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前期(14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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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前期(14岁作品)-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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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起一看,是个红灿灿的宝贝,我把它放在衣襟上揩了一揩,张口就啃,以鉴定这物件的真伪,忽然发现那东西上竟有刺青,花纹酷似史进身上的九纹龙,风格像出自校门口的民间艺人之手。有文身的红外线!它是在老师大肆收缴,工商局大量查封后的唯一幸存者。 
  我们学校门口,总有许多卖东西,大多是卖零食的,我们高年级的,只对那些卖稀奇古怪东西的人感兴趣。 
  一天,放学时,我见到一个人身穿黑衣服,手拿刻刀,腰间挂着几个装有彩色颜料的罐子。他那身奇异的打扮立刻被几个低年级的小朋友围住了。只听他吆喝道: 
  “刻画喽,刻龙一块,刻凤五毛,刻老虎八毛,刻兔子二毛,刻动物园五块。” 
  这么一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人”,当然是我们这群小学生。 
  为了使自己有更多的生意,那人索性抢过一个低年级女生的竖笛来做示范,不知情的女孩作势要哭。只见他拿出一把扁扁的刻刀,手法娴熟地刻起来,还不时地吹吹刻出来的粉末。因为他的“工作范围”实在太小,害得几个一年级的孩子,竟然凑到他的手边上看,刚洗干净的脸,立刻被民间艺人的手抹上了黑印。 
  终于,最便宜的兔子完成了。为了易于辨认,那人用脏手一摸,兔子便立刻变成了黑色。完成了这个兔子的样品,围观的人见没有什么惊人的发明创造,就散了,这意味着他的生意会越来越少。 
  首先,他选定的对象就不对,我们也当过低年级的学生,知道他们口袋里有多少钱多到五角,小到一角。所以,他们不会有闲钱刻这个劳什子的。再说,现在的钢笔,哪个上面不是印得花里胡哨的?哪里还有什么空位置画兔子啊! 
  第二,那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他的兔子画得有点像狗,这样的本领实在少有。 
  第三,虽说物以稀为贵,虽说他是个民间艺人,但是他的打扮,实在是太“民间”了!要不是他会刻兔子,我还以为他是乞丐呢。他的手也不是我心目中的标准:很细很白很灵巧,而是又粗又黑,唉! 
  可是,善于灵活运用头脑的我们,纷纷递出我们的竖笛,说: 
  “你给我刻个龙,要是刻得好,我就让你给我刻个动物园!” 
  人家民间艺人更聪明,一眼就识破了我们的不良居心,不客气地说: 
  “滚滚滚……”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尊自爱的我们,真的扭头就走,他只好又把我们招呼回来: 
  “我刻,我刻,不过只能刻一个。” 
  他周围果然又恢复了热闹,眼睛前凑满了大大小小的竖笛、钢笔、水杯、蛋壳。这时,龙超忽然挤到我身边,在他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红外线发射器”。 
  民间艺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选中了他的“红外线发射器”,格外认真地刻起来,不时还瞄龙超一眼,终了,手在可乐瓶子里蘸点红色颜料,几个低年级的孩子不管有人没人,向四周喊道: 
  “是龙耶,龙,龙,龙……” 
  我凑近一看,果真是条龙,手工分外精细,龙身上的鳞,好象闪着金光,龙嘴里还喷出一条一毫米长的火焰,但在我的眼里,火焰有八丈高,周围的火星好象都比我的脑袋大。 
  龙超是个有钱的主,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跌份,他抖出一张一元大票,就要塞到可乐瓶里,却被民间艺人拦住。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楼上的走廊传来了冯圆的声音: 
  “蒋方舟整天就知道玩,老师让你撮完沙子赶快回来!” 
