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恩怨[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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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梁凤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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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的意外也真多了一点点,原以为向杜青云报复,需要天罗地网,谁知只须攻
其无备,对准了陆湘灵的死门开刀,就可以了。
    陆湘灵原来如此的不甘寂寞。她的脆弱正正是因为她不肯认命。一直以来都以为我
父亲若没有害惨她们一家,她就必能如我一般,冰清玉洁,光可鉴人地站到人前去。她
誓死要将一切先天后天的坎坷,都算在我的帐上。
    这个误解经年累月地滋扰她、蚕食她、腐化她,令她难受不安,苦苦要求发泄。
    说到头来一句话,她平生的心愿就是要跟江福慧比较,要将江福慧比下去。派了一
个杜青云来,打赢一仗,对她原来并不足够,因为我依然兵强马壮,版图辽阔。她以游
击战赢那么一个半个回合,站在人前,仍非泱泱大国的对手。江湖中人对他们的胜利,
只不过视作一时间的奇谈佳话,并不是历史上不能磨灭的决胜的一页。
    我怎么能忍得住笑呢?陆湘灵看见我身边有邱仿尧,于是她就需要一个单逸桐,去
证明她的身分、地位与魅力。被她比下去的不是我,而是她曾经挚爱过的杜青云!当然,
我不能再天真、再轻率、再大意。陆湘灵对杜青云的感情可以如此单薄,也不见得杜青
云对她,就完全死心塌地、誓无异志?可能都是一样地在挣扎求存,以致争取飞黄腾达
的手段而已。




第十三章'梁凤仪'


  对杜青云,一就放他一马,一就穷追猛打,不容有失。很明显地,现今已势成骑虎,
注定姓社的气数将尽,我非要他一败涂地不可了。
    打蛇必须打在七寸之上,以绝后患。
    故此,感情上,我以陆湘灵的变志挫折他。事业上,我全面包抄,教他无转圜的余
地。
    翌日,我起得很早。
    回到利通银行主席室,即以直接电话摇给夏理逊。
    “好像有一个世纪不曾听到你的声音?”对方说。
    “一切来就绪,不敢骚扰,我跟你上香港会所喝杯茶,或吃个午膳如何?”
    对方静默了一秒钟,即答:
    “这个下午,我上你办公室来拜候好了!”
    答复已极明显,如果夏理逊没有意思跟我谈条件,他不会这么紧张,不愿我跟他一
同出现在公众场所。
    本来吃顿商业午饭是绝对正常的事,之所以变得鬼祟与特殊,纯为当事人心里头作
怪。
    当复理逊坐在我的办公室之后,我开门见山地说:
    “英伦威士达区那幢洋房装修妥当,律师楼亦已备好过户手续,只等你把新业主的
名字通知他们即可。”
    我把受委托的律师名字及联络电话亲手交给夏理逊。
    他接转了。似是毫无犹疑地接转了。
    “福慧,你要我如何效劳?”
    我还未开腔,夏理逊就再加一句:
    “福慧,我重复从前给你提过的,有关我的原则与顾虑……”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释,我记清楚地说过的话。
    我说;
    “放心,一所小房子不算什么,你并不值得为了能在这个时候住得舒适一点而弄至
晚节不保。老实说,这份送你的退休礼物,也有真心诚意的尊敬在内,但,恕我稍为小
家子气,在向你敬意之后,也希望你可以在能力范围内顺手帮我一个忙,如此而已。”
    跟政府高官有交情,对商务上的好处难以言宣。名义上,商家跟政客互相切磋商务
知识,交流政治意见。实则上,一两句回应式的批评出自当权者之口,已满是玄机,价
值连城,有意无意之间的见解,所泄露的口风,经常足以替精灵如我父的商家带来意想
不到的巨大收益。夏理逊从来不是个贪官,唯其如此,才使他如今两袖清风回故里,我
算是报答他多年以来的照应也好,算是尊重他不留在异乡为异客的气节也好,送他一份
厚礼,不为过甚。
    当然,我不否认,我也不至于是个施恩莫望报的人。我问:
    “粉岭近高尔夫球会附近现今有一大片的工厂地皮,只准兴建平房式的工厂,政府
曾有消息透露过,容许补地价,以便改建商住用的多层大厦楼宇,可有此事?”
    “这个建议一直存在着,讨论过多次。只为香港厂家北移之势已日趋大定。城市中
心的商住用地仍见不足,故有在新界建立一个新的商业区,让那些跟大陆有密切商务来
往的机构大本营自市区迁移至新商业中心,既有减低成本的直接实惠,更收与内陆交通
便捷的效用。”
    “那是说,这个计划势在必行?”
    “迟早问题。”
    “是迟呢?还是早呢?”
