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农民？你的祖宗就是农民，没有农民，你早就饿死了。”
田纳拉住陈凯，她怕他再动手惹出麻烦来。田纳亲眼见过黑豹出过手，她自己
也练过防身术，看得出来陈凯出手不凡，跟黑豹相似，因此她说：“算了算了，不
与她们一般见识。”
几个小伙子不让陈凯走，陈凯说：“你们别有眼无珠，老子是侦察兵出身。”
小陈急忙跑过来一手拦住几个小伙子，赶紧给田纳使眼色，让她拉陈凯快走说：
“算了算了，都本乡本土的，别伤了和气。”
“你想溜，没门！小王小付小吕跟我上！”王玉珍说。
田纳对这三男两女的一拥而上不仅不害怕，反而急中生智地说：“陈凯，我去
给我姑父张县长打电话。”
她们一听找张县长，而且是姑父，个个大眼瞪小眼，没敢动手。
田纳来到传达室说：“同志，张县长是我家亲戚，请帮忙查一下他家电话。”
小马眼睛一亮，睁大眼睛望着田纳，二话没说，拿起电话拨五八五八，说：
“你接。”
“张县长家吗？”田纳问。
“是，你找哪个？”张县长的太太问。
“你的电话。”张县长的太太喊。
“谁呀？”张县长问。
“你是张县长吗？”
“我是。”
“我是瀑布湾的人，这次从外面回来带了点资金，想在瀑布湾建学校办企业。”
“好啊，你从哪个国家回来的？”张县长一听是个女人说话，又从外面带钱回
来了，很兴奋！上级给县里下达每年要搞三个合资企业的任务。西乡偏远，无外商
感兴趣的资源和项目，而今整个西乡只有一家萝卜干厂是合资的，但由于急于完成
上级的任务，由于中国人本质大方好客，合资时张县长将原则全部优惠外方，产品
全部内销。现在，萝卜干厂是中方贴外方赚，中方惟一的经济效益就是领导出国两
次见了世面，有一辆黑牌子的大奔象征着西乡县经济的发展和繁荣。西乡县和意大
利日本正在接洽，意大利的合资意向是在水田坪划出二百亩水田当旱地种辣椒，利
用辣椒为中国的胖人减肥。与日本人也正在谈，西乡县委县政府领导希望日方合资
种紫皮大蒜，但日本鬼子太精，他们特了解中国的情况，说：“种大蒜中国最好的
土质在山东，在河北，在东北吉林的永吉县。”中方不肯放弃田方这个合资伙伴，
日方更不肯放弃在西乡合作的机会，但他们提出独资，在他们选中的地方买三百亩
地，由日方运机械来挖塘养甲鱼，帮助中国人强身健体。
田纳说：“我不是外国人，我是从南方回来的瀑布湾人。”
“你一个打工回来的，开口就修这修那，你有钱吗？我可没有钱贷款！”张县
长的情绪一落千丈。
田纳心底也有一丝不悦，说：“张县长，我知道你是希望和外国人合资，怕中
国人没钱，中国人自己能办的事不一定就非要外国人来，不要只想到外国人来是帮
助我们发展经济，首先应该想到他们是来赚中国人的钱的！”
“小姐，我问你是不是有钱？”
“我有个几千万，这些钱我是无偿给瀑布湾搞建设，如果不够用，我一个电话
就可以拉几个外国大老板来投资！”
田纳本来就一肚子气，加上县长说话不把自己中国人放在眼里，态度也强硬起
来。
“请问你贵姓？”
“我姓——”她差点儿说她姓田，田纳接着说，“我姓王，王二腊。”
“你从哪里回家乡来？”
“从哪里来重要吗？我是土生土长的西乡瀑布湾人。”
“王小姐，你别生气，请问你现在住哪？我去看你。”张县长也知道财大气粗，
他立刻改变了一副嘴脸说。
“我们现在还没地方住。”田纳觉得有了机会，她将刚才在招待所发生的事讲
了一遍。
“委屈你了，王小姐，我马上来招待所安排，我一定严肃查处她们！”
“张县长，您就别亲自来了，给招待所打个电话就行。
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向您请示和汇报。”
招待所的态度翻天覆地了，所长反复向田纳和陈凯道歉，并表示将要严肃查处
他们的工作人员。
田纳跟陈凯一人住一个套间，这种高规格的套间全县只有两个。虽称总统间，
这两套房间只对上不对下，装修好后只有马专员和张县长住过一次，现在田纳与陈
凯一人住一套享受总统和专员的待遇，心里有一种极强的胜利感。饭是在小食堂吃
的，标准极高，陈凯根本没见过那么好的某，田纳跟所长说：“我们不吃那么高的
标难。”所长说：“凡是住总统间的一律吃这个标准，也一律不收钱。”
第二天张县长来者陈凯和田纳。见面双方都很高兴，尤其张县长大加赞扬田纳
是个美人。田纳谈了这次回来建设家乡的设想和心愿。
“咱们都是自家人，不怕见笑，县里正筹划修西部的公路，但发愁的就是没钱，
王小姐这次回来帮了我们政府大忙，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呀！我会为你立一块功
德碑2”
接着张县长又向田纳介绍了本县的一些情况。
张县长让田纳和陈凯先在招待所休息，他说他回去开会研究研究。
