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委员会主任的职务,和妻子儿女去延安或回老家种地,以便尽早结束“文
化大革命”。
毛泽东沉吟不语,只是不停地吸着烟。过了一会儿,他建议刘少奇认真
地读几本书,还介绍了德国动物学家梅洛尔写的《机械唯物主义》和法国哲
学家狄德罗的《机械人》。
毛泽东没有直接回答刘少奇的要求,但实际上间接地否定了刘少奇的要
求。显然,他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
临分别时,毛泽东把刘少奇送到门口,轻声说:“好好学习,保重身体。”
可是,仅仅过了两天,江青又直接指挥中南海内的“造反派”,再次冲
进刘家,让国家主席刘少奇和他的夫人王光美站在桌子上接受批斗……
1月16日午夜以后,刘少奇家的电话铃响了。王光美接过电话筒,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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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是周恩来的声音。周恩来说:“光美吗?你要经得起考验啊!”王光美
感动地说:“总理,你真好!”
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最后一个打到刘少奇家的电话。两天以后,中南
海电话局的“造反派”闯进刘家,蛮横地扯断了电话线。从此,刘少奇和外
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刘家成了中南海内一个特殊的监狱!
1967年7月15日,一份名为“刘少奇批斗大会”的文件,送到了“中
央文革小组”组长陈伯达的手中。他毫不犹豫地签名同意,接着,又把文件
名称改为“刘、邓、陶批斗大会”。
7月18日,是历史和人民蒙受耻辱的日子。大清早,刘少奇的几个孩子
在中南海职工食堂吃饭时,发现了一张通知:根据江青指示,今晚召开揪斗
刘少奇等人的大会。孩子们立刻跑回家去,把这惊人的消息告诉了爸爸。
刘少奇听完后,十分镇静。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中午,他把几个孩子叫到面前,郑重地取出两份文件。这是他第一次,
也是唯一的一次,让孩子接触中央文件。一份文件,是毛泽东肯定刘少奇去
年 10月所写的检查的批语全文;另一份是毛泽东赞扬和推广王光美总结的
“桃园经验”的批示全文。可是,现在这些都成了刘少奇和王光美的“罪状”。
刘少奇望着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女,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都看到了,这证明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骗过你们啊!”
可是,现在,历史和事实都已成了某些人任意揉搓的面团!
当天晚上,几十万群众把中南海围得水泄不通。刘少奇和王光美被分别
押在两个食堂,这里是所谓的“主会场”;邓小平夫妇和陶铸夫妇分别在自
家的院子里遭受着污辱、围攻、谩骂以至殴打……
69岁的刘少奇,难以忍受“低头弯腰”的苦刑,他想答辩,却不能抬头
说话,他想掏出手帕擦擦汗,一个巴掌打飞了他的手帕……
此时此刻,毛泽东、周恩来正在武汉同当地党、政、军负责人一起开会。
接到中央警卫团的报告后,毛泽东说:“对刘少奇不能那样搞法”。并让中
央办公厅负责人“告诉一下北京”。
然而,从这一天起,刘少奇被单独关押在自家前院的办公室里,并加派
了岗哨;王光美被关在后院;孩子们则被留在房子里。一家人相距咫尺,却
不能见面!
1967年8月5日,也就是毛泽东贴出“炮打司令部”大字报的一周年,
江青一伙策划了一次更大规模的批斗行动,在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各家的
院子里,分别对他们进行批斗。
口号声中,几个彪形大汉把刘少奇架进会场,王光美也押在一边。有人
揪住刘少奇稀疏的白发,强行拍照。刘少奇尽力挺直身躯,不肯低头。那些
人使用《毛主席语录》拍打他,用力拧他的手臂,迫使他弯腰屈膝。他每一
次高声答辩,都被口号声所打断。接着,会场上又响起了打倒邓小平等十几
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口号声。刘少奇没有跟着喊。“造反派”揪住他问:“你
为什么不喊?”刘少奇严峻地回答:“我负主要责任,要打倒,就打倒我一
个人!”
“造反派”还要刘少奇、王光美向会场一侧的两幅红卫兵巨像鞠躬。他
俩刚走几步,就被一拥而上的“造反英雄”团团围住,蛮横殴打。刘少奇被
打得鼻青脸肿,鞋子也被踩掉了,只穿着袜子。猛然,王光美奋力从人群中
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了刘少奇的双手。刘少奇也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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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位坚强的共产党员在握手告别!
