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保萃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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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少保萃忠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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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贞乃从金堤张湫起,逾百里而至大猪潭。西南行九里至濮阳,又上数十里至范阳,又上数百里经澶渊,以接河沚,其水势随平。凡河流旁出不顺者,筑堰堰之。堰有九处,长阔皆万丈。于是水不东冲沙湾,更从北出,以济漕渠之浅涸。又于数百里之中置闸,由龙湾于东昌、魏湾,共置八闸。积水过丈,则放泄皆通,流于古河,以入于海。又铸精铜、精铁,杂为元金之物象数百斤,以镇定之,取金水子母之义也,名曰广济闸。历三年,功始完备。有贞共差人四万五千,分面作长役者一万三千。用木植大小十余万,竹六十余万。至今漕运。并商贸船只,往来称便。
  徐有贞筑堤成功之后,寻思往日西山老僧指示之功,乃令人备礼,前往致谢。数日回来,禀复道:“小人们蒙差遣,仍用寻踪到庵。只见松崖翠壁依然,金亭玉柱如旧。其庵空,其者僧与白尾骡,不知所往。但见石庵柱上,高题一偈,写着留与治水徐公。因此小人们录此偈呈览。”其偈云:
  指示汝成堤,从此赖无虞。
  日前多朗照,后渐进弥迷。
  越五重华曜,于忠实尔为。
  南金当有遇,归莫检篇遗。
  有贞看毕,不解偈中之意。乃曰:“此真神僧点化,吾得除水怪以成堤功。恨吾归心太急,不曾参问得禅机。若再相恳,必有教益。可惜无缘。”嗟叹一回,留月余,乃治装还朝。朝廷因有贞治水有功,升礼部侍郎,加佥都御史,支二俸住京。其年京师大旱,有贞荐唐段民能祈雨。段民应诏,果祈下甘霖尺余,不致饥歉。不多月,段民得病身故。朝廷遂荫一子入监。
  有贞在京一年,因国子监缺祭酒,复浼于公保荐,于公即使保奏。过数日,于公奏事于文华殿。景帝独宣于公至面前,曰:“徐有贞虽有才华,然其心术机险,岂堪为祭酒耶?若用之,岂不坏了后生辈也?”公见谕,惟叩谢辞出。左右见景泰召公当面,遥闻有贞祭酒之旨,传与有贞。有贞只道于公不荐他,又在上前说他过失,甚恨于公。两次不如所愿,遂尔成仇不解。冤祸于此基矣。
  于公平日只知辅君匡国,练兵养民。惟直道而行,于心无愧,不知旁忌匿怨者多时。有兵部侍郎王伟,原任职方司郎中,于公见伟有才思,遂保举为本部侍郎,镇守大同诸处。前者于公遗计于伟,致小田儿(贼名)之死。遂召回同理部事。未几,于公以多事匆忙,偶然诖误一事。王伟遂密奏于帝。
  一日,景泰召公于便殿,以伟劾疏面授于公。公叩头认罪。帝慰谕曰:“朕自知卿,卿勿为虑。”于公蒙景泰授王伟之疏,感恩叩谢而出。
  王伟见于公回部,忙出迎曰:“今日有何圣谕?何事商确回迟?”公曰:“姑进内言之。”既到堂,伟又曰:“圣上何事议论?”于公笑曰:“老夫政事冗繁,稍有不是之处,贤弟当面言之,不佞必然相从,何忍为此。”随出袖中所劾之疏与之。王伟局蹴无地。公复慰曰:“不佞素无夙憾。自今之后,有不到处,烦贤弟面教,足见雅情,不必介怀。且国家多事之秋,部事非一人可理。得弟辅成,足沾厚意。”王伟此后愈加恭敬于公,公亦厚待王伟,无纤毫芥带于心。有事彼此商议,然后施行。
  公一日与伟商确兵政,忽有人报道:“广西总兵武毅上本劾奏思明州士官黄(王厷)弒兄大变事。”公正欲问时,早有武毅揭帖呈上。于公看毕,查访其事。不数日,人报道广西思明州土官黄(王厷)有本奏上。朝廷旨下,着众官会议。未知所议何事。   
  
