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绽放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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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绽放的年代-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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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了。 
    那时,部队的装备和建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有的连队都配上了汽车。以前,望岛骑着马穿梭在团与师部之间,他骑马的样子,常常引来众人的驻足与观望,他能感受到人们目光中的新奇与敬仰。现在,没人再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他骑马的身影了。他穿梭在车流当中,人们便用怪异的目光望着他了。也就是说,望岛的骑兵已经落伍了。 
    从那以后,每个周末再回师部时,望岛不再骑马了,而改成骑自行车。每次,他把自行车立在柳南的宿舍前,变得悄无声息,直到他走进屋里,她才抬起头道:你回来了? 
    那些日子是望岛最落寞的日子,他的激情随着渐远的马蹄声而变得烟消云散了。那时,部队面临着第一个转业高峰,许多干部战士都不安心工作了。从备战备荒到发展新时期的军队建设,全国人民的关注点已经发生了悄然的转移。 
    在人们的这种转移中,望岛的情感也发生了变化。当时,他并没有想当兵,完全是被迫的,如果他不和柳南那么早就相恋,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种结果,也就是说,他不一定被胡一百送到部队来,柳南也不一定来部队。现在他醒悟了,因为他的骑兵梦破碎了,所以他就醒过来了。 
    那天,他骑了二十多里路的车,回到家里,斜躺在床上说:柳南,我想转业。 
    他说完这句话时,柳南大吃一惊。在她走进部队那天起,她已经把部队当成自己的家了,后来他们又结婚,她有千条万条理由把这里当成家。她以为,自己会在部队里待上一辈子,没想到,望岛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胡望岛就说:咱们还年轻,现在在部队干就是傻子,在地方机会多,待遇也好。 
    柳南就真的失望了。看来,望岛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但她还是说:望岛,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吗? 
    望岛就说:好什么好,你没看人家看我们的眼神,都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沉寂的生活使望岛萌生了退意,在社会变革的大潮中,他选择了退却。 
    柳南希望在这种时候能够说服望岛,便说:我想留下,我还没有在部队干够,我想干下去。 
    在通讯连,柳南的业务技能数一数二。别看部队在精简,柳南却受到重用,最近刚提升为副连长,她心气正高着呢。 
    望岛说:我们骑兵团就要撤消了,你要干你干,我要转业了。 
    柳南就说:要不跟温师长说说,把你调到别的团去。 
    望岛有气无力地说:到哪里都一样,反正我不想干了。 
    望岛的去意已定,正如他当年爱柳南一样,什么事情也阻止不了他。 
    那些日子,柳南备受煎熬。部队她是不想离开的,她从小到大生活在部队这种环境中,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如果说,她当初被送到部队来,有些被迫的成分,那么现在她应该是主动的了。这里留下了她的青春以及爱情。如同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想连根拔起移植到另外一块土地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弄不好,就水土不服,最后枯死在那片土地上。 
    望岛的走和柳南的留,都是不可改变的。终于,望岛的转业报告被批准了,和他一同转业的,还有一批骑兵团的干部战士。 
    在这之前,柳南曾经努力过,她找过温师长。温师长也快要退休了,他正在做着退休前的准备工作。当柳南说明来意,表示不想让望岛离开时,温师长笑了。因为在这之前,望岛也找过温师长,希望师长批准柳南和他一起走。温师长就笑着说:我听你们谁的? 
    最后,两个人只能各走各的路了。 
    俩人在分别前,曾经有过一次谈话。 
    望岛说:我先走了,希望你明年也走。我先回地方,踢好头一脚。 
    她说:你真的去意已定,不能想办法留下? 
    他说: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在部队干?当兵已经过时了,早走早醒悟。 
    她说:我没有醒悟,只要部队存在一天,我就要在部队干下去。 
    他叹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那看来,咱们只能各走各的路了。 
    结果,望岛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她没有去送他。他是一身轻松地乘火车走的。 
    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她曾经这样问过他—— 
    你走了,那咱们的关系怎么办? 
    他说:我相信你,很快也会回去的。 
    她不说话了,望着黑夜。 
    他也不说话,他被转业的情绪激动着,半晌他说:明天,我就要和部队彻底说再见了。 
    她在心里说:明天,我也和你说再见了。 
    俩人几乎一夜都没有睡,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五十四 
    望岛转业,事先并没有告诉父母。可以说,自从望岛当兵走后,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结婚之后,他偶尔跟母亲通了几次信,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没想到的是,望岛突然出现在了胡一百和章梅俩人面前。 
    那一瞬间,胡一百和章梅俩人都很激动,儿子多年没有回家了,现在儿子突然回来了,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 
    胡一百在望岛面前转着圈说:望岛,这次回来,能在家多住些日子吧,柳南怎么没有回来? 
