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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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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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来疗养院住我也不在饭店吃了,宁愿多花点钱自己开火。中午也走路回疗养院来,从服务站到妹妹这里最少要走半小时,我是走回来吃完了饭马上又走回去上班。那时物价很便宜,肉才几毛钱一斤,1984年才涨到一元钱一斤,我和妹妹都不愿把时间放在吃上,天天就买三毛钱一斤的猪筒骨,骨头上也有很多的肉,为了方便,我们买了一个100瓦的电炉,上班时把骨头用小火炖上,吃的时候再放些蔬菜煮上,用辣椒水沾来吃,简单而营养。但最多的时候还是妹妹在食堂买来吃,因为是疗养院,只要有疗养病人在,食堂就得开火,疗养病人的生活开得特别的好,都是买市场上最好的菜,他们补助多,天天大肉大鱼的吃,那时还没有吃海鲜的说法,只是鸡,鸭,鱼,肉。疗养院的医务人员自然可以沾些光,妹妹每餐打一份两角钱的肉就有一大碗,我两姐妹都吃不完。
  晚上我也不去饭店了,就在疗养院玩,很快就和妹妹单位的人们混熟了,人们不叫疗养院为院,叫它疗养所,管那里的院长叫所长,妹妹本来就爱笑,可我比妹妹更开朗,从医生到所长都爱和我说笑,我也没有生疏感,很快溶入了这个环境。疗养院门前不远有一条小河,一年四季都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星期天我就和妹妹哼着小曲上河里去洗衣服。我虽然留在了服务站,可我比以前聪明了、识相了,除了谢叔指明让我做的我去做,其它下班时间我都呆在疗养所,精神也感觉轻松起来。
  快到春节了,爸爸妈妈也来到疗养院,外表看上去爸爸病后恢复得还好,脸色也红润了,只是还没恢复原来的体力,走路不像原来那么壮健。爸爸病后一直挂念大哥,他想去和大哥住,爸爸和我们说话都是居高临下的,只有对大哥是平等的,我们兄妹个个都怕爸爸,只有大哥和爸爸说话能像朋友般的讨论和争辩。爸爸病时大哥没能请到假,他希望爸爸病好后能上贵阳和他住些日子。
  我和妹妹都没成家,没有安定的住所,不具备住家的条件,爸妈来也只能呆几天就走。爸爸爱穿,爱整洁,当时社会上流行呢子中山装,我想给爸爸买一件,但大龙这个小地方没有卖的,我就把钱给了爸爸,可妈妈不让,妈妈说我工资太少,推来推去爸爸只接了五十元,那时买件呢子中山装可能要70一80元,妈妈说其它部分由她补上,爸爸接过钱可高兴了。遗憾的是爸爸到死都没能穿上这件衣服,妈妈说爸爸一直把钱装在身上,有过几次去买衣服的念头,都因为身体不适没去成。
  自然减员又过了,原来搞会计的男孩也解决了工作,还是没有我的份,我也不像以前那样执着了,感觉到身心交瘁,打算认命了,想就一个人这样过下去算了。和平来了,我把想法告诉了和平,我想结束我们的恋爱关系,我不想一辈子成为别人的负担。和平难过得流泪,他不愿意结束我们的关系,他说他永远也不会嫌弃我没有工作,如果我不能挣钱,那我们就省一点,不去和别人比,只要我们自己开心,吃差点穿差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俗语说的,只要感情在不怕吃酸菜。我说一天两天你能过,一辈子吃酸菜你能过吗?他说能,我说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有些话我是半句都听不得,他说他绝不会拿伤我自尊的话给我听。
  我相信和平对我的爱是真诚的。我们打算1984年的五一节结婚,春节后我就开始为和平的工作调动打了报告。按理说我根本没有权利打这样的报告,因为我不属于国家正式职工,一个没有单位的人有什么权利讲调动?我的单位是服务公司,而服务公司都是些待业人员,本身就是待业还存在什么调动?可是我的情况特殊,因为我是大龙服务站花钱培训过的,再说谢叔也和运输科领导讲过我的工作能力,这里毕竟有运输科这么多的待业子弟。
  这时的运输科对外也开始称运输公司了,我给和平搞调动时运输科正在调整领导班子,矿里准备调新的科长来。
  我把报告交给谢叔,请他帮我交上去,我说这路该怎么走由他给我帮忙。谢叔当时很爽快的答应了,不久谢叔告诉我,开始讨论了,可后来很长时间没有了消息。我再问他时他说难啊!他说就是和平调过来也只能是个清洁工或锅炉工,还不如在原单位了。这晚我想了很久,和平是来呢还是不来,他不来我就回万山,可是我都对和平说了我为他办调动的事了,和平也起了这心了,我再想,既然能来为什么一定是清洁工锅炉工呢?他这么年轻,又没有缺陷,我不全信谢叔的话,我要自己去问问。
