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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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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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将军制服的领子里露出了一大截,仿佛这件制服是向人家借来的。

  “是啊,这些天来教授真够受啦:他有多大岁数了?好象比我年轻……”

  米罗诺夫还站在那里,等候回答。谢尔皮林蓦地发现他的鼻梁两侧有戴过夹鼻眼镜的痕迹。自从米罗诺夫带着自己的军来到集团军的三个星期以来,没有看见他戴过夹鼻眼镜。这就是说,过去是戴过的,可现在不戴了。为什么?大概他不想摆出教授的架子来吧?

  “报告吧,维塔列·维克托罗维奇。”

  “最好能按着地图报告。”

  “那就进去吧,”谢尔皮林说。“您那个指挥所实在太不象话了,不知是谁选中了这么个地方!”

  他们走进板棚。米罗诺夫站在地图旁边,悬空拿着一枝削得很尖的铅笔,笔尖向上,好象想以此来吸引大家注意:他马上就要开始讲解了。这个动作一下子使谢尔皮林想起从前的米罗诺夫,那时,他是军事学院的一个年轻有为的研究生,曾经给他们学员讲过军事艺术史。早在那时,一九二九年,他就仿效沙波什尼科夫①的样子留着平分头。在此以前不久出版的沙波什尼科夫论述总参谋部作用的著作《军队的头脑》一书,也被他奉为经典。

  [鲍利斯·米哈依洛维奇·沙波什尼科夫(1882-1945)——苏联军事家,苏联元帅,教授,在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曾任苏军总参谋长。]

  “一四三师的情况……”米罗诺夫用铅笔指着地图,开始报告。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普罗库廷把听筒交给谢尔皮林,他脸上的表情很清楚地说明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谢尔皮林听到对方先称他的名字和父名,接着问他:“你好吗?”他回答时也称对方的名字和父名。

  “谢谢,伊凡·卡比顿诺维奇,我觉得很好。”

  “如果我处在你的地位,恰恰会觉得不好,”巴久克在听筒里说。“你的左邻在十六点钟的时候,比你更接近莫吉廖夫了!”

  “我会采取一切措施,保证明天拿下莫吉廖夫,”谢尔皮林说。

  “你报告一下,准备采取哪些措施。”

  谢尔皮林报告之后,巴久克看着身边的地图,再次进一步问清了情况,最后问道:“刚才听你的参谋长说,你们已经开始架桥了。现在我要听你本人说,桥什么时候能架好。”

  “我希望,最迟不超过二十二点钟向您报告浮桥架成的消息。”

  “好,这我记下来。”从巴久克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气平下来了,按鲍依科在这种情况下惯用的说法是,“晴雨表里的水银柱又上升了”。

  “司令同志,”谢尔皮林说,“我现在报告:塔雷津在他的师的行军途中,英勇……”

  但是,巴久克打断了他的话:“他英勇牺牲的事我从各方面的报告里已经知道了。可是,怎么会牺牲的,我还没有搞清楚。你们难道遭到轰炸了吗?那么你为什么不报告?”

  谢尔皮林把详细情况作了解释,并且还报告,他已经采取措施,防止今后出现类似的情况。有关这个问题的命令将于今天夜里一直传达到集团军的团长一级。

  “出了这种事,只在集团军范围内发命令是不够的。你们还以为现在是四一年或者四二年吗?我要在方面军范围内发命令,在命令里要点你的名!现在你听听最新的消息吧:你的右邻已经转入追击,他们面前的德国人正在溃退,可是他们没有部队去追击德国人!明天九点钟之前,等基尔皮奇尼科夫的主力部队一渡过第聂伯河,我命令,从他那里抽调一O二师,把它交给你的右邻。剩下的部队反正你也够用了,”巴久克大概以为谢尔皮林会提出异议,所以结尾时补充了一句。

  但是,谢尔皮林没有提出异议,他认为让出一个师,虽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这个决定却是正确的!

  “我们按时执行。九点之前把这个师交给他们。”

  “不过,你可别先把它的装备全没收了,再交给人家,”巴久克说。“因为有些人把部队交给友邻部队时,把装备全拿光了,弄得人家接受时一无所得!你听着,现在是十七点钟,这个师现在有多少装备,移交时一样也不能少!我先警告你。”

  “为什么您要先警告我,司令同志?我现在还没有丧失良心呢。难道您已经不信任我了吗?”

