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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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热带雨林-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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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爽吧?给我也来点试试。”尚骁岗走过来对阿旺说道。
“你就别试了!伤口都被辣疼了,人就像掉进炭渣里一样,头发里尽是木炭渣,赶快去打桶水来帮我冲掉。”龙小鹰叫了起来。
“还不习惯吧?没事的,总比没有肥皂强。”阿旺若无其事地说道。
龙小鹰没法回答他。木炭渣挂在眼帘上、嘴角边,不敢开口,眼睛也不敢睁开。伸手一抹,满头满脸都是灰渣渣。灶灰水洗澡极为不舒服,不仅没有一点肥皂水柔滑的感觉,还搞得满身都是些粗颗粒,特别是藏在头发棵里的灰渣,更是拿都拿不完,简直就是在自找罪受!
正在痛苦时,夏莲从女同志洗澡间出来了,看见龙小鹰紧闭双眼,像接受惩罚似的笔直站在河边,就好奇地问道,“小鹰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我在做化学试验。”
“没有肥皂了,我教他用灰水洗澡,结果他又不习惯。”阿旺在一旁说道。
“还说没事?我都听见你在痛苦地哇哇大叫,用我的吧。”夏莲把一块香皂塞在龙小鹰手里。
“不用!不用!有灶灰水。”
看见龙小鹰在推让,阿旺在一旁叫道,“小鹰!赶快接住,关键时候,还在楞头楞脑。我走后你小子享福了,找到个十分难得的助手。”
尚骁岗提着水桶跑来了,看见他们在推让香皂,马上放下水桶,一把将夏莲手中的香皂抓过来,高兴地对她说道,“谢啦!我代表本宿舍和站在这里的所有男同胞,谢谢你对革命战友的无私援助。” 
“快来冲水呀!我的眼睛睁不开啦。”龙小鹰又叫了起来。
夏莲提起尚骁岗放在地上的水桶,从头到脚帮他浇下去。
“谢谢!谢谢!好心人长命百岁。”龙小鹰在叫唤。
站在紊乱的水流中看到此情景,韩红伟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夏莲到了一班后,和龙小鹰似乎越来越亲密,她就像身边抓不住的流水,眼看着就要流走了。一阵绝望的苦闷冲击着心窝,就要爆炸啦!赶快舀起一盆凉水,狠狠地浇到头上。
接二连三打败战,让他对这个聪明能干女孩的爱恋愈发强烈,下乡以来一直注意照顾着妹妹和夏莲,感觉夏莲对自己也是蛮好的,只是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大哥哥,还是也有这个意思?雀成双、鸟成对,与其在痛苦中瞎猜,还不如破釜成舟,当面找她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晚上散会后,韩红伟把夏莲约出连队,离开大路,马上就转到屋后山谷里。这里月光幽暗,灌木茂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四周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得赶快说话才行。
“小莲。我想找你谈谈心。”他常这样称呼她。
在互相帮助、互相促进,一帮一一对红的年代,人人都想争取更大进步,即便是一男一女天黑后出门谈心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听到韩红伟要与她谈心,夏莲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连忙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好?”
“哪里都做得好。我是想问你——”韩红伟试探着问道,“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痛苦吧?”
“有啊!想家的痛苦,怎么会没有?但我看到你和小鹰都很坚强,就像你们学习了。”
唉——又是小鹰,出师不利,韩红伟对她说道,“我也不完全像你所想的那个很革命的样子,有时也会有私心,结果总觉得自己很失败。”
“摘花生的事吧?这也是为了集体。其实你们班工作搞得很不错的,一点也不比我们班差。”
又扯到哪儿去了?韩红伟觉得需要进一步明确主题,就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其实我是想问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无论是思想上、工作上,还是对待同志方面,各方面都做得挺不错。”
“但是我遇上了无法克服的困难。”
“难道你有什么心事?”夏莲关心地问他。
“就是——我想——”韩红伟脱口而出,“我喜欢上你了!”说出憋了很久的心里话,卸下千斤重担,终于透过口气来。
突然听到这样唐突的话,一下子把夏莲羞得脸都红了,就像钻进了刺棵里,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惊恐而毫无准备,她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看到夏莲羞涩地低着头,不言不语摆弄着衣角,苗条的身躯被月光钩勒出一条迷人的曲线,整个人显得纤弱而又温柔,简直被迷得魂都掉了,理智也差点坠入荒谷。但韩红伟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急切地等着对方表白。
夏莲抬了一下头……心爱的人要开口了……不过欲言又止。
不能再让这次宝贵的机会溜走,得赶快让对方表态,韩红伟又追问道,“小莲!你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吧?” 
