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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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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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老大不愿栽到李能三手里,高傲地说:“这不成问题!”
  眼下石老大过日子的心气正盛,怎么会同意入社呢?
  石大夯知道爹买了地,跟他大吵了一通。爹不但不认错,反而觉得给家里立了功,给他长了脸。气得他跑到区里去找区长鲁子凡。鲁子凡听了,心里沉甸甸的。他长叹一声,“看来农业社到了非办不可时候了!”
  “鲁区长,你说怎么办?”大夯着急地问了一句。
  “大夯,先别急,这事值不得大惊小怪。”鲁子凡说,“对于翻身农民买卖土地的事,我们应该理解。庄稼人靠的就是地,没地就没有收成,没法过日子。没有地,就得去给人家干活,就得让人家剥削。因而农民致富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置地。可他们没想,那些因天灾人祸不得不卖地的农民怎么生活?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这个苗头必须制止。如果任其发展,还会出现两极分化,我们党领导的土地改革就前功尽弃了。我们党革命的根本目的,是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富裕日子。毛主席早在年,就在解放区提出了‘组织起来’的口号。成立互助组只是初步的合作。现在党中央提出了办农业生产合作社,这就比互助组前进了一步。这都是防止两极分化、走向共同富裕的具体措施。对买卖土地的问题,我们既不能放任自流,又不能生硬地制止。要教育,要引导,从根本上提高他们的认识。”
  老鲁一番话,使石大夯进一步认识到办社的重要和工作的艰巨。但他不怵头,满怀信心地说:“鲁区长,我回去再给爹做做工作,不行再请你出山。”
  “一定要有耐心,千万不能急躁。”鲁子凡嘱咐大夯,“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有些思想是千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像中医看病一样,先摸准脉,然后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啊!”
  石大夯回到家,趁吃晚饭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对爹说:“李大昌这地咱不能要。”
  石老大眉头一皱:“怎么不能要?”
  “这条路走不得。”
  尽管这话大夯说得和声细气,石老大听着却如雷贯耳,压在心底的火气不由地又窜起来。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地说:“自古以来,有买有卖,天经地义!”
  石老大说话理直气壮。大夯从爹身上看到了思想工作的难度。但他不急不火,耐着性子说:“爹,听我慢慢说。”
  石老大好像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似的,把脖子一拧:“我不听!”
  老伴儿怕爷儿俩闹僵吵翻了,白了老头子一眼:“看你这毛躁脾气,横是让大夯说完呀!”
  老伴儿这么一说,他不言声了,倚在被窝卷上抽起烟来。
  大夯不紧不慢地说:“爹,按过去的老理儿,买地是好事,光彩事,光宗耀祖的事。可现在解放了,老皇历看不得了,老理儿也讲不通了……”
  “老理儿怎么讲不通了?”石老大抽着烟,插扛子问了一句。
  爹这么一问,大夯心里笑了,说明爹在认真听自己说。他又拉开了话匣子:“爹,眼下咱刚填饱肚子,怎么能到别人嘴里去扒食呢!李大昌不正干,全村没人心疼他。如果咱买了他那二亩地,他就不能过日子了。我是党员,又当着支书,对他不能见死不救,咱应该拉他一把,不能趁火打劫!”
  石老大全神贯注地听着,最后一句话刺疼了他,恼怒了。他猛地坐起来,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一磕,质问道:“你说是我趁火打劫?李大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向来就不会过日子。他是没落地主的恶习不改,土改就不该可怜他,定他个没落地主,看谁还敢替他说话!”
  为了缓和谈话的气氛,大夯给爹卷着一支叶子烟,慢条斯理地说:“爹,你说的是实情,上查三代他不是贫农。但他本人没参与过剥削,我们不能把他推到地主那边去。他好吃懒做的毛病是多年养成的,不是一时半晌能够改好的,属于教育问题。他生活有困难,咱不能看着不管,更不能夺他的饭碗子,你说对不?”
  石老大接过大夯卷的叶子烟抽着,心里火气小多了,觉着儿子说的在理,但不能轻易认输,冷冷地说:“他有困难,咱管不着!”
  “爹,这事你可以不管,可我是支书呀,能不管吗?”大夯说,“他有困难,咱应该帮他。就是看在月萍的份上,也应拉他一把,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吧?”
  这句话捅了石老大的肺管子,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点燃起来。他把桌子一拍,怒发冲冠地说:“你说我往火坑里推他?你把爹看成什么人了!”