    他摆出了一副和儿子和解的态度,那时他就想,儿子已经回来了,自己跟儿子之间,啥都没啥了。这么多年,望岛一次也不回来,他的确把这件事梗在心里。章梅也抱怨他,怨他在儿子的问题上不讲究方法和策略。他心里虚,嘴上却不承认。每次,望岛来信,都是写给母亲的,自然每次都是章梅先读信。章梅看完信,让胡一百去看。胡一百这时的态度显得很强硬,他连看一眼都不看,吊着脸子说:信写给你的,我看啥,我不看。 
    说完就走了。有几次,章梅故意不把信拆开,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她希望胡一百能看那封信,结果每次都是,那封信仍完好无损地在那儿放着。 
    其实,望岛每封来信胡一百都看了,当然是在章梅不在家的时候。那时的胡一百显得很慌张也很神秘,把门插上了,把窗帘也拉上了,然后偷偷地读望岛的信。有时,望岛在信中写得也很动情,望岛在信中说:妈,你和爸年龄都大了,多注意点身体。 
    胡一百看到这些时,眼睛也潮湿了,他还抹过眼泪。 
    章梅每次给望岛回信时,都征求似的问胡一百:老胡,你有没有话对望岛说? 
    胡一百就不耐烦地说:他对我都没话说,我对他有啥话说?不说,看他这小子能挺到啥时候才回家。 
    现在望岛终于回来了,当胡一百激动地问望岛这次能在家住多久时,望岛就大咧咧地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然后又开了句玩笑,我要常住沙家浜了。 
    望岛说到这里,胡一百就瞪大了眼睛,瞬间,家里的形势又回到了从前。他望着儿子的目光里包含着威严,不容分说。 
    章梅意识到了父子俩这种敌对的情绪,忙用脚尖踢了一下望岛,显然,她知道这次望岛不回去了。 
    望岛仍旧没事人似的说:我转业了,还走啥?我要重新开始生活了。 
    胡一百在那一刻,真想上去再抽儿子两个耳光,但他还是忍住了。如今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了,五大三粗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刻,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收拾得动儿子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大骂:混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你扔下柳南一个人回来,你是个逃兵,你知道不知道? 
    望岛就梗着脖子说: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现在长大了,这么多年你没管过我,我照样活得挺好,咋样? 
    父亲的棍子终于抡了过来,打在望岛的腰上。 
    望岛认真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父亲,然后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上我。你看不上我,我走还不行? 
    说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又一次走出了家门。 
    章梅就说:你看看,儿子在家里还没坐热呢,你就把他赶出去了。 
    章梅毕竟是母亲,心软,疼儿子,她坐在那里抹眼泪。 
    胡一百气呼呼的,拎着棍子一次次在屋里走,气得牛样地喘。他说:混账,真他妈混账,要是放在十年前,看老子不收拾死他。 
    毕竟不是十年前了,儿子腰杆硬了,他是连职干部转业,他什么都见过了。于是,他离家出走,把自己安顿在同学家里,等着市转业办公室安置工作。 
    胡一百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走了,他没处发火,便一个电话打给了温师长。他上来就训斥:小温呀,你还讲不讲原则,你为啥让望岛转业? 
    温师长就说:首长,大势所趋呀,骑兵团撤消了。 
    胡一百又说:骑兵团撤了,不还有别的守备团吗,嘛不留下他? 
    温师长又说:首长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志向,就让他们奔着志向去吧。你不是也退了?再过一个月零三天,我也该退了。 
    胡一百就不想多说什么了,气呼呼地把电话挂上了。 
    后来章梅也对他说:望岛转业,就让他转吧,老在部队里待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人挪活,树挪死。 
    胡一百就冲章梅吼:混账,你们都是逃兵! 
    章梅就说:啥逃兵不逃兵的,你也退了,我也退了,难道咱们也是逃兵?! 