  看到冯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和她平时积攒了不少怨恨,冯圆一向嫉妒我,我稍微露出胳膊,她就把《小学生守则》上“不许穿无袖衣服”的规定宣布给我听,还指责我“不简朴,穿衣暴露,骚”。 
  冯圆,你被我选中了!你有幸成为红外线威力的人体实验品!为了表示对冯圆的不满,我把手中的“红外线发射器”幻想成机关枪,在冯圆准备转身回教室的那一刹那,我揪起嘴发出“嘟嘟”的声音,让“红外线发射器”的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不想冯圆十分配合我的行动,反映热烈极了,采用了持续尖叫法:“啊”地一声一叫到底。 
  我怕事,害怕红外线的威力真的无边,赶忙呼哧呼哧地跑上楼,准备急救。不想,走廊上,冯圆的原立足处,被一滩不知是汤是痰的东西替换了。它下层似一滩烂泥,上面覆盖着无数小泡,但过一段时间会自然破灭,中间是一个大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七彩之光。 
  完了完了,我犯罪了!以前神姐让我当帮凶我都不干,现在竟成了元凶。我成了一个标准的杀人凶手!我蹲在浓痰兼尸体边,一手抱头,一手抽不存在的旱烟,像电影上那些老实的庄稼汉“过失杀妻”一样,犹豫着去不去自首。 
  龙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旁边的同学故作深沉地摇头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我溜回了座位。 
  一撮沙盖住了龙超的呕吐物,也把这阵热潮盖了去,老师已经恢复了讲课,但不时有人朝趴在桌子上的龙超张望。 
  老师巡逻的时候,刻意趴在我们桌子上摸龙超的额头,还摸摸我的,终于没做出什么结论,像慈母般问: 
  “怎么样啊?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龙超经不住诱惑,挂着八字眉,做出不得已才动摇的表情,背着书包,被我目送着走出了校门。 
  当平静来到我们教室的第一个分钟时,只听门又“咣当”一声被撞开了,闯进来的竟是龙超,龙某某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竟能练成少林寺之绝技“轻功水上漂”,还顺道练成了“玉女心经”,体内的蛋糕面条已经全都排出来了,一点都没有还要吐的迹象,连嘴边上的白沫都不知被谁擦干净了。而且,他的“白手功”也已经到达了最高境界,龙超的手竟变得白白嫩嫩,酷似葱管。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只是龙超的葱管玉手不停地往我的抽屉里伸,我也没在意,谁叫龙超是“神偷帮帮主”呢?不过,当我瞪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副厚颜无耻的表情。 
  我决定好好观察一下龙超的偷盗技术,以做好抵御准备。 
  等一下!他的手腕上怎么没有那个东西? 
  那一天下课之后,杨非雪神秘地瞪大眼睛告诉我: 
  “坐在我旁边的宇文宇,在手臂上刻了个‘爱’字。” 
  哇,独家新闻耶! 
  于是,我兴冲冲地冲到宇文宇的面前,拐弯抹角地问: 
  “几点了?” 
  说完,就只等他挽起袖子了。可他斩钉截铁地说: 
  “没戴表!” 
  我只好扫兴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来了!(我可真无聊),这回,我决定采用开门见山的方法。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他说: 
  “你是不是在手上刻了个‘爱’字呀?给我看看好吗?” 
  没想到他爽快地说: 
  “好吧!”就捞起他的袖子。 
  只见他的黑手背上,有一块可乐瓶盖大小的红肿区,呈粉红色,的确很肿很肿。不过,实在看不出来是个“爱”字,只看得出几横几撇的走势。 
  说到“刻制”过程,宇文宇说: 
  “是用在黄玉上磨过的,经过消毒的小刀,把人肉根据字的笔画一点一点地挑起来,所以,这个字才得以变红肿。” 
  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我可以想象到宇文宇咬牙切齿,拿着菜刀往自己手上划,血流了一盆子的情景。其勇气,不亚于三岛由纪夫(剖腹的作家)。他又笑谈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其实这只是第一道程序,现在我还准备把墨水渗到里头。” 
  这时,我才问了一个我真正最关心的问题: 
  “你爱谁啊?” 
  不巧,他刚展开不好意思的笑,上课铃就打响了。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刻字同学的拜把兄弟范都都,就坐在我前面,上课时,我悄悄地问他,知道不知道他兄弟刺青之事,没想到他竟不知道。可是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第二天上学时,范都都把袖子挽起来,骄傲地把右手臂给我,上面竟刻了一个“忍”字!与宇文宇的不同,他的刺青已经用墨水涂上了蓝色,不过,这字一定是宇文宇给他写的,因为只有他才能把字写得这么畸形,想写潦草,显得粗犷,但因为没练过行书,反而把字拧得很妖娆。 
  我胆小怕事,认为这刺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生怕范都都的刺青会给我惹上什么杀身之祸,便百般劝说范都都洗掉那劳什子,他却得意地抖着胳膊说: 
  “洗不掉了!” 
  我问他:“刻这东西,成本费多少?” 
  他以为我是咨询者,也想要刻个什么,抚摩着我的手背说: 
  “给你刻,免费!” 
  我连忙把手抽出来,但采访工作仍然得继续: 
  “刻这东西疼不疼啊?” 