  我跑到运输科找到老科长,这是个很严肃的人,工人们都怕他,我进去他也没开笑脸。但是我常常为收修理款跑科里签字他认识我,我就把来找他的原因说了,科长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运输科这些年来不好进人,就连两地分居的职工想进来都难,何况我没有工作。我就追问科长,我问他我这事他认为该怎么办?他说他现在无法答复我,让他想想。我见他说话留有余地,谢过他就上了万山。我上万山让和平写了份调动报告,陪和平一起去找了矿劳资科,正好劳资科换科长了,原来的科长姓杨,可是最恨我们姐妹的。后来的科长姓殷,我们找到殷科长家,我把我的情况说了,并说了自己一直没分配工作的情况,殷科长听了有些同情,他说这事得从下到上,他说只要二坑愿意放人,只要运输科愿意收,他决不为难我们。
  我和和平到了二坑劳资科,把和平调动的事情说了,劳资科没为难和平,在他的请调报告上写了同意二字,我拿着这报告又到了大龙,再上运输科时,科里却调来了新领导,老科长就把这事推给了新来的一把手。我只好去找新来的一把手,心想,完了,新来的书记不了解情况,怎么可能为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办恋爱对象的调动呢。可我一进到书记办公室却惊呆了,没想到的是新来的书记竟是我们的同乡,爸爸原来的科长,在我们姐妹为落实政策时和我们住一个招待所同情我们的陈叔,陈叔见到我很高兴,问了爸爸的近况。我一一回答了陈叔,然后把我想为和平调动工作的事告诉了陈叔,陈叔让我别急,说他刚来上班,很多的事还没理顺,让我耐心等着,如果科里没有别阻力,问题应该不大,有了陈叔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妹妹的单位在建房,可妹妹是单身,疗养所现在建的房都是两室一厅,一个星期天我和所长聊天,所长说我怎么还不嫁人,我说房子都没有怎么嫁嘛,我告诉他和平快调大龙了,我开玩笑地说,要不你们修的新房分一间给我?所长却认真的对我说,真的呢,反正都是汞矿的人,你也别走了,你走了这里也不热闹了,我和大家说说,真给你两姐妹分一套。我回来告诉妹妹,妹妹跑去问所长,所长只是笑,我和妹妹就开始和疗养所能说话的医生讲,要他们在分房时也说说,大家都热情的答应了,因为当时疗养所人也不多,新房修好后很多旧房也是空的。不多久房子分配就定下来了,妹妹真的分了一套,还是新房。
  1984年的三月我又去找了运输科,科长和书记为和平的调动当时有一些争执,陈叔说让我去找原来的科长,陈叔还特地关照说,让我找科长时千万不要说他已经同意了,连他的名都不要提,就说只是拜托科长。
  我为爸爸的事跑了这么多年,也懂得很多事很多关系的微妙,就去找了老科长,老科长说你去找陈书记吧,他是一把手,我说我不找,我就找你,他说为什么,我说书记刚来,还是你对这里的事了解,再说了你是这里的老科长,我在这里的一些情况你也了解,我也知道你很有同情心,你不整人,又正直,你在上下都有威信,要是非得找陈书记你去帮我找找,你说了我再找他。科长说,你不是找了陈书记吗?我说他说他不了解情况,让我找你。出乎意料,科长拉长着脸在报告上写了几个字。我一看写的是同意接收,高兴坏了,马上上万山劳资科找殷科长,这时正好舅舅在殷科长这里办事,殷科长见我和舅舅是亲戚,态度更客气了一些,他让我回去等,说马上下调令。
  爸爸妈妈上了大哥那里。
  大哥工作特别的忙,他完全继承了爸爸的性格,业务上胜人一筹,可一点不懂得应酬。大哥是学建筑的,在工作上很有能力,他每次接手的都是些亏损单位,而他接了以后每次都能扭亏为盈,领导又再把他调到另一个亏损单位去从头做起。爸爸落实政策后,社会也开始开放,建筑业当官的是当时最挣钱的,有人给大哥送烟和糕点,其实里面装的是钱。大哥不但不收,还臭骂人家,有一次别人送钱给他他不要,别人就说给他打套家私,他也拒绝了,别人只好送辆名牌自行车给他,他接受了,因为他一直骑的烂单车,可他却当着同事的面把买车的钱付给了送车来的人。由于他的执着,他的上司不高兴,同事也一样不高兴。因为他不去的单位别人更不敢去,所以大哥永远都是上面表扬对象,永远都在换单位,永远都在接烂摊子,永远都在忙碌中。
  爸爸上大哥那里不久又开始生病,还是胃病,大哥很孝顺,四处给爸爸请医生,有时把医生请到家里来。大哥的军医朋友后来天天上大哥家来给爸爸打吊针。有一天光线很暗,妈妈就把一百瓦的灯泡开了,嫂子看到就大声的说,“天!有好多钱来交电费哦?”妈妈听了当时就掉泪,爸爸装没听见,不做声。爸爸妈妈都有文化,有涵养,不吵不闹,不告诉大哥,第二天爸爸就进了省医住院,进省医后爸爸再没出来。爸爸去世后,妈妈对我说起这事时伤心的哭,我今天写下这些时也忍不住的掉泪。本来这些是不该写下来的,但是为了后人们能吸取教训,能想得远一些,我还是决定如实的写下来。