    胡一百就疯了似的从这屋走到那屋,看什么也不顺眼,不停地摔东打西的。 
    章梅在后面就颠颠地跟着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说:老胡你消消气吧,孩子大了,随他去吧。 
    那些日子,胡一百都没脸出门见人了,他最怕见的就是柳秋莎。他没有脸见她,自己儿子做错的事,就像他自己做错了一样。 
    直到望岛被分到了公安局,当上了一名刑警——当然,这消息也是章梅告诉他的。直到这时,他才走下楼。他走下楼就很轻易地看见了柳秋莎。柳秋莎就像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她正撸胳膊挽袖子地和老王在下象棋。 
    胡一百就红头涨脸地说:亲家,我对不住你,真的对不住你呀。 
    柳秋莎就说:咋的了老胡,咋说这话呢? 
    胡一百别无选择地说:望岛那个混蛋东西当了逃兵。 
    在这之前,柳秋莎已经听说望岛转业了。她曾收到柳南的来信,柳南的信写得很平静,她说人各有志,望岛走了就让他走吧,她自己还要在守备师干下去,坚持到最后一个人。在那一刻,柳秋莎一下子喜欢上了柳南。她读着女儿平淡如水的信,她激动得要死要活,她抱着邱云飞的肩膀说:这才是我闺女,这才是我的闺女! 
    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淌下两行泪水来。 
    这时的柳秋莎有十二分颜面面对老胡。她就底气十足地冲老胡说:咋样呀老胡,你养的儿子,还不如个丫头,我丫头还在部队坚守阵地呢,你的儿子呢,当逃兵了吧? 
    柳秋莎的话,比打老胡两个耳光还要难受,他咬着牙站在那里,气咻咻地说:小兔崽子,要是在十年前,我一枪把他崩了。 
    此时的老胡,谁也崩不了了,他只能站在那里自己跟自己较劲儿了。 
    柳秋莎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便又说:老胡,这事也不能怪你,要怪还得怪你儿子。就让他去吧,看他能出息成个啥样。 
    老胡有了坡下,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他说:亲家,让你笑话了。 
    柳秋莎就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想不想吃红烧肉,想吃让邱云飞晚上给咱们烧上一大碗。 
    此时的胡一百,哪里还有心思吃红烧肉。 
    胡望岛从此没有再登过家门,他住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里。偶尔的,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若遇到胡一百接电话,他在那头就把电话挂上了,要是母亲接电话,他就会跟母亲讲上两句。 
    章梅经常做一些好吃的,背着胡一百偷偷给望岛送过去。望岛就来者不拒的样子,送了就吃,不送也不要。每次吃母亲送去的好吃的,他都狼吞虎咽的。 
    母亲就说:望岛,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柳南不回来,这日子可怎么过? 
    望岛就说:她不回来,我也没有办法。 
    母亲就叹气,长一声短一声的。然后母亲说:望岛,你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也不为将来打算打算? 
    望岛就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时,章梅就隐隐约约的有些担心,她担心儿子的婚姻,可能要到头了。 
    其实,柳秋莎也有这样的预感。望岛回来后,曾到家里来过一次。她当时并没有给望岛好脸色,她认为望岛是逃兵,自己的闺女才是坚守阵地的勇士,她没有理由给一个逃兵好脸色。 
    柳秋莎就说:你自己逃了,把我闺女一个人扔下了。 
    望岛就笑笑说:她自己不愿意回来。 
    柳秋莎就不说什么了。 
    望岛在家里无滋无味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邱云飞就埋怨柳秋莎:你看孩子第一次上门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多不好! 
    柳秋莎就说:咋的了,我这是客气的,要是放在从前,我一脚把他踢出去。 
    柳秋莎就气哼哼的样子,在屋里来回踱步。这时她迫切地想见到柳南,此时,她觉得有许多话要对柳南说。 
    五十五 
    火车载着柳秋莎直奔内蒙古,一路上,柳秋莎的心情很悲壮,有点像她当年从延安赴东北那种感觉。 
    柳南的部队很好找,她找到柳南时,柳南正在操场上带一队女兵搞训练。柳秋莎站在那里,望着女儿柳南。柳南刚开始并没有看见母亲,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母亲会来看她。 
    这些日子,柳南瘦了,也有些憔悴。这一切对柳秋莎来说并不清楚,在她的眼里,女儿大了,变得更加漂亮了。 
    她站在那里,心想,这就是女儿,我的女儿。那种悲壮又一次在柳秋莎的心头涌动起来,突然,她的双眼潮湿了。 
    也就在这时,柳南发现了母亲。她认真地看一眼母亲,又看一眼母亲,待确信眼前真的是母亲时,她向前跑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娘儿俩隔着几步的距离就那么相望着。母亲的嘴唇颤抖着,女儿的嘴唇也颤抖着,女儿突然喊了一声:妈!母亲也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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