  



                        


第二十六回    江渊为亲访智客 景泰立子建东宫


  于公当日正与侍郎王伟商确兵务,忽有人报道:“思明州守备黄(王厷)有本奏上,朝廷命各官会议。”于公闻报,忙差人查访其事。且谈黄(王厷)原是广西思明州土宫,初为宣尉司,后因有功,升为都指挥使,守备浔州。(王厷)乃庶出者,有嫡兄黄(王冈),世袭思明州土知府。黄(王冈)年老,止生一子,名曰黄钩,应袭知州之职。黄(王厷)屡欲谋杀侄儿黄钧,夺其职与自己之子。一日假传巡抚军令,征兵思明州。乃令己子纠率心腹骁勇千余人,离府城十余里结寨。待至更深,夤夜破其城,攻进黄(王冈)府中,喊叫道:“黄(王冈)残虐我众,特来报仇!”尽杀黄(王冈)并其子黄钧,将二尸砍为数段,纳于大瓮之中,埋于后园,即领众还寨。
  明日,思明州有人报至浔州,黄(王厷)佯为不知,惊哭倒地,随即走到思明州来。一边发丧,一边令人寻黄(王冈)父子尸骸,竟不能得。复大哭写榜出示,假令人缉捕凶身,报此家门大仇。不料黄(王厷)令众杀(王冈)父子之时,有(王冈)之仆福童见(王厷)父子并左右之人,其夜福童脱走,明早竟到军门总兵二处告理,首诉(王厷)父子杀(王冈)一家。人皆知黄(王厷)杀(王冈)父子情真事实。巡抚李棠,总兵武毅,察知黄(王厷)弒兄,劾奏其罪。(王厷)知不可掩饰。心中大惧,即命其子带十万金来京师,求解脱之术。
  原来黄(王厷)与学士江渊有亲。(王厷)子潜地来京见江渊,恳其解祸。江渊曰:“汝父子造恶深重,祸不可解。”(王厷)子再三哀求,渊不肯尽计。(王厷)子曰:“久闻京师有称智多星吴矮子,其人可晓?”渊令人访之果有。(王厷)子即造其家,见其人身不满四尺,言语颇雄壮。(王厷)子遂送厚礼,说其来意。智多星道:“吾有一计,此事不但免罪,且有升赏。”(王厷)子闻言,忙拜于地,叩求其计。吴矮子欲言而又忍者数次。(王厷)子复送千金。吴矮子曰:“今上登位多年,屡欲立己子为东宫。每每形于言语之间,无人敢发其事。汝可急回,将此事奏请。即能免害。”(王厷)子闻言大喜。辞回来见江渊,说知其事。渊曰:“计虽好,吾不忍为。”固却之。
  (王厷)子乃请人做成本稿,适值黄(王厷)又遣心腹千户袁洪带万金来京。(王厷)子与袁洪说知其事。候三日,遂令袁洪待景泰设朝赍本。廷臣奏有广西都指挥黄(王厷),令千户袁洪赍密疏奏上。其略云:
  广西守备浔州都指挥使臣黄(王厷),切念太祖高皇帝,百战艰难而取天下,期传之万世。迩来上皇轻身北狩,文武将吏,十丧八九,几危社稷。不有陛下,臣民何归?今即位三年,皇储未定。臣惧人心易摇,多言难定。争夺一萌,祸乱不息。皇上即循逊让之事,复全天叙之论。恐事机叵测,反复靡常。语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近日仰观天象,土星逆入太微垣,与诸灾异,皆可畏愕,愿早留意。万一羽翼长成,权势转移,寄空名于大宝,委爱子于他人,阶除之下,尽为仇寇,肘腋之间,自相残蹙,此时悔之晚矣!乞与诸大臣密定大计,以一中外之心,以绝凯觎之望。臣不胜瞻□天仰圣,急切屏营之至!
  景泰览疏毕,大喜曰:“万里外有此忠臣!”遂下诏,令毁武毅、李棠等劾黄(王厷)弒兄大恶之本,不许留藏副本。急降旨着廷臣会议释黄(王厷)罪,加升(王厷)为广西都督,佩征西将军印,居武毅之上。
