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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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女人-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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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用‘你’吧。”我说,并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我记得很清楚,”维克托微笑着,“最先给我寄东西的那位没有署名的女士叫……我想她叫……”他翻了翻便条。 
  “叫温克尔,”我说,“阿尔玛·温克尔。” 
  “……她信上说,她寄上她……她是这么写的来着……也许是这样的,希望如此……寄上她未来的……迷人的、尽管有点儿邋遢的……儿媳妇未曾发表的作品……她正在我儿子(我们城市最好的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已经使九百件离婚官司协议离婚)的帮助下,和著名的电影导演(他正在拍电视连续剧,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打离婚官司……老太太写得有点儿紊乱,可这封信很有意思!” 
  “有关儿媳的叙述纯属瞎扯。”我赶紧说。我要不要大吼一声“维克托,我现在是自由身”呢? 
  “这位女士显然觉得很为难,因为作者本人根本不知道稿件已经转给了第三者。我同她通过几次电话,她谈起你那可真是兴高采烈……” 
  维克托注视着我,我的膝盖都颤抖起来。 
  我的天啊,维克托,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越过桌子扑到你那没有自行车夹子的皱西服上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就是我呢?”我用沙哑的声音问。 
  “读到第三页就知道了,”维克托说,“你的写作手法与众不同。” 
  我注视着他。他还是那个长者,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坐在课桌旁,他正要求我朗诵一段歌德的《浮士德》。 
  我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渴求的欲望。 
  “至少写维克托·朗格的那部分是这样的。”我说。说完后又有些后悔。 
  “是的,”维克托说,“至少那部分是这样的。”他抓起我那放在书稿上冰冷而潮湿的手,那轻轻的一握叫人神魂颠倒…… 
  我一下子又有了当年上舞蹈课时的感觉,感觉到了维克托那双大手的力量和温暖。那时候我才十四岁,而今天却是三十四岁。天哪,我已经三十四岁了! 
  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已不是他的学生了。当他同我说话时,我不必脸红,不必结结巴巴,不必吞吞吐吐,不必沉默不语,不必沉湎于幻想,不必费心猜测他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了。 
  我终于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可以把这只美好的手拿起来,贴到我的脸上,闭上眼睛,吮吸上面的阵阵香气。 
  我可以做这一切了。 
  不会遭到他笑话吧?要是他不想这样,他会把手抽回去的。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保持正经。 
  可是他也想这样。 
  我们都在这样想:我们可以这样做,两个人都有这种欲望。 
  在这个世界上,现在不会有人闯进来,拉开我的手,用粗暴的语言把我们逐出门外的。 
  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 
  他老了一些,头发有些灰白了,皮肤也有了皱纹,手也粗糙了。可他始终是我心目中的老维克托,不管他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五岁。他当时有什么感觉呢? 
  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呢? 
  “你那时候有什么感觉?”我问道。 
  提这个问题我不再感到难为情了。我知道他会对我说实话的。我知道他不会笑话我的。他没有任何理由笑话我。 
  “我那时候就非常非常地喜欢你,”维克托说,“可是我不能在你面前有任何表现。” 
  “你不能,”我说,“当然不能。” 
  “我认识你时你才十四岁。”维克托说。 
  “你那时才三十四岁。” 
  “你现在也三十四岁了。”维克托说。 
  “是的。”我说。 
  “我的天,”维克托说,“真是难以想像,时间过得太快了。从你身上可以看到这一点,当年的小鸭已经变成天鹅了。” 
  “你是说丑小鸭变成丑天鹅了吧?” 
  维克托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可是没有多大变化。” 
  “不能这么说,”他说,“从年轻的天鹅变成老天鹅了。” 
  “变成灰天鹅了,”我说,“可不是老天鹅。” 
  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 
  书稿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真担心会冒出火来。 

  
  
7



  “你对德语考试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你现在对这件事的描写还是蛮吸引人的。” 
  “那当时不是这样吗?” 
  “你描写的不够完全,你能够想像当我让你光脚站在走廊上我的心里是多么痛苦吗?你当时看起来那么楚楚动人!” 
  我大笑起来。还动人呢!我当时嘴里含着一块蜗牛甘草糖呢! 
  “我当时只能接过那该死的考卷,并把你关在门外。要是越轨,我就要丢掉饭碗,而你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我知道。”我老实地说。 
  “我们不得不等了二十年。”维克托说。 
  “要是考虑考虑等的是什么,我们本来是不该等这么长时间的。”我瞎说道。 
  这句话完全发自我这位女学生的内心深处,可它却产生了作用。 
  维克托又抓起我的另一只手,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麻酥酥的舒服感传遍我的全身。舞蹈课,寄宿学校的走廊,德语考试,彩排,白日的幻想,纺车旁的甘泪卿①……一幕幕从我的眼前闪过。 
   
