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行动--1949北平纪事 赵立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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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行动--1949北平纪事 赵立中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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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采取围而不打的战略,目的是牵制傅作义下不了南下逃跑的决心,正在傅作义徘徊犹豫之间,东北、华北野战军已将平、津、张等地团团围住。
  这时,摆在傅作义面前的三条路只有战、走、和。战是绝对没有取胜希望,走已经为时太晚,只有和是一条生路。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初,华北局城工部长刘仁在河北沧县泊镇,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上刘仁同志谈了当前的形势,指出对待北平问题的策略是充分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立足于打,发动和组织群众,开展护厂、护校等各种形式的斗争,尤其要注意争取一部分敌军,在我军发动总攻时,做好内应;另一方面刘仁又分析了傅作义的历史表现和现实处境,认为争取傅作义放下武器,实现北平的和平解放,也是非常可能实现的前景,为了保护北平的文物古迹,减少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也要花大力量去做傅作义的工作。
  这个会议之后,战斗在北平的地下党组织,按照刘仁同志指示精神积极开展了一场新的秘密战争。他们一方面发动组织群众,并
  把工作深入到部分守城官兵中,以迎接解放大军的总攻;另一方面又通过傅的亲朋故旧,利用各种方式对傅作义做疏导工作,争取他早下决心放弃抵抗。
  在这种情势下,国防部保密局北平站的特务们,也没睡大觉,对于时局的骤急变化,他们当然是耳聪目明的,他们似乎预感到末日来临,越发穷凶极恶地与人民为敌。
  保密局北平站少将站长王蒲臣从来没有这么繁忙过,本来他的战线已拉得够长,城工部在北平城内的学委、工委、铁委、民委、文委,哪一个部门也不闲着,几乎天天有让他头疼的事,处处要派人,处处要收集情报,哪儿不操到了心也不成。现在他要腾出一只手来防范傅作义投向共产党,一个人要应付这样一副局面,他已是心力交瘁,但是,戴老板、毛局长精心栽培出来的军统干将王蒲臣并不缺乏信心,他坚信他的组织的精干、坚强与纪律严明。
  誓与北平共存亡!
  王蒲臣觉得,这不仅是个人的意志,也是他属下军统北平站全体成员的心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情报。
  “近日我们获悉,冯贤年和李英跟共产党有接触。”提供这一情况的是他的心腹,情报科科长来士成。
  “什么?”王蒲臣听后不由一惊“。情况可属实?这可不是玩笑事。”
  “我已核查过,情况属实。”来士成非常肯定地说。
  王蒲臣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来士成,仿佛他脸上写着一行难以辨认的字。来士成默然地和上级对视着,他知道这个消息对王蒲臣显然是一个刺激。
  冯贤年是保密局四平站少将站长,李英是保密局热察边区站少将站长,两个都是军统的骨干,辽沈战役后,他们的站都被迫撤消,暂时住在北平,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是保密局特别通讯员,军阶
  仍然是少将。和共产党接触,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种时间、地点,难道连他们这样的人也要叛变投敌了!
  王蒲臣觉得自己的心脏破了一个洞,从里面流出了一股辣辣的东西。
  “好啦,情况恐怕不会这样简单,也许他们从上面接受了什么特殊任务,不过你们可以注意他们的行动。”他对来士成说。
  “是。”来士成答应了一声走了。
  来士成当然不肯相信什么“从上面接受了特殊任务”的鬼话,不过他是了解他的上级的,为了军统的荣誉,王蒲臣有时是可以编出一些极幼稚的鬼话的。
  冯贤年和李英都属于军统的高层干部,同时也都是当年戴笠所器重的人,在北平被解放大军包围了之后他们确是开始和共产党方面的人接触,这种情况在王蒲臣看来有些不好理解,一个堂堂的军统将领,生为领袖效忠、死为保全忠义,怎么能跟不共戴天的仇敌共产党发生苟且?
  可是从另一角度来看他们的动摇,乃至变节行为,又都似乎不太难解释。
  第一,凡两军对垒一决胜负的情况下,如有一方处于劣势,或者说碰到诸如兵败如山倒的局面,最先发生动摇的不一定是那些处于下层流血卖命的小兵,倒是高高在上的高级领导层,本来这种情况在逻辑上似乎有些颠倒,两军对阵,真正的利益原因并不在下层的小兵们,小兵们不过是双方的炮灰而已,孰胜孰负于他们何干?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小老百姓化身的士兵们大概除了去替人送死,屁嘛也捞不到的,一遇败势,他们应当保自己的性命,先发生动摇才是呀。然而非也,下层的小兵们常常被人类几千年来形成的统治术所困,所谓“民可使为之,不可使知之”,他们历来都是被愚弄、被欺骗的对象,任何一方的上层人物都不会把事实真相向他们坦露,不仅不向他们坦露真相,而且还会编造出许多谎言来
  欺骗他们,致使他们死到临头还会相信自己一方有绝对取胜的把握等等,再者,上层人物还会以人类很容易流行的精神鸦片来麻醉他们,比如使他们死到临头还能相信什么神圣等等鬼话,总之,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上层的人永远能够欺骗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却永远无法真正保护自己,人类的平等大概永远只是一个理解,如同罗氏几何学的定律:两条平行线相交于无穷远。
  那么,一遇败势,必是上层中的人先发生动摇,这是不难理解的了,远的不说,近的如希特勒的法西斯阵营内上层的一些人,如隆美尔元帅不就在觉出形势其实不很乐观,便开始策划搞掉希特勒的行动吗?这时在战壕里流血送死的小兵们不是还在兴高彩烈地为领袖流血送死吗?