  话要说回来,大哥是一个可以搂到钱却不愿也不会搂钱的人,这样,要维持这一家人的生活,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设身处地为大嫂想想,她这一生也过得很不容易。
  爸爸病时,大哥刚调到开发办,在我记忆中这是他最好的一个单位,手上工程很多,来拉关系的人也很多,可大哥像不懂得这些,只知道责任重大,一头钻进工作里。他又要跑医院,又要跑工作,常常天黑才赶到爸爸的医院,然后和爸爸说话到很晚才回家。大哥的到来是爸爸最大的安慰。
  爸爸进了省医,妹妹就请假上贵阳去护理爸爸了,妹妹上贵阳十多天我接到妹妹的来信,说爸爸病很重,这时和平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和平家里也认为和平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调动和结婚都是大事,应该让和平亲自去把这消息告诉我父母。
  4月12号我就和和来上了贵阳。
  
  婚礼与葬礼
  
  到了贵阳,直奔省人民医院,躺在床上呻吟的爸爸看到我和和平,强作笑脸要撑起身来,我和和平不让爸爸起来,妹妹扶起爸爸让我把被子和枕头垫在爸爸后背,她说让爸爸起来坐会也好。
  爸爸越来越瘦了,他胃一直痛,饮食不好,吃不下东西,脸色发黄,我把一些开心的事和爸爸说了,爸爸暂时没有呻吟,但过一会就受不了了,又让妹妹把他放下去,在医院妹妹成了爸爸的依赖。出去洗东西的妈妈回到了病房,妈妈也瘦了,看上去很焦瘁。见到病中的爸爸和长时间在医院护理爸爸的妈妈,我心里百感交集。自己因服务站纪律很严不能守候在父母身旁,我心痛爸爸又心痛妈妈,见爸爸看到我和和平时开心的样子,真的想一直留在爸爸身边,可是我只请了三天的假。
  我对爸爸说,让爸爸快点好起来,大龙疗养院要给妹妹分房子了,到时爸爸妈妈都搬到大龙来一起住。爸爸听了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马上说感觉好些了快能出院了。我以为爸爸说的是真话,我对爸爸说;“你要是真的快出院了,那干脆我和和平请婚假,你不是一直想上昆明去玩吗?我们就上昆明去度假,妈妈也一起去。”爸爸听了非常激动,他让我和和平马上回去结婚,早些来贵阳。早些上昆明。我觉得爸爸说的是个好主意,当即就和和平商量提前结婚,在万山办完婚事马上来贵阳,因为当时我们还没扯结婚证。
  和妈妈妹妹一商量,她俩都说好,我和和平在贵阳只呆了一个晚上就返回了大龙,可当我告别爸爸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一生中离开爸爸过多次,可从来没有这样舍不得离开。本来现在离开是为了快一点来陪爸爸,也是为了多一点时间在爸爸身边,可就是不想走。爸爸为了让我们早点走就催我们说时间到了要误车了,我理解爸爸当时的心情,爸爸真的是想早些出院和我们上昆明旅游。我依依不舍不舍的走到门边,爸爸又叫住我,这是爸爸最后对我说的几句话,这话从此深深的刻在我脑子里。爸爸说“桂兰,很多事你要现实一些,和平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虽然不会说好听的话,可是他心地好,我们这样吃过苦的家庭,不图别的,只图过个安稳日子,现在的世道文化高的不一定靠得住,再说别人也不会看得上我们这种人家,你找和平我放心。”听爸爸这些话我鼻子酸酸的,爸爸从来不和我们姐妹说感情方面的话,爸爸说这些时我还很不好意思,有些尴尬。这时爸爸又叫过来和平,让和平好好待我,和平连连点头,说会很快赶回贵阳,走时和平叫了声“爸爸”,这是和平第一次这样称呼爸爸,也是爸爸听到的唯一一次。
  回到大龙先去了疗养院,刚到,院里的陈医生就送来了一封信,信是给妹妹的,是地区医院寄来的。我拆开信看,是妹妹卫校的老师写给妹妹的,信里提到爸爸的病,说爸爸在铜仁地区医院的检验报告出来了。爸爸在铜仁手术都好几个月了,这会才出检验报告,我想一定是没有大问题,可上面写着爸爸得的是‘胃未分化癌’,我不懂医,更不懂这些名词,我在想未分化应该不是癌吧,可看信的后面写了一句,让妹妹坚强些,要化悲痛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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