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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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2期-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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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电灯。屋子里一下黑暗下来,在经过片刻的宁静之后,姑娘幽幽地对席叔说,你不该把电灯拉熄! 
  果然就听见有人在撞门,席叔在慌乱中只得又跳起来拉亮了电灯。在他身后,姑娘把席叔给她的五百元钱抽出三张来扔在了床的夹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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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撞门进来的是两个头戴钢盔的警察,其中一个手里还抬着相机,对站在床边呆若木鸡的席叔拍了照。姑娘先以为进来的是那个假扮她丈夫的人,后来她曾经对席叔说,她与那俩人约定过,以熄灯为暗号。本来,姑娘在席叔拿出那五百元钱递给她的时候,她曾想让席叔赶快办完事走人,但是席叔拉熄了电灯,也拉掉了自己的好事。在看见进来的人突然变成警察,姑娘吓得整个人缩进了被窝,但是被窝被随即进来的警察一把掀在了地上,这样一来,姑娘只好把身子背过去,用两只手捂着她丰满的奶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席叔有些不知所措,他懵懵懂懂地站着,姑娘那对在他眼前晃过的乳房,让他想起了小美。 
  闪光灯对着席叔和那姑娘又闪了几下,之后席叔与那姑娘一同被带到派出所审讯。后来席叔才知道,就在他尾随着姑娘上楼以后不久,警察在楼下抓住了那两个自以为得计的男人。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两名警察坐在审讯桌的后面,把亮得刺眼的碘钨灯打在席叔的脸上,而他们则躲在碘钨灯后面的黑暗里。沉默了一会之后,宽脸的那位警察用笔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声音低沉地对席叔说,“说说你今晚都干了些什么?” 
  事已至此,席叔只有老老实实作了交待,他把自己怎样来到南门车站,怎样碰到姑娘,又怎样跟姑娘上了楼的事告诉了警察。但那两个警察根本不信,反说席叔不老实。窄脸的那位警察在审讯的过程中,不停用电棒拍打着手,后来他干脆把那电棒对准了桌上一只蟑螂。席叔看见有一股青烟从碘钨灯旁升了起来。“我们拍得有照!”窄脸警察威胁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有证据在手!”席叔不知该怎样解释才让他们相信,他承认这天晚上来南门车站为的就是找个姑娘干那种事。“可我什么也没干成!”席叔委屈地说。听席叔这样为自己辩解,窄脸警察声音高了起来,“没有干成?我们进去的时候那姑娘可是赤条条躺在被窝里!” 
  碘钨灯的光非常强,照在席叔苍白而又瘦削的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早些年在工地,席叔对碘钨灯并不陌生。那时为了抢工期,几乎每个工地都会在夜晚到来时,用这种灯照射着施工。现在坐在审讯室里,席叔产生了上工地的错觉。这时宽脸警察小声地对席叔说,“你只要交五千块的罚款,我保证不把这事捅到你单位去!” 
  席叔这时才发现,握着电棒的窄脸警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审讯室,面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显得面善的警察,他委屈地说,“今晚我真是没干成什么啊!” 
  警察伸出手去压了压碘钨灯,让席叔的双眼暂时避开了强光。“你要好好想一想,如果这事捅到你单位会有多严重,你的名誉,你的家庭,甚至你的子女在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可我没有钱!”席叔说,“给那姑娘的五百块钱还是同事凑给我看病的,何况我只摸了那姑娘一下。” 
  窄脸警察提着电棒重新回到了审讯室,他听见了席叔的话。“你才摸了一下?”他再次用电棒把桌子上的蟑螂点击出一股青烟,“那姑娘都承认了,说你瘦虽瘦,却很有肌肉!”窄脸警察冷笑着嘲讽席叔。 
  席叔一听就着急起来,“天地良心!”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正准备用一串恶毒的言语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肝却不争气地疼痛起来。哎哟哟,席叔双手捂住肝部,像古代的仕女做了个万福,后来他蹲了下来,一只脚跪在了地上,把他的肝,抵在了审讯室中央的那只凳子上。 
