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生最初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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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一生最初苍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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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9月19日北京    
    好吧,我又开始回忆。我只属于回忆。我回忆的是,2001年,9月19日,申奥成功两月后,夜八点,电影频道放港片,《你是我的英雄》,硬挂头衔叫做“体育电影”,导演是梁柏坚,编剧是陈庆嘉,主演是郭富城。我看了。我第二次看了。就是这样,我忘不了从前,我看不腻港片,随时温习,随时感动——去你妈的《野草莓》、《八部半》、《伊万的童年》——我宁愿选择作家的文字,而不去思索什么浪费胶片的“作家电影”、“诗意影像”。    
    第一次看《你是我的英雄》,它还没有这么浪的名字,而是叫做《浪漫风暴》。“浪漫风暴”也挺浪的,但终归浪不过“你是我的英雄”。放映地点在大学北门的科研礼堂电影院,穿过几条马路就能看见,情人儿们搂着抱着走进去,爆米花的香味令我感到寂寞。寂寞绵绵无绝期,可是我能抗,我抗啊抗啊也就过去了。我永远寂寞不过电影中的天涯浪子。浪子断腕,血流蜿蜒,伤心恋人站在隐约的入口,听到震耳欲聋的铁拳破空声。有些角色死定了,有些爱情也死定了。    
    那是梁柏坚第一次独立执导影片,此前,他做过很多无聊的电影杂务,然后成为《英雄本色》的副导演、《喋血街头》的编剧、《极道追踪》的第二组副导。前两部电影自不必说,《极道追踪》却鲜有人提起,这部许鞍华导演的“1991绝灭电影”我是在故乡的录像厅里看的,看得心如死灰难于复原。东京、黑帮、留学生,阴郁、绝望、失魂地,故事凄凉无助,影像凌乱迷离,感觉残酷真实。多年以后,当我看过《不夜城》,看过《燕尾蝶》,我会不自觉地想起这部同样发生在东京的黑色流放电影。这部出自吴念真和杜国威笔下的电影不像是许鞍华的电影,更不像是梁柏坚的电影,也许正是它的怪异感觉导致了它票房与口碑的双双沉落。    
    梁柏坚的风格如果能够成熟的话,应该是浪漫、英雄、热血、宿命,外带一点另类气质,这一切几乎充分体现在他的后一部电影《热血最强》中,可惜落了个戟折沙沉的下场。香港越来越不让作者积淀然后飞升,香港让作者越来越见钱眼开,所以我们在今天看到的“梁柏坚作品”乃是大牌如云却极度白痴的《绝世好B》,所以我们在今天再也看不到期待中的香港电影了。    
    所以我不看娱乐时代的崭新港片,所以我只在老电影的银屏前继续老去。我就那样坐着,坐在某天某月某时某秒,坐看光阴爬过灯管墙角,坐等神仙魔鬼悄然来到……来到的是新的9月。9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雁阵惊寒……兴尽悲来……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我的遥控器就快没电了,我也懒得起身去把影碟机关掉,正好,最好,就让我深陷在这蓝色沙发里,就让我静若处子不动不摇,直到荧屏洒满雪花,看我悄然睡着。    
    2002年8月23日


第三部分 电影·小白记忆第61节 失忆谅解备忘录2000(1)

    小许的开场白     
    我选择了一件事情,就是坐在这里写东西。农历2月11号,是个晴天,应该很可爱。我认为风不大不小,虽然坐在屋子里的我感觉不到。早上起来我吃过昂贵的药,跑过一千米的步,因此没有胃疼。不想抽烟,否则会更加迷乱。其实我一点都不平静,很烦躁,只能傻乎乎地坐下来写东西。我根本说不清楚,就好像此刻窗外的天空,蓝吗?辽阔吗?或者空洞。我为什么要拿起笔。这种想法让自己焦灼不安,想迫不及待的死去。又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努力工作的身影。还有茶水、音乐、电脑,好像全是我的敌人,他们形容龌龊,在等待唾弃的口水。如果这时候我摔响某一种东西,是否会有咄咄逼人的目光看过来,是否能改变这呼啦啦的世界。我不敢。我不会。我穿着一件类似海魂衫的长袖圆领衫,腿上有磨秃了边的黑色牛仔裤,脖子上挂着某个女孩儿送我的红色中国结。对了,我是一个人。我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这样眩晕。另外,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碎什么。我清楚,在本命年,所有风吹草动都是风声鹤唳。    
    时空家族     
    如果觉得冷,就穿上外套或者工作服。用双手抚摸面颊,会感到皮肤的江河日下。爸爸。爸爸。我想念爸爸。和爷爷。我可以望穿遥远的距离,看到在家中小屋檀木桌前读热处理工艺的退休爸爸。最后的冬日光芒照在他脸上,胡须会静静闪亮。我还会看到在阳台上清洗莲藕的爷爷,他的眼睛已经无法使他再大声阅读报纸了,于是就默默地洗菜。去年冬天在屋后挖萝卜的他摔倒了,现在他的腰驼得狠,走出去的时候常常无法看到前边的事物。他会一直走到电线杆面前,然后抬起头大声骂它,绕着走了。此刻我坐在这里,爸爸坐在那里,爷爷坐在那里,是直线还是三角形?我觉得困了。总是在白天困顿不安。我需要爸爸为我铺好的床铺,还有爷爷的亲吻。十五年前扎疼我的亲吻。    
