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楼·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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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剑楼·苍狼-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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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院的小楼,晏之舟看着自己的“囚室”,房里一应俱全,所有的东西都很精致,敦煌,的确是一块富饶而不可多得的地方。
  戈壁沙如金。这句话,不是白说的,虽然这里万里黄沙,可以说是不毛之地,可是,它却是中原与西域诸国连接的重要关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这里每年来往的金银,只怕要比中原的国库还要多吧……
  “难怪他这么想要这里。”晏之舟轻咳着坐到了桌前,腰间的配剑已经被歌溯罹拿走了,这些年来,第一次,自己身上无剑了。
  “没想到我死的时候,居然手中无剑身上无血,哈,真是无趣啊。”晏之舟蓦然笑道,摇了摇头。
  敦煌一夜无眠,晏之舟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黄沙冷月,突然之间静下来,往事便开始从脑中已被掩埋的深渊里爬了出来,占满了所有思绪……
  记得第一次见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对于自己来说他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见到他时会是怎样的心境,会恨?会怨?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没有感觉,眼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麻木了,还是早已不在乎了,小晏不知道,可是人却是奇怪的,不见也就罢了,见了便放不下了……
  “原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
  清晨,那初升于黄沙间的红日,把金色的敦煌城照耀的璀璨无比。
  咚咚咚——
  几声轻扣房门的声音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的轻问之声,“晏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晏之舟笑了笑,一个阶下之囚被人软禁于此,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问话,看来这北域之地,也不见得都是蛮荒之人,相比之下还比中原人多了几份礼貌呢。
  “请进。”晏之舟的声音有些闷哑,却也对来人有几份礼貌。
  虽然他强打着经神,可是必竟是有病之人,而敦煌这里风沙又大,他的肺早已像在烧灼似的疼痛着了。
  门外的人推门走了进来,果然是沙漠之地,就连推门与关门的片刻间,都有不少黄沙随着风吹进屋里。
  来的是一名女子,看她的装扮似是婢女,一身湘黄衣裙,没有太多的装饰,可是她的样子却很清秀。
  “公子,梳洗吧。”
  晏之舟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昨日在大殿外见过的女子,只是今日她的装扮不同了……
  “还是这身衣服适合姑娘家,那身黑衣糟贱了你。”晏之舟站起身走到了铜盆边,笑着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转而一边整着面巾,一边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让你来伺候我这个生了病的囚犯,可是委屈了你。”
  “不会,怎么会呢,忧昙求之不得。”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带着深深的期盼和欣喜。
  “忧昙。好名字。昙花一现,只为韦驮,姑娘如此名讳,必是多情人。”晏之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不知忧昙的心中却是千层波澜。
  “晏公子呢?可是多情人?”忧昙痴痴望着他,话中带着隐约哽咽。
  晏之舟不解的看向忧昙,愣了愣,笑了起来,“我?……我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
  忧昙看着他缓缓走向桌边的身影,淡然的笑了起来,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公子,让忧昙帮你梳头吧。”
  晏之舟转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那有劳了。”
  晏之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也许她是玉归尘派来的打探什么的,也许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不过无论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犯人,仅此而已。
  只是……她那种欣喜却又哀愁的目光到底是由何而来呢?
  忧昙轻轻的帮晏之舟梳理着头发,一直想这样,陪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
  他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光泽,每一根都好像丝线一样柔软,儿时曾听老人们说,一个人若头发生的硬,那脾气必定很倔,若是头发生的软,那就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忧昙幽幽的笑了起来,自己现在这样帮他梳头,为他打理,真的很开心,如果他能囚在这里,不再被外面的纷争打挠,也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也许将来他就不必与七曜一战,也就不会……
  忧昙走神的片刻,晏之舟咳了起来,一阵猛咳之后,一股腥甜冲口而出,染红了他的袖口。
  “公子!你怎么样?我去叫大夫。”忧昙慌乱的向门外跑,却被晏之舟拉住了。
  他喘息着摇了摇头,平静了些许之后,笑了笑,“没事,吓着你了吧。……哽在胸口一晚上了,现在到轻松了。”
  忧昙看到他那一抹轻浅的笑容,好像一触就会溶化了似的,不禁落泪。
  “果然是吓到你了。”
  忧昙努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拼命的摇着头,“没有,没有,我没事。”
  晏之舟笑了起来,“挺勇敢的嘛,要是我平白无故的见到人吐血,我也会怕的。”晏之舟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转而对忧昙说道:“能再帮我找件新的吗,脏了。”
  忧昙茫然的看着他的笑,明明是自己的血,为什么你却这轻松,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与死吗?那么你那个时候离开我去跟七曜一战,有没有在意过,还有一个忧昙在等你?
