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帝一起流浪 作者: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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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帝一起流浪 作者:阿成-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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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敖德萨餐馆改成了朝鲜冷面馆了,是由那个犹太人的一家经营着。   
  那家面包房还在,不过,现今的老板不是老面包师,而是他的儿子“大饽饽”了。   
  达尼已不做邮递员工作了,现在是那家中国学校的外文教师了。   
  流亡的外国人还有犹太人——犹太流亡者社区的开拓者们都要走了,中国的领土当然还得中国人来居住。   
  世事变化多快呀。   
  为玛拉送行的人,大都是她教过的学生。   
  这支送行的“队伍”显得朝气蓬勃,像一群欢乐的小鸟。   
  学生们一直把玛拉老师送到涅克拉索夫大街的尽头,在那儿,玛拉上了一辆苏式吉普车。   
  那是本国的领事馆专门派来接她的车。她得先到领事馆住一天,然后再乘国际列车回国。   
  吉普车里坐着一个年轻英俊的俄国男人。学生们知道,这个人曾多次来过哈尔滨,代表领事馆给他们讲过话。现在,他是玛拉的未婚夫了。   
  临上吉普车的时候,玛拉回头深情地、眷恋地看了一眼流亡地,她发现在涅克拉索夫大街上,那个风度翩翩的英国绅士正拄着手杖站在那里,充满深情地看着她,一度向她挥手告别,随后就不见了。 
  玛拉知道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上了车,吉普车就开走了。   
  犹太流亡者社区在冬雨中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岁月总是这样的。   
  再见。                
  五 犹太人的建筑风情   
1939年以前,哈尔滨犹太人与巴勒斯坦一直保持着经常性联系,《犹太生活》记者不断从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发回报道,哈尔滨犹太商店经常出售来自巴勒斯坦的食品——橄榄、蜜枣、复活节的伏特加和水果饮料。巴勒斯坦各地区土地在哈尔滨也大量地出售给犹太人。 
  ——摘自《哈尔滨犹太复活主义活动》,以色   
  列…中国友好协会会长特迪·考夫曼   
  大规模移民从哈尔滨开始了。哈尔滨移民使用了多种交通工具:首先坐四十八小时的火车到天津,然后换乘一艘经改装用于运载难民的丹麦货船“亨利克·杰森”,经五天航行后到达香港,并最终通过三十六小时航行,到达终点以色列罗德机场。这种长途跋涉的旅行方式多次使用过。在1949年12月,特迪·考夫曼踏上以色列的土地,之后,我与我的父母和两个祖母在1950年4月也完成了同样的旅程。那一年,我十二岁。 
  1964年,哈尔滨最后一个犹太人汉娜·阿格列太太因年事已高在家中病逝。   
  ——摘自《从中国到以色列》,以色列…中国友好协会和   
  以色列原居中国犹太人协会副会长约西·克磊                 
  难忘的俄式单体式民宅   
  哈尔滨的民宅,在中国的民宅系列当中似乎属于另类,它们好像一直不在我国建筑家和民俗家的视野当中。我记得邮电部曾经出版过一套纪念邮票,主题内容是“中国民居”,里面有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有青砖垒就的北京四合院,也有木板构制的土家族吊角楼等等,这其中还包括那些有特点、有品味、有雕梁、又有廊柱的江南大宅,蒙古包和竹楼等等。在这些林林总总的中国民宅中,唯独没有哈尔滨的民宅。为什么呢?我完全被搞糊涂了。 
  看来,我有必要简单地介绍一下哈尔滨的民宅,希望能引起有关专家的注意,争取早日跻身于“中国民宅系列”当中。   
  哈尔滨的民宅,随着中东铁路建设的完成,俄籍的犹太侨民大批涌入,使得哈尔滨一下子出现了大量的、引人注目的、当地人称之为“铁路房”的俄式单体住宅,也称“俄罗斯式农舍建筑”。这种砖木结构的俄式单体住宅,通常是砖砌墙、板加泥墙、毛石外砌墙和那种夹锯沫子的双面抹灰墙,单层、木房架、红瓦房顶或铁皮房盖,外立面大都粉刷成米黄色。我曾称哈尔滨是一座“米黄色的城市”。这种房子之所以采用暖色调的米黄色墙面,显然与寒冷有关。 
