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恩怨[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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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梁凤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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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慧,我并不准备晚节不保。”
    “无此危险,也无此必要。”
    我拿起酒杯来跟他碰杯。
    “为你有一个安稳健康而愉快的晚年!”
    饮过了一杯之后,我再慢条斯理他说:
    “房子有我真诚的敬意在。只是,如果你觉得受之有愧的话,将来有一日,我希望
你能设法在任内作某些计划签批的延期,你做得到了,我很感谢!”
    政府签批公文的速度,素来慢得惊人。
    一个档案传阅几十人,大半年后兜一圈回来,仍然是原地跑,不进分毫。其实是司
空见惯之事。
    我要求的也只不过是以此惯技,去防碍一些有利于敌方的事在不合时宜之际发生而
已。
    金融财经世界上的成与败,往往只是分秒之差,某件事的拖延或促成,就是得失的
关键。
    而控制快慢,是完全无罪迹可寻的。
    比方说,有人在若干年前,于北京密议回来,立即出售手上的重货,才向公众透露
会谈的内容。谁能指责他迟了那一朝半日才发表声明呢?
    我给夏理逊说:
    “我还没有到你需要坚决地拒绝我的时刻。若你届时仍认为无能为力,而拒收我这
份心意的话,你仍有自由,我总不能捉住你的手,拖你到伦敦的律师楼办理转名手续。
不过,你试想想,跟你一同到这小岛来的同胞,他们的际遇又如何?你敢担保谁都没有
得过一分份外的好处?你如今告老了,只得一份微不足道的公积金。跟那些留下来,企
图混水摸鱼,或作垂死挣扎的人比较,你的清高又有多少人欣赏?”
    夏理逊叹一口气:
    “福慧,你是太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拍着他的手背:
    “请千万放心,我决不会做为非作歹之事,凡有抵触法律的,直至目前为止,都没
有任何人与事,值得我为之冒险,以身试法。我们只是企图制造与及时把握时机罢了!”
    香江之内,知法犯法的人还真不多。全都是编排机缘,让不留意世道人心的人误堕
尘网,被人接收他们的利益而已。
    正邪之间,委实是大多缝隙可走了。
    杜青云的讹骗手段,难道商业罪案调查科就有本事证之以罪吗?跟甚多商场生死战
一样,都是那条弱肉强食的道理,在金融财经界,比比皆是。
    我就是等杜青云自投罗网。
    很多时,猎人挖定了陷饼,意图捕捉虎豹豺狼。在目的物未落网之时,会无端连累
了很多路经此地的无辜而驯善的小动物,也叫做没有法子的事了。
    心头偶然兴起,随即警惕而硬压了下去的无奈与惆怅,一直都为邱仿尧而生。
    他仍然留在香江。为着掩人耳目,我跟他还在保持亲密的来往。
    星期天,他总陪我打半天的网球。
    休息时,我呷着橙子水,问:
    “仿尧,你真的不要回到菲律宾去?”
    邱仿尧坐过我身边来说:
    “把你也带回去好不好?”
    “你知道可能性有多高?”
    仿尧无奈地跌坐在摇椅之上,伸长了两条腿,一派的无可奈何。
    “我有时不禁想,福慧,我会不会因为得不到你,所以才如痴如醉地爱你。”
    “你这句话是有大智慧的。”我笑:“有时,我也不禁会想,会不会到一天,我失
去了你,才发觉我应该爱你或其实是深爱你。”
    “人就是这么软弱。其实,我的机会应该是,这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你或
会追出去寻找我!”
    “为什么不试试?”
    “因为仍有二个可能,就是走了出去,你没有追赶上来,那就等于永远失去你了。”
    邱仿尧望住我:“最低限度,现今还能见着你。”
    “可望不可即?”
    “也聊胜于无。”
    “我真敬佩你妻,肯宁为玉碎,而不作瓦全的人,胸臆之间自有一份凌霄壮志在。”
    “你因而看不起我?”
    “不,你其实有很多可爱可敬之处。”
    “始终不敌你那心理故障。”
    “如果我们再这样子扯下去,这个星期天就要不欢而散了!”
    “福慧,请答复我一个问题,”仿尧说。“你的这份压力,会无止境地纠缠你下去
吗?究竟你想怎么样?”
    我站起身来,催他:
    “来,打球去!别再多话!”
