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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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回离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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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衍的呼吸却凝固了。
  叶嫣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殿上的男子,下意识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寒靖羽?!”
  在极度的震惊中停了一刻,竟是强迫自己缓冲过来,却依旧不敢相信这副完全相同却让人觉得彻底陌生了的面容。
  “寒靖羽,竟然是你!你竟然——”
  穆衍也一动不动地望着座上的人,却是紧紧凝视着男子额角那朵仿佛用笔锋蘸着血,细细勾勒出的四瓣血樱。沉稳的眸中波涛汹涌。胸中翻腾着千丝万缕的回忆,极其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间,却怎么也寻不到一分痕迹。
  南宫离似是全然没听到叶嫣然的惊声,微笑着看向钟晋,道:“钟谷主千里迢迢来到落月宫,不知有何见教呢。”
  钟晋目光凌厉地看向南宫离,沉声道:“你把弦儿怎么样了?”
  南宫离轻轻一笑:“钟弦么……六日前就放了。”
  钟晋终于抑不住怒火,低声喝道:“南宫离,你究竟把弦儿怎样了?!”
  南宫离慢条斯理道:“我说放了,就是放了。以他那匹马的速度,六日应该已经到彻涯谷了吧?钟谷主回去看看不就好了么。”
  钟晋道:“我已经派人寻遍了附近沿途的所有城郡,根本没找到弦儿!”
  南宫离道:“那便是令郎迷路了,或者贵谷手下办事不力。总之人我是放了,钟谷主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说罢,站起身,一句也不多说,便向来处走去。
  “南宫离!”钟晋正欲拔剑,叶嫣然已经冲了上去,南宫离头也未回,随意向后挥袖一扫,叶嫣然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钟晋和阎白二长老见势,一起拔出了剑!
  气氛陡然僵硬起来。爆发着刀刃紧迫的气息。
  南宫离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没有停住脚步,转眼,已经行至门前。
  …
  突然,一个充满震惊的声音在一片刃风声中突兀地响起。
  “东方亦离?!”
  …
  空旷的大殿霎那陷入死一般寂静。
  南宫离的背影顿住了。片刻,缓缓回过了头。
  冰冷的唇失掉了最后一弯曲线。深邃的目光投向一动不动站在远处的穆衍,似乎能把人射穿。
  “你……是东方亦离!”
  南宫离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你不能杀弦儿!”穆衍紧紧凝视着殿上的男子,沉声喊道。
  “弦儿是你义父——十四王东方渊极的儿子!”
  …
  南宫离的身体似乎微微震了一下。
  钟晋也愣住了。
  身受重伤的叶嫣然抬起头,迷茫地望向他们。
  南宫离眉间微微结出细小的褶皱,眼神一瞬间似是充满孩童般天真的困惑,又似带着嘲讽的玩味。
  忽然,他轻轻笑了。
  “我不姓东方。”
  他道。唇角的弧度莫名让人感到寒冷。
  “不过既然如此,钟弦……”
  “——就必须死了。”


☆、过去

    偌大的充斥着古书香气的书房中,一把高及书案的木椅里,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子。男孩子长得极漂亮,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如若脂玉的脸上,左额角印着一朵似用纤细线条勾勒出的四瓣樱花,血色的印记让男孩子的侧影看上去有几分妖气。他身姿极正地坐在案前读书,白嫩的脸上却全无幼童的稚气,亦看不出一本正经的认真与专注,唯有一片静漠沉寂。
  房里很静。书房的大半空间被书架所占。层层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并不拘于类别,却大多高深难懂。男孩子面前的书上面并不是简单的三字经、论语之类,而是一本有了些岁月的古籍。
  在木椅上正好可以与书案相平,但书案太高,他的双足悬在空中,却并不像孩童一样不老实地一荡一荡,而是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读了一会儿书,男孩子取过笔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抄录着什么,字体已经微微成型,带着些许潇洒的笔体,笔锋直挺锋利,顿挫有致。
  男孩子正写着,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女子迅速潜进房,悄声关上了门。
  男孩子微微蹙起了眉,回过头看向门口。
  “映兰,你来这里干什么?”稚嫩的声音,却异常老成的带着不耐的语气。
  那个女子终于平复了喘息,走到男孩子旁边,低声道:“小殿下,奴婢已应王爷吩咐把世子偷换出来了。一会儿景后的弟弟会来接应送他出宫。殿下这里最安全,殿下先看一会儿,奴婢须得去通知王爷。”
  男孩子向女子怀中一看,才发现女子怀中竟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长得极小而瘦,蜷缩在襁褓中,几乎要被湮没。
  男孩子跃下高椅,从女子怀中接过婴儿,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女子一欠身,便转眼间离开了书房。
  …
  男孩子一个人站在书房中央,两手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凝神看着他小小皱皱的脸。
  这是他在这里四年中,除了每日送饭的映兰和几个月才出现一次的义父外,看到的第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婴儿很轻,轻到让他觉得怀中似乎什么也没有。那黑幽清亮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分外干净清澈。