被他一问,夏莲又羞怯地低下头。
触及灵魂的事,摆到一个小姑娘面前,难免一时难开口,现在需要的是耐心,耐心等待……终于,夏莲又抬起了头,像头惊惶失措的小鹿般,慌张地对他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免得让人误会。”
“啊!”就像被闪电击中脑袋,从金光灿烂的云端跌落到巉岩重重的隘口,这样的结果让韩红伟深感意外。
切牌后,抽出塔罗王牌第16位“塔”,塔罗精灵向自己暗示发生了你不想接受的改变,但选择如何改变已经太迟了!在这样黑暗且毫无希望的状态中,你将待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抛下困扰重新上路。高傲自大,基础工作没有做好,急于向别人表露心声,或许是遭到失败的根本原因?韩红伟在内心里自我检讨一番。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如果能接受这段时间以来的教训,或许将会学到更多。
“是该睡觉了,那就回去吧。”
韩红伟沮丧地低着头,跟在夏莲后面,很不情愿地离开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山谷。




53 缺少文化的日子(1)

清晨,河面上白雾茫茫,李银珍抬着脸盆到河边打水洗脸,刚来到芦苇滩,一阵抒情的歌声从河岸飘来,“亲爱的我想随你一同去远航,像一只鸽子在海上自由飞翔……”
歌声优美动听,这个年代还有人敢唱“亲爱的”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到是要去看看是谁在唱歌?蹑手蹑脚走过去,躲在芦苇丛后面一看,是龙小鹰!他蹲在岸边洗脸,利用在河里搓毛巾的几秒钟还在唱黄色歌曲。
如果是别人唱这种低级趣味的歌曲她还无所谓,但是从班长口里唱出来就不一样了,他不应该唱这种歌!一时间,龙小鹰的光辉形象在她眼里大打折扣,急冲冲地跑过去对着他大叫一声,“班长!”
“噢——是李银珍同志。一大早,来请病假吗?不用那么着急。”
“不请病假。侬胆子真大,敢唱黄色歌曲?”
“这不是黄歌,是世界经典民歌。”
“我认为应该列入黄歌范畴。侬是团支部书记,要抓青年的思想意识形态工作,做啥自己也唱起来啦?”
他俩正说着,只听见身后道路上响起一个大嗓门,“小鹰!你们在说些什么?”听声音就知道是副连长熊国杰。
“我们在说抓青年的思想意识形态工作。”龙小鹰回答他。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黄歌、黄歌的?”
“副连长!什么是黄歌?”河边有人问道。
“就是你爱我、我爱你的那种。现在青年人多了,思想比较活跃,很容易受到颓废歌曲的影响,你们团员青年要自觉抵制毒害腐蚀年青一代的东西,带头抵制这种影响革命斗志的歪风邪气。”
“好!知道啦。”龙小鹰回答道。
午休时龙小鹰躺到床上准备看书,伸手到枕头下面一摸,书不见了!最近背地里流传着几本世界名著,许多人轮流着看,被他抓到一本,屋里的人都等着看。难道被尚骁岗拿了?急忙翻身爬起来问道,“骁岗!我的《死魂灵》到哪里去了?”
“你的死魂灵到天国去了。”尚骁岗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原来是被你拿了啊?快拿来。”
“哪样东西不见了?我什么都没拿啊。”
“不是跟你开玩笑,讲买卖死农奴的那本书不见了?”
“会吗?仔细找找,不太可能。”
这样的“四旧”书下乡前该烧的都烧了,被知青偷偷带下来的肯定是绝版,丢了就不会再有。听他们在说书不见了,快要睡着的王辰盛也爬起来翻枕头,急吼吼地说道,“我的《美国的悲剧》也不见了?那可是跟夏莲借的呀,许多人还排队等着看呢。” 
“真的吗?那赶快找。这部书下一个该轮到我了,我还等着要看看,一个追求爱的平庸灵魂,咋个会被万恶的社会推到了电刑椅上?我的灵魂也快要被推到电刑椅上了。”韩红伟说着爬起身来,床上床下忙着帮着他找书。
尚骁岗想起床脚头的棉絮夹层里还藏着本《唐吉诃德》,一翻被褥,也不见了,着急地对着他们叫道,“糟糕!连我藏在脚头的托波左之达幸妮娅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发生了这样的怪事,还能找得到吗?”