    邱仿尧无可奈何地奉陪。烈日下,球赛激烈,汗出如浆。
    我的球技其实并不算好。然,是屡战屡败,屡败依然屡战,永不放弃,故而日有进
步了。我是个不会被败绩吓跑的人。
    运动完毕,尤其能熟睡。
    翌日绝早就回到利通去,竟有人比我还早,就坐在主席室的起坐间等候见我。为了
我有早上班的缘故,秘书一向在八点半之前就回来打点一切。
    她给我说:
    “霍先生坚持在这儿等你,他说葛小姐知道他会来拜会。”
    我板起脸孔说:
    “既是葛小姐的客人,等葛小姐回来接见。我没有这个空。”
    这番话霍守谦自然听得见。
    我推门进了办公室。故意的,并没有把门关上。
    果然,霍守谦走进来,声音有点难为情,道:
    “江小姐可否予我几分钟的时间?”
    “我的助理葛小姐很快就能招呼你了!”
    “我需要亲自向你致谢。”
    “不必客气。我希望葛懿德已清楚地跟你交代过,我并没有这么好心肠,专诚地托
里头的人给你寻找失散的女儿。
    这个情我压倒多根儿不愿意白领。老实说,如果我知道有这重意料之外的后果,我
宁可没有托人寻找我的表妹去。”
    “你找到你表妹吗?”
    “没有。我的其中一个姨母也嫁姓霍的,这么巧跟你都是上海人,于是把几个小时
候失散的女孩档案寻了出来,我一看,……”
    “就是这样,赫然发觉其中一个叫霍小清的女孩,父亲的名字是霍守谦。故此,你
狐疑了,就叫葛懿德来问我一声,是否有个失散的女儿在国内?我把所有的资料都核对
过,完全无误,小清正正是我的女儿。感谢你,江小姐,我们父女得以团圆。葛小姐说,
你上头人面广、原本就打算把表妹寻到了之后,也申请来港的,不知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我冷笑。
    “你以为我会帮你?”
    “你会。”
    “我这么愚蠢?会恩怨不分!”
    “不知者不罪。江小姐!”霍守谦看我的神情是复杂的,有甚多的怜悯,歉疚与期
盼。
    “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否则,拿到了那些档案资料,其实不必如
此关顾我。”
    我的演技就算未臻化境,都已是一流水准了。此时,我表现得腼腆而略觉为难,心
发软了,表情就自然和顺下来。
    是跟他相交的第二个阶段开始了。
    果然,霍守谦放胆说话了:
    “过去的恩怨,江小姐,我是否有欠负你的地方,仍有商榷的余地。请你明白在商
言商,有客户要求我们做庄家,没有放着生意不做之理。可是,如今你对我的恩惠,不
论有心栽培抑或无意成全,都实在令我铭感。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女儿!”
    我微微吟哦:“分别多年了,你还想念她吗?”
    “到底是亲骨肉。”霍守谦很诚恳地答,“江小姐,我是会报答你的。”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怎样报答我?是不是又做庄家,趁联艺有难时,以对待我的方式,以牙还牙?”
    “江小姐如果嘱咐,总有可行的方法令你满意。”
    我并没有表示太大的欢喜,仍然冷冰冰他说:
    “无论如何,你父女团叙是好事。能不能为你办妥申请批准单程来港一事,犹在未
定之数。我会叫葛懿德通知你。”
    “谢谢!”
    “你不介意如今我要办公了。”
    下了逐客令之后,我差点要闭门大笑一顿。不知道杜青云逐步逐步计算我时,是不
是也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每一步棋子走对了,得着预期的后果时,都非常非常地
快快慰。
    两个星期后,我嘱葛懿德约会霍守谦,说有位上头的联络人介绍给他,跟他商议申
请女儿来港一事。
    当晚,我在浅水湾酒店餐厅跟他见面。
    才坐下来,我就说:
    “本来要约的那一位有急事提早离港北上了。”
    霍守谦是失望的。
    “他通知得太迟,我无法请葛懿德转告,今晚的约会其实可以免了。”
    “不,难得有机会,我可以请江小姐吃顿便饭,以示谢意。”霍守谦多加一句:
“也表歉意。”




第十章'梁凤仪'


  “待你父女真正团叙之后,再破费好了!”
    “江小姐,是否答应帮忙到底?”
    “目前也只不过是循例的手续问题,请放心!上头我们还是有相当多的朋友,会肯
帮忙。”
    “对,听说你们投资的工业村计划相当受器重!”
    “还好,重重地跌了一跤,犹有余力,作背城一战。”我的话把霍守谦又一次的迫
到墙角去。
    “告诉我,你这种擅盘的大经纪,一探听了消息,就造淡或造旺某只股票,出手时
是不是有种操生杀大权、威风凛凛的感觉?”
    霍守谦尴尬地笑了,答:
    “也只不过是一种职业上的技巧而已。”
    “你这技巧可捧过多少人上青天,送过多少人下地狱呢?”
    “江小姐,我并不如你,出身好、教育好,你有甚多的选择!”
