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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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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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吉祥!” 
  秀吉玛抬起浓浓的睫毛,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惊喜:“是罗拉!你家老爷吉祥吧?” 
  “是。”罗拉捧上精致的小匣子:“这是老爷交给您的,老爷说,赛马会后就正式迎娶。” 
  秀吉玛白皙的小手托住盒子,羞涩的神色溢于言表。她的手饰、胸饰和耳饰随着她的举动而叮当作响,长长的缎袍盖在小巧的藏靴上,盒中的珊瑚映红了她的脸庞,她合乎尺度地说:“替我谢谢你家老爷,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了。” 
  秀吉玛善解人意地吩咐他:“快去看看你的妻子和女儿吧,她们等着你呢。” 
  他在妻子的门前撞见了色姆——金女,妻子的妹妹,两年不见,她已出落得如此标致,真令人大吃一惊,她的装束同姐姐一样朴实无华,但却遮不住那芬芳四溢的少女的魅力,她比姐姐更添了一层轻盈和高贵。 
  “罗拉哥哥呀,”她欢叫道,“姐姐正等你呢,赛马会要带上我,我也要去,反正姐姐已经答应我了,再说阿爸也要去,我一个人留下来太没意思了。”色姆一口气说完,等着罗拉答应了她,才顾自去干活了。 
  柔弱的妩姆抱着女儿靠在炕上,她看见罗拉后笑了,罗拉走过去接过女儿。 
  “给她取了名字吗?”妩姆无比慈爱地端详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罗拉抱着孩子,他的女儿,正酣然睡在一张舒适的羊毛毯中,他说:“我请拉甲活佛给她起了名字,叫兰措。” 
  妩姆满意地笑了。 
   
  色姆 
   
  迷人的八月很快就来了。一望无际的晴空下,整座草原苍翠辽阔,初秋的凉爽更增添富足和快意,这是草原最美好最令人振奋的季节。骏马们经过一春一夏的精心照拂和恢复,已变得肩肥臀圆,体魄健壮,它们同高原特有的牦牛一道,被人们披红挂彩,正准备为跃上竞技场而大展风姿。 
2007…5…21 16:03:23 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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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7年4月8日第 10 楼  


  小伙子们裸露着臂膀,以天上卯星团的形状和方向,在地上扎下了七座华丽雍容的大帐篷:拉甲活佛居中,四散的是南甲千户、巴雅特王爷和妻子珠玛、果保百户、秀吉玛和其他两位部落头人。围绕着这七座帐篷的周围是一千多顶大大小小黑白相间的帐篷,从山坡上望去,这些帐篷组成了一座庞大的帐篷城,分散在赛马道的两侧。 
  妇女们全都穿上了称心如意的盛装,耳垂下和胸前佩戴着银坠子和护身符,她们将长长的头发装进镶满了各种松石的辫套里,当她们回头充满爱怜地斥责到处乱跑的孩子们的时候,黑油油的小辫子便呈现种种曲线,攀伏在那些优美的肩背上。她们骄傲地注视着不远处立在赛马前的昂首挺胸的丈夫们。许多老人则在不停地拨动右手的念珠,起劲地诵着六字真言:嗡玛尼叭米哄。 
  人们全部集中在一块空地上,仪式就要开始了。 
  拉甲喇嘛身着绛紫色袈裟,目光慈祥、仪态端庄地开始高唱了一段经文,然后走到空地中央,点燃了松枝柏枝组成的桑堆,桑烟悠扬而轻灵地飘荡向四周和天空,人群顿时激动起来,一条条纯白的、鹅黄的、湖蓝的色彩素净的哈达抛到拉甲的脚下,越来越多的唇在呼应六字真言,越来越多的脸在展示明朗、幸福与平和。 
  二十张一米见方的供盘被人抬到空地,一溜儿摆开:这些是献给草原保护神的供品,有颗粒饱满的青稞,还有水果、点心、炒面、美酒、白糖、干酪和新鲜酥油,青稞堆中插着吉祥的孔雀翎和野雉尾,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奇异的色彩。 
  拉甲喇嘛的祝福完毕后,南甲宣布赛马开始。 
  正当盛年的男人们斜背猎枪,腰挎藏刀,跃上金雕银鞍鲜红辔头的骏马上,昂然呼啸而过。观看着的妇女们,用手指戳着落伍的赛手,笑个不止。许多小孩打着口哨,红彤彤的小脸上眼睛瞪得特别亮。 
  帐子里坐着南甲和他尊贵的客人们,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帐外的飞奔不停的马。 
  这一年一次的赛马会要举行整整七天,正是商人们交往贸易的大好时光,他们搭起布篷,在草滩上摆起长长的货物廊,大多是从拉萨运来的藏式日用品和马具,还有从川地运来的水果和茶叶,林林总总,令人流连忘返。 
  拉甲活佛喝过两碗茶后就起身回到自己的帐篷,他每天打坐修禅的时间到了。秀吉玛看见父亲果保的眼睛都快眯到礼帽的边沿上了,便笑道:“阿爸,这么快就累了?咱们让色姆唱一段助助兴吧。”她回头讯问主人:“怎么样?” 
  未待南甲答应,巴雅特王爷的小胡子里已咧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好嘛好嘛!” 
  南甲看到自己的妹妹珠玛也在一边微笑,便唤来罗拉:“色姆是谁?请来唱歌吧,客人们要听。” 
  色姆应邀走进帐子,鞠躬向各位大人道了吉祥。在座的头人们惊诧地张望这个羞涩不安的少女,她身穿黑色棉布长袍,腰间一条鲜红的绸带飘逸而下,黑色的礼帽上别了一支娇艳欲滴的野花,粉色的面颊纯朴未开,一派钟灵毓秀。 
  果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秀吉玛和珠玛也用手捂起嘴唇。 
  南甲和巴雅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尴尴尬尬地推托了一番。 
  色姆将一条绸质哈达系在青稞酒壶上,一手举壶,一手端起银杯,甜美圆润的歌声顿时缭绕在帐子里,传扬开去: 
   