    “老实说一句,还有很多相关的问题存在,不可能过早。”
    “最低限度在你任内不会批准平房工厂地皮补地价改建,是不是?”
    “我想那不是我急于要离任前完成的工作。”
    “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个预算?”
    “还没有作过结论性的披露。”
    我大大地吁一口气。
    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请回答我一句话,以假消息刻意误导别人,对你来说
算不算是为难之举?我意思是,你如果真的认为这也罪无可想,英国的房子仍然诚意地
请你接受,不用牵挂回报了!”
    夏理逊是沉思了那么一阵子,才昂起头答:
    “无功不受禄。福慧,你对我的尊重,实在也不一定需要通过物质来表示,我一样
感谢。最低限度,在我行将卸任之时,能如你般坦诚待我的人并不多。虽说在上任风光
之时,已可想像下台肃杀的情况,然,还是要身历其境,感触才透彻。”他轻轻叹息一
句。
    “至于你的那个问题,也真在乎所谓假消息是假到哪个程度,如果是无中生有,那
我心上极不好过,实在也难于启齿。不过,若然消息不是伪造,只是及后因时地人有所
转变而得出个始料不及的结果,我并不认为是力所不逮。当然,还要看对待什么人?”
    我还未及回应,夏理逊便答:
    “我这最后的问题实在不是问题,我看得出来,对杜青云你一直耿耿于怀。”
    “对。”我很爽快的答。
    “福慧,就算我并不认识你,我跟你家亦无数十年交情,我仍认为一个有为的青年
如杜青云,绝不应以残害一个女人的心灵与资产,去建树自己是情有可愿的行为。毕竟,
年轻就是本钱,他们大把时间、大把机会在手,犯得着如此性急?”
    我静听着夏理逊的说话,表面上是说给我听。实际上,是他自言自语,向自己交代,
进行良心合法化。任何人要明知故犯时,都必有这个历程,包括我在内。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们中国人笃信的道理。可是,福慧,一定要亲自下手?
或者……”夏理逊继续说。
    我这下子可立即沉了脸,以眼神阻止他再絮絮不休地讲下去。
    夏理逊对我的反应,微微错愕。
    “当然,”夏理逊说:“你的心情我极之理解。”这就是说,他答应相帮了。
    我立即打蛇随根上:
    “杜青云的联艺在元朗有一块面积极广的容器厂地皮,他已在大举北迁,于内陆设
厂经营,一直预算向政府申请补地价,改建工商两用大厦。”
    “我知道,他曾托人问过这方面的消息。”
    “那就不用我再解释了。”
    “是欲挫先扬,还是……”
    “让他以为富资可以唾手而得,给他多一点鼓舞性的资料,然后在你离任前把补地
价一事拖延。成吗?”
    夏理还终于点了头。
    战云已然密布。一旦面对生和死,人的抉择往往使性格趋向残酷。因为不是你死,
便是我亡。
    每晚躺在豪华舒适的大床上,仰望着窗外的明月流星,心情竟像战壕里的瑟缩兵卒,
明朝的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可知。
    这个午夜,忽然心血来潮,整个人自床上弹起来,坐直。
    有一点奇怪而恐惧的预感,像血战将临。
    果然,床头的电话石破天惊地响起来。
    在这个清冷幽静的时刻额外地吓人。我伸手接听。
    “是我,你睡了?”
    霍守谦。
    “嗯!”我应着,把身子立即缩作一团,拱着背,双手抱着电话,像刺猬遇上了敌
人,立即备战,要对方无从下手。我怎么会觉得霍守谦如此地恐惧?
    “你在床上?是吗?”
    我没有答,他的说话很不得体。
    “我想你,福慧。”半晌。“你还在吗?”
    “嗯!“哦只能如此。“什么事了?”
    “你可以通知邱仿尧家施展开收购联艺之战了。”
    “杜青云已经得到嘉丹矿务的合约?”我随即问。
    “嘉兴矿务上市的配股及开采矿业的极优惠合约都已给他弄到手了!”
    “神速?”
    “那是个人民贫与富、工作效率高与低,都非常极端的输家。”霍守谦笑:“嘉丹
是贼性难改,我很为你花掉一笔应酬费,逗得嘉丹乐不可支地把合约及配股批给杜青云
的联艺。现今,他绝对地认为自己鸿运当头。只要开采顺利进行,他是双重得益。当然,”
在守谦冷笑道:“他不会一石二鸟,只会祸不单行。请放心!”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福慧,请邱氏家族透过利得丰集团宣布收购。”
    “一定要利得丰吗?”