  估计是男孩子抱的姿势不对,不一会儿,小婴儿突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男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饶是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此刻却对着怀中哭泣的小东西手足无措起来。他轻摇着婴儿,拍着他的小被子,试图让他停止哭泣。谁知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凶,细小的声音却哭得极其用力,渐渐声嘶力竭起来,几乎要窒过气去。
  男孩子慌了,四肢都不知该怎么摆放起来。两手摇也不是拍也不是地僵硬地抱着。眼看着婴儿的哭音渐渐喑哑,却毫不减弱,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那小小的嘴无力地一张一翕。
  慌乱中,他俯下头去,一口含住了婴儿粉嫩微张的小小的唇。
  完全下意识的不知所措的动作。婴儿的哭声却忽然停了。
  他忙放开了嘴,抬起了头。
  婴儿依旧带着细小的抽噎,因窒息而通红的小脸一点点缓和下来。带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幽黑的眼眸被泪水洗得更加清若净水。
  他怔怔地愣在那里,看着怀中小小的东西,那满脸冷漠的表情已被搅得烟消云散,不寻影踪。
  …
  南宫离站在凛栖谷的山巅之上,任凭凛冽的寒风卷起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飞散着。绝美的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冷漠,黑邃的双眸静如死水,没有一丝情绪。
  二十年前那段早已淡忘的记忆如今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干净得似涤尽凡间污浊的茫尘,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婴儿特有的微微的好奇和信赖。那一刻,怀中脆弱的小生命竟触动了他那早已深深嵌入骨里的冷漠的心。
  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已全然抹去十四年前所有记忆之后,竟然会再次见到那个曾在他怀里只呆过不到一刻,却让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丝屡情感的小生命。
  在云岫山庄的密林内第一眼见到钟弦的时候,望见他那双清冷却极干净的黑幽的眸,便竟隐隐生出莫名的熟悉感。极淡,却让他无法忽略。
  这并不能动摇他早已没有情感的冷漠的灵魂。可是在无动于衷废了他的武功,又以他的血练成了《澜镜心经》第九重之后,在他应像往常一样一剑杀了这个早已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却竟然犹豫了。
  他只是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如果这个人死了,他这一生只会继续禁锢在无休止的冰冷和漠然之中,面对着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却陌生而无意义的一切。
  看着躺在床上,虚弱到仿佛一捻即会灰飞烟灭的那个人,他停住了要一掌劈向他心口的手。
  一念之差,他决定让他活着。
  这世界上一个人的死去和存活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分别,也从不会有哪个人可以威胁到他什么。所以他未曾思索,便为他第一次破了例。
  却从未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东方渊极的儿子。
  二十年前,陷入谎言的他并没有对那个婴儿的身份有什么关心;二十年后,他也从未把清冷淡漠的钟弦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真是可笑。钟弦那清秀出尘的容貌和没了内力便极其虚弱的身体和景玥如出一模,异常敏锐的头脑和一眼便洞彻人心却不动声色的深沉,与当年的东方渊极无半点分别。
  多么巧妙而完美的结合。
  南宫离唇角滑过一丝冰冷的笑。
  他居然在一念之间,放过了东方渊极的儿子。
  十四年来纠缠着他,几乎将他淹没的仇恨像潮水一样翻涌着,冲撞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山巅的狂风席卷着鹅雪刮在他冰冷的脸上,却牵不起一丝疼痛。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得知二十四年前一切的真相的那一刻,那早已麻木的心中刹那间激起的撕裂般翻江倒海的剧痛。
  那三个人中,他最恨的便是东方渊极。他不但毁灭了他的一切,还让他整整十年生活在无尽的自我封闭之中,让罪恶感在他还未知世事的幼小的灵魂中便根深蒂固。
  而他,却认仇人作父十年。
  深邃的眸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红得滴血的四瓣樱花鲜艳而妖冶,一如从前。


☆、第三十一章'过去篇'

  二十四年前。
  “大人!大人!夫人要生了!”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案前批阅奏折,闻言下意识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来报喜的家仆,愣了片刻,随即带着孩子气的狂喜表情漫上了那张漂亮的脸:“真的吗!”话音未落,男子一把合上折子,外衣也不及披,连忙跟着家仆赶向夫人的卧房。
  刚进了长廊,就隐约听到女子痛苦压抑的□声。男子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加快了脚步。
  推开房门,快步进了内室。便见到床上正□着的女子。接生婆在床尾鼓励引导着女子,而女子却似不得要领,痛得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淋漓的汗水,却更加美丽动人。
  男子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女子冰凉纤细的手指。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卿儿,别怕,一会儿就不痛了。”
  女子下意识地握紧了那突然出现的温暖柔软的手,感觉到那令人心安的气息,腹中的剧痛似乎顿时减轻了许多。配合着男子温和的鼓励安抚的声音,一个用力,忽听到接生婆欣喜道:“出来了!再用力!出来了!”