  酒泉是雪山心灵里流出的甘露, 
  尊长们是银泉边饮露的麋鹿。 
  宴厅像圣洁辉煌的宝殿, 
  尊长们像仁慈的众神在宝殿里聚宴。 
  …… 
  色姆一边唱一边将银杯献给了最年长的果保百户,果保连连摆手:“傻丫头,应该先献给主人,怎么?主次都不懂……” 
  “不行不行,”南甲又将敬酒的色姆指挥到果保面前:“您最年长,应该先您!” 
  俩人又推又让,又一起推到巴雅特王爷的面前,银杯里醇厚的酒香早已飘进王爷的嗅觉里,他大咧咧地端起杯子,对色姆说:“他们客气,我先喝了。” 
  就在这时,罗拉匆匆来报:“老爷老爷,马海买来了。” 
  马海买随着一声朗笑一步跨进帐里:“诸位,我也来凑热闹,咋不欢迎哩?” 
  巴雅特第一个跳起来连声说道:“失敬失敬,不知马将军来。”南甲一边让座,一边轻松地说道:“将军是过路吧?” 
  马海买拍拍千户的肩膀:“老兄真会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前方吃紧哩!马主席有令,除了上次给你说的那些税,还要缴纳一点枪支、麻袋、牛鞍、皮绳、牛毛帐篷和毛毯。” 
  南甲冷冷地说:“马主席还说啥?” 
  “前线吃紧哩!”马海买反复强调着,他两眼一转,看见了俏立一边的色姆,即刻来了兴趣:“这是谁家的丫头?” 
  “我家的。”果保的声音里僵硬着,他已不打瞌睡了,忧虑的眼神看了看秀吉玛。秀吉玛本来是要和几位姑娘一起避开的,可是马海买来得太快,她们只好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好再走动。 
  南甲没有一点好脸色:“将军这次来有何贵干?” 
  马海买转动着眼珠,嘿嘿笑道:“我说过的话你也没忘吧?不过,这次可以有个条件。”他淡黄色的眼珠里透着十二分的精明。 
  南甲奇怪道:“什么条件?” 
  “上次我说过的那些战需品可以用一个人来代替,”马海买用大拇指指着背后的色姆,“把这个丫头给我,三百个小伙子我就不要了。” 
  色姆迅疾地朝果保的身后躲去。大家看着南甲,南甲沉默了半晌,徐徐说道:“不行,她是我的妻子。” 
  意外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女人们低着头,巴雅特王爷搓着双手,叹息着,帐里一片沉默。 
  马海买旋即又大笑起来:“不好意思哪,这样吧,”他用下嘴唇努努秀吉玛:“用她换,她总不会也是你千户的妻子吧?” 
  “也是。”果保百户抢着说。 
  马海买不理果保,他直直盯着南甲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好好听马主席的话,也不爱护自己的百姓,我不管,我只管收税,我会再来,你如果还没有准备好,哼哼,枪子是不长眼睛的。”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马而去。 
  大家屏着气,看南甲来来回回地在帐中踱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帐外的百姓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观看骑手们最有特色的超群技艺:骑手们在飞奔的骏马背上,倒立蹬腿,或倒仰在马背上,长长的衣袖飘扬着,都快挨到地上,或是捡拾一条条横陈赛道的哈达,或是反乘驰马,引起观众一阵阵叫好高潮,那些飞马射靶、滚翻射空等等惊险绝招,在人群中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呼哨和掌声。 
  南甲终于停住脚步,瞥一眼帐外,说道: 
  “罗拉,去请拉甲活佛。” 
   