  “你别来这一套,”巴久克气冲冲地说。“要是我不信任你,我就不会同你这样讲话了。不管我在什么地方,只要桥一架好,就向我本人报告。不光是桥架好,而且要让第一批技术装备运过桥,那时才能说,桥确实架好了。否则…”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来克制住了。

  “我的话完了……”

  接着他挂上听筒,招呼米罗诺夫过来。

  “请原谅,维塔列·维克托罗维奇,刚才打断您了。请继续报告吧。既然您自己急着要报告,大概从您这里可以听到什么好消息吧。”

  “不完全是这样,司令同志,”米罗诺夫说。

  原来,他手下位于左翼的那个师碰上了德军步兵在自行火炮配合下的反攻,这样一来,他们又停在那里冲不上去了。

  “我想亲自到那里去,”米罗诺夫说。“请您准许我去。”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急着要想把我们打发走吗?我们妨碍您去吗?”

  米罗诺夫一声没吭,但是他的眼神却表示:“是的,你们是妨碍了我。你们不在这里的话,我早就到师里去了。”

  “是啊,我和军事委员也该走了,”谢尔皮林说。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扎哈罗夫却突然对米罗诺夫说:“看来,我也得到师里去跑一趟。我们一起去看看:为什么那里的德国人特别猖狂?好象他们那里的自行火炮特别多!一报告就是自行火炮!这次战役才打响的时候,据侦察机关的报告,没有这么多的自行火炮……”

  谢尔皮林听扎哈罗夫说他又准备和军长一起走,起先心里不以为然,觉得扎哈罗夫是否管得太多了!但转而一想—一扎哈罗夫看问题更清楚。第一天,在米罗诺夫屡遭挫折之后,扎哈罗夫没有离开过他,今天从早晨起又一直待在他这里。可能,现在扎哈罗夫比自己知道得更清楚,应该如何给米罗诺夫鼓气。扎哈罗夫一般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同您晚上再碰头,”谢尔皮林对扎哈罗夫点点头。“您,维塔列·维克托罗维奇,”他握着米罗诺夫的手说,“在分手之前,我要给您一个忠告:您别忘了战神!一个军长亲自到师里去,这当然很好,但是如果他同时还掌握着两三个后备炮兵团,能够爽爽快快地拿出来支援,这就更好了。而且要好得多!恐怕,德国人所以能够顺利地对您的部下进行反击,并不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因为您的炮兵还在开往前沿的途中。而事实上,他们应该到达前沿了!”

  分手之后,谢尔皮林坐上吉普车,车子才开动,他就问坐在后座的普罗库廷:“你们作战处昨天估计,我们右邻对面的德国人从今天早晨开始撤退。是这样吗?”

  “是的,”普罗库廷说。

  “可是德国人早上没有开始撤退。他们的打算大约和你们一样,但是没有接到命令。现在接到了。”

  “基尔皮奇尼科夫今天早晨的进展毕竟是很大的,”普罗库廷说。“基尔皮奇尼科夫既然已经进逼到第聂伯河河边,德国人除了开始撤退之外,也没者其它办法了……”

  如果象现在普罗库廷这样想的话,那是令人高兴的:正是由于我们,由于我们获得了胜利,所以不仅我们对面的德国人,连我们右邻对面的德国人也开始撤退了。尽管这样想是令人陶醉的,然而,他们撤退的主要原因,毕竟是因为左右两个担任主攻的友邻方面军已经深入敌后,使德国人感到有被包围的威胁。因此,他们才命令撤退。

  谢尔皮林想起莫吉廖夫,心里很不安,他担心我们还没有在德国人后方切断通往明斯克和博勃鲁伊斯克的两条公路之前,他们可能先接到命令,开始从那里撤退了。机动部队不能够让德国人的这个企图得逞!这是当务之急!至于谁的师团首先攻入莫吉廖夫。是你的,还是左邻的,尽管你心里希望是你的,但是这毕竟是次要的问题……

  赶到机动部队之后,谢尔皮林看到,鲍依科以向来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把编组机动部队的计划完成得十分出色。组成机动部队的各个部队,都已经在树林里沿大路两侧集结待命,他们可以从这里很快地到达渡口,各个部队的指挥员也已经集合在坦克旅旅长那里了。

  加尔乔诺克上校在树林边迎接谢尔皮林。他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我可以陪您到旅部去吗?”

  “离这里远吗?”

  “离这里三百步,司令同志。”

  “只有三百步,那就走去吧。乘了一天的车,真叫人腻烦了。”

  谢尔皮林下了吉普车,在旅长的陪同下,沿着坦克压出来的辙迹,穿过树林往旅部走去。

  “杜尔迪耶夫什么时候把命令送给您的?”

  “十六点正。”

  “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们旅部。我们马上要给自行火炮团团长和步兵团团长宣读命令。他们来晚了。”

  “工兵部队在什么地方?”

