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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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 --第3部-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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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宇没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
  原本想休息一下,轻轻松松地聊聊天,却不想话题如此沉重,我们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吴宇突然说:“海哥,你说得对。人不能不知足。和我们身边很多人相比,我们够幸运的了。”
  我点点头:“比上不足,让我看到努力的方向;比下有余,让我保持乐观的心态。或者说,我们更应该和以前的自己相比。如果我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那我们就应该努力下去。”
  吴宇轻轻地说:“是啊。和去年相比,我们现在的生活确实好多了。”
不知为何,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吴宇猛抬头,问我:“海哥,你最近见晓蕾了吗?”
  我摇摇头。我对这个名字已经很生分了。
  吴宇脸上荡起一阵焦虑的神情。他说:“你知道吗?她现在生活得挺苦的。”
  我的心一阵悸动。他接着说:“最近她老去A食堂。每次她都打二两米饭,一份萝卜粉丝,一共七毛钱。她总是躲在角落吃饭,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怕别人看见。”
  我的嘴角一颤。吴宇充满悲情地说了一声:“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们过去的影子。”
  我心里特别难过,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吴宇却不解地问我:“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无动于衷啊?她可是你妹妹啊。”
  我粗暴地打断他道:“别说了。”他愕然地看着我。我站起身,颤抖着声音说:“在她身上看到了我们的影子?你错了,她比我们更难,她比我们更可怜。她是个女孩儿,会有很多不便;她是个女孩儿,难免要受更多的委屈。就像你说的,她总是一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她也只能一个人承担。”
  说到这儿,我简直想哭。我的朋友饱受生活的折磨,可我却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吴宇吃惊于我如此强烈的反应,没敢说话。我一脚踢开横在面前的扫帚,快步向前走去。吴宇叫我道:“你去干什么?”我说:“我要帮她。”吴宇问:“你怎么帮?”我没回答。
  我来到路边一座电话亭,拨通了晓蕾宿舍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我并不认识,她问:“请问你找谁?”我说:“找徐晓蕾。”她说:“你等下。”然后把电话交给了别人。
  “请问你是谁?”
  当我耳边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两滴眼泪在瞬间滑落。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这般强烈。我用左手把泪水拭下,说了声:“是我。”
  她没听清楚,问了声:“你是?”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是我,你哥哥。”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给她打电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道:“你听我说。我和吴宇在外面扫雪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扫?”
  我没说清楚,她更是听得糊涂。我赶紧解释道:“我们在扫雪赚钱。”
  她还是没说话。我有点着急,道:“你来吗?我们是在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说完这话,我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她开口道:“都有谁啊?”
  我说:“就我和吴宇。”
  “没有别人吗?”
  “没有。”我知道她是怕邹然在场。
  “那你们在哪儿呢?”
  “前进大街。你出了正门就能看到我们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行。你别着急,慢慢走。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就像开了两扇门,豁然开朗。
  我来到吴宇身边,他催我道:“快干活儿了。”我伸手拦住他道:“慢。”他不解地看着我。我说:“等一会儿,晓蕾来了,咱们一起干。”说完,我蹲在地上,觉得全身轻松。
  过了很久,晓蕾也没来。我和吴宇不停地朝学校门口张望。她再不来,中午这点活儿怕是干不完了。
  就在这时,我们的视野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小红点儿。在洁白的雪地里,它红得那么耀眼,就像一团火焰。很快,它来到大门口。我们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朝和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和吴宇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大叫起来:“晓蕾,晓蕾,我们在这边。”
  她听到我们的叫声,停顿一下,快步向我们走来。
  我有点奇怪。她走路的样子让我无比熟悉,但不绝不是晓蕾。等她走近了,我一把丢下工具,窜了上去,大叫一声:“刘月。” 
《孤儿寡母》第三部119 标签: 医院  孤儿寡母  内裤  警察  羽绒服  
刘月取票的地点就在长百楼下,取完票,我们径直进了长百。这个地方我平日根本不来,因为压根儿就没有我们能买起的东西。前几天,吴宇曾神秘兮兮地问我:“你知道吗?李松刚刚在长百买了一条内裤。”我听后差点吐了,甩脸骂他道:“你是狗仔队啊?这么恶心的事儿也关心?”吴宇有点委屈,解释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内裤,那是一百块钱一条的内裤啊!”我很吃惊,脱口而出道:“什么?一百块钱?”吴宇点点头。我没再说话,心里却止不住在想:那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莫不成是用金丝织的?
