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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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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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干扰,并不完全能阻止噪音的侵入。
  我听了之后觉得很好笑,那一扇扇被关上的门窗在我脑袋里就像是动画片里才有的情形。但我知道这个情况后不知是惊喜还是恼怒。无论是惊喜或恼怒,我想我都能找出好些理由。我就问我的兄弟:“她们在吵什么?”
  “不太清楚。她们吵架时没说为了什么而吵,只是互相骂娘。”
  “谁骂得比较凶?”我还真有兴趣了。
  “当然是那女的。十句骂娘的话中那女的要占九句半。她嗓门真的很大,一吵起来就像附近有一头狮子在大吼!”我小弟还真有想象力。
  “那她们吵架的时候那王婷婷都在干嘛?”我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刚刚说了嘛,都不太见到她人影儿。她几乎不出门。偶尔看到她趴在她房间的窗口上。”
  “窗帘都没拉上的么?”我奇怪自己会这么问。
  “大部分时候都拉上的。嘿嘿,不然……”
  “不然你个头啊!”我把那那家伙的脑袋当作木鱼狠狠地砸了一下。
  没有架可打,我整天无所事事。我也尽可能不到我老爸家去转悠。万一被我爸逮住一问我情况就得半天。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关心我,而是装出关心我的样子来。他的脾气没个准,要是他情绪不好,我还得平白无故挨顿打呢。
  我有好几次亲自去王婷婷家附近巡逻。无所事事的那些天里,我确实把她当作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我就在王婷婷家的前后左右不停地转悠,学着老头子们叼着根烟,有时候还会反背自己的双手,就像我是在思考人生大问题那样。
  其实我希望王婷婷发呆或干什么事的时候能撩开窗帘看看窗外,没准儿她就能看到正反背着双手的我。我是极容易辨认的。因为我最喜欢穿一身白。我希望她看到我的时候能想到她纸条上写的那最后十几个字,以及我赠送给她的那些棒棒糖和蛋筒。
  她的房间——我想那应该是她的房间——确实经常是整天拉着窗帘。那红色的窗帘就像是一位公主的面纱一样让人心动。但这么热的天,整天都拉着窗帘简直太奇怪了。公主的面纱是否也永远是这样?
  我终于也如愿听到了爆发自她家的战争之声。这种争吵比我想象中要乏味很多。乒乒乓乓,加上令人烦躁的嘶喊声。
  “哗。听到了吧?冰哥。他们平时也是这么吵架的。”
  我点着头抿起嘴角微笑。此时我脑袋中想象着那发声的房屋内还在膨胀,有一股股巨浪接连不断地汹涌地拍打着那房屋内部的墙壁。那妇女手持一把机关枪,机关枪对着一个靠在墙壁上的稻草人拼命扫射,而那稻草人则一脸愤怒模样地忍耐。
  “呯呯呯!”
  “乓乓乓!”当稻草人无法忍受机关枪所带来的子弹的创伤,他就用摔盆砸碗来减轻疼痛。我想就是这样。我小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情景。
  我一直盯着那间屋子,仿佛透过那厚实的墙壁能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一样。我却不能想象那骄小的王婷婷正在那整幢充满噪音的房屋内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期盼已久的那一幕终于出现。活像一只小兔子的王婷婷就在那一刻打开了房门冲向野外。我想这个美妙的时刻我得过去跟她碰个正着!