    “我们富达的主席最近跟利得丰闹得不愉快,嫌隙一时间不会化解,故而,由我们
游说杜青云作反收购,更合情理,他会认定富达乘机泄愤,誓死效忠。”
    “你认为他会朝这个方向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久历商场的人,才能体验到利字当前,没有永远朋友与敌人这
回事,杜青云的资历太浅,他的钉子未碰得够,不会有此体会。”
    姜是老的辣。此后我们对此役应该信心十足了吧。
    “福慧,我想念你,但愿明天,一切就有个了断.我就可以来……”
    我立即急急回答:“对不起,我累了,一切依计而行,我们改天谈。”
    挂断了线,整个人茫然一片,直坐至天明。
    每天都要出生入死的战场士卒,尤其是没有从军经验,除非倦极,否则,委实难以
入寝。心头系念着的人与事,极多。访如临终者,在咽下一口气之前,脑子里有如走马
灯,尽出现一生以来的种种旧事,远至童年。
    我想起了父亲,牵着我的小手,漫步在江家大宅之中。
    我也想起了好友蒋帼眉的小孩模样。真的,她喜欢红艳艳的颜色,一头长发,或流
成马尾,或结成辫子,都别上鲜艳夺目的蝴蝶彩带或发夹,好看得不得了。
    她其实从小就是个有性格,有气质的女孩子,难怪父亲会得爱上她。
    之后,我想起了父亲一连串的情妇,包括陆湘灵在内。
    立即披衣而起,硬生生地中止一切的回想。连早餐都不吃,立即回到办公室去。葛
懿德比我还早到达银行。
    她向我报道:
    “我有消息,联艺已经在温哥华那边,由代表会计师楼递了计划书,向哥伦比亚省
的投资移民厅申请一个相当庞大的投资移民计划。如果这份计划一经签批,他就可以集
资折合港币六亿的金额,港台两地愿意挪动二十五万加元作投资移民的仍大不乏人。”
    对。这年,投资移民计划根本就是商家集资做生意的捷径。计划一经当局批准,带
头的搅手就稳握了各投资移民所资金,三年之内,以偏低的利息回报,等于移民低息贷
款给他们大做生意,拿人家口袋里的钱发挥理想,何乐而不为?
    早期有些投资计划还不担保风险。换言之。移民者的技资金额,三年后会否归本,
仍得看该投资计划是否有利司图。万一三年后投资亏蚀,投资者只能闷声木响,取回剩
余金额,算是买了个移民资格。
    这已经是比较不那么血本无归的投资移民了。更早斯的投资计划,是购入一盘分明
是蚀大本的生意,获批准后,干脆关门大吉,财散人安乐,叠埋心水提早退休做寓公去。
    杜青云的确野心勃勃,一脚踏入联艺,就如八爪鱼,中国、加拿大、香港、菲律宾
四方八面都大展拳脚。他自视太高了。
    急于求功的人,是要冒倾家荡产的险的。
    葛戴德略顿了一顿,问:“老板,要不要找史提芬·吉拿先生?我这就出去,让秘
书给你接线?”
    太聪明的一个女孩子。
    晓得我的下一步,也懂得自行引退。
    有些高级行政人员老是禁捺不住好奇心,以为予闻老板的所有事是权威的表示。未
必!
    知道人家的秘密,已是一重担戴,何况参与?通常这种不知进退的人,只有殃及池
鱼的下场。
    小葛是个相当会自处的明媚可人儿。
    那个抛弃她的什么威捷洋行的郭少风,简直走宝。
    我赌他必有后悔的一天!然,我之于邱仿尧呢?
    立即打了个寒嫩,不得再朝这个方向想下去。
    我看看手表,给小葛说:
    “好,时间配合,就请你代我嘱秘书搭电话至温哥华去。”
    时间配合,于此,有双重意义。这个钟点,在加拿大的史提芬·吉拿刚好接近下班,
不会有什么公事缠身,可以静下心来跟我密谈。至于另一重意义,更是不言而喻了。
    电话筒里传来吉拿相当愉快的声音:
    “江小姐,很高兴你打电话来。父亲刚嘱我有便给你通讯,我们这就要结伴到东南
亚来走一趟,我父亲退休了。富德林银行给他颁了个特别勤工奖,奖品是两份游览东南
亚及中国的旅费。”
    我的声调比他更愉快,说:
    “啊,是吗?那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听皮尔赞老吉拿先生是很得力的帮手,实至名
归。”
    心想,小葛办事真妥当。自然,富德林银行的主席皮尔·德林仍旧赏我三分薄面,
不动声色地替我办妥这件事,更使我眉舒眼笑。说到底,我虽摔了大大的一跤,还不至
于众叛亲离。
    “你们两位到东南亚及中国去,我担保有令你们极满意的招呼,到处都是富德林银
行与利通银行的分支与友好,希望你们一个假期之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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