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时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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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时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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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衣橱里,挂满女人时装,还有十几套“杰尼亚”西装,前妻曾逼他买过一套,这个牌子记忆犹新。梳妆台抽屉有不少金银珠宝,提不起兴趣,这种东西拿了后患无穷。床头柜中的几本存折,他也懒得翻开看。全部搜完,只在枕头下找到几千零散的美元和一个大信封的港币。他不死心,上回自己送十万也嫌少的人,不可能家里只有这一点。
    
    重头再搜一遍,他死心了,衣橱里藏有一个保险箱。保险箱不会开,在劳改场,韩老鬼和他讲过方法,从没试过,就算想试也要有工具才行。气恼地往保险箱踢了一脚,掉下什么东西,是相册?不对,不是照片。刚检起来,怀里的手机响,惊得他又把相册丢下。
    
    谁来的电话?显示的号码很陌生,想关掉不接,又怕万一是家龙提前对小小下手。
    
    打开一听,声音也很陌生,对方讲完,才慢慢想起,竟然是打保龄球认识的那个警察!
    
    支支吾吾应付完毕,出了一身冷汗。
    
    相册里原来是主人收藏的各国钱币,足有十来本之多。翻看几页,只认识美元、英镑和港币、台币,想了一会,还是收进背包。离小保姆平时卖菜回来只剩十分钟,来不及再去看别房间了。
    
    出门时,天下起毛毛细雨,街上行人稀少。摩托车座包已有积水,无心去擦,跳上去,飞快离开。
    
    倒霉还在继续啊!
    
    边开车边哀声叹气。匆忙间,走反了方向,不是往市区,而是往郊外。
    
    一辆货车从身边超过,他加了一手油跟上去,把装有那些相册背包,准确地撂进了货车车箱。心想,算是上次受冷遇的报复吧。
    
    第三章
    
    1、
    
    香港的高楼大厦比内地的好看多了,内地的高楼,是一个爹妈生的孩子,个头虽然不一样,可脸目差不多,衣服也中规中矩。香港的高楼是一群野孩子,长的奇形怪状,梳妆打扮不拘一格,起的名字更是非同凡响。
    
    初到香港头两天,大光只看楼,不看人。脖子仰得生痛,才低下头来与人打交道。在手饰店、时装店、玩具店连续吵了几架,对香港的好感一下荡然无存。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店家不还口,全是以他的几声“操你大爷”告终。
    
    香港人真他妈蠢,山东话不懂就算了,普通话也不懂。大光的普通话在狱中跟家龙学了两年,自以为非常标准。最后在一家钟表店,大光差点被扭送警局。起因是人家不收人民币,大光自然拍桌而起:“操你大爷!毛主席你不收,你收什么?”用力过猛,把柜台拍裂了。好在会英语的肖秘书赶来,才没让警察把他带走。
    
    “肖叔,这香港人哪个星球的?”大光学会了叮叮的口头禅。
    
    “是中国领土,特别行政区,这个复杂,你没必要懂。”肖秘书有张胖呼呼的脸,笑起来很慈祥。进“龙达大厦”后,大光有什么问题都找他问。
    
    “他大爷的,毛主席也敢不收,这不是扯鸡巴淡吗?”大光还是想不明白。
    
    “这里主要用港元,忘记帮你换了。哟,又碰上堵车?唉!我迷下眼。”肖秘书说睡就睡,一会就响起呼噜。
    
    那晚带于小个吓退二炮后,大光虽说被家龙糗了一顿,不过却真正成了家龙的亲信。他接管了集团公司主要部门的保安,包括家龙别墅。平时给家龙司机,两人形影不离。此次来港,大光兴奋得一夜睡不着,比他更兴奋的是叮叮。连夜列了一个采购清单,否则,大光才没心思到处“操你大爷”。
    
    “你个死人头,香港尽是艾滋病,敢碰一个婊子,回来别碰我。”
    
    “去你妈的,老子去出差,又不是去嫖妓。”
    
    两人渐渐形成了这种交谈方式。起初,大光曾打算叮叮嘴巴伤好,要她滚蛋。有次,两人泡在浴缸里,大光无意中说起管理保安头痛,被叮叮骂了无数次死人头,他发现这女人不单会跳脱衣舞,还能给他拿主意。后来,大光对她说:“你他妈要是不走,我娶你做老婆。”叮叮留了下来,不过没答应给他做老婆。
    
    “肖叔,到了。”出租车到了家龙下榻的酒店,大光推醒还在打呼噜的肖秘书。
    
    “卖这么多东西,大光,有女人了吧?哈哈,怪不得近来穿的都是名牌。”
    
    “别说了,回去要扁她一顿,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她开的单子还没买到一半!”
    