  ①甘泪卿是《浮士德》中的一个市民女子。浮士德喝下魔汤返老还童,获得甘泪卿的爱情。 

  我们相视而坐,手压着手,中间是那张放著书稿的白色办公桌。我们都深情地望着对方,我渴望越来越贴近这个男人,渴望再一次感觉他,用目光去吻他,愉快地看着他,因为我突然感到太幸福了。 
  “你看人的样子还像从前。”维克托说。 
  我抚摸着他的大拇指,感到他的腿挨近了我的膝盖。啊,维克托,维克托,我们终于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了!啊,三十四岁的年龄,两个孩子的母亲,摆脱了人世间所有的禁令和束缚,这有多美呀! 
  我俯身贴近他的脸庞。 
  就在他吻我之前我抽出了手。“等一等,”我说,“再等一等,我们有的是时问。”我用食指轻抚着他的嘴唇。他闭上眼睛,吻着我的手指,然后把它放到牙齿之间,又重新松开。我抚摸着他脸上的轮廓,纵情地吻着他的前额、面颊和太阳穴。“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我们。” 
  “你再说一遍。”维克托低声地说。 
  “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我们。”我说着,向他笑了笑。 
  “是的,”维克托说,“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是我们的了。” 
  他的手携得更紧了,啊,还有他那销魂的吻! 
  我们互相亲吻起来,但只把嘴唇轻轻地贴在一起,慢慢欣赏着相互的靠近,欣赏着这初次的接触,消受着这属于我们的永恒时光…… 
  究竟在什么地方写着只有当能够、允许和愿望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确定以后,一对恋人才可以立即互相扑向对方呢? 
  我们互相亲吻着,吮吸着对方的气息。现在我才真正知道渴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它就像久渴之后被允许喝水的那种滋味。 
  我抚弄着他额上的头发。那头发软软的,细细的,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维克托的味道。 
  我加快了抚摸的速度,可我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维克托让我抚摸着,等待着,没有急不可待的样子。真是难以形容的舒服,就像一个永远不想完结的梦。 
  不知什么时候,我站了起来,把通向安妮格蕾特房间的门锁上了,又锁上了通向走廊的门。然后我绕过桌子,坐到维克托面前的桌子上,把他的上衣从肩上脱了下来。 
  “要是你还有耐心,我们可以到另一个房间去。”维克托说,“那儿要比这儿舒服一些。” 
  “我忍不住了。”我说着,慢慢地解开了他的衬衣。 
  “我想完完全全地触摸你的身体。”我说。 
  “此时此地?” 
  “对,此时此地。” 
  “我们要不要先把书稿弄到一边?” 
  “不。”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维克托问道,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连贯的话,“这部书稿将成为畅销书。” 
  “你怎么说都行。”我喃喃地说。然后,我的话也语无伦次了…… 
  “嗨,事情办得怎么样?”当埃诺晚上在国内航班出口的栅栏旁接我时他问道。 
  “好极了!我还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名作家会有这么令人难以形容的美好感觉呢!”我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蹦跳到埃诺身旁。 
  “我很高兴你能够这样享受取得的成果。你详细说一下你都干什么了?那位编辑怎么样?年长还是年轻?胖还是瘦……” 
  “他非常好。”我说,然后咽了口唾沫。 
  埃诺亲切地拥抱了我,然后拿起我的小手提箱。 
  “孩子们在做什么呢?”我问道,想换个话题。埃诺,你什么都可以问,惟独不要问我内心的感觉! 
  埃诺谈着孩子,谈着阿尔玛·玛蒂尔,谈他们如何融洽相处,一切都那么有意思,谈阿尔玛·玛蒂尔一下子拥有两个孙子是多么高兴。他一边说着,一边更紧地搂抱着我。 
  “咱们过去,车就停在后面!” 
  埃诺撑开一把硕大的黑伞,领着我穿过乱哄哄的汽车、出租车和公共汽车,来到他的小车旁。就像我早已预料的那样,他的车果然停在禁止停车的地方,并且斜放在人行道上。 
  埃诺把罚款单从挡风玻璃上拿下,毫不经意地塞进上衣口袋,然后发动了车。 
  “你怎么了,弗兰西丝卡?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没什么,挺好的。只是有点紧张。” 