  阿依琼琼 
   
  我的伊扎故乡,那个遥远的老家,我的命运多舛的外祖母曾经告诉我,许多事情是可以预知的,比如运用占卜的方式,就能尽早预防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防患于未然,可是半个世纪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逆转。 
  部落里有一位人称阿依琼琼的老太太,就是一位占卜的高手,全部落最老的老人说他在童年时见阿依琼琼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背驼腰弯,肌肉松弛,头发纷披,又喜欢喃喃自语,她是整个伊扎部落兴旺的见证人,她似乎再也没有见老,因为她从没有年轻过。 
  据说阿依琼琼能在昏冥中与神来往,又因为她热爱人生,神便默许了她的长久存在,她的眼睛碧蓝碧蓝,她常常炯炯有神地宣称她看见了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阿依琼琼神秘的名字传播到草原的各个角落,只要是她下的结论,那肯定是准确无误的,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在伊扎部落需要她的时候,她出现了。 
  果保百户是笃信阿依琼琼的众人之一,他没有告知别人,就亲自请来了她,他说:“我老了,可是年轻人还得活着,我想知道。” 
  “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阿依琼琼眯着眼睛,她的上眼皮盖在下眼皮上,需要睁眼时,得两手翻开上眼皮才行。 
  果保百户行了大礼。她是长者,是尊贵的客人,又是他要寄托全部希望的人。 
  果保说:“千户大人一直不能和小女完婚,我知道现在危机重重,千户无法顾及个人私事,推迟不办,自有他的道理,可是孩子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怎能坐视不管?所以请您告诉我,尊者,南甲千户愿意等到什么时候呢?” 
  阿依琼琼眯着眼睛,她开始祈祷。 
  “为生者开天门,为亡者断死门。” 
  拜跪着听取秘密预言的果保百户,耳朵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只见她在纸上画着什么,然后拿着那张纸,慢慢地舞起来。 
  通过暗淡的油灯之光,通过阿依琼琼舞着的身影的间隙,果保恍惚看到,那张纸上画着一匹枣红马,果保马上知道了,那是南甲千户最喜爱的坐骑,与南甲从不分离的伙伴。 
  枣红马画在纸上,那位轻盈的舞者飘乎乎地举着它,她与那匹马若即若离,画中枣红的颜色仿佛火一样,渐渐照亮了舞者的面庞。 
  舞者迷蒙的面庞上渐渐有了痛苦的表情。舞蹈也迟缓起来。她开始喃喃自语。这是被众人称为“天语”的语言,她运用天语翻来覆去地发出讯问和惊叹,仿佛有神附身一般,开始抖瑟并且语无伦次,最终惊悸悲怆地大呼: 
  “不好了!南甲千户身上有血,他被野兽抬走了……” 
  继而,果保惊奇地看到,那张画着枣红马的纸片飘起来,飘到空中,瞬间自燃,化为一片火光。 
  望着火光中飘摇而下的灰烬,果保愤怒地离席而退。一直坚信阿依琼琼法力的果保,第一次拒绝承认她得出的结果。 
  谁会相信呢,伊扎的这个秋天多么美丽啊,沉甸甸的青稞倾伏在整座朝阳的山坡上,男人们顶着一年中最烈的太阳在田里收割、捆扎,然后送到村里,女人们使麦粒脱落并制出清洌醇厚的青稞酒。此时的南甲千户,身穿锦服,差人挑起两担上等酒,两担酥油,步行到坐落在东边山凹里的冈萨寺里,供奉在释迦佛慈悲的脚下,感谢佛祖慧眼慧心,使伊扎草原虔敬的人们即将拥有一个富足的冬季和春季。 
  牧童们在北面的山坡上吹起了悠扬的牧笛,被精心侍弄了一年的骏马们立时竖起耳朵,侧脸看着坡下的村落。最欢喜的莫过于这些孩子了,他们正焦急地等待南甲千户一声令下,召集附近的大小部落,便可一起举行盛大而热烈的赛马会了。 
  再没有比这些天更美丽的阳光和空气了…… 
  在距离冈萨寺很远的果保百户的庄园里,无意间获得秘密的主人尽管坚决请走了阿依琼琼,但他仍然整日寝食不安,每天夜晚,他总是听见雷声不祥地滚过天边,而若有若无的梦里,雨总是越下越大,浸透了整个伊扎部落。〖HS3〗〖JZ〗〖HT5H〗兰措 
  〖HT5”SS〗兰措本来与部落的兴衰是毫无关系的,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无常,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使这个贫寒人家的孩子还在幼年时期就呼吸到了血腥的气味。 
  那个秋天,伊扎草原上充满了血腥气味。 
  南甲千户召集部落头领们,在他那座为赛马会准备的大帐篷里商议:是战,还是和?面对那么苛刻的条件,所有人激情沸腾,脱下节日盛装,他们都是战士,骏马已经嘶鸣,准备战事的号角在等待千户的一声令下。 
  南甲千户和拉甲活佛商量的结果,是先让妇女和老人孩子们去了冈萨寺。 
  青壮年们则准备好马匹和火药,跟着南甲守候在山口上,乱糟糟的惊恐与喧哗这才在等待中渐渐平静下来。 
  天色中弥漫着悲壮的色彩,几个小时前尽情的欢乐已恍若隔世,热情的酒歌在遥远的地方缭绕,人们愈悲凉,手里的武器和路下的骏马就愈加激越起来。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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