  “这老头是个油子!”手提电棒的窄脸警察阴沉着脸走过来,对着席叔的头举起了电棒,可是他看见了席叔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看样子他不像是装的!”窄脸的手软了下来,回过头去对宽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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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叔和姑娘都被关进了拘留所,但几天以后,席叔就被放出来了。警察们发现,他们把席叔抓进拘留所纯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就要过元旦了,忙了一年的警察都想休息休息,看席叔那样子,仿佛随时都可能死在拘留所里。五千块的罚款收不到不说,还可能带来不小的麻烦。 
  席叔出来的这天,天空仍旧飘着雪花,拘留所大门旁,有人正在张贴元旦对联。当席叔得知那姑娘还被关在拘留所里,并且还将关很长时间时,他提出花五千元,把姑娘保出来。把席叔他们抓进来的两个警察当然高兴,宽脸让席叔赶忙把钱交来,在下班以前,把这件事办掉。 
  就在席叔替姑娘办保释的时候,姑娘坐在拘留所里,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咒骂那两个不得好死的男人。他们中的一人是鸡头,平常总以姑娘的男朋友自居,姑娘只要不出台的晚上,几乎都是与他住在一起。另一个男人是鸡头的老乡,姑娘认识他不久,却也让他在自己身上讨了不少好处。按照常规,出来坐台的小姐一旦被抓了进去,鸡头都得负责花钱把她赎出来。姑娘伤心的是,如果没有人把她保释出去,那她就不能在春节的时候回四川老家,看寄养在亡夫父母那里的孩子。 
  看到把自己保出来的人竟然是席叔,姑娘在经过短暂的惊诧之后,心里感激得要命。出了拘留所,她死活要跟席叔回去。“你为救我花了五千块哪!”姑娘说,“哪怕伺候你一夜也行,否则过年的时候回四川,坐在车上都不踏实。” 
  席叔原本想拒绝,但是在大牢里蹲了一个星期后,他突然发现凭他一个人的力气,似乎已是很难回到家了。 
  姑娘扶着席叔离开拘留所来到了大街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对父女。年终的大街,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不少单位的大门上甚至插上了彩旗挂上了彩灯。只是街上的行人少了下来,在一年最后的一个下午,天气又这么冷,许多人都提前回了家。姑娘最初建议席叔打车回去,但席叔不愿意那些曾给他捐过款的同事看到他打的,决意要坐公交车回去。 
  席叔住的地方在丹城北郊的一座小山头上,原本是公司的一个仓库,堆放施工用的脚手架和钢模。后来随着公司工程越来越少,仓库闲了下来,被隔成一间间十多平方的小屋,分给像席叔这样至今仍然单身的老职工。在这座小山头的四周,也都是些不景气的工厂,而且大多已停了产,在这寒冷的傍晚显得越发的冷清。天很快黑了下来,姑娘搀扶着席叔从公共车站台回到席叔的住处,一路上就几乎就没遇到什么人。 
  自从搬到这里居住以后,席叔的屋子里还没有来过女人,它永远是那样的黑暗、阴冷而又让人压抑。有了女人就不同了,屋子立马就活了起来。姑娘是个做家务的好手,她让席叔坐在床上,然后风风火火替席叔收拾起家来。没用多久,她就让席叔的家变了个样,还烧了炉火,开始为席叔做晚饭。看她那么忙碌,席叔就挣扎着和她唠些家常,想知道她为什么跑出来做这一行。姑娘告诉席叔,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此后一直跟着祖母生活,再后来祖母也死了,一个木匠收养了她。在交谈中,席叔得知姑娘为了报答木匠,长大以后嫁给了他,但是没过两年,木匠在一次车祸中丧了命,那时他们已经有了女儿。 
  “我想让她以后好好地读书,不要像我这样子,所以才出来挣钱。”姑娘说。 
  “在你们老家不是也一样挣钱?” 
  “不想让她长大后知道我用身体挣男人的钱!” 
  “你们也不容易!”席叔说。 
  “那天你出手就给五百,一点也不像嫖客,”姑娘说,“再说我也不值这价!” 
  姑娘发现席叔常常是说不上几句话,就累得气喘不过来,她让席叔躺在床上,边做事边给他讲四川老家的事。 
  吃饭的时候,席叔的精神看上去比先前好多了,他甚至在吃完饭以后,对姑娘谈起了很多年以前他喜欢过的小美,讲他当初是怎样顶替父亲来到丹城的,讲他干工程到过的一个个地方。到了晚上,姑娘从席叔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需要,于是非常自然地解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两个丰满的乳房,就像是要给婴儿喂奶一样。席叔伸出手来,颤抖着把那乳房抓在手里。可是这个时候,尽管席叔身体里面有欲望,却力不从心了。 
  费了好大的劲,姑娘才把席叔的衣服给脱了。席叔说关了灯吧,这次不会有人来敲门了。屋子里黑了下来,但是借着屋外积雪反射的白光,席叔还是依稀看见姑娘脱光了衣服后那丰腴的身体。席叔说,床脚的棉絮下面还藏着几百块钱,你走的时候把它带上。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喘得不行。接下来姑娘像一只母猫一样钻进了被子,用她温暖的身子抱住了骨瘦如柴的席叔。席叔不禁有了些感叹,要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有姑娘这样钻进被子,那会是多么的幸福。现在被一个年轻姑娘抱住,竟然无力去做。两颗浊泪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姑娘说:“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推油,要不用手给你打个飞机?” 