  我难道要给他讲述汉堡发生的一切吗?难道要向他——我的朋友、律师、司机、保姆和幸福生活的管理人——泄漏我和编辑睡觉的秘密吗?先是缓慢、狂热、放肆地躺在书稿上,继而又长时间地在冰冷的阿尔斯特湖边散步,最后又轻松而疯狂地在他的卧室里…… 
  不,不能告诉他,决不能让埃诺知道。 
  “哦,可以想像同编辑讨论工作一定很紧张,你得一整天高度紧张才行,另外再加上来回坐飞机,天气又这么糟糕……”埃诺对我充满了理解。为了强调他的理解,他马上开始用手指轻轻地挠我的脖子。“那个编辑怎么样?他叫浮士德还是什么来着?” 
  “他叫朗格,”我说,同时又咽了口唾沫,“叫朗格博士。编辑部负责人叫浮士德,可他根本不在。” 
  “什么?他不在?是他亲自邀请你的!”埃诺有点动气了。竟然有人对他的监护人这般无礼! 
  “算了,”我说,“不要这么激动。是那位编辑主管我的事,那位负责人并不过问。” 
  “还有什么新闻?” 
  沉寂,挠脖子,注意市内交通。 
  “讲一讲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这正是我不能告诉他的东西,现在不能,将来任何时候都不能。 
  “书稿没问题,还要再修改一下。” 
  沉默。维克托,思念。百感交集。 
  我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面。这是一月份的傍晚,下着濛濛细雨,刮着微风。我望着科隆地区那特有的微暖朦胧的雾色。汽车的探照灯前雨滴四溅,发动机罩上升腾起一股蒸气,同烟雾混合在一起。维克托那儿比我们这儿要低八度,冷多了,阿尔斯特湖上冻了一层厚厚的冰。那卖滚热红葡萄酒的小卖亭,那奇怪的城市侧影,那红鼻子小丑和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我们充满了青春活力,醒来,温存,聊天,沉默。成双成对,吹牛,大笑,奔跑,亲吻,爱抚…… 
  孩子不在身边,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全新的生活。 
  “还有吗?” 
  “还有什么?” 
  “什么地方你还要修改?” 
  “你是说修改?噢,是和编辑的那一部分。哎,胡扯,我是说和老师的那一部分。我们还得把一名楼房管理员写进去……埃诺,书稿你可从来没看过,我为什么现在给你讲这些细节呢?” 
  “我当然读过,”埃诺坚持说,“也许不是逐字逐句读的,可我还是浏览了一遍。写得很有意思,确实很有意思。” 
  我从侧面看了看埃诺。 
  “你说谎也不脸红!” 
  “好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不知道。” 
  他有权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作为我的律师,他有权这样做吗? 
  是的,要是仔细想一想,他是有权的,因为他满足了我的每一个愿望,甚至我还没有说出来,他就满足了我的愿望。天啊,这可难办了。 
  “我想同你一起去吃饭。” 
  我脑垂体广场上的姑娘拼命地摇头。不行!为什么呢?我不想同他吃饭! 
  “工作时间之外不能去吃工作餐!” 
  “我的肚子属于我自己!” 
  我会一口也咽不下去的。我似乎有这样一种感觉,在我的生活中绝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 
  “那孩子怎么办?” 
  我真想抓住孩子,把他们带回家,然后我们一下子扑到床上,一起蒙头深埋在被子里。我今天晚上只想和孩子在一起。 
  “孩子嘛,没问题!他们没有睡在陌生人的床上吧?” 
  “当然没有。” 
  “我们应该把一张旅行床放到我妈妈那儿,在你们住到我们对面之前就这么放着。以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埃诺是完全从将来出发的。对他来说,立即组成一个松散的大家庭再理想不过了。我们不必马上结婚,这将损害埃诺的形象。就照目前的样子就行!母亲、父亲、祖母和孩子住在两个相对的独院里再正常不过了,非常实际。 
  埃诺,这个四十五岁的单身汉,现在还一直住在他母亲那里,这种享受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他怎会知道,其他像他这种年龄的人夜里还要照顾孩子呢? 
  “我们去一家意大利餐馆怎么样?” 
  “我不想去。” 
  “你说什么?” 
  “我不想订婚!” 
  也许他也不想呢? 
  也许只是他母亲希望他结婚呢?同埃诺保持一种真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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