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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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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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人为的交配次数的增多,村长的意识里不再是两条狗在交配,而是自己的老婆在让冯四一次次强暴,这让村长觉得自己的颜面在村里人面前丧失殆尽,也对冯四的举止越来越感到深恶痛绝,但他又无能为力。他总不能让老婆整天守着一条狗吧。 
  有一次,村长照例从村委下班回家,一走进家门就听见楼上有声音,细听之下是白白和阿花发出的,那种声音凡是过来人都清楚,是交媾时欢快的呻吟。 
  莫非冯四到咱家让白白和阿花交配了?村长急了,三脚并成两步上楼去。果真,他发现白白被阿花压倒在床上,正在拼命地干那事。村长火了,立刻操起墙角的扫把,对准阿花的脑袋用力敲击。 
  这时,阿花回过头来,村长意外地发觉,阿花根本不是阿花,而是阿花的主人冯四!更让村长惊诧的是,被冯四压在身底下的,根本不是白白,而是自己的老婆翠英! 
  村长大叫了一声,梦一下子醒了。 
  躺在旁边的老婆,让村长的尖叫惊醒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村长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 
  那个梦,使村长心头的厌恶,一下子膨胀到了极点。他决定尽快遏制阿花跟白白的交配。可是村长不好跟冯四说,你不要让白白和阿花交配这种话,那样传到村人的耳朵里会成为笑料。是呀,让两条狗交配,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事,你一个村长出面去制止,那岂不贻笑大方? 
  村长开始寻找一个法子——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个法子,既要有效地制止交配的再发生,又能让自己不失村长的身份。 
   
  六 
   
  村长做了那个梦后不久,白白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块小牌。那块牌是铁制的,呈椭圆状,面上印着编号。出现小牌后的当天中午,村长将冯四喊进了家门。村长本想在村委找冯四谈话的,后来考虑到村委有一帮人在,对自己进行这样的谈话不妥,便改变主意安排在了家里。 
  冯四走在去村长家的路上,心里充满了喜悦,他想自己的努力终于没白费,现在很快就有回报了。当然,他还不清楚回报的是什么。 
  村长等冯四进了门,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冯四自村长当上村长后,第一次见他这样亲近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同时更加确定了路上的判断。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自己的努力终于没白费呀! 
  这时,村长开口说话了。村长说:“听说你家养了一条狗?” 
  冯四连连点头,准备邀功请赏:“我家的阿花跟你家的……” 
  冯四还想说下去,村长摆摆手阻止了。 
  “最近镇里有了一项规定。”村长接着说,“凡养狗的人家,要向镇里缴纳一千元挂牌费。如果不缴的,一律不准再养。” 
  “一千元?!”冯四吓了一跳。 
  村长见了冯四吃惊的样子,心里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因为自己定的价位是定对了,既不会引起冯四的怀疑,又使冯四这样的人家无法承受。他强调说:“是的,一千元。” 
  “怎么会这样高呀?” 
  “这我也不清楚。”村长说,“那是镇里定的,我家也养着狗,我也希望低一点,可由不得我们呀。” 
  冯四就试探着问:“那你家的狗……?” 
  “缴了。”村长说,随即反问:“你没看到它脖子上的牌?” 
  冯四连忙说:“看到了,看到了。” 
  村长就叹了口气,装作无奈地说:“要养只得缴呀,这是规定又不能违反,冯四你说呢?” 
  冯四硬着头皮应道:“是的,是的。” 
  最后,村长关照道:“冯四呀,我将镇里的规定传达到了,养不养你自己定,不要到时闹到镇派出所出面,那样传出去影响不好。” 
  冯四答应着,有些失落地走了。他想,自己怎么这样背呀,特意养了一条狗,刚要跟村长家拉上关系,这下可好上面规定不准养狗了! 
  村长看着冯四喝剩的茶水,遗憾自己当村长不逢时,要是早几年哪用费这么大周折,叫村治保主任直接去打死就得了。可现在村领导一手遮天的时代过去了。庆幸的是,他手里还有一点权力。 
   