  是月乙酉日。礼部尚书胡潆、侍郎薛琦,集文武群臣廷议,皆相顾莫敢发一言。迟疑久之,当有司礼监太监兴安厉声对众曰:“此事可行即行,不可即已。无得鼠首持两端耳。”群臣闻言,皆唯唯欲退。此见兴安不忍易上皇储君之忠心也。当时阁下陈循等见众欲退,乃即署名。后都御史王文等,驸马众侯伯薛垣、李瑾等,尚书何文渊等,侍郎项文耀等,学士商辂等,御史王震等,以次署名。惟尚书王直、于谦,给事林聪,御史左鼎数公,甚有难色,不肯署名。陈循自执笔劳之,强署名。亦无人敢写复疏之语。各默然不肯下笔。时有何文渊对众曰:“诸公不肯落笔,某有属对,为诸公首作。”乃即提笔曰:“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传之子。”众官皆唯唯而服。陈循乃率廷臣面奏曰:“陛下膺天明命,中兴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黄(王厷)奏是。”
  景泰闻奏,心中大喜。乃下制曰:“可。朕启请圣母上圣皇太后。太后曰:‘予老矣,愿社稷安,天下得太平。今人心既如此,不可拂。’朕敬承慈命。乃命礼部具仪注,择日以闻。”制下,礼部尚书胡潆具仪注。景泰即日简选立东宫官僚,以陈懋、胡潆、王直、石亨四人为太子太师,柳溥、陈循、高谷、于谦为太子太傅,张、何文渊、刘深、俞士悦、石璞、陈镒、王文、王翱、张九人为太子太保、江渊、王一宁、蒋磁为太子少师,李锡、萧维贞、刘中敷、罗通为太子少博,商辂、项文曜、彭时、周旋为太子少保,赵荣、徐有贞、李绍、刘定之、吕原、柯潜、李侃、岳正、周洪谟、刘俊、李泰、林聪、赵昂、杨钦、王政等,皆为春坊、谕德、詹事等官。凡东宫官僚,俱加公孤,并支二俸。
  景泰三年五月初二甲午日,立见济为皇太子。废皇后汪氏,立见济母杭氏为皇后。封上皇长子为沂王,即成化帝。上皇次子见清为乐王,见淳为许王。汪后令居别宫。乃下诏云:“天佑下民作之君,实遗安于四海;父有天下传之子,斯本固于万年。”于是颁诏遍告中外海内臣民,大赦天下。先一日。礼部排列仪仗,在于奉天门下。忽有男子赤身手执一朱红木棍,直奔进奉天门下,奋力大呼道:“先打东方甲乙木。”复大叫一声,只一击,把排列的香案打碎。众侍卫见之,拿住这男子,待罪于午门外。后有诏下锦衣卫勘问,众官究问其事。此人初被拿之时,似醉梦中,一无所知。及下狱勘问,那人忽然抬头一看,惊讶道:“为何在此把我拷打?”刑官问曰:“汝这男子,又非失心疯,如何自来寻死?”此人诉道:“小人正醉酒睡着,忽见一将官赶来道‘快走’。领小人在亭子边,把小人手拿住,打那亭子。那将官道:‘打得好,感动他的心。’说罢,那人把小人一推不见了。如今许多爷爷在此拷问我为何?”众官见他说得奇异,相顾曰:“不知是何神使为之?”遂不拷问,仍囚狱中。此事甚异。
  景泰既立见济为太子,凡文武官吏、军士、太学诸生,无不受赏。时人谣云:“满朝皆太保,一部两尚书。”又加赏陈循、高谷、江渊、王一宁、商辂、王直各赤金五十两。惟尚书王直受赏回家,将金子掷地,叹曰:“此何等大事,乃广西一逆贼擅敢为之!”乃上本辞职。朝廷不允。又李贤先前托疾不署名,今亦托疾不肯受职。朝廷自立见济之后,四方灾异,种种迭见。不期太子见济忽然于十月廿七得疾,至十一月初四日薨。景泰大哭不已,七日不朝。后择日葬于西山,谥曰怀献。
  时于公见灾异屡见,上疏辞爵,乞归田里。其略云:
  臣谦切见自去岁冬间以及今春,时序乖和,雨雪不降。复于二十二日大风昼晦,日光沉伏,切惟灾沴之来,必有所由。天人感召,其应不虚。伏念臣质本凡庸,性复偏执。时遭明盛,位极人臣。既居师保之官,又兼六卿之职,臣才器不逾于常人,声望弗协于舆诵。报国之心虽切,而济时之术全疏。经济之学蔑闲,而辅导之职莫称。上不能寅亮天工,以为朝廷之助,下不能阜安兆庶,以底太平之休。兼且素乏统驭之能,匆称总戎之任。今四方多故,百姓流离。东南之寇盗虽平,西北之边报常至。综理勘定,困难其人。苟臣蒙耻而冒荣,其奈妨贤而偾事。引咎思退,分所宜然。伏望我皇上宸断,罢臣职务,遣归田里。另选贤良,以代今职。上回天意,下协舆情,以彰我皇上知人之明,以免愚臣固位之责。臣不胜战栗,待罪之至!
  奏上。未知朝廷准否若何。   
  