“是呀!连唐吉诃德都找不到,你又能上哪儿去找?”龙小鹰回答他。
“遭贼抢了吧?快到其它房间去问问,看大家少了东西没有?”尚骁岗说着翻身爬起跑出门外。
敲开了几间房间,结果发现衣物一样不少,就是最近传看的书都不见了,大部分还是从其它连队借来的。
“抓贼!抓贼!一定有贼来过。这贼胆子也太大了,不会是本连队的吧?”王辰盛嚷了起来。
“今早我出门时书都还在,查一查上午有谁来过?”夏莲说道。
受到惊扰,许多屋的知青都爬起来看东西少了没有?正当大家吵吵嚷嚷要抓贼时,严国定从屋里走出来了。
“找什么找!都是些‘封资修’的东西,需要扫地出门。最近我听说在知青中流传着许多不健康的东西,留长发、穿小裤脚、唱黄歌、看封资修书籍,这对‘抓革命、促生产’极为不利。营里早就布置下来了,说各连队都要查一查。上午我叫副连长不用上山了,挨个屋查一下,结果发现不少,我叫他统统都拿到伙房的灶窝洞里,一把火烧掉了。”
“都烧了?有些是好书啊。你捡查了没有?难道把我的《欧阳海之歌》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烧了?”夏莲着急地问道。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看过,但《欧阳海之歌》我在部队时就知道了,塑造英雄人物时,变相地鼓吹刘少奇。”严国定回答她。
这时熊国杰从屋里走出来了,他对大家说道,“书不用再找啦,按照指导员的安排,全都变成灶灰了。”
“《资本论》你也烧了?”龙小鹰故意问他。
“肯定烧了!讲的都是些封资修、才子佳人的东西。什么简爱、蝴蝶梦、远大前程、荒凉山庄、闪扁担巧遇桃花女、卖油郎独占花魁,好大一堆‘四旧’,我都没来得及细看……”说到这里,他发现有人在偷着笑,突然醒悟过来。“啊——不要来蒙我,我早有耳闻,说是有的连队把*的《资本论》也烧了,引起知青不满。我没见到有《资本论》。”
“听你说得那么详细,把我们的书都看完了呀!到底烧了没有?”夏莲追问道。
“我边烧边随便翻了翻,本人保证没有贪污,一本不剩……”
“行了!别说了。”严国定打断了熊国杰的话。“同志们!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边疆生活单调贫乏,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想在书中找点小资产阶级情调,我不追究,但下不为例。好了!好了!都回去睡觉,不要影响下午的工作。”
书没了,文化枯竭,生活枯燥,天黑后只好听收音机。
全连队只有龙小鹰有一台短波收音机,到了晚上,许多人就跑到他的宿舍来听样板戏。深山沟里只有短波有用,但干扰太大听不清楚,韩红伟找来一根长长的铜线,把它接到屋顶上当天线,这样效果就会好许多。
接好天线,龙小鹰把收音机拿在手里拨弄来拨弄去,咯咯咯,噪音过后,一阵忧伤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情意怎么能忘记?蔓莉你怎么这样忍心静静的就离去……”
带磁性男声马上吸引住大家,黑暗里,一群好奇的眼睛紧紧盯住收音机上面的小红灯,小红灯一闪一闪,声音也忽大忽小,飘来飘去。大家生怕小红灯熄灭了,把从太空中传来的天籁之音也带走,聚精会神盯住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歌声中断了,一个靡靡之音从收音机里跳了出来。“这里是澳洲广播电台Radio Australia……”把大家吓了一跳。
“关掉!快关掉!这是敌台。”李银珍紧张地说。
“不是,中立的,这是澳大利亚广播电台。”龙小鹰连忙说道。
“讲中国话,是蒋匪设在境外设的反动电台吧?”韩红铃怀疑地问。
“澳广不反动吧?可以学英语还可以听福音故事。我母亲信基督教,伊(她)要听来自天国的福音,在家时我就听过这个电台。”朱丹萍插话说。
“什么是福音?”王辰盛好奇地问她。
“福音就是‘好消息’” 
“那就不管他了,我们只听歌。”
收到澳广,这一下把听惯了样板戏的年青人都吸引过来,有人边听,边拿笔把歌词记下来,再写出曲谱,拿起吉他、文子林一弹唱,舒心养肺,真是爽极了!
当知青们习惯了边疆摸黑的生活后,夜晚不再沉默,他们要让青春的活力在荒野月光下照样迸发。晚饭后,小伙子们穿上彰显身材的小裤管,套上用树叶擦亮的皮鞋,手拿六弦琴、八弦琴来到屋外空地玩耍,哼哼流行歌曲,找个女朋友谈谈情话,把所有的时髦和小资产阶级情调都由城市转移到了农村。




54 缺少文化的日子(2)

不管白天多么热,只要太阳一落山,地面马上就会凉爽下来。轻风送走炎热的白天,晚霞迎来快乐的时光,一天劳累下来,多情的姑娘和热情奔放的伙子们就会聚集在一起,天空当帷幕,大地当舞台,尽情放飞自己的青春。
听见屋外面在唱歌,龙小鹰赶快换上衬衫,穿上崭新的绿军装,抱起心爱的手风琴出来凑热闹。现在他浑身充满幸福感,大家都对自己都很好,夏莲让家里寄了一套部队的绿军装给他,朱丹萍很快就帮他买来了鸭蛋绿‘的确良’衬衣,两样行头一搭配,彰显七十年代兵团战士风彩。
悠扬琴声响起,小伙子们唱起了苏联歌曲《灯光》,女孩们唱起了《小路》。虽然没有经历过无情战火的残酷岁月,但战士们保家卫国的斗志和亲人们生离死别的永恒思念,仍鼓舞着大家提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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