田纳根本没听那些介绍，她不知道这位县长回去怎么研究，研究什么，田纳没
敢问。
张县长根本没开会，他只是和政府办公室主任钱华一起商量了一下，让政府各
部门的一把手领导作陪，中午在迎宾楼宴请田纳和陈凯。
十二点的宴席，十点半都到齐了。作陪的人都有专车，车当然还是张县长的最
好，奔驰新型五六○，这辆车不是他的，是他用奥迪跟萝卜干厂换的。
宴席十分丰盛，大城市高档宴席上的菜应有尽有，大城市宴席上想弄却弄不来
的菜也有。
来作陪的人都有酒量，所有能喝酒的人也都热烈地劝田纳喝酒。张县长说：
“王小姐，这‘人头马’在我们这里叫‘人高马大’，不上头，味道很好，来，一
口干！算我代表全县人民敬你的。”
“代表全县人民就应该用茅台，茅台是国酒，国酒象征中国特色。”宣传部长
说。
“不，还是喝‘人头马’，人头马象征开放，不是开放你能喝到洋酒？”
“还是喝人头马啵，来，王小姐跟张县长干一杯！”钱华也高举酒杯说。
“不，我不会喝。”
田纳不喝酒，不管张县长如何劝，田纳坚持滴酒不沾，她说她一沾酒就喘不过
气来，要休克，有一次她将酒当饮料误喝了一口，如果不是抢救及时恐怕就没有今
天了。其实田纳能喝酒，而且还挺能喝，真要是较起劲来，这些人通通不是田纳的
对手。
田纳自从认识刘洋后才发誓不喝酒的，现在虽然和刘洋闹得不愉快，也许永远
不会再来往，但她不沾酒的信念决不动摇。
宴席上说话最少的人是陈凯，喝得最少的人也是陈凯，陈凯没见过那么大的场
面，桌子上的菜他一个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他知道这一桌要花不少钱。他想：“这
一桌酒席足能让我们湾里盖半个学校或者请个老师发半年的工资。”陈凯吃得很少，
但根本没有人让他，只有田纳还不断地叫他多吃，陈凯的酒也没喝够，总不能像个
酒鬼似地在这种场合乱喝吧。
吃完饭，张县长叫钱华告诉田纳、陈凯，到她们的那个总统套间去谈。
谈得也还可以，因为他们知道田纳是个老板，而且是有钱而又出手大方的老板，
否则她不会带那么一大笔款丢到瀑布湾，并且不要任何回报。包括田纳要求邮局尽
快为瀑布湾装一部电话，也坚持由她付款。
张县长说他有事要先走一步，其实他是想避开让钱华跟田纳说工程的事。他说：
“田小姐，瀑布湾建设的事一切由钱华负责，他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说完，张
县长把钱华叫到外面走廊交待什么。
钱华个子不算高，说他结实也行，说他壮也可以，反正从头到脚一样粗。钱华
是学哲学的，毕业后原本分在一家工厂作宣传，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张县长发现他反
应快，脑子灵活，既能说又会写，就调他当了秘书。有次张县长卖官，钱华对他说：
“宁都王书记做这事被人检举了，尽管上头有人保，但他还是被动，不如学林河县
马书记那一招。”
张县长急问：“林河马书记到底有什么高招？”钱华说：“他不直接收钱，而
是让他的女儿开了个公司，他让他提拔的那些干部全都变成他女儿公司的公关经理。
现在林河县所有的大小工程全由他女儿的公司承包后往外甩，听说他老婆，女儿都
有美国护照，钱全存在国外。”张县长一拍钱华的肩膀说：“你小子我当初没看错！”
一个星期后，钱华由秘书变成了政府办公室主任。
张县长走了，钱华回来接着谈，但最后有两件事发生根本分歧，一件是钱华要
求瀑布湾的全部工程由张光南承包，而田纳坚持招标。第二件事是钱华提出让田纳
为西乡县教育做点贡献，捐点款让政府解决拖欠教师工资的问题，田纳说：“我在
瀑布湾建一所免费学校，我准备给我的母校一中捐款，至于县里拖欠教师的工资，
我个人财力达不到，不过只要瀑布湾的工程落实了，整个西乡的经济都能带上来。”
钱华提出的两个要求田纳都没有答应，他深感无法向张县长交待，钱华很不高
兴地说：“咱们就谈到这里，我会尽早向领导们汇报，建议县委县政府尽早研究。”
“张县长不是叫你做主吗？瀑布湾的建设不是全部由你负责吗？”陈凯说。
“我一个县办主任哪有那么大的权？”
“那就等钱主任的好消息，瀑布湾人民希望越快越好厂田纳说。
出师不利，双方谈得都不愉快。
钱华走了，田纳和陈凯立刻也要出去。田纳说：“我们明天一定要把请老师的
任务完成。”她们比钱华走得还快。
第十三章
田纳和陈凯要找的老师是马志田，马志田老师的家住在离县城八十多里的一个
山区，叫马家洼。
马老师是个干瘦的白发老头，腰直直的，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眼睛炯炯有神，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种人。马老师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忆力好，真正的过目不忘，