    稍纵即逝的人     
    过完千禧年的春节,我坐火车从老家返回大都市。在车上,我遇到了一个湖北女孩儿,短头发,清秀无比,像十八岁时的我一样年轻。女孩是个没心没肺的倾诉者。在路上,她几乎把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尘烟往事都讲给我听,甚至彻夜不眠。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样闪闪烁烁。我陪着她说呀笑呀,尽管很累,却也不愿睡觉。我还请她喝了一听青岛啤酒,喝完之后她的笑声更加响亮动人。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握住她的手。我想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胸膛上。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羞怯的人,空有满腔热情与梦,却都埋得深深的。她睡在中铺,我睡对面的下铺。她便探出头来看着我然后讲话。她穿着白色的内衣,一只手在身体下面,另一只手在空中自在地挥舞。那时候我有莫明的紧张情绪,心跳不止,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现在我想起了她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我喜欢外面这个大大的世界。也许,她热爱辽阔的大地、遥远的蓝天,还有风和云?或者是大地、蓝天、风、云之外的属于她的东西?这个我想与之牵手的女孩儿,在到站的时候对我静静地微笑,然后一转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愚人节     
    1994。4。1:我想偷偷亲吻一个长发女孩,她笑着逃走了。她不爱我,却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1995。4。1:到草原去玩儿,骑着又高又大的马,摔了三跤,风吹走了我的歌声。笑声绵延不绝。     
    1996。4。1:妈妈到学校来看我。我带着妈妈东游西逛,不知疲倦。妈妈说:还是家里的面好吃。妈妈说:这个城市真大。     
    1997。4。1:哥哥结婚了。在电话里,除了哥哥傻笑的声音,还有嫂子的甜言蜜语:弟弟快回来,我把妹妹介绍给你怎么样?     
    1998。4。1:我们的乐队“时间机器”第一次在学校礼堂发表作品。那天到场的人只有七成,可我却把嗓子唱哑了。     
    1999。4。1:我得到了一张可以任意走遍中华大地的铁路免票证,不知道羡慕死了多少同学和同事。当天我就踏上了开往九寨沟的火车。    
    我爱旅游     
    我总想到处走走,选择陌生的异乡,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回来,开始永恒的怀念。我喜欢怀念时那种说不清楚的伤感和惆怅,还有难以遇到的的喜悦情怀,让我安详宁静,温暖无比。     
    我怀念上海的夜。我总想在每个夜晚,孤独地坐在黄浦江畔。也许我看不见江水东逝,也许我听不见寂寞涛声,无所谓。我只要曾经的微风,我只要静静的心和别人脸上甜蜜的笑。我想坐在那里,死去罢。     
    我怀念无锡锡惠公园里的瞎子阿炳像。那是我见过的最动人的雕塑。     
    我怀念带着些微醉意的西湖一日。     
    我怀念哈尔滨的烟尘、教堂、公共汽车和太阳岛上的落日。     
    我怀念南京的四个永远的朋友,还有板鸭。     
    我怀念北戴河的冬天以及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     
    我怀念广州的西餐厅和谷小栋。     
    我怀念深圳的晕车和害羞的小红。     
    我怀念那些仿佛伸出手就能触摸到的别人的世界。     
    分不清从前和现在。     
    分不清这里那里。     
    怀念如梦。    
    二十八天的城市     
    我没忘记,在上海中汇大厦斜对面的绅士酒家吃了一个月的午饭。每天都有不同的花样。厨师长据说来自和平饭店。传奇的名字。四十五岁的老板娘每天改变套裙的颜色,不变的是十八岁般的微笑。还有那个漂亮妖娆的女侍应生,我记住她了。她肯定已经升职了。她工作努力、不卑不亢,虽然也有来自内心的隐秘世界。她最后对我说:欢迎下次再来。门外大雨滂沱,六月的马路上充满了回家的伞。她望着我走进雨中,不知道头发已经湿了。    
    湿枕头     
    我知道自己很难入睡,但是又不可能不睡。睡不着的人总会有入睡的时候,并且做梦。做梦多好。我也有一个梦,反反复复地重现,尤其是在下着雨的夜,笼罩着我的肉体和魂魄。我梦见爷爷。爷爷到拥挤的故乡车站去接我。我找啊找找不到他。我踢掉了被子。终于我看见了爷爷弯曲的背影,在模糊不定的地方。难以捉摸的影子很虚弱。我喊住他。可是爷爷说不出话了。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他用深深的伤心的眼神看着我,还有迫切的关怀和爱。我多么痛。我醒了。开始思念。     
    为什么?     