  一阵嘹亮的哭声从身下传来。接生婆忙抱起孩子,连声道:“男孩,是个男孩!”
  男子回过头,抑制不住激动欣喜地站起身,接过婴儿,小心翼翼地抱到胸前,目光贪婪地凝视着刚刚降临的小生命。
  婴儿的小脸还是皱皱的,尚看不出好看的样子。而细细看去,那脸和五官的轮廓却极漂亮。漆黑的眸大而明亮,像极了女子那对美得摄人心魄的眼睛。
  身旁略微虚弱而喜悦的声音道:“轩,让我看看。”
  男子的脸上抑不住微笑,忙把婴儿抱到女子怀中。
  女子看着怀中的自己的孩子,产后憔悴苍白的脸露出笑容:“真漂亮。”
  “是啊。”男子附和道,“夫人生的,能不漂亮么!”
  女子笑得开心,上下不停打量着婴儿,看着自己和丈夫共同创造的小生命,刚为人母的感觉无比幸福。
  突然,女子略略惊讶道:“咦?这里……是胎记吗?”
  男子顺着女子的目光俯身看去。见婴儿的左额角上,印着一抹极小的红色。仔细看去,竟似一朵用朱砂勾勒出的四瓣樱花。
  “哎,”男子奇道,“怎么有这么像的胎记呢?和樱花的形状一模一样,还是朱色的。”说着眼角带着笑意瞟了一眼女子,“这若是女孩子,长大一定比夫人还要祸国殃民了。”
  女子嗔道:“谁祸国殃民了!”
  男子忙道:“好好,我祸国殃民,我祸国殃民还不成。夫人累了这么久,好好休息一阵,我让奶娘照顾孩子。”
  男子安顿好疲累不堪的夫人,抱着孩子,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
  太子府。
  一个穿着金色锦袍的男子坐在红栎木桌旁边,刀刻一样的脸带着抹不去的威严。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的年轻男子;一个看去极俊秀的少年正闲散地站在不远的窗边,似在观赏窗外的□。
  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男子打破了静默。男子微笑着对对面的人道:“父皇……似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啊。”
  对面之人一言不发,拿过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浓茶。
  那年轻男子笑着继续道:“父皇病重,连国家大事都全权交予亦国师处理了。不过也是奇怪,父皇为什么不让身为太子的大哥你,来借此机会熟悉朝政呢?大哥你不觉得这日子……太过清闲了么。”
  太子东方乾依旧不答话,那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眸并没有什么波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子毫不顾忌道:“难不成大哥和新婚太子妃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
  窗边的少年似是没听见二人说话一般,自顾自悠然地看着风景。但眸光却微微一凝。
  东方乾终于抬起头看向男子,眸中透着浓浓的不悦:“东方雅,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被叫做东方雅的男子挑挑眉:“皇兄怎么叫得这么生疏,弟弟我是想帮你啊。”
  东方乾哼笑一声:“你是还惦记着容家那点事吧?”
  东方雅不慌不忙道:“为弟的事先不提。”
  东方乾道:“你又有什么无聊的交换条件?直说。”
  东方雅也未回答,只是突然话锋一转:“大哥,你觉得二哥为人如何?”
  东方乾厉眉一斜:“怎么?”
  东方雅道:“大哥是真的不知道,亦国师已暗中多次劝父皇‘废太子、立祺王’一事么?亦
  轩深受父皇信任,父皇如今病重,连奏折都交予亦轩批阅。而二哥又性子仁厚,深得父皇之心。说不准哪天就一道圣旨,把太子之位……”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东方乾。
  东方乾微微一笑:“……想不到七弟的消息这么灵通。”
  东方雅也不分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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