  今天来到这里,我倒要看看那件东西。
  刘月对此轻车熟路,她拉着晓蕾直奔三楼,那里是品牌服装专柜。
  我对那些衣服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衣服上的价签。每看一次都会让我大吃一惊,看似寻常的一套西服动不动就七八百。那时我在想:每月挣多少钱才能穿上这种衣服呢?刘月她们已经走到了大前面,正在端详一件褐色的皮衣。我跑过去,伸手摸了摸,毛皮极为光滑,手感非常不错,再看看价签:13000¥。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一位漂亮的售货员走过来,微笑着问刘月:“小姐,这件衣服非常适合你,试穿一下吗?”刘月刚要回答,却不想我脑子一热,问了句:“你们的价签是不是写错了?”售货员不解地看着我。我迟疑一下,但还是鼓足勇气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多写了一个零啊?”售货员听后,极为夸张地看着我,继而掩面失笑。我正纳闷儿,刘月却已羞得满面通红。不等我说话,她轻轻踢了我一脚,强行把我拉开了。
  我不服气地问:“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刘月嗔怪地瞪我一眼,道:“哎呀,你今天太露怯了。”
  我固执地说:“不可能。一件衣服一万多,绝对不可能,就是一千三我都觉得贵呢。”
  刘月有点无奈,道:“你呀,真是无可救药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牛脾气反倒起来了,道:“我还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有谁买得起。”
  刘月拿我没办法,只好站在旁边陪我。我瞪大眼睛看着,结果没五分钟,走过去一对情侣,简单看了看,商量一下,男的就到收银台刷卡,随后就把皮衣装走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刘月冲我坏坏地笑着。那一刻我的心头萌生起一股强烈的自卑,真是觉得自己目光狭隘,狭隘得就像井底之蛙。
  刘月还要逛,可我却完全没心情了。我说:“出去走走吧,这里太热了。刘月很不尽兴,看看晓蕾,晓蕾点点头,她也只好同意了。
  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我的情绪也好转起来。前面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一串串山楂红得异常耀眼。我向刘月她们挥手道:“快来,请你们吃糖葫芦。”
  两个女孩子笑嘻嘻地跑过来,一人选了一串儿,刘月还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我前面一个人正在掏钱,准备结账。可他一抬头,正与晓蕾四目相对,空气在瞬间凝固,两人同时呆在那里。晓蕾递到嘴边的糖葫芦“啪”一声掉在地上。那人似乎在梦中惊醒,随即变得惊恐万状,撒腿就跑。
  不知为何,我突然就猜到这个人的身份,拔腿便追。
  这时,在我身后传来晓蕾的哭喊声:“哥哥,抓住他!”
  若没有深仇大恨,决不会发出这泣血的呼声。
  我的眼睛都红了,在奔跑中我的四肢还在不停地颤抖。这个王八蛋我已经等了他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抓住他。我瞪大眼睛,倾尽全力,拼命追赶。可那个人竟然非常灵活,不时地在人群里穿梭,最后钻进一条巷子,像一阵风似的狂奔。周围的人们纷纷驻足,好奇地看着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也许就是两个街头斗殴的混混吧。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帮我拦住他,可是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知道,只要我一开口我就再没力气这样追下去。那条巷子真长,我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却还是看不见它的尽头。我快坚持不住了。我早把羽绒服甩掉了,里面的衣服湿透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额头淌下,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我竭尽全力,继续奔跑。最后,我气喘吁吁,心脏猛烈跳动,再有一会儿它就要爆炸了。我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摔倒了。我一阵狂喜,却不料脚下是一块薄冰,身子径直飞了出去,栽在他身边。他挣扎着,准备起来,但我哪里肯放他,咆哮着扑到他身上。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经过长时间的奔跑,我们早已精疲力竭,虽然面目狰狞,但手上却并没多大力气。一会儿他把我压在身下,一会儿我又骑到他身上。我们在雪地里、泥土里翻来滚去,直弄得灰头土脸,满面血污。我们的脸和手都被冰渣划破了,鲜血直流。但那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脑子里想的只是尽快把对手制服。