几个壮汉冲过来,硬拉开了他们,又把一幅画着绞索和红卫兵拳头的漫
画,套在刘少奇的脖子上……
批斗会终于结束了。刘少奇被押回办公室。两个多小时的拼力抗争,加
上盛夏的炎热,使他精疲力竭,汗水浸湿了衣服。他强忍着伤痛,一进屋就
叫来了机要秘书,拿出宪法丢在桌上,气呼呼地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主席,你们怎样对待我个人,这无关紧要,但我要捍卫国家主席的尊严!谁
罢免了我的国家主席职务?要审判也要通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你们这样做
是在污辱我们的国家!”他声音嘶哑了,用手指敲着桌面说:“我个人也是
一个公民,为什么不让我讲话?宪法保障每一个公民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
破坏宪法的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刘少奇的呼吁,国家主席的尊严,宪法的权威,在那个年代里,根本就
得不到任何人的理睬。
从那以后,刘少奇被折磨受伤的腰背再也无法伸直,被打伤的右腿只能
一瘸一拐地拖拉着,扶着墙一点点挪动……
有一次,他偶然看见了孩子们,不禁喜出望外,趁看守人员不注意,连
忙一瘸一拐地挪过去,悄悄问:“你妈妈在哪里?”
孩子们告诉他:“关在后院。”
刘少奇又问:“你们好吗?”
源源低下头,说:“他们不许我们跟你说话、见面……”
哨兵过来了。刘少奇只得转过身,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
9月13日,王光美被逮捕入狱,孩子们也被“勒令”滚出中南海。这一
切,刘少奇毫无所知。他每天都站在关押他的办公室的后窗户前,向后院眺
望,希望能见亲人一眼。可是他的眼前永远是那堵坚硬冰冷的砖墙!
不久,几个看守搜查了他住的房间,又强行抽去了他的裤带。这是防止
俘虏逃跑的办法。刘少奇气得浑身打颤,半天爬不起身。当他知道妻子儿女
都离开了家,这里已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时,他的身体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他常彻夜不眠,以致精神恍惚,却得不到足够的安眠药。
他的手臂在战争中负过伤,被扭打后旧伤复发,每天为穿一件衣服,要
折腾好长时间。
他的腿伤久不痊愈,每天被押往饭厅吃饭,短短的30米路程,竟要“走”
50分钟,没有人敢去扶他一把。
他吃的是最劣等的饭菜,有时还给他吃剩饭馊菜,吃了整日拉肚子,他
旧有的胃病也复发了。
他只剩下七颗牙齿了,但得到的主食却常常是啃不动的硬窝头。
重病和伤痛使他不能起床走动了,可身边的人谁去为他打饭,就会被骂
成“保皇兵”。他只好打一次饭吃几顿……
刘少奇病得越来越厉害。医生和护士不敢好好诊治,每次为他治病前都
要先开一阵批斗会,一边检查病情一边还要批判“中国的赫鲁晓夫”。有的
医生用听诊器敲打他,用注射器乱捅他。刘少奇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因为,他要活下去,要活到正义和真理战胜的那一天!为此,他以惊人
的毅力,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1968年夏天,刘少奇突发高烧,很快转成肺炎,引起多种并发症,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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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死亡的危险。当时的办公厅有个负责人对抢救的医生说:“现在快要开
刘少奇的会了,不能让他死掉,要让他活着被开除党籍,给党的 ‘九大’留
活靶子!”
这场大病,使刘少奇再也无力起床了。医生向上级提出要让他住院治疗,
但被否决了;又请求摘掉病人卧室里挂满的标语口号,使病人少受刺激,也
被拒绝了。因为长期卧床,刘少奇的双腿肌肉渐渐萎缩,他的胳膊和臀部由
于打针太多被扎烂了,护理记录上明白地写着:“全身没有一条好血管”。
由于植物神经紊乱,刘少奇已不能正常下咽食物,只能靠鼻饲维持着生命。
病痛和窒息,常常使他伸出双手乱抓乱撕,一旦抓住什么就死死不放。医护
人员实在不忍目睹这种惨状,便把两个硬塑料瓶塞在他手里,不久,这两个
瓶子竟被刘少奇擦成了“小葫芦”……
生活对于刘少奇,已经是一种惩罚了。活下去,是需要非凡的勇气的。
但刘少奇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
他等待着,等待着……
可是,刘少奇等到的,是中国共产党第八届扩大的第十二次中央委员会
全体会议。会上,他被荒唐地扣上了“叛徒、内奸、工贼”的帽子,被“永
远开除出党”了!