    “然,我仍给人暗算。”
    “江湖风险,无日无之,今日你来,他日我往,一次的成败,不足以论英雄。你完
全可以自由选择,忘记前事,另起炉灶,或者一有机会,就重开干戈、逐鹿中原,且看
鹿死谁手。”
    “你肯跟我合作?”
    我望住霍守谦的眼神,并不比他脸上浮现的表现更简单。一种震慑与诱惑的光芒,
投射出来,照得见他的惶惑惊骇,欲拒还迎。
    我伸出手来,让霍守谦紧握。
    良久,我才收回了手,说:
    “今晚算是我们合作的开始。”
    我举杯,跟他饮胜。
    然后,我说:
    “真没想过,你有这么大的女儿。当时几个从小跟父母失散的姓霍女孩档案交到我
手上来,看见了霍小清的背景资料,还真不敢肯定你就是她父亲。然,再细心看清楚相
片,就真有点信心了。”
    霍守谦急切地追问:
    “小清她模样儿似我!”
    “嗯!都有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很好看的浓眉,还有小小年纪,就有种不怒而
威的表情,很教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易忘记。”
    这当然是一番令霍守谦非常非常受用的说话了。
    我早说过,先把一些有自卑感的人,一掌打跌在地,才伸手搀扶他,他对你的感激
与信服,尤在于你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讨好奉承之上。
    有很多人天生地犯贱!
    我敢赌,如果我一开头,就忙不迭地找机会巴结这姓霍的,以为可以获得他的青睐,
继而站到我一边去,就未免天真了。
    这种人的第一个反应,必是怀疑我的结纳,是伺机将他利用,甚而向他本人报复,
一旦提高警觉,就很难于接近他以致于驾驭他了。
    这叫欲擒故纵,欲扬先抑。
    用心地耍起手段来,不见得我就没有两手。
    毕竟虎父无犬子。
    也许,在我潜藏的血液里,有父亲的深沉与狠绝。
    母亲呢,我自小无缘相见,想她必是个仁厚直率的妇人,才搅到我往往在勇往直前
之中,时有妇人之仁。
    性格上的矛盾,使我时生难堪,踌躇不前。
    霍守谦打断了我的思路,他说:
    “可惜,女儿跟我一般,定是没读得成什么书。”
    “那有什么要紧呢?女子无才便是德。”
    “时代不同了。”
    “人要是天生精灵聪敏,雄才大略的话,念书只不过是步上青云的捷径而已,潜质
优秀的,只要时来运至,自然能成大器。”
    我的说话一直说得霍守谦有点眉飞色舞。
    他最爱听的活,也无非是否定正途教育对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以至于发迹的机会都并
无影响而已。
    他这种闲日连自我进修都不劳费神费心的人,的确需要朝这方面想,才能压得住蠢
蠢欲动的自卑感。
    人不一定要跑到高等学府去念什么学位,抑或文凭,全凭自修,也是可以学富五车,
满腹经纶的。
    只不过是前者是人家代为铺排计划的训练过程,只须拿出时间来,那条路并不难走……
    反而是后者,需要极大的自制力,自行披荆斩棘,方能杀出一条血路,到得彼岸。
    没有多念书的人,跟多念书的人总是有分别的。
    分别不是在于哪一种人会发迹,抑或哪一种人更易直上赡宫攀丹桂,而是在于有一
些事,读过书的人不忍心出手做,未受过教育的人则会手起刀落,毫不容情。
    以我和霍守谦为例。我就最肯定,我决不忍陷害无仇无怨无辜的人。
    他呢,利益当前,无所谓仁与义。
    我仍笑眯眯地望着霍守谦,继续布下我的天罗地网:
    “而且我总觉得一旦成了大器的人,风采就自然过人。
    你何必太为小清担这个心!只要平安出来,跟你团叙就好。”
    霍守谦情不自禁他说:
    “真没想到,我们可以由敌人变成朋友。”
    “这年头,也实在太滑稽了,是不是?这边厢才是佳偶顿成怨偶,那边厢已谈笑息
干戈,化敌为友了。”
    “是我的运气!”
    “也许是双方面的。”我笑:“夜了,我们改天再约时间见面,我这就得回家去。
你有车子开来吗?我遣走了司机,这就要劳驾你送我回去了,成吗?”
    “当然,当然!”
    葛懿德当初探听有关这姓霍的消息,曾给我说:
    “霍守谦对于他的亡妻情深款款,永志不忘,总是每个月上坟,也不花天酒地。”
    对。资料无误。然,葛懿德并未分析这里头的原因,只为这姓霍的自视甚高,他的
选择并不随便。
    以他的要求和眼光,也很容易变得高不成,低不就。
    以他如今的成就,长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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