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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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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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出乎预料,我想起中学语文课本里鲁迅的一段话: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不料,也不相信,他们竟卑劣凶残到这种地步……
  老人讲完,长长地松一口气,昂首挺胸,唱着不知名的歌出门。
  我叹一口气。杜老师并没有回头,只是说:不要信他的,他有病。
  我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她回过头来,笑着神秘地说:他就是古怪,你不知道,别人给他的女儿介绍对象,让他的女儿和那个男孩在办公室里说话,他先是跑去把女儿叫回家,然后就去找介绍人算帐,说:让我女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我就笑。
  她又说:他喜欢开会,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每次讲完了话就会高兴一阵儿,起码一上午不会发火。
  我说:真是水深火热,你怎么能忍受得了?
  她说:没办法,这也是在人屋檐下啊。
  我说:你也出国啊。
  她说:哪那么容易?
  我的话似乎触到了她的一点痛,沉静了一会儿,她才忽然问我: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没有,谁会喜欢我?
  她说:其实你很不错的,一定有什么往事吧?
  我笑笑,笑容里伴着一些苦涩。
  她露出调皮的表情:我说是吧?你肯定有故事。
  我说:不堪回首。
  她看到我的表情很不自然,便岔开话题:你不知道,飞飞可喜欢你了,你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尽管吕教授经常生气,飞飞放学后还是不得不到我们教研室里来,我就拿出小时候的一些玩法跟他玩,居然让他折服。如今的孩子真没有我们当年那些自创的道具简单而又颇有童趣的花样,他们除了学习考试就是一些正经八百的与体育或科技有关的玩法,反而没啥意思。
  我就说:我也就是逗他玩,千万别拿我做偶像,不学好。
  她说:他父亲出国很多年了,男孩子只跟着母亲是不行的,我发现他跟男人有一种特别的亲近。
  这话让我无言以对,但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伤感。虽然只是简单的交流,但还是让新来的年轻的我有些被信任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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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老毕业生给基础部送来几箱苹果,部领导决定分给职工,按重量分到我们教研室总共有22个苹果,这令决定按个数分配的吕教授十分为难。
  杜梅老师冷眼旁观,并给我使了眼色,似乎有一场好戏上演。
  吕教授自言自语:多一个!多一个?
  我说:主任,要不这样,您要八个,您是领导嘛。
  他认真地说:那不行,我是主任,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杜梅老师掩了嘴笑。我说 :要不这样,把那一个给飞飞,照顾下一代。
  吕教授不说话。
  看到他实在为难,我就自作主张地拿一个去洗了,三两口啃掉,得意地说:现在行了,21个。
  吕教授厌恶地看我:你已经吃掉一个了,当然剩21个。
  居然让我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杜梅干脆收拾东西出门,回头跟我说:方正,我家电灯泡坏了,帮我换一下好吗?
  我赶忙说:好好好。就要跟她走。
  吕教授大喊:都别走,还没分完哪。
  杜梅老师返回来,拿了七个苹果放到自己的包里,又拿了六个装到一个塑料袋里递给我,我俩就出了门。
  杜梅老师家的电灯其实并没有坏。后来我想为她的这次邀请找到一个词语概括,却没有成功。我们几乎是狂笑着到了她的家,一进门她就告诉我:电灯没有坏。
  我明白她是想让我远离吕教授的二难选择的逻辑氛围,便说:真是难以想象,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她说:这个校园里多的是。说完便去洗苹果。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天还有些热,她把果盘摆到茶几上,坐在我的对面,泛红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在寂静的教工宿舍区里,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杜梅老师的家里,看着她的笑脸和薄薄衣衫下包裹着的丰腴的身体,我的心底泛起一道罪恶的涟漪。
  她拿了一个苹果递给我,我直直地望着她的白皙的颈和那下面隐约的隆起,她的笑就顺了我的眼光逐渐弱化。我连忙收回目光,伸手去接那个苹果,苹果滚落在地,她湿湿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几乎是把她从茶几对面拉过来,狠狠地抱住,她的唇在我的脸上搜寻着,我们就在狭窄的沙发上翻滚,不知是谁蹬到了茶几,果盘滑落,苹果滚了一地。我几乎是撕开了她的上衣,两个浑圆的富有弹性的球体蹦出来,她的手急迫地搜寻着我的身体,却把我的皮带越拉越紧,我把她的手拉到她自己的裙摆旁边,自己解开皮带,她也掀起了自己的裙摆……像一场无声的战争,整个过程只有两个进攻者粗重的喘息……

第十四章  文明与坏哪个是人的真实(2)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发现,在教研室的橱顶上赫然摆着一个苹果。很多日子都没有人动它,直到干瘪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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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敢于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之下与杜梅发生这样的关系,这只能归结为人的本能,但本能是作为社会的人应当摈弃的。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人的虚伪,不论什么事情,戴上一顶帽子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干,而这顶帽子完全都是人自己缝制的,即使并不合适,只要戴上,便可以把动物性变成人性。比如交谊舞,就是本不该接触的男女之间亲密接触的一个堂皇的理由。结婚是可以疯狂做爱的充分理由。就如同借鉴是抄袭的理由,管理是以整人为乐的变态者的理由一样。
  但我和杜梅没有理由。完了之后,我说:我喜欢你。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我都老太太了,你喜欢我什么?