  “命令送来的时候,工兵营营长已经到我这里了。我派他和我的技术副旅长到前边去了。我给了他们两辆坦克,一辆装甲运输车,两辆让工兵连乘坐的‘斯蒂倍克’卡车,就这样派他们到前边去了。让他们亲自去试验一下整个公路的通行能力,给他们的任务是一直到第聂伯河河岸。如果他们到达岸边时,桥已经架好了,那i么也要他们亲自检查一下这座浮桥,让他们从桥上开过去。”

  “好得很。您的技术副旅长表现好吗?”谢尔皮林想起了他训斥过的这个技术副旅长,就问道。

  “我们这里的人,个个表现都不错,司令同志。表现不好的人,在我们这里是找不到的。”

  “您的话基本上是对的,”谢尔皮林笑了笑说。“我这里的人表现也都是好的。可是,我还得问一下:在面临进攻的时候,您旅里的坦克有几辆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有几辆能参加战斗?”

  “原来有几辆,现在还是几辆。全部能参加战斗。”

  “这样的话,我同意说,您的技术副旅长表现是好的。”

  “他和工兵营营长两个人把什么都检查过了,检查得比一般人严格,因为如果稍有差错,那就得由他们负责!”

  “这也对嘛,”说罢,谢尔皮林侧过脸,朝上校膘了一眼,上校在他旁边迈着大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着。

  坦克旅旅长的举止语调令人感到,他是一个满怀信心的人,他不管做什么事,一定都能做好,不可能不做好。

  一般坦克兵虽然体格健壮,但多半个子不高,可是这个人却个子高大,两只挺长的胳膊从军便服的袖口里露出了一大截,脸上长着一个长长的鼻子,脸部肌肉厚实,显示出一种坚韧不拔、聚精会神的表情。现在,他在这片幼树林里走的时候,本身就有点儿象一辆坦克。

  上次,在进攻开始之前看到他的时候,谢尔皮林感到他是个富有经验的人。现在,谢尔皮林感到他还是个坚强的人。

  谢尔皮林和坦克旅旅长在一起走着的时候,想起了朱可夫在这次战役开始之前到集团军里来,讲起战争初期我们所遭到的一次失利的情况。朱可夫对应该为这次失利负责的人的评价是:总的说来,这个将军是不坏的,可是他缺乏坦克的特性!

  什么叫做坦克的特性呢?这不光是勇敢a勇敢的人是很多的。这是这样一种特性,就是明知要碰到很多预计不到的艰难险阻,还是要下决心迎上前去。其他各个兵种的指挥员在指挥进攻、推动部队前进的时候,自己留在部队的后边。除非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般说来,这样做是应该的。然而坦克部队的指挥员却不是留在后边,而是置身于他所指挥的部队中间。他置身在自己部队的行列中,跟部队一起进入突破地段,朝德军后方推进,用自己的铁拳指挥部队前进!

  “把你们旅和自行火炮团里的营长和连长集合起来,需要多少时间?”谢尔皮林大声问。

  “十分钟,”坦克旅旅长回答。“我估计到,您可能在他们跃马上阵之前,要把他们集合起来的,”他忽然用骑兵的术语说了这么一句。

  “您最初是在骑兵部队里的吧?”谢尔皮林问。

  “没有待过,司令同志。我和马没有打过交道!二六年参军之后,就当‘雷诺’坦克的驾驶员,从那时起,我一直在坦克部队。”

  “步兵团里的,比如说,几个营长吧,到这里要多少时间?”

  “二十分钟。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的话,您就下命令让他们集合,”谢尔皮林说,他对加尔乔诺克弥补了他的疏忽而感到满意,他早晨就想命令他们事先集合起来,后来塔雷津被打死,他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帐篷里放着一张桌子,是用刚锯下来的木板钉成的。桌子旁边坐着四个军官,每人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正在研究工作。他们是。侦察处的杜尔迪耶夫,旅参谋长坦克兵少校和两个中校——自行火炮团团长和伊林。谢尔皮林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伊林了,所以一下子没有认出他来。他们在干什么,这不问也知道——在为未来的战斗作准备。

  谢尔皮林和三个军官—一打过招呼之后,最后才和伊林打招呼:“认不出你了,你要发横财了。”

  “我一定好好去干,司令同志,”伊林兴冲冲地说。“战利品我们是不会放过的。”

  “是啊,油水很足呀,”说罢,谢尔皮林向帐篷里扫视了一下。帐篷里除了一张桌子,还放着几条长凳。

  “全齐备啦,简直可以上课了,”谢尔皮林想。

  “你们哪里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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