  七 
   
  冯四的选择自然是不养狗。像冯四家这样的家庭,要花一千元养一条狗,要么是头脑发昏,要么就是那条狗非养不可。 
  冯四衡量了一下,觉得跟村长套近乎,虽然可以得到一些好处,但还没重要到花一千元的地步,所以没必要再养下去。 
  冯四选在谈话后的当天下午杀的狗。 
  冯四杀狗的当儿,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伤感,他对自己家的那条狗说:“阿花呀,不是咱不想养你,实在是咱家穷呀!阿花呀,你是来错了人家,要是在村长家,你就不会被杀了,你的老婆白白就没杀。” 
  刚杀好狗,老婆回家了,她见了这副场面,以为冯四疯了。她惊惊咋咋地喊:“冯四,你这个呆子,你怎么将阿花杀了?” 
  冯四埋着头,一边忙手头的事,一边应付着老婆:“咱不杀行吗?” 
  老婆困惑地问:“有什么不行的?” 
  冯四本来就心情不好,见老婆又问来问去的,一下子火了,突然抬起头吼:“镇里规定养狗收一千块挂牌费,你养得起吗?” 
  这一吼,将老婆激怒了。对冯四,她本来就怨气满腹,只是找不到发泄的机会,现在总算找到了突破口,便提高嗓门热嘲冷讽起来:“你吼什么吼?养不起说明你没用,人家怎么就养得起,偏你就养不起。人家将心思花在挣钱上,你是将心思花在痴呆婆上。” 
  老婆的每句话都像子弹打击着冯四的自尊,冯四不再忍气吞声豁了出去,俩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激烈地争吵起来。 
  村长的老婆闲着没事,就出来看热闹。她得知了冯四和老婆争吵的起因,感到很蹊跷:自己家好像没付挂牌费呀。 
  晚上,她等老公一回来,就打听狗挂牌的事。 
  “什么鸟挂牌费,是我糊弄冯四的。”村长说。 
  “那咱家的白白的牌咋来的?” 
  村长笑着说:“那是我用破自行车的车牌做成的。” 
  老婆想不通村长这样干的目的:“冯四家养狗也没碍着咱家呀,而且还可以让咱家的白白怀上胎呢。” 
  村长一字一顿地说:“要是别人家的狗也就算了,我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可偏偏是冯四家的狗,我就瞧着他家的狗跟咱家的白白交配刺眼!” 
  老婆替冯四抱不平:“冯四又没碍着你什么,你干嘛这样气人家?” 
  “你懂什么?”村长提高嗓门说,“冯四这个鸟人我看着就恶心!现在的男的想搞女人很正常,但搞不到好的,至少也要搞正常的,可他倒好,竟去搞那个既邋遢又痴呆的,而且还给拘留了十五天!” 
  老婆还想说,村长眼前浮起了那个梦,他不耐烦地朝着老婆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还不去烧饭?难道要我去烧!”把老婆骂了个莫名其妙。 
  八 
   
  冯四杀掉狗后的第三天,邻村一户人家造房,他被包工头喊去打小工。冯四还没走到村口,就看见有几条狗在活蹦乱跳。他特意凑上前端详,发现脖子上都没挂牌,心头便存下了疑惑。 
  吃午饭的时候,他逮着主人问:“你们村还允许养狗?” 
  “狗有什么不允许养的?” 
  “听说镇里有规定养狗要缴挂牌费了,你们村还不知道?” 
  “根本没影儿的事!” 
  冯四说:“可能你还不知道,镇里早下了规定了。” 
  主人笑了:“我不知道谁知道呀,我是镇里的宣传委员,镇里下了规定我会不知道?” 
  冯四就哑了,心想看来村长是糊弄了自己。 
  这天的整个下午,甚至于后来很长时间,冯四都想不通村长干嘛不许他家养狗。因为无论从哪一点讲,他家养狗对村长家都是有利而无一弊! 
  当天晚上,冯四因为想不通这件事,把底儿透给了老婆,想让她帮着分析。老婆才懒得分析呢,一听就来气,嘴里嚷嚷着:“他这么糊弄咱家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是村长,就高人一等,就他家能养狗,咱家不能养?” 
  嚷着嚷着,气不打一处来,吵着要到村长家去质问。冯四慌了,连忙拽住她,劝慰道:“咱家养狗本来就为村长家,现在村长不让咱家养了,咱们养着也没意思了。” 
  老婆还是不服,冯四又说:“现在咱家的狗也杀了,你去吵,狗又不会活过来,而且反而跟村长弄僵了关系。村长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官呀!咱家再怎么着,也不能跟官斗呀!” 
  经冯四这样一说,老婆清楚了其中的利害,胆子怯了一半。虽然她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着,但再也没有勇气冲出去。再后来,她开始后怕,当时万一真去骂了,那还怎么收场?冯四说得不错,村长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官,自古民不跟官斗。 
  这以后,冯四和老婆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杀狗的事,那情景好像压根儿就没发生过。 
   