  我说:你很美。
  她说:我还很坏。
  我说:我喜欢你坏。
  她说:我不坏你能得到吗?
  这话我也可以说。但“坏”有时就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人类就是在不断抵抗坏的诱惑的自我奋斗中文明着,而文明,有时就是给所谓的“坏”缝制的一顶堂皇的帽子。

第十五章  无聊也是因为思念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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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畔老窖在报纸上登载出了技术监督局的检测报告,以证明酒的各种成分都符合国家标准,六成醉也在报纸上登出了严正的律师声明,表示要对造谣惑众者实施法律制裁,看来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们不明白,人们大都有这样一种古怪的心态:坏事情宁信其有,好事情少有人理会。在旁观者看来,上坡无论多艰难都不过是一种艰难,失控的快速下滑就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之类的说法或许就是由此而来。
  这种心态到了人的身上便更加微妙。有位朋友曾经这样向我描述他的工作环境:如果你是弱者,大家都会因为同情而产生怜爱之心,你一般都是好人。如果你超越了别人,他们则会因为嫉妒而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拉扯住,当然假设你的力量足够强大,他们拉不住你,也会把你的裤子扯下来,让你难堪。
  因此,遇到谣传,经常是越抹越黑,对于人,舆论的力量就在于你在乎它的程度大小,对于一件产品,除了认倒霉没有别的办法。
  看完了当天的报纸,我便去电视台找刘大成,我明白,就他那天晚上的状况,不到上午10点是起不了床的。
  刘大成满脸浮肿地坐在那里抽烟,办公桌边上坐了一位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手里抱一把吉他,正在一边播弄着琴弦一边唾沫星子四溅地说着:对于音乐的理解我和别人是不同的,所以我把它当成我的生命,我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着音乐之神。。。。。。
  刘大成看到我,忙站起来说:哟,方正来了,快坐快坐。
  我说:你忙着?
  他说:没关系,这是一位音乐爱好者,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市著名的策划人,方正,你找到他就算是有了出头之日了。
  那家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跟我握手:方老师,您好,我是镇天乐,流浪歌手,请多关照。
  我问:你姓镇?
  他说:不是,这是我的艺名。
  刘大成赶紧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出去一趟。
  我的一个“哎”字还没有出口,他已经仓皇逃离。
  镇天乐给我一根劣质香烟,然后就开始倾诉:我中学没毕业就退学了,我知道好多著名音乐人都是退学的,我开始追求我的音乐理想,自己写了一百多首歌,我先唱一首您听听,鉴别一下……
  我阻止他,又问:你靠什么生活?
  他说:我就是生活在音乐里。
  我问:你靠演出赚钱吗?
  他说:不是,我现在没有收入,靠父母养活。
  我问:你多大了?
  他说:我27岁了,我没有考虑找女朋友,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想让别人认识我的音乐,到时候我再养老和找女朋友,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找个女人只能是比较一般的,不能找到知音,将来我们不会幸福。
  我继续问:你父母干什么的?
  他说:母亲已经内退,父亲是机械厂的工人,他们很爱我,有时候不理解我,但是我是执著的,你可以听一听我的歌。
  他开始弹唱《我是谁》: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我走着一条路,路上留下一串脚步,我歌我唱,我笑我哭……
  听到他的那种近乎叫卖的旋律我也是哭笑不得。赶忙打断他说:你啊,还是找个工作去挣点钱养老吧。
  他有些恼:你们就知道钱是不是?
