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当代-2005年第2期-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肯,反而说他今日很想试试,就这样从背后进到她的身子里面去。阿彩不听,她
说人不能这样做,这样就成了猪狗,成了畜生。杭九枫哪肯放弃,执意要试。他
说,不管阿彩是不是真的要到县里去告密,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被人五马
分尸,他都要给阿彩留下一辈子的念想,就算阿彩有机会与雪茄破镜重圆,也要
让阿彩忘不了自己。正在床上纠缠,门外响起丫鬟细声细气的叫声,说是早饭做
好了,一会儿就要吃饭。阿彩张口答应时,杭九枫趁机一使劲,竟然得手了。阿
彩也同时惊喜地叫了一声。
    翻过身来,二人依依不舍地搂抱在一起。杭九枫一连两遍说雪茄真是苕过了
心,竟然放过这么有味的女人,可见雪茄是个足斤足两的书呆子,阿彩完全用不
着后悔。还在快活中的阿彩不让他说了,并且催着要他快走。这一阵欢情时间拖
得太长了,如果雪大奶亲自过来催自己去吃饭,露出马脚来就太糟糕了。杭九枫
看看窗外,没有再说什么,穿好衣服,将可以再来的时间大概约定下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下一章 回目录
圣天门口
                                  一三
    伏羲五帝第一尊,成纪地方生圣君。伏羲仁君观天象,日月星辰山川形,才
画八卦成六爻,六十四卦达神明,天降祥瑞吉兆临,在位一百一十五年春,共工
出世乱乾坤。说起共工一段文,共工本是一帝君。贪色无道失民心,祝融一见怒
生嗔,领兵与他来相争。共工大败走无门,当时心中气不过,两头触崩不周山,
上方倒了擎天柱,下方裂了地与井,洪水泛滥又混沌,女娲一见怒生嗔。说起女
娲哪一个,她是伏羲妹妹身,洪水泡天结为婚。当时她把天补满,要杀共工这恶
臣。共工一见气不过,涌起洪水乱乾坤,女娲一见心大怒,杀了共工定太平。百
姓一见心大喜,就尊女娲为上君。女娲在位三十年,又有神农来出世。他今教民
耕稼事,女子采桑蚕吐丝。当时天下瘟疫广,村村户户死无人,神农治病尝百草,
辛辛苦苦救黎民。神农又往七十二名山,要把五谷来找寻。叉有夙沙太欺心,要
反神农有道君,大臣箕文劝不可,夙沙大怒杀箕文。百姓群集心大怒,要杀夙沙
这反臣。夙沙孤寡不敌众,百姓杀他命归阴。神农一百四十春,崩于长沙荼陵城。
自从神农皇帝崩,又有愉罔治乾坤,哪知愉罔多无道,反使蚩尤大兴兵。愉罔惧
怕蚩光凶,悄悄迁都让反臣。幸有轩辕来出世,摆下八卦无极阵,捉住蚩尤一命
倾。
    傅朗西一来,天门口的情况就变得一天天不同。傅朗西曾经在小教堂内最隐
秘的屋子里,说起常守义主动要求加入暴动队伍之事。董重里想也没想就表示反
对:“千万不能让这种人混进来,那会让革命事业变质。”“多发动一个人就多
一份力量。这几年我的体验很深,光靠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是形不成革命高潮的。”
说了几次都没效果,傅朗西就武断地做了决定,动员常守义去金寨县接受武装暴
动的秘密训练。在与傅朗西接触了几次后,有一天,常守义突然找到马镇长,说
是要去武汉看望自己的妻子,想当年分别时,常天亮还不到一岁,如今已长成半
大的男人,他们夫妻间竟然再也没有见过面。常守义往日也经常提起这类话,却
没有真去武汉,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并且一去就是整整一个夏季,眼看着秋天都
要过完了,还不见人影。
    一到夏天,董重里的书场就挪到外面的街上。天色要黑又没有黑,家家户户
的大人就忙着使唤各自的孩子,赶早搬上躺椅竹床,到小教堂门口占地方。占到
好地方的孩子放下躺椅和竹床,回转身再从家里拿上一茶盅米或一把茶叶。日子
好过的人家,也有让孩子拈上几颗大粒子淮盐或者数上三五根火柴的。不管拿了
些什么,再次来到小教堂门口时,已经有人抬出一张小桌子。常天亮将鼓架放好,
并不急于安上鼓,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只布袋,摊开袋口放在桌子的左上角。本
分的孩子一边对常天亮说自已是谁,一边将带来的东西放进布袋子里。那些刁猾
的孩子却不说话,他们将手放在常天亮的手里,让常天亮猜。常天亮瞪着一对白
眼珠子,左手摸摸,右手摸摸,总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们的名字。被猜出来的孩
子照例要大惊小怪一番,惹得那些还在忙碌的大人们也要抽空打野。天色完全黑
了,吃过晚饭出门乘凉的人陆续聚到小教堂门前。趁着说书前的空隙,大家凑在
一起挖古。这一阵议论最多的是各处乡民暴动的事。天门口人对暴动有着天生的
兴趣,一说就上瘾,天变凉了,露水变重了,他们还往小教堂门口跑,听不到新
消息,也要将早就议论过的事、早就说过的话重新温习一通。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傅朗西的咳嗽声从早到晚都没断过,那张潮红的脸很快
就因咳嗽变得嘎白。太阳落山,地上一阴,傅朗西身上早早就起了鸡皮疙瘩。
    舍不得穿夹衣服的常天亮趁机说:“不在外面说书吧?”