    “哈哈!别胡吹了,这么百依百顺,你小子给人家迷上了!”
    
    “哪里,是这婊…是她吵着要跟我的。”
    
    两人有说有笑经过酒店大堂,快走到电梯时,肖秘书突然拉大光的手说:“到酒吧去坐一下。”大光糊里糊涂地跟走,忍不住转头望。只见一个神情高傲的老人,在几个穿西装的人簇拥下,正从一部电梯走出。
    
    是打网球的那个老人,难怪龙哥不让回房。
    
    环绕网球场的铁丝网,让家龙极不自在,他仿佛又回到劳改场的监舍。可他不能不来,而且是巴巴赶到香港来。虽然身上穿网球装,他连球拍都懒得碰,不会打,也不想学。来港五天了,老师以公务忙推托,今天总算安排时间接见,又打什么网球。
    
    香港不再有什么吸引力,八年前,家龙有机会成为香港居民,可一念之差,或者说是风云突变,香港没来成,反倒进了劳改农场,一住三年。
    
    一支雪茄抽完了,家龙接上第二支,拿出昨天刚买的一把像断头台一样的雪茄刀,斩断雪茄头的一瞬,得到一丝快感。点燃雪茄,喷出口浓烟,厌恶地望向球场。
    
    “好球!”
    
    网球场上的老师打出一记ACE球,家龙机械地喝了一声彩。
    
    二炮会投老师所好,学网球不到半年,就有模有样。老师早已招架不住,连家龙这个外行也看得出他是有意相让。老师不再是当年矿区中学的老师了,也不再是那个把他调省城的老领导,老师像个国王,自然有人讨好。自从八年前电器城的那场大火后,家龙在监舍里开始有这个感觉。
    
    家龙自认是个倒霉鬼,小时是黑五类子女,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却当上了最后一批知青。这也罢了,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时值拨乱反正,原以为黑五类子弟将成为未来的资本,万万没想到,分配那年,由反革命平反为高干的老爹,竟激动过度,一命呜呼。同年,老娘也撒手人寰,他差点疯了。幸亏老师,父亲的朋友,伸出一把温暖的手。
    
    两小时过去了,网球不分胜负地进行,家龙的心里越来越烦躁。
    
    大光凑近说:“龙哥。家里来电,是郎……。”
    
    “去!有事叫老肖处理。”家龙不耐烦地打断。大光刚要走,又被他叫住:“你说郎什么,是不是郎中保?”
    
    “是,是郎中保,家里来电说,他去找几回了,说要还债。”
    
    这小子居然搞到钱了!家龙突然有点失落。奇怪,两个月内还清近两百万,太不可思议了。据了解,郎中保的公司早已死翘翘了,不但欠他的,还欠银行一大笔。除了走歪门邪道,谁也没哪本事,可这个正儿八经的人,有什么歪门邪道可走?之所以借钱给郎中保,看中的就是此人诚实。当然,、除了有高利可收,一部份原因,是对服刑期间郎中保以礼相待的报答。不过,那晚被“当床”羞辱仍耿耿于怀,以郎中保儿子要挟,就是为了报复。
    
    “好球!老师。”二炮的高声喝彩打断了家龙的遐思。
    
    想吸口雪茄,雪茄不知几时灭了。大光会“咣当”响的火机打燃,递到面前。家龙厌恶地别过头,,把雪茄甩桌上,挥手说:“你去吧!”
    
    这么快就给他还完债,少了许多报复的乐趣。在监狱时,郎中保的为人,与其他行事怪异的狱警大不相同。疾恶如仇,刚直不阿,正气凛然,似乎是那种用“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令家龙既反感,又敬畏。不是谁都能把这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惜啊!
    
    “你也该打打网球。”
    
    想起郎中保,家龙心神恍惚,没察觉老师已坐到身旁。想起身,屁股稍稍挪动又坐住。老师向二炮招手,边喝水边说:“你是打块网球的料,让球的水平也蛮高的嘛!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二炮戴起墨镜,也走到球场边的阳伞下,嬉笑道:“我那是给你多一点锻炼的机会,有强壮的体魄,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嘛!”
    
    老师愉快地笑了,家龙也干笑几声。
    
    “大龙今年正好四十,二炮也三十八了吧,你们都不是当年的矿区顽童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呢?不像话。”
    
    老师提起正事,不过是开玩笑的口气,家龙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去。
    
    “老师,这事怪我。”二炮突然跪在草地上,边说边嚼香口胶。“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为点小事跟龙哥斗气,我已经向他赔礼道歉了,你要骂,骂我吧。”
    
    “你们要团结嘛!”老师官腔十足,“凡事要心平气和。二炮,以后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听你龙哥的话,集团公司那么大的摊子,他容易吗?老大不小了,做事还像个小流氓,有时间多读点书,知道没有?”
    