  渐渐地,他的力气小了。我咬牙将他压住,却不想他手里突然多了块儿砖头。他狞笑着向我拍来,我本能地躲闪,就觉得眼睛一凉,随后就是钻心般疼痛。我一捂脸,满手是血。当时我就懵了。他把我掀翻在地,扑头盖脸地照我砸来。我用双手护头,但脑袋上还是重重地挨了几下,最可怕的是,我的视野突然变得特别狭小,当我闭上右眼,竟然一片黑暗。我顿时惊恐万状,难道我的左眼被砸瞎了?想到这儿,我浑身发凉,继而空前绝望。他见我半天没还手,把砸碎的砖头丢在地上,准备离开。却不想我嚎叫着扑上去,把他撞翻在地,我一边捂着左眼,一边疯狂地踢他。此时,血流如注。鲜血沿着我的指缝淌下,染红了我半个衣袖。
  终于,刘月她们赶了过来。警察也赶了过来。虽然我已经伤得惨不忍睹,但警察还是极不客气地将我捂着眼的左手打落,给我带上了冰凉的手铐。
  刘月已经认不出来我了,她傻乎乎地看着我,手里拎着我丢在半路的羽绒服。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虽然疼痛难忍,但我非常冷静,我对刘月说:“我左眼瞎了,我不会拖累你。”
  刘月也非常冷静,她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和你在一起。”
  可是说完这些话,我们两个人都哭了。我感到庆幸的是:我还会哭!眼泪浸入伤口,痛入骨髓。
  晓蕾并没有扑上去厮打他,只是抱住我,放声大哭。
  基本事实很快清楚了。警察决定开警车送我去医院。刘月和晓蕾扶我进车,一路上不停地掉眼泪。可那时我却并没有情绪失控,灾难没有来临之前最恐怖,一旦它真正降临,反倒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快到医院了,晓蕾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半年多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回到小店,回到我们那个群体。我特别希望能重新看到一个积极向上的晓蕾!”说到这儿,我哭了,晓蕾也哭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我说:“哥哥,我答应你,我回去,我今天就回去。”
  很快我被送进急救室。大夫一见我,吓了一跳。当时我满脸是血,还有警察护送,但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大夫长长出了口气,道:“没啥大事儿,就是被蹭掉了一块皮。”我一听就急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夫说:“你当然看不到了。你看你的眼睛都肿成了啥样儿?”我说:“我不信。”大夫干脆直接翻起我的眼皮,在一阵剧烈疼痛之后,我的左眼竟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孤儿寡母》第三部120 标签: 孤儿寡母  宿舍  哥哥  日子  眼泪  
   晓蕾回来了,却变得失魂落魄。抓住凶手,了却了她一桩心事,但也同时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就像一块儿伤疤,原本已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却被重新撕裂开来。她坐在小店里,经常是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每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就特别难过,以至于觉得本不该去抓那个混蛋。
  那段日子,我整夜整夜睡不好觉,眼睛老疼,稍碰一下就是钻心地疼痛。我经常在深夜疼醒,然后看着黑洞洞的世界,一夜一夜地发呆。
  期末考试就在这种忧伤的氛围中过去了。期间,我和晓蕾、刘月都去过几次刑侦大队,案子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后就是漫长的寒假。刘月、晓蕾都回家了。我和吴宇在学校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春节。
  再开学时我的眼睛已经好了,可晓蕾心中的伤痕何时才能复原呢?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考得很一般,与去年相比,退步很大。孙莉第一,李松则最后一名。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能在一起,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天气越来越暖和,终于可以脱掉厚厚的羽绒服了。积雪开始融化,每到正午,整个校园都变得湿漉漉的。潮湿而温暖的空气,夹着泥土的气息,让我们清晰地感到丝丝春意。
  一个晚上,我和刘月自习回来,刚进宿舍就听到电话铃声。接起一听,是晓蕾,我的心里先是一阵紧张。
  她问我:“哥,你现在有空儿吗?”
  我立刻问:“怎么了?”
  她呜咽着说:“没事儿,我就是想见见你。”
  我说:“有。你现在哪儿呢?”
  她说:“我在宿舍,十分钟后咱们在小花园里见。”
  我说声好,然后挂了电话。我心里隐隐有一丝不祥的征兆,最近这段日子,我老是莫明其妙地紧张,近乎是草木皆兵了。我赶紧下楼,一路小跑着来到花园。晓蕾还没到,我焦虑地踱着步。几分钟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正是晓蕾。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在昏暗的路灯下就像一个幽灵。她见到我,却停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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