几千字的文章他看一遍立马就能背，连标点符号都不错。他还有一个小特点，就是
讲课时学生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是边看书，边讲课，右手还不停地在黑板上
写提示，写重点，调皮的学生以为马老师在一心三用，已经顾不上学生的小动作了。
在他面朝黑板，背对学生时，你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在搞小动作，那你就错了。第一
次马老师会没有边际地提醒你“谁在不用心听课？”他仍然双眼看着左手举着的课
本，嘴在不停地讲，右手不停地在黑板上写字。当你第二次再搞小动作的时候，他
会转身飞出去一节粉笔头，不偏不离，正好打在你的脑门儿上。因此，学生们都说
马老师后脑壳有眼，背后叫他神枪手。
马老师退休回到这山里已有半年多了，回到家乡的这半年里，他一直在与村里
的干部们协商，想在村里办个夜校或者辅导站，但村里一直解决不了房子和灯油钱。
马老师是在一个中心小学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在西乡县像他这样有四十年
教龄，三十六年党龄，十年教导主任，十五年校长，二十二年县先进教师的人，在
全县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出第二个，大家都舍不得马老师走。当时无论是老师，还是
学生都舍不得让他走。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就有好几个县城发了财的大款们找他去当家庭老师，开口
就甩给他三万，惟一的要求就是能保证他儿子考上名牌大学，被马老师拒绝了。
他说：“山里的孩子更需要上学，他要帮助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当田纳说
要在瀑布湾建学校，当马老师得知瀑布湾小学的郑老师半年前就病逝，从此上头再
也没有派老师，瀑布湾自己又请不起老师，学生散了，学校也培了时，马老师心如
刀绞，泪如泉涌，他知道郑老师是个好老师，他们共过事，马老师说：“我去我去，
我现在就跟你们走c”
田纳曾经听过一些马老师的事，知道马老师她一定能请去，她说：“马老师，
我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您看一个月我们给您多少生活补贴合适？”
“学校都垮了，还谈什么钱？”
“那不行，您总不能饿着肚子帮我们教学吧！”
“我知道瀑布湾是个很穷的地方，你们花点钱用在学生身上我就高兴。”
“苦大人不能苦了孩子，以后我们会让孩子们上好学。”
陈凯说。
“马老师，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从南方回来的，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钱，我全
带回来了，准备为瀑布湾的乡亲们做点事。”田纳说。
马老师执意不要钱，真诚与善良都写在脸上。他说：“国家给了我退休金。”
田纳心里热乎乎的，他最后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点生活费。因为田纳说您不要我们
的钱，我们只好去请别人，请不到老师学校也只好先不管它。
田纳很高兴，找到了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师。突然想起了刘洋，控制不住自己，
在心里叫了一声“刘洋哥。”因为刘洋在田纳的心目中就是那种德才兼备的男人！
是她崇拜的人！也是她想得到的男人！可是现在她和他分手了？！陈凯发现田纳情
绪突变，急忙问：“H腊，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田纳咬住嘴唇，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弄得陈凯莫名其妙又不知
所措，最后田纳说：“你先回去赶紧把学校的棚子搭起来，管半年就行，但不能漏
雨，里边要亮堂。我去趟省里请专家化验一下鸡场泉的水，咨询我们湾里的几项工
程。”
“行。几天回来？”
“七八天吧。”
“我送你到车站。”
田纳在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