  席叔紧闭着双眼,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阳光是多么的美好,工棚后面的那棵榆树上,有两只蝉正不停地嘶鸣。蹲在水管边洗衣服的小美站了起来,跟随着席叔钻进了工棚。在姑娘的全力抚摸下,大脑中小美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席叔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那个时候,外面远远地传来人们迎接新年的鞭炮声。席叔终于在那爆炸声中抵达了高潮,然后在温暖的满足中永远地睡去了。 
  

谁的女人
曹明霞 
  曹明霞:女,1967年生于黑龙江,现工作在河北省艺术研究所《大舞台》杂志社。主要作品《再讲个故事骗骗我吧》、《明媒正娶》等在《当代》、《小说界》发表。河北作协签约作家。其小说主要描写城市女性的生活和心态。 
   
  一 
   
  刘妍曾经是一个非常爱清洁的女孩,她从不随地吐痰,也不大声喧哗,更不从楼上往下扔东西。她当初的爱人选择了她,就是因为在漆黑的影院里,她把吃剩的冰棍杆儿,一直攥到出门遇见垃圾箱。 
  刘妍还曾经是一位特别可爱的妻子,那时,她的职业是教师,无论批改作业,还是洗衣做饭,她都不像那些干点活就唉声叹气的女人,一会腰酸,一会背疼,刘妍不,刘妍喜欢一边干活儿一边哼唱俄罗斯民歌,《山楂树》、《卡秋莎》,这些前苏联歌曲在她声调不高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里传出来,非常动听:秋天大雁歌声/已消逝在远方/大地已经盖上了/一片白霜……他们谁更合适于/我的心愿/我没法分辨/亲爱的山楂树/要请你帮个忙……山楂树没有帮上刘妍心愿的忙,刘妍的这份浪漫和清雅,在一个冬日的早晨,随着她丈夫的离去,就永远地消失了。 
  刘妍现在,早已不唱这些歌曲了,她的职业,也从小学教师,变成了小报记者。刘妍现在不但敢于随手扔冰棍杆儿,就是成箱的垃圾,在她心烦的时候,也能顺着窗子,飞流直下。刘妍最大的变化还是她的嗓门儿,那曾经的燕语莺声,不知怎么就化成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哈哈大笑,眼睛不动,皮肉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嘴张开了,牙齿都可以不露,只用嗓门儿,就能发出高声的,类似笑的声音。那完全是一种对人生对世界都看开了的热情的冷笑。 
  刘妍觉得这一切都得益于王玲玲的指点。 
  王玲玲是刘妍小学时的同学,在刘妍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父亲就严厉地警告她,不许和王玲玲在一起玩,因为王玲玲的瘦腿裤子和那一撮刀削的刘海儿,在当时是女流氓的标志。刘妍结婚以后,她的丈夫也多次对她提醒,不要和王玲玲接触,说王玲玲这样的人会把良家妇女带坏的。有一次在街上刘妍碰到了王玲玲,她看到王玲玲的发型和服装那个酷哦,当年穿得有点个性要叫女流氓,现在则是先锋和时尚了。那一次刘妍和王玲玲说了几句话已经分手再见了,她丈夫还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王玲玲,嘴里说这不正经的娘们儿就是骚。然后再一次告诫刘妍,你可少和这样人来往。 
  刘妍现在,既没了父亲的管教,也没丈夫的约束,她可以想和谁来往就和谁来往了。特别是丈夫的突然离去,她明白了男人们是习惯于说一套做一套的,他们反对着风骚的女人,可是又强烈地迷恋着风骚的娘们儿。丈夫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做良家妇女,可是他自己,却在适当的时候,去当无耻之徒去了。由此,刘妍恍悟对男人也要像对工作一样,要尽快提高业务水平,否则同样要失业、下岗,不管你的品德有多好,心地多善良。总之,对男人也要多了解,多熟悉,熟能生巧。王玲玲是这方面的高人。 
  刘妍现在最有意思的事儿,就是找王玲玲唠嗑了,三天不见王玲玲唠上一唠,她心里闷得慌。刘妍说,你说我那时怎么那么傻?他给我几万块钱,我就给了他自由,就算买单清账了。一个男人是几万块钱就能买到的吗?天下男人这种事多了,可谁都不走这步,我却放他走了,我真是傻透了。你说现在我就是出双倍的钱,也买不回来一个合适的丈夫啊,你看现在这男人,还能叫男人吗?简直都是禽兽! 
  是禽兽你还要找,一个人过不就行了嘛。王玲玲说。 
  可是我就不信没剩下一个好点的? 
  都在进化,没办法,就是这个时代。你家里那个开始不是也挺好的嘛,现在不也去当了禽兽。 
  是禽兽好歹我也得找一个,反正我不愿意一个人过日子。 
  这是刘妍跑到王玲玲家,经常反复讨论的一个主题。王玲玲现在成了刘妍的精神领袖,虽然刘妍一心想成家过日子,王玲玲坚持独身,但王玲玲对待男人的观点,包括手段,都一直让刘妍钦佩。王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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