  我心里在恨刘大成把我推出来受折磨,便说:好了,跟你说实话,我们呢现在正有事,我给你刘大成的电话,你过后再打电话找他,他是制片人,说了算,在《快乐碰碰车》节目中一播,你火了也有可能。
  他接过电话千恩万谢,非要再演唱一首表示答谢,我说:以后在电视里听吧,我还有急事。
  他高兴地走了。我打电话把刘大成叫回来。刘大成问:怎么,走了?
  我说:我夸奖了他一顿,让他到北京拜师学艺去了。
  他说:好好好,你不知道,最近一天往这里跑三趟。
  我笑笑说:以后你就清静了。
  他高兴:怎么谢谢你呢?
  我说:我只要知道三件事,第一,昨晚上跟谁喝酒了?第二,刘露呢?第三,我的节目演员联系得怎么样了?
  他说:昨晚上是河畔老窖请客,他们被谣言害苦了,我还向他们推荐你了,哎?你是神龙泉那边的,谣言该不是你干的吧?
  我说:你他妈别瞎说,害我是不是?第二呢?
  他说:不是你就好,你不知道他们恨成什么样了,把我灌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第二,刘露跑业务去了。第三,你不定时间,演员没法请,这你比我清楚。
  我说:那好,第一,立即把刘露给我叫回来,第二,立即联系演员。
  他惊讶:干嘛啊?指挥着我去调遣我的人,讲不讲理啊?
  我说:我要当面问问,你是如何欺负她的。
  他变了脸: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我欺负刘露了?
  我说:是你自己说的。
  他说:扯淡,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我说:你说有没有这事吧?
  他说:没有的事。
  我说:我问问刘露,要是有,我骟了你。

第十五章  无聊也是因为思念谁(2)
  他说:真是重色轻友,你是刘露什么人啊?
  我说:你别管。
  他说:我真是服了刘露,人见人爱,左右逢源。我跟你说,最近台领导发出指令,让刘露试一试做主持人。
  我说:好啊,我说过,带点南方口音现在正时髦。
  他有些为难地说:可她从来就没有做过,我怕把栏目给。。。。。。
  我打断他:别装了,谁没有第一次啊?再说了,你们的主持人我还不了解吗?会说话就基本合格,就你这破栏目,等于找个幼儿园教师带一群明星孩子过家家,谁不会啊?
  他说:妈的,说什么呢?开始你不也是这节目的策划人吗?什么时候学会过河拆桥了?
  我这叫卸驴拆磨。我笑笑说。
  他幸灾乐祸地笑:这比喻不错,你就像一头驴。
  这时候刘露刚好回到办公室,看到我,一脸灿烂:方总你来了?
  我尽力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悸动,开玩笑说:正说你呢。
  她羞涩地说:说我什么?
  刘大成说:别信他,我们正说驴呢。
  刘露嗔怪地说:你们坏死了。
  我赶紧解释:别听他瞎说,我们正在说准备让你当主持人的事情。
  她惊讶地说:我?当主持?你们别吓唬我了。
  刘大成接上话:我看你行。
  我就嘲笑刘大成:你真行,变得挺快。你先给我联系演员,我要跟刘露单独聊聊。
  刘大成:干吗要背着我?对了,方正非说我欺负过你,要跟我拚命呢。
  我恶狠狠地说:就你他妈的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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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露静静地坐在我的车里。我说:我做梦梦到你了。
  她闪烁着大眼睛问:梦到我什么了?
  我说:你被一群人欺负,掉到沼泽地里,我想拉你,够不着你的手,自己也栽进去了。
  她幽幽地说:真让我感动。
  我问她:刘大成欺负你了吗?
  她有些讶异地说: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刘大成亲口告诉我的。我回答。
  她平静地说:净瞎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说:你不必顾虑什么,真的,有我呢。
  她说:没有的事情,我也不能捏造是不是?
  她的矢口否认让我丧失了判断力。根据刘大成昨晚醉酒后的表现,应该是确有其事,而根据刘露的性格以及与我的关系,也不应该不说真话。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
  女人对于我来说,也许就是一本廉价的书,能够轻易得到,但通篇都是不可破解的秘语,怎么都不会弄懂。
  刹那间我就丧失了向刘露诉说关切或者相思的兴趣,急着要把这个结解开,马上掉转车头返回电视台。一进刘大成的办公室,他就说:演员联系差不多了,需要他们表演什么内容你直接敲定,都像跟你合作这么省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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