    怎么像是在演双簧?家龙内心愤愤不平,还是假惺惺地把二炮扶起。
    
    老师从座位起身,拍拍二炮的肩膀,说:“知错改了就好。我先走,特区政府有个酒会,我今晚离港。你们好好玩玩,明天再走。”说完头了不回地走出网球场。
    
    二炮目送老师远去背影,摇头笑道:“这什么事呀?赶来等五天,就为这五分钟。喂!龙哥,你走不走?我今晚是要走的。”
    
    这一趟白来了!
    
    人走光了,家龙点燃桌上抽了半截的雪茄,贪婪地吸了几大口,静静地坐椅子上不动。
    
    一句话说上不要紧,老师和二炮的默契,让他黯然神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莫非老师二炮这个亡命之徒也怕三分?不像。是二炮揪住了老师哪根小辫?可能性也不大,一年见不到老师两次。反常啊!二炮反常,老师也反常。
    
    从网球场郁郁寡欢地回到酒店,跨进房间就看见老师坐在临海的阳台上,家龙赶走跟后的大光。咳嗽一声,也走到阳台,临风而立。
    
    “十年前,第一次来港,我就住这个房间。”老师远眺海景,表情却不像怀旧。
    
    “是啊!香港的变化不大。”家龙猜不出老师想说什么。
    
    老师撑座站起,说:“很多时候,不变化比变化要好。”
    
    “是啊,是啊!”家龙感觉老师想从他的话中挑出什么,干脆不接话茬。
    
    “你在香港也有一家分公司吧?”老师的提问并不想要回答,“你现在管的公司可真多啊!听说前段时间果园也有了一个。难为你了!”
    
    家龙回以一个苦笑。
    
    “是啊!每多一个公司,就等于给你多一个包袱,就等于柳姑的投资又一次失败。有必要反省投资的策略了!你看看,快成放高利贷的了,到头来,收不回资金,你又多一家公司。二炮呢!整天忙于催债,和黑社会没两样!抽空找柳姑、肖秘商量一下,不能再这样随便放贷了。”
    
    家龙哭笑不得,这不是废话吗?商量再好,你老人家一个电话,明知死水一潭,也要往里跳。判断不出老师的来意,他还是忍住没说出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老师果然敏锐,“你们吵架的前因后果,我知道。二炮催到欠款不上缴,中饱私囊。你劝说不灵,以克扣工资相逼,二炮带保安造反,你老哥子也毫不示弱,从而酿成流血事件。对不对?”
    
    “嘿嘿!好像不止这些?“家龙想试探老师的立场。
    
    “好一个以静制动,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学生。我帮你说吧,是不是二炮嗜赌成性,在他手上的巨款已挥霍殆尽?”
    
    原来你都知道了。家龙点头不语,心里酸痛,摸出雪茄点燃,遥望远处海上的一叶孤舟。
    
    “给我一支雪茄。”老师伸出手,声音突然变调。家龙奇怪,老师已经戒了几年烟,他也不问,拿出雪茄,打燃火机。
    
    老师连吸了几口雪茄,随意地说:“你知道东东回国了吗?”
    
    “不、不知道。”家龙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这人是他命中的灾星。
    
    “东东去年回国的,现在是一个镇的镇长。你,你还记得当年和他打得火热的那个艺术体操运动员吗?”老师的表情像当年准备在课堂上宣布谁将受处罚。
    
    “记得,现在经常在电视上跳健美操的那个。”家龙隐约有大事发生的预感。
    
    “前几个月,死了。”老师说话间,没停过吸吮雪茄。
    
    灭口!脑海第一时间里出现这两个字,家龙先是震惊,接着,闪过一瞬间的幸灾乐祸。当年人家是小女孩不懂事,如今不同了,漫天要价,当然,那只有死路一条。
    
    “是二炮吧?要给他做些安排?”家龙已找到了二炮有恃无恐的答案,这一会,他也能清晰地看见老师的思路。
    
    “有时候,你比东东更像我。”老师吸完了一支雪茄,“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才见你们了吧?不是二炮无理取闹,我也蒙在鼓里。这件事东东又做错了。当年火灾害你坐牢,可以用年轻解释,以为他留学几年成熟了,谁知……,唉!退一万步讲,也不能找二炮呀?这小子在东东那里拿过好处,又想向我伸手,这成了彻头彻尾的敲诈!和那个女人有什么两样?大龙啊!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站出来。”
    
    “是啊,东东应该先找我商量。”家龙再次眺望远方的那叶孤舟,一种船长的感觉油然而生。
    
    CHEERS酒吧的门头上,亮起五颜六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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