  九 
   
  冯四家的狗杀是杀了,但是功不可没。村长家的白白到底还是生了。虽然只生了一条狗崽,村长家照样欢天喜地。村长想,有一条就够了,能向支书有个交代就行了。 
  俗话说:官高一级压死人!对于送支书狗这个问题,村长这两年来不是没考虑过。起先,他打算买一条来送支书,转而一想不行,万一支书知道狗是买来的,就明显在他面前露了拍马的倾向,那样支书会以为自己怕他,以后就不拿他这个村长当回事。后来,村长想告诉支书狗没生崽,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暗忖一条狗毕竟是小事,这样小题大做好像很掉价。 
  现在,白白终于生了。狗崽生下不几天,村长就匆匆地送了过去。支书见村长送狗来,感到有些意外。虽然当初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但村长一直没将狗崽送给自己,他确实对村长很有意见。一条狗说破了是小事,但想开来事情不小,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意味着村长眼里有没有他这个支书。因为村长始终没将狗送来,支书就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为此没少在镇领导前戳他的短处。 
  村长将狗送到后,抱歉地对支书说:“你上次提到要狗,都怪咱家的狗不争气,到现在才产下这条狗崽。” 
  听村长这么一说,支书知道自己错怪了他,回想自己多次在背里做手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激动而愧疚地说:“哪里,哪里。你特意将狗送过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一刻,支书冰释了前嫌,村长了却了心事,他俩愉快地交谈着,显示出前所未有的融洽,好像一对以心相交的朋友。 
  这以后,村里人就看到村里又有了两条狗。一条是村长家的白白,挂牌的;另一条是书记家的,没挂牌。 
  书记家的那条狗因为满身花点,书记的老婆给它取名阿花。当然,此阿花非彼阿花,此阿花只是彼阿花的种。 
  由于有着这层血缘关系,此阿花长大后跟彼阿花长得极为相似,以至于每次冯四路过书记家看到它,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家的阿花。那个时候,冯四就会感到莫名的难受。 
   

小而温暖的死
孔亚雷 
  孔亚雷:男,1975年出生于安徽枞阳,1997年毕业于上海对外贸易学院。曾从事过金融、媒体等多种职业,现任杭州市文联《西湖》杂志小说编辑。曾在《十月》、《山花》、《青年文学》、《江南》等期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若干,作品曾被《十月》增刊《小说新干线精萃》和《中华文学选刊》转载。 
   
  跟往常一样,我早上九点起床,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调频音乐,一边烧水泡咖啡,烤面包片。猫始终在脚边绕来绕去。于是趁间隙给猫添换清水,喂了猫粮。天色阴沉,恰如开着的没有信号的电视屏幕。 
  现在是十月份,我开始这样的生活已经有三个月了。吃完早餐,我点燃支烟,哗啦哗啦翻动新到的晨报。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国际新闻,国内新闻,体育新闻,娱乐新闻,全部像倒入没有底的杯子的水一样。 
  我发了一会呆,然后起身拿起无绳电话,在沙发坐下,按动号码。 
  “……是我。”我说。 
  “嗯。”她在银行工作,话筒里有自动点钞机的点钞声。听来竟如某种雨声。 
  “今晚到我这儿吃饭如何?” 
  “对不起——” 
  “有事?”猫从什么角落钻出来,跳上沙发,在我身边径自躺下。 
  “事倒没有,”她压低声音,“但那个来了。” 
  “哪个?” 
  “那个嘛。” 
  是月经。我明白过来。我这人反应经常慢一拍。 
  “哦……不过,那个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她反问道。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点钞机雨声结束,随之响起沉甸甸的钞票捆扎声。 
  她满意地叹口气,“来就是了。菜我去买。”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有件事。”我说。 
  “什么事?” 
  “昨晚我好像看到她了。” 
  “她?” 
  “她。” 
  话筒好像瞬间冰冻起来一般。她知道我说的是谁——我们共同认识的熟人只有一个。她一阵沉默,她在思考,同时回忆。这世上确实有各种各样的沉默。 
  “你是说她……”停顿片刻,她接着说,“在哪儿看到的?” 
  “怎么说好呢……电话里一下子讲不清楚。”我用大拇指摸猫的脖子。 
  “那……晚上见面再说吧。”她说,“现在忙得很。” 
  “也好。”她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未能顺利出口。我们互道再见,挂断电话。我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放下电话后我觉得自己似乎老了一点。 
  我七月份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八月份辞去了在报社的工作。从九月份开始在一家民办夜校教英语。这一切就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似的顺次发生。现在隔一天上一次课,工资低得可怜。但一个人活下去没问题。白天则在家写作。写长篇小说。 
  她是我夜校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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