    等我回家。    
    手的决定     
    我不知道别的年轻男子有着如何的幻想,像不像我,如此多姿多彩又孤苦伶仃。其实我宁愿选择袒露,因为我们应该是袒露的,根本不需要深深的隐藏。不要隐藏遥远的召唤,不要隐藏来自内心的隐约的呐喊。真的,我爱甜言蜜语,我爱耳鬓厮磨,我爱笑容。在情感之外,我无法控制自己对身体的迷恋。这绝不是单一的选择,这世间各种各样的女子们让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我喜欢年轻快乐健康的女孩儿,我也喜欢高大丰满成熟的女子。我喜欢王菲,我也喜欢章子怡。我喜欢Lusiya,我也喜欢mana。在没有女孩儿和爱情的日子里,我有一颗纷乱不安的心和一双紧张的手。我的手纤细苍白,在有些时候却任劳任怨不知疲倦。闭上眼,交错的画面一一闪现,好像杜可风的摄影,画外音说十分钟之后美梦开始并且结束。在结束的瞬间我总是妄图判断自己的实力。我沉默不语坚决没有声音。在清洗的时候我会观察自己的裸体。模糊的镜子劝我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我笑了,擦干双手,说:二十多年了,我都是这个样子。    
    宠爱     
    有时候,阅读能让我彻底忘却自己和床头灯。我喜欢选择干净不起皱的床单和薄一点的不要外罩的棉被。千万别打开电视,否则我会疯掉。在目光掠过的时刻,文字对我的感情情深似海,我与文字两情相悦快乐无比。阅读陌生的或者熟悉的,身体因此颤抖。在很多时候,即使我不喜欢所面对的作品,我也傻傻的读,心里一片清净,直到惨不忍睹。阅读代表了一个人的立场,表明一个人的空间。我快乐地选择余华,选择王小妮,选择李洱,选择王安忆,选择铁凝。我不会因为符号与方法皱起眉头。我也无止境地崇拜查良镛和熊耀华,因为他们的语言和故事把我从小带到大,看着我如何由当初的天真烂漫变成今天的敏感脆弱。不过我宁愿不去读那些国外的东西,不愿意为了盲目的沉淀而放弃交流的愉悦。这个世界上可以令一个男人快乐的东西已经太少了,谁不想把握住仅有的属于自己的?是不是?在离开阅读的别的时候,我热恋着电影。我似乎从一出生就喜欢上了电影。我总觉得电影里的某个单眼皮的人就是我。下了班,放了假,我会一个人骑上破单车逛遍大大小小的贩卖正版或盗版的音像店去寻找自己忠爱的电影。去找到一堆沙子中的一颗属于自己的石头。我一点都不心疼地把钱掏出去,虽然我穷得像个白痴。在打开电视和VCD之前,我努力让自己心宽气静像个无欲无求的孩子,同时点上一根廉价香烟淡淡地吸。我不想放弃我爱的电影中任何一个画面,直到The end。因此我有许多不认识我不了解我的好朋友,比如王家卫,比如陈凯歌,比如塔伦蒂诺,比如梁朝伟,比如约翰尼德普。这些人活在我的第六感觉里,一想到他们我就难以抑制思念难以抑制羡慕为此激动不已。我是一个狂热的追逐者吗?可我真的不想在这真世界真正见到他们。就是这样。当然我也会看到一些名不副实像狗屎一样的烂片。我迫不及待地把负载它们的光盘掰成若干片然后扔到垃圾车上去。我骂去你妈的。我不喜欢被欺骗。我是一个在暗夜马路上奔跑的男孩,气喘得很厉害,你们看到的必定是灰色的画面,以及跟拍的慢镜头,没有背景音乐。


第三部分 电影·小白记忆第62节 失忆谅解备忘录2000(2)

    两个男生     
    四年前,沫沫抓着我的手,说要跟我一起往前走,不怕哭泣,也不怕下雨。当时我们的脸上都盛开着花朵,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唱歌都走调。我们写了许多文章,搞了许多发明,谈了许多恋爱,认识了许多同志。躺在学校大马路上的两个人就是酒后的沫沫和我,是两个飞扬跋扈的形象。沫沫二十岁就做了爸爸,拼命地骂自己不争气,没有约束好。他让他的儿子回了老家,然后接着陪我到处乱走。我们最后在喧嚣的舞台上放声歌唱,用随随便便写来的音乐骗取工科院校大学生们无聊的掌声。当年鲜花怒放,青春辉煌。握住手之后,我们说:留下来了!不成功就成仁。四年后的今天沫沫回到老家养儿子去了,他寄来的照片说明他已经剪掉了长头发,看上去挺精神的,像个胖娃娃。他有三室一厅,妻子是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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