  这种单体式平房的房盖有相当一部分由瓦棱铁、洋铁取代了当地古老的鸳鸯青瓦。所以,每当下起雨来的时候,雨点敲击在无数个洋铁房盖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形成了这座城市独有的美妙音乐。这种城市独有的“记忆中的自然音乐”,常让那些流亡的犹太人、海外游子、客居异乡的老哈尔滨人夜梦难全,泪湿衣衫。 
  当年,这种砖木结构的俄式民宅,大都分布在南岗马家沟河的沿岸、道里松花江两岸、江北太阳岛一带,这种有选择的分布,使得哈尔滨的整座城市平添了一种异域风情。   
  这些农舍式的单体住宅和建筑小品,造型非常别致,情调亲切浪漫,色彩明快艳丽。而且,每一幢民宅的外部均有玻璃凉亭、花厅、雨塔、门斗、雕花门窗、檐板、短栅栏,以及各种果树等等,形成了哈尔滨这座城市独特的民宅景观。如果以今天的眼光看,当年的哈尔滨似乎是一座供人们度假的休闲之城。 
  既然哈尔滨的民宅无论在风格、构造、布局上完全是俄式的,因此,“邮票”不把它列入“中国民宅系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它毕竟在中国存在,又是中国人建造的洋房,你能说它们完全不是中国的民居吗?更何况当代中国这样的洋房还少吗?我们怎么能将它们排除在“中国民宅系列”之外呢?这非常困难。 
  哈尔滨的这种俄式的单体老式民宅一般为两家合住一栋,分别由南北房山各自开门,南边一家,北面一家,互不干扰。但房子内部的布局,包括公家配置的家具,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有公配的家具呢?原因是,这样的房子都是老百姓所说的那种“铁路房”,住户清一色是铁路员工。由于铁路员工的工作流动性很大,南来北往,经常调任,便要经常搬家。所以,“铁路房”一般都配有公用的家具,人搬走,而家具留下,倒也十分方便。 
  这种俄式民宅的显著特征是:大屋顶、红瓦或洋铁房盖、厚厚的砖墙——这种厚砖墙在全国恐怕要名列第一了。它有多厚呢?六砖厚。一般的民宅只有两砖半到三砖就已经很厚了。听说在南方还有跑单砖的墙(造价自然便宜)。在寒冷的哈尔滨,墙跑单砖是绝对不行的,不仅需要六砖厚的墙,而且在三砖和三砖之间还要加上一排红松圆木。这些圆木像障子一样从上至下并排排列,然后再在两边砌砖。这种类似堡垒般的墙壁,自然冬暖夏凉,居住十分舒服。 
  宅内的一些附加设施,如壁炉,当地人称“别气克”(别列大),也是必须要有的,房子里的犹太人读书呀,聊天儿呀,老年人打瞌睡呀,都喜欢坐在壁炉前,温暖得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很放松,很安全。 
  早期哈尔滨民宅的取暖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铁炉子,铁炉子又分为中西两种:一种是俄式的,即“别气克”,这种炉子铸造得非常精美,有方形和圆形两种,炉子上面接着烟囱,一节套一节地通往窗外。另外一种是圆形的,但这种圆形的体积比较小,仅仅可以用来烧水或者家人、客人围着火炉取暖用。哈尔滨中式的铁炉子基本上仿造俄式铁炉子,也是方形的,用厚铁板焊成,比较简陋,比较大,比较蠢,但也比较亲切,比较实用。先前,在哈尔滨的小饭馆儿里可以看到这种放在堂屋正中的铁炉子,不单纯用来取暖,还用来给客人温酒。再一种炉子就是铁皮的,方的、圆的都有。用这种炉子的人基本都是像我们这种穷人家,重要的是,这种炉子热得快,省煤。缺点是,坏得快,不抗使。 
  尽管这种老房子是俄式的,但是迎来了中国主人,情况就会发生一点儿变化。要知道,中国人不喜欢壁炉,认为那是浪费,他们采用另外一种取暖方式——用火墙子。有趣的是,火墙子竟然是从俄国人那里学来的,是俄国人的壁炉给中国工匠提供了一种启示,他们借鉴了俄式壁炉的方法,将古老的火炕“立”起来,改成中国式的“壁炉”。这种做法,应当是哈尔滨地方建筑史上的一大创造了。 
  在屋子当中竖立起一面砖砌的火墙子,一方面可以取暖,另一方面还可以作为一种砖屏风。火墙子的两面分为两间屋,都可以享受火墙子的热气。而俄国人的壁炉仅仅能供一间屋子取暖。还有,中国人的火墙子是用炉子来烧的,一方面可以取暖,另一方面炉子还可以做饭,一举两得,又节省能源。但是,相应的麻烦也跟着出来了,每到下雪之前,家家户户都要打火墙子、打烟囱(不然就不好烧,不热),个个弄得跟小黑鬼似的。你看吧,到了这个入冬前的季节,所有的院子里都在和黄泥、垒火墙子、砌烟道。这种事,富庶人家通常是雇人来做的。在三四十年代的哈尔滨就专门有为有钱人家打火墙子的工人。 
  前面说过,俄式的民宅每家都有一个开放式的木制凉亭,凉亭镶着玻璃墙,看上去像花房一样,家人在里面看书、养花、喝茶、拉琴、阳光浴等等。那些有文化的犹太人家,经常在周末搞友人聚会,在这里朗诵诗、散文——都是他们自己写的,挺有意思的。 
  这样的凉亭制作得很精美,木结构的房檐四周会有一层叠一层的木雕花,并刷上绚丽的颜色,给人一种安逸与美妙之感。除此之外,室内的厨房里还有一个地窖,这个地窖主要是储藏秋菜用的。当然,喜欢喝啤酒的人家也会把啤酒之类的东西送到地窖里“拔凉”。将需要拔凉的啤酒放在篮子里,在篮子上面系一根绳放到窖里,需要的时候,拉起绳子将篮子提上来。这种“冰”镇的啤酒,在夏天是很好的消暑饮料。 