  猛然间,忧昙的心揪紧了,他不会活太久的,这种囚犯的日子,他不会活太久的。晏之舟,他是属于江湖的,在刀剑中他可以活的自在,在平静中,他却只是一只垂死的笼中鸟,很快,很快他就会死了。
  忧昙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蹙眉凝望着他,“不要死,好吗,不要死。”
  晏之舟望着她,在她的眼中寻找着她如此关心自己的理由,除了一双温情似水的航瞳眸之外,只有一片清澈。
  “这世上有不会死的人吗?”晏之舟幽笑着反问。不向她承诺,因为晏之舟不喜欢承诺他做不到的事。
  忧昙茫然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活的久一些,哪怕只是一天,可是你还是不答应,连骗我,你都不愿意,我宁愿你骗我,也想看到你点点头啊……
  “你不怕死吗?你就没有想过为谁活着吗?”
  晏之舟笑了笑,“因为想活着才会怕吧,也因为还有人想自己活着才会想要为谁活着吧。……我活着真的是件好事吗?”那浅笑里似乎在向忧昙要一个答案。
  “忧昙想让你活着。”忧昙看着他,想把他印在眼睛里,一辈子都不要失去。
  晏之舟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心境,真也好,假也好,就当是一场梦吧,梦应该都是美好的吧,至少自己的梦该是美好的,因为人不是常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那我就在你眼前活着吧。”
  敷衍,欺骗,这假的连小孩子也看得出的谎言,忧昙却相信着……
  三日来,忧昙天天来陪他,可是他却不太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黄沙,问他在看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笑一笑。
  “我也想知道,我在看什么。……将来?过去?”晏之舟摇了摇头,“我没有将来,也不需要过去,就连现在都是多余的。……你知道吗,如果我有将来,那别人就不会有将来,如果我需要过去,那我便活不到现在,而现在……我现在除了发呆,除了看看这望不到边的黄沙,还能做什么呢?”说着他的眼睛仍停留在大漠沙尘之中,却又不似在其中,一抹浅笑幽然绽放,双眸中是无尽的深邃,却没有一丝绝望。
  雅月一直和忧昙一同在晏之舟的身边,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玉归尘所说的那个晏之舟和眼前的这个晏之舟不一样呢。
  这个晏之舟很温柔,总是带着淡淡的笑,那样一触便似乎就会消失的空灵让人觉得心疼,他是病人,他是囚犯,可是他却又不仅仅属于这两种人。
  雅月分不清,可是却很确定,他是值得忧昙去爱的人。

  碎梦·蜃景(上)

  十天来,歌溯罹一直待在房里,一步没出过门,总觉得心烦,根本没心情去任何地方蹓跶。
  晏之舟那时的表情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真的生气了,玉归尘是一个不值得我为之去背叛的人,没有胆量,只是虚有其表的假道义真伪善。
  歌溯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看不出,只不过他想让晏之舟不再承受江湖的血雨腥风,不再在搏杀里活着。
  苗疆一役,他看到晏之舟只得到痛苦,他将慕夷亲手杀死,在外人看来,他是冷血无情的,可是谁又明白活下来的那个才更加痛苦呢。他的病也许是上天给他的报应,可是至少歌溯罹不希望这样的报应会越来越深。
  不是不明白,他是一个心有多高的人,就因为明白,所以更加害怕,害怕他的心高到连天都不及,那时天地间有何处能容他。
  歌溯罹自嘲的笑了起来,仰头闭上双眼,一向无视人命的自己居然会为一个冷血杀戮者而担心。为什么?因为自己也和他一样,也是一个杀戮者,所以明白他的心吗?
  晏之舟,像你这样的恶魔,根本应该下地狱去,可是我却不忍看你万劫不履,就算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必须,必须!
  “城主,已经十日了,那个歌溯罹未有动静,你说他会有什么打算吗?”叶如止看着凝神思考的玉归尘问着。
  玉归尘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城主?”叶如止觉得,玉归尘这几日来,似乎一直在梦中,神志根本不清醒。
  叶如止也明白,晏之舟这样的对手就在离他咫尺的别院里,怎么能让他不担心、不害怕。就连自己这虚长他十岁的谋臣,心里也不禁生出寒意来。
  必竟那是人人畏惧的晏之舟啊,和魔鬼无异的江湖霸主,一个舐血戮命的可怖之人。如今跟他的一战,无疑是与虎谋皮,看他那样轻松淡定的神态,又怎么不怕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呢?