更为残忍的是,这个在10月31日通过的决议,一直没有通知他,直到
11月24日,刘少奇70岁生日的这一天,才让他知道。刘少奇当即气愤得浑
身颤抖,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哇哇地呕吐起来。长期积聚在心头的悲愤和
非人折磨留给他的病痛,一起爆发了!他的血压骤升,体温也升到40℃。他
不再紧闭双目,而是圆睁怒目!从这一刻起,刘少奇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只在心中反复默念着一句话:“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好在历史是人民写
的……”
刘少奇又顽强地生活了一年多。
1969年10月17日晚,一位办公厅负责人来到中南海关押刘少奇的房
间。这时的刘少奇,浑身骨瘦如柴,气息奄奄,鼻子里插着鼻饲管,喉咙里
插着吸痰器,胳膊上扎着输液管。医护人员说他“随时可能死亡”。这位负
责人根据上面的命令叫人通知刘少奇转移。护士只好用棉签蘸上紫药水,在
一张报纸上写大字:“中央决定把你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刘少奇把脸扭向
另一边,不肯看报纸上的大字。护士又把报纸送到另一边,刘少奇干脆闭上
了双眼。刘少奇的老卫士长凑在他的耳边,把这句话念给他听。刘少奇听见
了,仍然一言不发。
晚上7点钟,刘少奇被送上了飞机。这时,他全身赤裸着,因为原来的
衣服穿烂了,没人帮他换,更没人帮他补。他是被人用一条粉红色的棉被裹
着,放在担架上抬走的。9点钟,飞机降落在河南开封机场。刘少奇又被用
救护车送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小院关押起来。小院内外如临大敌,高墙铁门
终日紧闭,屋内有岗,屋外有哨,在这里执行“紧急任务”的医护人员从此
失去了自由,不许外出,不许写信,不许同家人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深秋的夜风侵袭着刘少奇虚弱的身体。当天夜里,他的肺炎就复发了,
高烧39℃,不住地呕吐。但有关负责人却宣称刘少奇“一切均好,病情无异
常变化”。紧接着,北京又来了指示:北京带来的药,不许全用;河南准备
的药,追回一部分;不准到外面买药……
这一切安排,显然是要置刘少奇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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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刘少奇再次高烧,整整抢救了两天才稍有恢复。刘少奇虽然
不说话,却特别配合治疗。这位顽强的老人,仍然在坚持活下去。他要活到
真相大白、冤狱平反的那一天!
11月8日,北京陪同来的人都被撤回了北京,连带来的药也全部带走了。
临走时,他们还特意到火葬场去转了一圈。
11月10日,刘少奇体温升高。护士为他量体温,可体温表直到5个小
时以后才取出来。
11月11日深夜,刘少奇嘴唇发紫,高烧40℃,瞳孔反光消失。但直到
第二天早晨6点40分,才发出病危通报。
仅仅5分钟后,刘少奇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又过了两分钟,值班医生和护士才赶到现场。
又过了两小时,“抢救”人员才来到现场。
但是,刘少奇已被牢牢地锁在了地下室里。
刘少奇的老卫士长李太和火速赶到开封,只见刘少奇躺在地下室的过道
上,身上盖着白床单,嘴和鼻子已经变形,下巴上一片淤血,如雪的白发蓬
乱着,足有一尺多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告别了他毕生为之战
斗的人民。
11月14日深夜12点,刘少奇的头面部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用吉普车
送往火葬场。吉普车容纳不了他高大的身躯,他的小腿和脚都露在车外。他
被当作“烈性传染病人”烧成了灰烬。他留在开封的遗物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留下的,只有一张“骨灰寄存证”,上面写着:
骨灰编号:123
申请寄存人姓名:刘原
现住址:××××部队
与亡人关系:父子
死亡人姓名:刘卫黄
年龄:71
性别:男
职业:无业
刘少奇曾经说过:“我活着是一个无产者,死的时候也要是个无产者!”
他没想到,自己为革命事业奋斗了一生,死后的骨灰证上却填着“无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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