虽然他们口袋里各自揣了一本阴沉沉的离婚证书。饭本来要在饭店里吃,可是苏紫说还是妈妈的手艺好。
分别的时候母女俩抱头痛哭,陈优打了个的去修车厂取回前天送过去喷漆的车。上次外出吃饭时,车子停在停车场,被人重重地用刀片刮了好几条显目的痕迹,为这事还跟停车场的保安生了一场气。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都不会影响陈优的心情。他现在是自由人了,马上就要送走这个被誉为“妻子”的道具。唐沁甜的案子还在审理,不过所有的步骤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晚上就会有艳遇,约了上次出差遇见的那个空姐共进晚餐……他甚至吹起口哨来,帮苏紫把大行李箱放进车厢。
因为陈优说他接下来还有事要去深圳,苏紫好容易才说服父母不要送她到机场。“再见”和“保重”重复了100遍,终于把父母甩在视线之后,苏紫哭了起来。她现在离婚了,没有拿到一分钱。为了等这个优秀的潜力股成长,她付出了自己不长的青春,可是象所有成功男人的大奶一样,她过了他的保质期。不过她的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谭振业会收拾他。谭振业拿走了所有关于杜蔻的录像带和其他资料,他会想办法收拾陈优,利用杜蔻那个还在疯狂调查的前任男友,或者其他办法。
车子弯弯绕绕走在市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陈优抬手打开音乐,还是那首《四季歌》,周璇凄凉的声音塞满了一车“冬季到来雪花飘,寒衣做好送情郎”。这个冷漠的躯体,举手投足却又都是那么熟悉。相互厌恶的心灵,却曾经汹涌过最热烈的真情,有过少年最初的吸引。苏紫掏出纸巾捂眼睛。
“起码我们这段婚姻,是因为爱开始的。”她说。
“价钱谈妥之后,你还要馈赠这些小礼品?”陈优回答她。
好容易挖掘起的一点柔情被砸到墙上弹回去。
“你不用太得意了,”苏紫说,“你要知道,人爬得越高,遭雷劈的机会越多。”
“这就是你最后的祝福吗?”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时速120公里。苏紫说:“还用得着祝福?没有我,你怎么会生活得不好呢?”
“SHIT。”陈优说。
苏紫以为他在说她,转过头去,看到他在低头看脚刹,“卡住了。”他说,用脚又踩了一下,车子嘎的一下刹死了,再也弹不出来。后面的车呼的眼看要冲上来,他忙又踩上油门向前开,“好险。出什么毛病了。妈的。”他想变换到靠右的最低速车道,轻轻踩了一下油门,车子马上疯了一般全速向右前方冲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坚硬的高速护栏上撞去……
弹出的安全汽囊,玻璃,流出的内脏,浓血,嵌进身体的汽车部件……陈优极力地想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旁边那个被撞得变了形的女人,她还恐惧地朝他大睁着眼睛。从玻璃脱落的车子向外可以看到广州的天空很蓝。他突然想起了他结婚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吻着年轻漂亮的新娘,他说“我只想跟你守着一辈子,牵着你的手生,牵着你的手死。”那个时候的苏紫象雨后第一朵桃花,新鲜美丽,玉洁冰清。他在她笑得弯弯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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