    连日来心情一直不好的傅朗西忍着咳嗽气势汹汹地说:“你这样子一点也不
像是受苦的人,简直比雪家的女人还娇气。天晓得月亮会不会将你身上晒出疱来!”
    董重里在一旁打圆场:“小阳春来了,不会太凉的,在外面说书可以省几个
灯油钱。”
    傅朗西还没消火,继续冲着常天亮说:“只要没人吩咐,哪怕是天上落着鹅
毛大雪,你也得将鼓架在门外。”
    一向对常天亮呵护有加的董重里有点不乐意了:“傅表弟,你这样说话就是
过分了。麻城那边的暴动败得再惨,也不该冲着孩子撒气。东方不亮西方亮,黑
了北方有南方。别处失败了,我们换个地方接着干不就行了!不是我说你,越是
这样越要沉得住气,别让马脚露出来。你不是很信任常守义吗?说不定这两天他
就会回来。”
    常天亮掇出那面漆成红色的小鼓,出门放在鼓架上,右手拿鼓槌,左手拿鼓
板,一板一眼地敲击起来。从上街口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地嚷嚷:“去时山
上的毛栗子树还是青色的,到现也没变红变黄,为什么就回来了!”好比北风刮
过来,街上很快就被这些人吵翻了天。
    有人一声不吭地走上来将自己的手塞在常天亮的手里。
    旁边还有人叫:“若是你摸错了,今晚就该我们白听说书了!”
    常天亮不搭话,他将另一只手拿过来,托的托,摸的摸,一会儿工夫就叫出
名字:“杭九枫,你口口声声说是出门打野猪,毛都没捞着一根,还好意思回来!”
    听说书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常天亮一开口,大家便笑起来:“九枫,天亮猜
得这样准,你得给他一块银元才行。”
    杭九枫也笑:“我这手糙成了石头,你摸得出来?”
    杭九枫什么东西也没带来。常天亮说:“你将麻城那边的情形说说就行!”
    “换了别人,像我这么大,肯定会害怕!我不怕,我比好多大人看得都清楚。
那边的人都被反水的富人杀光了,死尸扔在稻场上,就像粪缸里的肥蛆,数都数
不过来。”说了半天,见常天亮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杭九枫不禁大声问:“你要
我说,又不想听。”
    “我听见了。我在想死人与活人有哪些不同。”
    杭九枫将自己的手放在常天亮的脖子上:“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好多人被别
人从这儿下刀,卸下头来挂在路边的南瓜架上。那些没有头的脖子往外喷血时的
样子,就像一到河南就长得特别肥大的鸡冠花。你晓得鸡冠花?”
    “我晓得鸡冠花。谁若是被刀枪伤了,将鸡冠花晒干,碾成粉,用酒调一些
内服,再留一些用做外敷,就可以诊治好。”
    常天亮借口说鼓板上的绳子要断了,回到屋里告诉傅朗西和董重里:“去麻
城打野猪的人全都屁滚尿流地逃回来了。他们说,那边闹暴动后成立的苏维埃被
消灭了。所有被苏维埃斗争过的人,个个都像吃了朱砂,只要看谁不顺眼,二话
不说,挥刀就砍,拿枪就戳。”
    董重里刚才还劝傅朗西不要着急,这时候自己先紧张起来,嘴唇一哆嗦,突
然冒出一段说书的鼓词,要常天亮等听说书的人都到齐了,先上去说说:“北方
吹来十月的风,盘泥巴的穷人闹暴动,富人上武汉搬救兵,不许小蛇变大龙。”
    “好汉不吃眼前亏。”董重里还要往下说,傅朗西拦住他。有了确切消息后,
二人的情形正好倒了过来。在劝阻了董重里后,傅朗西打起精神,吩咐常天亮:
“往日如何开场,今日还是如何开场。”
    常天亮出门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噤。
    天色黑了好久。早来的那些人当中有人比常天亮穿得还要少,夜风接二连三
地吹过来,几个抱着膀子站在人群后面的男人猛烈地打了一串喷嚏。
    “董先生变得势利了,非得雪大爹到场,才开始打闹台。”有人躲在黑暗中
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其他人胆子也大起来:“雪家什么都有,可以请董先生去开
堂会,和我们争个屁的高下!”