  “小美女!”我追赶着她的方向,大叫一声。




第一节手枪(3)



  她一定听到了我的喊声,我的嗓音虽比不上她的老妈,却也不是小蜜蜂那样。可是她还在奔跑。
  我凭感觉认为她是在指引我去某个地方与她汇合。
  往一个方向跑了没多久,她开始四处乱窜起来。在田野里、小树间、一幢幢农屋旁,只要有障碍物阻止了她前去的方向,她就可以自动改变行进路线。我时刻尾随着她,并且向后甩手,示意我带的那几个兄弟从此刻开始不必跟着我。有他们跟着,多尴尬啊,就仿佛是在跟王婷婷玩着那种叫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们有时候挺像我的一条尾巴,一只毒蝎的尾巴。有时实用有时累赘,但好歹他们都算听话,我的尾巴自动掉落。
  在这城乡结合的奇怪地头,我依然认为我和王婷婷正在玩着一厢情愿的追逐游戏,以至于到最后我都不明白我是在干嘛。而她是否知道我在她不远的背后?一直都在。
  “糟糕。”我心里突然地打了一个圈。在穿越了一片小树林之后王婷婷此刻正奔向一条小河。她腿力不错,正在做最后的冲刺。而在心里的那个圈让我仿佛身处两个世界。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更加快了我奔跑的步伐。心里却知道没用,就像十年前那样没用。由于我一直控制跟王婷婷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此刻我已经赶不上她。
  “扑通!”小兔子一头扎进冰爽但污浊的河水里。我目睹着她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瞬间。
  当我赶到现场,那雪白的小兔子已经在河面上挥舞着双手挣扎。
  我就像是被谁拍了一下脑袋一样呆住了。我那脑袋里面一片混乱,我已不能分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我不自觉地用了两秒钟抓住了那回忆的一幕:
  正是十年前,我妹妹也是这样地挣扎在河面上。我看着她高举着手臂,拼命地挥舞着,就像是在做一种奇怪的体操。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曾抓到过一个树干,那是我扔给她的。我还往河里不停地扔东西,塑料的以及任何能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我听到她叫:“哥哥,哥哥,哥……哥……咕噜噜噜”接着她咽了几口喝水。我都能听到那河水灌入她窄细的喉咙的声音。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往河里扔的漂浮物,只能呆呆地站在岸边。我还能听到那一声声逐渐浑浊的“哥哥”,但我根本不能亲口答应我妹妹一声。我的双眼不知被谁注满了眼泪,却只能傻傻地站在岸边一动不动。我的双腿都在发抖,却无法移动半步。最后,我看着浑浊的河水慢慢淹没了我妹妹扎着蝴蝶结的头发……
  现在,就是此刻,我居然遇到了与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情境。仿佛这十年只是我一眨眼的两秒钟而已。但是这回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已经身强力壮,再也不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我在岸边站了一秒钟后,迅速地把我白色的衬衫脱去,就像有一双手正在帮我这样做。随后把它丢在一旁。我一头扎进了比十年前更浑浊的河里,“扑嗵”。
  我的确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我了。我能在水中自由行动。一进入小河,我就顺利地拖住了浑身湿透了的正在小河里舞动着全身的王婷婷。接着我一把就将她拽上了岸。她并没有因为喝了过多的河水而昏迷。过了少许,她就睁开了湿润红肿的两只眼睛。她更像一只兔子了,眼睛也是红的。
  但此时,我却愤怒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啪!”。我知道我为何如此愤怒如此激动,我不愿经受第二次无边的苦痛。
  “呜呜呜……”她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哭出了声,听到这稚嫩的哭声我也即刻轻松很多。她那双眼表明了她已流了很多眼泪。
  “你干嘛救我?呜……呜呜……”她一幅哭腔,着实还让人沮丧。我看到她趴在岸边那样子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我没回答她,就退回了几步找回了那件白色的衬衫。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我这一身湿衣服恐怕是不能马上干得了了。
  “你还打我?……呜……呜呜……”
  “那你干嘛跳河?”我憋不住情绪愤怒地呵斥了她一句。
  “因为……呜呜……”她撅起的嘴唇都能让我想起我的妹妹,“因为我爸是个窝囊废!我妈……呜呜……我妈她又是一个神经病!”
  “你在说什么?”我很诧异,我的确怀疑自己听错了。我甚至怀疑她说的“窝囊废”是在说我而不是在说她爸。至少我爸打我的时候就经常骂我是一个窝囊废。上次我听她说起她爸的时候她还非常自豪地说她爸是人民警察呢!而她妈,她妈又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神经病?
  “你爸不是一个人民警察吗?”我故意强调了“人民警察”这四个字。
  “不是不是!”王婷婷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爸他……呜呜……是一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
  我很震惊,这么一个刚刚从小学毕业的小女孩能用“懦夫”这样的字眼来诋毁她的父亲。连我也没有这么说过我的父亲,虽然我那么怕他,而且根本不可能这样说我爸——他一点儿也不懦弱,简直强悍得令人恐惧。
  但与此同时,我开始同情和可怜起她来。我对她的感情一直怀有这两种情绪。我缓缓地走近她。很奇怪的,我居然一把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我的怀里。
  “别管你爸和你妈了,我是你哥!”