  早年,哈尔滨所有的铁路房无一例外都有一个院子,主要是用来种花,犹太人也喜欢种花。只是,这样的房子到了中国人的手里,就不一定种花了,他们会种上几垅蔬菜,不过,照例在蔬菜的周围再栽种上几盆花——显然是受了犹太人的影响。先前,如果某家铁路房的院子里不养花,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院子里不仅种花还种果树,像樱桃树、李子树、梨树、山楂树等等。这使我想起了德国的巴伐利亚州,据说那儿的地方政府就规定,每家的窗台都要放上几盆花,一方面可以美化市容,另一方面也可增加生活的情趣。 
  现在,如果你有空到这座城市里来逛一逛,随便问一个三四十岁的人,问他们或他们父辈是不是铁路上的,是否住过“铁路房”?对方回答一定是肯定的,而且他们就会更加详尽地、充满感情地对你描述他们曾经住过的别墅一般的“铁路房”。        
  现在,哈尔滨城里的老铁路房差不多“消失”掉了百分之九十了,不过还有几幢,不妨保存它几户,或为小型博物馆,或为旅游景点,权做一座城市的历史见证,供后人欣赏。  
  不行吗?   
  犹太楼与犹太墓地   
  犹太楼在哈尔滨最长的大直街上。   
  大直街是哈尔滨的“中轴线”,在这条中轴线上,圣尼古拉大教堂、中东铁路管理局、莫斯科商场、中铁俱乐部、手风琴式的国际旅行社、铁路员工宿舍,乃至秋林公司和教化广场,都在这一左一右。 
  教化广场是“霍华特花园城市”之理念的产物,也是东欧传统城市模式的舶来品。在战争期间与铁路进入城市的同时,流亡者和他们的文化作为铁路的影子也随之而来了。   
  在教化广场的东头,有一幢四层的洋楼,即所谓的犹太楼。那是一座很普通的、土黄色的犹太建筑。   
  在洋气十足的哈尔滨,除了一些中国式建筑、罗马建筑、哥特式建筑、拜占庭式建筑、新古典主义建筑,以及伊斯兰建筑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犹太建筑。   
  犹太的民间建筑几乎都与犹太会堂有相似之处。   
  在1903年,这幢犹太楼是该城的一座高大建筑。这是一个重要的提示,据有关资料表明,在二战期间,流亡在哈尔滨的犹太人竟有五万之众!   
  遗憾的是,我虽然天天在大直街上走,却对这幢犹太楼熟视无睹。   
  2002年的盛夏,我提着沉重的皮包,急匆匆地从这幢楼的楼下经过。我打算到前面的邮局去,皮包里装着我写的一大厚沓子有关这座城市历史的原始手稿。从开始弄它,我就非常恼火,一切过眼过手的东西都是残缺的,似是而非的。让人撞墙的是,这其中的百分之八十居然都出自那些自命不凡又愚不可及的“专家”之口。 
  不过,我终于马马虎虎地弄完了——马马虎虎的品质,古往今来概莫能外。现在赶快把它送走,它几乎让我的心都碎了,我应当松一口气了,我应当急流勇退了。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但是,在我经过这幢犹太楼时,突然听见楼上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本能地停了下来,抬头看。楼上不少窗户都开着,但没看见有人。幻听了?我刚走出几步,又听有人喊,再停下来,再一次回头朝楼上查看,依旧无人。 
  被人连续喊两次,就应当停下来,这是我的原则。   
  于是,我不走了,到树荫下吸支烟,并认真地端详这幢犹太建筑风格的楼。吞吐之间,我终于发现了它的不寻常之处。我看到在楼顶上的东、西两个角上,各塑着一个“·”的犹太标志。我猛然想起,这不是平时老人们所说的那幢犹太楼吗?我之所以对这栋楼表示如此的惊讶,并不是故作夸张,而是在哈尔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这是唯一的一座在墙立面的顶上雕塑着两只栩栩如生的俯冲下来的苍鹰的建筑。而且,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竟然是一座犹太建筑,这样的建筑恐怕在世界上也并不多见。我们在世界上看到的饰有苍鹰建筑的楼房的确是不少,但是,在民宅上饰有苍鹰之图的建筑,几乎难以寻找。甚至在我的记忆当中,犹太建筑中饰有苍鹰的民宅,似乎也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无论是步行还是乘公交车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都免不了要仰头去看看这两只苍鹰,揣度它的含义,欣赏它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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