  “如止,我想看看结果。”玉归尘不经然间说出了这样一句。
  “……城主的意思是……”叶如止从他的神色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年西域诸国之乱,波及敦煌,如果不是姑姑打开剑轮镜,爹也不能保敦煌周全。现在,敦煌的生死存亡,我放心不下。”玉归尘神色凝重,紧锁眉头,愁闷在折磨着他。
  “可是,剑轮镜开,必要以魂祭之啊!……那……那雅月……”叶如止话语间闪过一丝心痛。
  “本想一世与她安乐相伴,不想,却……晏之舟,一切都是晏之舟的错,为何要夺我敦煌,为何要把我逼到如此地步!”玉归尘说着一拳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漠漠黄沙连天,敦煌这座金色之城,被满天乌云笼罩着……
  玉归尘在晏之舟入住别院之后,第一次来到这里,囚禁着这只枭狼的囚笼。
  他永远无法忘记大殿里,晏之舟淡定雍容的神态,那是一种王者的神态,无论高立云端还是囚于泥泞,他都能让敌人仰望着他,他都能以高洁的身姿冷眼俯视着敌人。
  可怕。
  真的很可怕。
  作为敌人,他的存在不是暴厉的可怖,而是一种阴郁的压抑,他能让他的敌人在心中生出梦魇,并且被囚其中无法自拔。
  世上,不可战胜的,只怕就是不怕死的人吧,而他,晏之舟,他是超越了生死的,一个心中视生死为儿戏的敌人,也许就连天都无法打败他。
  玉归尘向门径里迈出了一步,一席湘色的身影从楼上飘然走了下来,一时间,四目相交的两个都呆住了。
  玉归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雅月?雅月怎么来这里?
  “玉归尘……”忧昙茫然的看着玉归尘,一时间竟忘了雅月的存在脱口而出的叫了他的名字。
  “你怎么会来这儿?……你这是什么装扮?”玉归尘的神色显得很生气,用力的拉住雅月的胳膊质问着。
  雅月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玉归尘居然会自己来这里,而他的问话,自己一时也无言以对,怎么回答他,怎么跟他说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怎么跟他说那个叫忧昙的女子是多么深刻的爱着他的敌人!
  “我……我是……”雅月不知该如何回答。
  “忧昙,你的梳子……”晏之舟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说着,却停在了她与玉归尘近在咫尺的私语间。
  雅月猛然回头,看着晏之舟。
  四人……疆局!
  “忧昙?”玉归尘茫然不解的看着雅月,小声的问道。
  晏之舟的眼神也变的迷离,似是明白了什么,幽然的一笑,转身向屋里走去。
  “公子!”雅月丢下了手里的甩开玉归尘的手,向楼上跑去。
  害怕。
  此刻她只有这样的感觉,害怕他不再理她,害怕他会误会她,害怕他就此不再见她。
  雅月用力捶着门,语带哭腔的喊着,“开门啊,开门啊公子,你听我解释。求求你,开开门……”
  忧昙茫然的看着雅月,她伤心了,她害怕了,她……喜欢上小晏了……
  忧昙只觉一惊。
  雅月也被忧昙的惊愕叫醒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跑上来……居然会不理会玉归尘跑上来……
  蓦地,雅月转过身,泪眼朦胧的望向楼下的玉归尘。他抬头望着楼上雅月,四目交接,一边越来越痛,一边越来越冷。
  “把圣女带回剑轮神庙。”玉归尘冷厉的声音穿透了雅月的心。
  突然间忧昙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自己很自私,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雅月根本不需要面对现在的痛苦局面。
  雅月茫然的转头望向楼下玉归尘拂袖而走的背影,盈泪滑落脸颊,再转眼看向眼前紧闭的房门,心中只剩下无禁的苦楚。

  碎梦·蜃景(下)

  玉归尘站在剑轮神庙里,背向殿门,凝视着眼前的剑轮镜,神情冷厉。
  雅月站在他身后,垂首静默,一席湘色衣裙衬着她的温婉柔雅。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对敌人也如此温逊。”良久,玉归尘冷冷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雅月蓦然抬首,眼中秋水涟漪一时心湖波澜,不知如何应对。
  忧昙觉得很对不起雅月,是自己把她带到了这样的窘境,玉归尘现在兴师问罪,可是自己却不知怎么帮她。
  “他不是坏人。”雅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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