    “雪家人个个脑满肠肥,从年头到年尾,四季衣裳一样也不少,就是不落雪
也有皮袄穿,当然不怕半夜三更风像刀子割肉。”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上半年在田里忙,下半年在地里忙,到头来
得到的棉花不够做一双棉鞋,得到的粮食不够吃一餐年饭。”
    杭九枫听着好笑,他用巴掌在鼓上猛地一拍:“往年冬天,你们赤着脚在雪
地里跑来跑去,也没有责怪准,现在怎么无缘无故就变娇气了!”
    杭大爹坐在前排,笑眯眯地夸奖杭九枫越来越会说话了:“从说话的语气就
能看清一个人。再过两三年,杭家的事就可以全部交给你管。”
    杭九枫受到鼓励,说话更有力气:“犬家心里是不是觉得暴动很有意思?真
想暴动,你们得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一抹脸,无情地将左邻右舍的富人赶尽
杀绝。只要心里有丁点硬不起来的地方,就不要有非分之想。类似这种舞刀弄枪
的事,杭家人放个屁也比你们闹暴动的动静大。杭家都没拿定主意,你们就不要
做梦了。”
    正说着,雪大爹带着雪大奶和阿彩,加上杨桃等几个下人,前呼后拥地挤到
杭大爹近旁,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雪大爹一坐下就对杭大爹说,自己
一时兴起,画了两幅小品,所以来晚了。
    杭大爹神情冷漠地笑一笑,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冲着常天亮大叫:“快去
对董先生说,莫老让小徒弟在外面敲空鼓,留着一肚子鼓词也当不得胎儿!”
    常天亮不敢怠慢,进门就叫:“董先生、傅先生,雪大爹到了!”
    常天亮正要叫第二声,傅朗西就在身边低声责备起来:“说了多少回,你就
是不改,天生一个小奴才!你不要一见到雪家人就激动,你和他们是平等的,脸
对脸时叫雪大爹还情有可原,隔着老鼻子远,他又听不见,还这样叫就是没骨气。”
    “谁佩服雪家人都没用,抵不过傅先生的宣传呀!”董重里又出面替常天亮
打圆场。
    小教堂外面吵吵闹闹时说的话,董重里都听见了,他在天门口呆了这么久,
从没听见有人说雪家的坏话,就是发牢骚也不会将雪家作为对象。一旦亲耳听见
了,董重里也不免高兴,常常夸奖傅朗西,说这些年自己也没少花过心血,动过
心思,可就是没人听,傅朗西才来几个月,广大民众就被他的宣传鼓动起来。傅
朗西也就难得高兴地说:“可以在天门口搞大动作了!”紧接着他往往又会说:
“关键还是杭家!”
    董重里还没有出门说书的意思,他要常天亮先出去,拣大家爱听的说书帽子
说上几段,傅朗西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不让常天亮再说那些公公与媳妇扒灰、嫂
子和小叔子偷情的内容。他怕有朝一日一切明了时,民众会小看他们。听到这话,
董重里立即吩咐常天亮,往日那些东西不要再说了,等敲起鼓点后,按照书场上
的情形,随口编些水词儿逗杭大爹高兴就行。董重里刚说完,傅朗西又补上几句,
还要多说些杭家人往日的英雄故事。
    常天亮上了书场,一声不响地取了鼓板和鼓槌,急急地敲了一通后,猛喊一
声:“说一个姓杭的不是人一一他是天上二郎神F 凡尘!”虽然是老套子,听说
书的人还是笑了,
    杭大爹依然恼着脸:“这个细瞎子,董先生的真传没学到家,只会用花言巧
话哄老人家,小心提起两只脚,倒劈了你!”
    常天亮冲着杭大爹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击打鼓板。常天亮讲的是杭大爹当年
如何考上县里的武童,小小年纪上阵杀长毛的事。随口编的说书帽子一说完,听
书的人齐声喝彩,都说常天亮虽然有眼无珠,看起东西来比谁都清楚。
    杭大爹终于欠着身子站起来:“没想到不动不静地,你就学会说书了,董先
生算是没白栽培你!你这段说书帽子说得虽好,却不全。天门口除了出武童,还
出了雪大爹这个文童。有文有武才是双全。你就再替董先生打个闹台,也为雪大
爹来一段。”
    雪大爹连忙说:“斯文读书,比不上冲锋陷阵,荡气回肠。”
    “斯文好!我就想斯文,人一斯文满肚子就开始长儿女情肠。常天亮,你这
个细怪种儿,若是将雪家的斯文说得像那回事,雪大爹一定会将你亲娘从武汉接
回来,你就不用老想着别人的肉葫芦了。”杭大爹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钱,慢吞吞
地放进鼓架旁的布袋里。
    好久没有露面的常守义突然出现在黑黝黝的墙根下:“杭大爹,天亮将你说
得这么好,你不往布袋里放一块袁大头,也该放一块孙大头。”
    杭大爹不高兴地站起来,朝着暗处狠狠盯了一眼,有人怕受连带赶紧说:
“常守义,好汉做事好汉当,话都说了,你就莫像根卵子,只往女人裤裆里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