第二节饼干(1)



  整个暑假的后半段我都跟手枪在一起了。
  她不喜欢我叫她“王婷婷”或者“婷婷”,她觉得那样叫特别别扭。除了上课的时候,她告诉我,几乎没人那样叫她。而我这样叫她的时候,她觉得就像是她某一个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似的。她已经听惯了别人叫她手枪,一叫她手枪她应地特别快,就如同我也听惯了弟兄们叫我“冰哥”一样,有谁一叫冰哥,我马上情不自禁会“哎”一下,跟条件反射似的。
  在这个暑假里,她有时候还不回家,晚上就住我这里。这一点连我自己都颇感意外,但她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似的。真正跟她在一起以后,我也觉得她是一个小孩,而不是一个小女孩。十四岁啊,我的天。我只愿意拉着她的手,任何其他的念头一旦闪现,我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虽然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我的的确确更愿意把她当作真正的妹妹了——也许我的妹妹就是她,她们俩是同一个人。
  而她已经很习惯于直接喊我“哥”。
  “你不要直接叫我哥,叫我冰哥,或者干脆直接叫我棒冰也行。”我实在不愿意想到我那个可怜的妹妹,而且她这样叫我我总觉得别扭。
  “不,我偏要喊你哥。哥,哥,哥,哥,哥……”她狡黠地笑,没完没了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整天都跟着我,成了我的另一条尾巴。
  我但愿自己听多了就能习惯,忘记我那真正的妹妹。
  我跟我的弟兄们谈起我“英雄救美”的事儿时,可要比真实的情况轻松多了。到了晚上整条大街都是我的天下,从大街的这一头到那一头,街上走动的男孩儿都是我的弟兄。也有不少女孩穿梭在街上,都些女孩则都是我弟兄的小妞。只有一个不是他们的妞,是我的妞。她叫饼干。
  我从中学毕业后出来混的时候,饼干在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了。有好几个小混混都对外声称饼干是他们的女人,但后来我才发现那都是他们吹牛吹出来的。
  理所当然的,当我用我的拳头,以及稍稍占了我爸的一些光,打出一片我的天地,打出我的名声之后,饼干的的确确跟我好上了。但我也不能说她是我的女人,这个恐怕知道的人不太多。只有真正跟饼干好过的人才知道,饼干通常情况下并不只跟一个人好。她活动的范围很大,天南地北的都有她的朋友,我想整个区都有她的人。我觉得她是电视剧中那种“大姐大”的角色。
  因为手枪和饼干,弟兄们常说我棒冰“老少通吃”。我表面上必须装出一副得意洋洋无所不能的幸福姿态,内心才明白这两个女孩都是我的衣服——这不是大老爷们通常做的比喻么?女人就是男人的衣服。我知道手枪是内衣,饼干是外套。
  当饼干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勾着她的肩膀来回招呼兄弟们去上馆子,或者唱歌,或者去镇上洗桑拿浴。
  那天我们去的是桑拿浴。
  “小冰,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小丫头。”
  只有饼干会这么叫我,她在洗脚店里闭着两只眼睛若无其事地说。她这句话说出口我就能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不想拆穿她,非但如此,我还想逗她玩,看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啊。是啊。哈哈,那丫头片子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眼睛圆圆的,眉毛弯弯的,笑起来就像一朵花——指不定将来比你还好看哪!嗯。”
  “那你准备一直养着她了,是不是?”饼干睁开了眼睛稍稍抬起身子来看我。
  我不知道饼干此时是否真的生气。她平常经常生气,为了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她也能火冒三丈。有时侯我会故意逗她生气玩。我跟她的关系并没有别人眼里所看来的那么和谐,但也不糟糕。
  “不,不,不。就是一个小女孩啊,她现在整天叫我哥。哥哥哥哥哥,一天到晚都这么叫我,叫得我心里都发麻。”
  “哟,亲热的嘛。还心里发麻?是发酥才对吧?”饼干也逗我。
  “你可别把我说成那样。人家真是小女孩,呵呵。”我笑着说。
  “噢!是小女孩。那这个小女孩的味道如何?”饼干冷笑着点起一根烟,打火机所带来的火光闪在这个昏暗的房间特别耀眼。
  “哈哈,也就那样啊。我不觉得有什么两样。嘻嘻嘻。”我故作调皮地说。我这么一个回答就是默认了我碰过手枪,但这并不是真事。
  饼干听我这么一说就“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甚至把她身旁的一个洗脸盘都踢翻了。她急匆匆地踩着她的拖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行将开门离去。
  “糟糕。”我心想,看这模样她是真生气了。我赶忙也把脚从热气腾腾的洗脚盘中抽出,追着饼干去。
  我身手自然敏捷。没等饼干打开房门,我就成功地拖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没料到她一个反手就抽了我一个巴掌。
  “啪!”
  我的脸顿时辣辣的。她用一种女人特有的凶狠眼神盯着我的脸。
  “你干吗打我?”我想都没想过饼干竟会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打我,下手还这么重。
  “打的就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饼干凶暴地叫着,“你放开我,算我饼干看人看走眼了吧!”
  我的手可不能放,这我知道。此时一旦我松了手,饼干也许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活中了。我太了解她的个性,说一不二,说东不西。我没有经过考虑,也不用考虑,我就是不能让饼干就此离去。这当中一定还有什么特别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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