  



                        


第二十七回    两忠臣谏诤遭谴 女妖精遇正现形


  于公上表固辞。景泰再四勉留,只得仍旧供职。帝因怀献之亡,日夕在宫流涕,不视朝者数月。时有监察御史钟同,素怀忠鲠。因景帝易上皇储宫为沂王,每独坐深思流涕。尝欲上疏谏诤,蓄意而未及。后见怀献身薨,即欲上疏请复。适遇礼部郎中章纶过访,钟同遂问章纶曰:“桐山(纶字)有何事见教?”章公出袖中复后复储之疏。钟同看毕,曰:“弟有此心久矣。”亦出所奏之疏与章公看。纶曰:“可见二人同心。或得天佑,感动上心,复后复储,少舒一念之诚。愿显狄梁公之微忱,甘受殷比干之惨酷。”二公慷慨泣下。钟公遂嘱咐家人曰:“明日可抬棺木在朝门俟候。”二公作别,各呈稿与堂官看。钟公送稿与都御史刘广衡。衡曰:“此本不宜上,上之恐有不测之祸。”二人不听所言。章公亦送稿与礼部尚书胡潆。潆曰:“二位何自处死?”纶曰:“某等已置死生于度外。”
  明早,遂共进其疏,云:
  礼部郎中臣章纶,监察御史臣钟同,奏为奉养圣躬以敦孝义,恳复后、储事。臣等切见先年太上皇帝拘留北地,皇上抚有万方,屡降诏书,以大兄皇帝銮舆未还,敌仇未报,为上皇之心,即尧亲九族,舜徽五典之心也。赖郊庙神灵,陛下圣算,迎归上皇于南宫,可谓遂至愿也。昔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主,与陛下同气异胞。陛下曾受封册,是上皇之弟,亦上皇之臣也。况上皇天性谦冲,意无被此。伏望皇上于朔望日,或节旦,率群臣朝见上皇于南宫,以敦同气之情,以隆君臣之礼,则天下国家之福,万世帝王之法也。臣等切见北极五星明朗,以臣观之,是复中宫之象,不虚其位也。前诏册妃汪氏为皇后,以厚大伦之原,是已正位中宫,而孝敬勤俭之德,闻于中外矣。又诏册世子母杭氏为皇后,是固母以子贵,而中宫久让而弗居。不意世子薨逝,臣民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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