  大夯也觉得话重了,解释说:“爹,我是说咱买了他的地,就断了他的生活来源。把那地退给他吧,要不也得入社。”
  一提入社,石老大的心就凉了半截。真要入社,这地不是白要了吗?那三石半小米也就白扔了。他伤心地摇摇头,喃喃地说:“社咱不入,地也不退。”
  大夯没想到爹的思想这么顽固,看来一时很难转过弯来。他也再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说服他,只好把鲁子凡搬出来,说:“鲁区长说咱不能买这地。”
  大夯拿出了杀手锏,并没有镇住石老大。土改时,鲁子凡跟他在一条炕上睡了半年,他跟老鲁是贴心的好朋友。大夯这一说倒提醒了他:“我倒要问问老鲁去,看他说个啥!”说着,就跳下炕往外走。
  老伴儿急了,拦住说:“你看天都什么啥时候了!”
  “我心理堵得慌!”石老大扔下这么一句,气呼呼地走了……
  鲁子凡是石老大最信得过的朋友。他刚从部队转业就参加了土改,扎根串连就把根子扎在石老大身上,与他吃一锅饭,睡一条炕。现在老鲁当了五区区长,又包着他们东堤下村,石老大碰上大事小情,都愿找他聊聊。
  石老大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码头镇,找到区公所,正巧鲁子凡下乡刚回来。他见石老大这么晚来了,就知道大夯没有做通他的工作。于是明知故问:“有急事吗?”
  “我有话问你。”石老大像刚出笼的包子满带气。
  鲁子凡把他让进屋里,把烟袋递给他:“先抽一锅子。”
  “不抽。”石老大好像在跟他赌气。
  “这是跟谁吵了?这么大气!”鲁子凡揣摸他夜里来访,就是为办社的事。见他火气这么大,故意把话引开,笑笑说:“听说你来码头镇替大夯相媳妇了?”
  石老大对这事不置可否,只是阴沉着脸,呼哧呼哧地喘气。老鲁说:“现在颁布了婚姻法,儿女的婚事不兴父母包办了。”
  老鲁这么一说,石老大倒觉得这事应该叫老鲁给大夯做做工作。可他今天不是为这事来的,也顾不上这事,便说:“那事我做主了,什么事都自由还行?我今天是来问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呀?”
  老鲁这么一问,石老大便郑重其事地说:“我问你,还兴不兴买地?”
  老鲁没有回答,反问一句:“你说呢?”
  “自古以来,有买有卖,天经地义。”
  鲁子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笑着说:“现在土改了,你们村又成立了那么多互助组,有困难互相帮助一下,谁还卖地呀!”
  老鲁这么一说,石老大卡壳不再言语了。老鲁接着说:“有的人觉着自己有车有牛,万事不求人,对合作互助不热心,不积极,主要是怕入社吃亏。我们有责任帮助他们提高认识,你说对不?”
  石老大没有心思听,只是盲目地点着头,随葫芦打汤地说:“是,是。”
  老鲁接着问:“大春天青黄不接,你们村有揭不开锅的吗?”
  石老大一下子想到了李大昌,不由地脸发起烧来。他慌乱地应着:“五个手指头多会儿也不一般齐。”
  “快说说你们村谁家揭不开锅了?”
  石老大想说李大昌,但他买了大昌的地,好像舌头短了,没有张开嘴。支吾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大概有那么几家。”
  鲁子凡有意把矛盾捅开,瞅了石老大一眼,问道:“听说李大昌卖了二亩地,有这事吗?”
  石老大心里一震,“土改济贫救不了人。他老毛病不改,还是好吃懒做,油瓶倒了不扶……”
  “所以,他就卖地,你就买,是不是?”鲁子凡趁机把问题点开了。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石老大,顿时有一种被脱了光腚似的难堪,低下头不言语了。
  鲁子凡严肃地批评他,“你真会趁火打劫!”
  石老大理屈词穷没吱声,只是吧嗒吧嗒地抽闷烟。
  鲁子凡瞅着眼前这个干瘦老头儿,一下子就看到他的内心。语重心长地说:“石老大呀石老大,你那干净的心里也长草啦!你这个被人剥削了半辈子的老雇农,现在也想走那条路了。看来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呀!”
  “我、我……”石老大想争辩,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鲁子凡觉得,买卖土地,这不只是石老大和李大昌两个人的事,这是当前的一个苗头。现在翻身农民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上,是往前走,还是往回退?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有些人想发家致富,不管别人咋样,开始想在别人的碗里捞吃的了,想借别人的一时困难,买人家的地。这个苗头必须认真对待,要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引导他们向前走。特别是像石老大这样的人,既是老雇农翻身户,又是先富裕起来的户。他儿子大夯既是党员,又是干部。老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村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不能让他随心所欲,要掰掉他脑子里长出的疯杈儿。于是语重心长地说:“老伙计,这步棋你可走错了!”