  这时,他终于有些犹豫了,考虑着是表示自己的英勇,说:疼,还是说:不疼,以便把我也拉进他们的队伍。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颦着眉,说: 
  “一点也不疼。” 
  “OK,第二个问题,你刻这个东西你爸你妈你哥你姐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也就终止了采访。 
  上了美术课,我才发现这项运动的流行,同学们都不在自己的本子上画画,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大下工夫,人手一把小刀,他们的小刀都是被水淋过,被可乐浇过,被老鼠咬过,被苍蝇盯过,结了一毫米高的铁锈,铁锈上面长了青苔,青苔上面生了几朵小黄花。他们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范都都更是以此为业,学起了民间艺人,刻兔子,刻“忍”,收费二根笔芯;刻老虎,刻“爱”,收费一块橡皮,刻名字,刻“龙”,收一杆自动铅笔。 
  范都都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拉下水,这样他们就有了挡箭牌,但我总是强行把手拽回来。拜托,打死我也不加入这个“青红帮”!我们班同学的手艺实在太差了,只会刻字。范都都的刻动物的技术也是第三十九流,三个圆圈就能组成一个兔子。被范都都刻者无不悔恨地在被刻处用力地搓呀搓呀,男生则揪着他的衣领,向他索赔。范都都笑而不语,在那人手臂上,在原来的图案上打个大“X”,重新画三个圆圈圈。 
  这时,我忽然发现有几个同学,在朝这边打手语,我竟以为是在朝我打手语,也支支吾吾地比划起来,那几个同学的意思,好象是说:龙超也在手臂上刻字,而且,刻的是竟然是条复杂之复杂,鳞光闪闪的“龙”! 
  龙超果然趴在手臂上不起来,莫不是失血过多而气绝身亡? 
  推一推,他把手臂一下子横给我看。我眼前一亮,上面刻着一条扭扭捏捏的龙,环绕着龙超的手腕,像古代的抱柱龙,龙的脑袋从血管开始,身子绕了三圈又返回原地。龙头边上还写了个繁体的“龙”。 
  哇!太酷了一点吧! 
  我说:“兄台,几日不见,技艺大长了啊!” 
  他递给我他的“红外线发射器”,天哪!他手上的图案跟那个民间艺人的手笔一模一样。我懂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民间艺人放血大甩卖,一律免费,于是,全校的竖笛都聚集在他面前。龙超也把自己的手臂伸到他面前,殊不知,龙超虽然手黑,但胳膊仍然白如凝脂,而且,他又瘦又小,胳膊也受了牵连,无论长度还是粗度都和竖笛一模一样,再钻几个眼就能吹了。民间艺人被创作激情冲瞎了眼睛,拿起龙超的胳膊就刻,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质量这么好的竖笛,还大奉送,赐了一个繁体的“龙”字。我说嘛,龙超根本就不会写繁体的“龙”字嘛。 
  民间艺人的下手之狠我是有所领教的,这一刻,恐怕是永远也洗不掉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龙超肃然起敬。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收到了不知是什么人的不知是什么内容的举报。颤颤抖抖地大喊一声: 
  “宇文宇!出列!” 
  宇文宇同样颤颤抖抖走到老师面前,老师脖不弯头不低,说: 
  “爪子伸出来。” 
  宇文宇知罪,但仍不改痞子本色,即不伸脚丫,又不伸爪子,只是自觉地,主动地站在了讲台上。 
  有了宇文宇当例品,同学们都明白了老师今天所要追究的刑事责任,处置办法。讲台下借橡皮声一片,但他们都缴给了范都都,只好打消了用橡皮擦掉刺青的念头。 
  突然,门被踢开了!同学们都惊呆了,只听一声清脆的“报告”!原来,是范都都流完鼻血回来了。他刚准备回坐位,被一大堆同学叫住: 
  “回来回来回来,站到讲台上去!” 
  他怒上心头,大喊一声: 
  “叫什么叫!” 
  同学吃吃地笑成一片。他不怕困难,也不怕嘲笑,毅然地回到座位上,直到老师也跟着同学叫道: 
  “回来回来回来!” 
  范都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竟然连老师也出动了,他乖乖地走到讲台上去,老师带着一丝阴森的笑容,问他: 
  “给我看看你的胳膊呀!”    
  范都都傻憨憨地把那黑乎乎的爪子伸给老师。哇!可真够粗的,冒充黑管是没问题了。 
  我们刚准备哈哈地嘲笑他,但那黑管上竟戴着护腕。老师急于再逮个文身者,好早日把讲台站满,直接问道: 
  “你手上的文身是谁刻的呀?” 
  范都都对老师的X光很是惊异。楞了一下,急忙扯掉护腕,赔着笑脸对老师说: 
  “我这不是文身,是画上去的,能洗掉的。” 
  说着,用他的脏手去搓那“忍”,模仿“搓搓派掌门人”龙超搓手时的动作。凡是范都都搓过的地方的颜色都淡化了,被搓红了。老师不愿让新买的衣服上沾上范都都搓下来的汗垢痂、土垢痂和墨水垢痂,只好放他回座位。 
  范都都回座位的一路上,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撒下了永不磨灭的垢痂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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