  石老大依然在闷头抽烟,没有言语。
  鲁子凡接着问:“像李大昌这样的户,你们村还有吗?”
  “有。”石老大顺嘴说,“东头的李凤岚,孩子突然得了重病,没钱治,卖了二亩;西头的老金波赶上丧事,拉下了窟窿,卖地还了饥荒;还有南头的老鼠三急需用钱,卖了二亩青苗……”
  鲁子凡认真地听着记着,心情十分沉重。他叹口气说:“如今解放了,土改了,按说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这说明,土改并不能保证贫下中农不再过穷日子。如果不走互助组合作的道儿,仍然会两级分化。若不制止,还会出现新的地主富农。”
  “你说我变成了地主富农?”石老大瞪大吃惊的眼晴,“我只是买了二亩地,又不雇工剥削人,怎么会变成地主富农?”
  “你想想,有买地的,就有卖地的。这一买一卖,就有了穷富之分。如果今年买二亩,明年买二亩,天长地久,积少成多,不就变成地主了吗?现在你家劳力多,不需要雇长工。如果地多了,自己种不过来了,能不雇长工吗?哪个地主不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呢?”
  石老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张核桃脸深藏着疑虑。自打土改后,“地主”这个词在人们心目中挺臭。他被地主剥削了多半辈子,吃够了苦,受够了罪。现在鲁子凡却说他快变成地主了。这个词刺痛了他的心,这比搧他两个耳光都难受。他觉得这是往他身上泼屎撒尿,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瞪着眼珠子跟鲁子凡吵:“我买地是为了过好日子,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娶了媳妇就要生孩子,一下子添好几口人,你说不置地日子怎么过?”石老大说得理直气壮。
  鲁子凡也寸步不让:“你怕添人进口地少了,日子没法过,就买地。怎么就不想想卖地的人,没了地怎么过日子!像李大昌这样的户,把地都卖光了,吃啥?只有喝西北风了!”
  鲁子凡的话像重锤敲在石老大的心上,使他那僵化的脑袋裂开了缝,慢慢醒过闷儿来了:莫非我吃了迷糊药啦?大夯说我卖了半辈子苦力,连人应该靠劳动吃饭的道理全忘了。我真是办了一件糊涂事。他觉得有愧于李大昌。别说他是月萍的爹,就是别人也不该见死不救,更不该趁火打劫。他忽地想去看看李大昌怎么过日子。于是告别鲁子凡回村了。
  夜里的风虽然不大,却有些冷意。街上静静的,远处传来几声“嗯啊嗯啊”的驴叫。他知道已经是后半夜了,劳累一天的庄稼人正在酣睡。他左拐右拐摸到李大昌家。这是土改时分给他的一处独院。原来房子全是砖挂面儿的,如今门楼和院墙全拆了,三间北屋的表砖也全扒下来卖了。他推开那个用秫秸绑的柴门,朦胧中看那北房豁豁牙牙破破烂烂,不由得     一阵心酸。他见屋里黑洞洞的,知道二迷瞪已睡了,便喊了一声:“大昌!”
  屋里没有动静,他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谁呀?”屋里的人好像刚被叫醒,不耐烦地问道。
  “是我,石老大。”
  “深更半夜的你来干啥呀?”
  “我来看看你。”石老大说,“睡一觉了吧?”
  “门没关,进吧。”
  石老大推门进来,被屋里的板凳绊了一脚。没好气地说:“你横是点上灯呀,黑灯瞎火的。”
  “我仨月没点灯了。”李大昌从炕上爬下来,把石老大引进屋,拍拍炕说,“坐吧。”
  石老大摸摸炕见是光板,便问:“怎么连炕席也没铺?”
  “早就换粮食填肚子了。”
  石老大忽然闻到一股酒味,便问:“又喝酒啦?”
  李大昌没有言语。石老大接着说:“大昌,不能再这样迷迷瞪瞪地混日子了。过去要说你混不好,是那不好。如今土改都三年了,人家的日子都越过越火爆,你却越过越不济。这怪谁呢?别再胡吃闷睡了。”
  “我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天生不爱干活,也不会干活。”李大昌无可奈何地说,“再说,我没牲口,也没农具,连那二亩坟地都卖给你了,能种什么呀!”
  这句话像打了石老大一巴掌,脸上热辣辣的,不知说啥是好。他掏出烟袋点上抽着。
  李大昌一闻见烟味就馋得流水拉子,哀求说:“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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