  此时的蒋家王朝也正是如此,这是一般道理。
  第二,从具体的情况来看。
  东北战败后,军方的情况不去说,只从军统这方面说,冯贤年和李英管辖的两个重要机构说撤消就撤消了。下层人遣散也好,派调到别处也好,总是好安置的,而上层领导将如何安置?这大概对毛人凤这个局长来讲也确是一个难题,如果国民党一路前进,扩大地盘,人是好安置的,人员需求量大,下面的人不断得到提升,个个仕途得意,当然是好办的事。可是现在不是战败了吗?不是失地了吗?不是人员富余了吗?怎么办呢?毛人凤没有解决好这个矛盾,少将军阶不变,给个什么员的虚职,简单说养起来了,这不是办法,如果人真的老了,干不动了,养起来就养起来,出不了什么乱子,可是冯、李二人正当壮年,大概也满心壮志呢!正想在仕途上步步升迁呢,你只给他一个虚职,怎么使他心理平衡?
  人生不过是一个过程,活一天就要有的干,不干这个干那个,不干好事干坏事,不勤政则扰民、害民、坑民,总之是非折腾不可,闲不住。
  你不用我,看看有别人用没有?
  这也是冯、李此时的心态之一。
  第三,军统内部的派系和倾轧,也是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戴笠坐飞机摔死之后,毛人凤竟得军统第一把手位子,他要用自己人,要用他放心的人,有些人不一定像戴老板生前那样卖他的账,戴老板亲手提拨重用的人,如果没有机会巴结上新主人,位子也就岌岌可危了。
  这是冯、李二人的另一种感觉。
  有了这三条原因,冯贤年、李英的异动就不难解释。
  世上没有铁板一块。
  其实,王蒲臣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鬼话骗不了人?什么“特殊任务”?他心里比谁不清楚,军统从建立的那一天,从来不跟共产党做什么交易。从军统的前身蓝衣社,直到军统局、保密局,他们的组织一向以反共为宗旨,跟共产党的关系,就是四个字:你死我活。那么冯贤年、李英跟共产党秘密接触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来士成走了之后,王蒲臣脑子里开始考虑如何对付这件事,如果冯贤年、李英是他的属下,那当然好办,他敢立刻把他们抓起来“家法伺候”,可是冯、李二人是直属保密局管辖的。那么马上电报毛人凤?不妥,万一情报泄漏,岂不是授人以柄?何况冯贤年在军统的资历和影响都不在他王蒲臣之下,连老蒋对他也颇有好感,老蒋亲自召见他的次数,比同级的自己要多得多,闹不好人家会怎么看他?嫉贤妒能?再者说,现在不是戴老板那时候了,毛人凤这个人虽然和自己是同乡,论起来还沾亲带故的,可是王蒲臣觉得他比戴笠更难打交道。戴笠多疑这是尽人皆知的,可是只要你赢得了他的信任,他还是满讲信义的,有时工作中出了岔子,只要你不瞒他,老老实实对他讲清楚,他虽然会急雷暴跳骂人,可是临到动真格的,他往往心肠软下来,他甚至会冒着风险替你担待,替你在老蒋面前说话。而毛人凤,似乎永远那么四平八稳,永远面带微笑,永远和霭可亲,可你就是号不准他的脉!
  谁知道这小子肚子里装的什么杂碎!他要是笑呵呵地宰你一刀岂不是更可怕?
  王蒲臣终于决定先不向上报告,只是对这两个人严加监视就得了,待抓到什么真凭实据再说。这样想着,他动荡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下,但这种平静,却如一阵巨浪后面的浪谷一样,很快又被另一排巨浪推动起来,他的心跳荡地又爬上了另一个浪峰。
  傅作义!
  他又想到傅作义,这几天不断接到情报,傅作义府上现在是门庭若市。傅作义的几个“狗头军师”什么周北峰、王克俊,还有傅作义主办的《平明日报》主编崔载之,再加上民盟的张东荪,这班人全是有通共嫌疑的,现在他们频繁出入于傅作义的密室之中,要干什么?他知道城工部的一个头头崔月犁似乎在通过这几个人和傅作义建立“热线”,可是手下人的情报都是捕风捉影,他虽然相信傅作义向共产党那边靠拢目前是再明显不过了,可是事情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一到这样一个必须落实的问题上,他就拿不住实实在在的东西了。
  前两天,王蒲臣曾经亲自去拜访傅作义,想探探口风,没想到一见面,傅作义还没容他开口,就说:
  “最近有人说我准备跟共产党谈判,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呀,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我傅某与共产党不共戴天,你是搞谍报工作的,你老兄可要为我作证哟。”
  他倒来个先发制人。王蒲臣只好随声附和道:
  “当然当然,将军忠勇,天日可鉴。王某佩服,佩服呀。”“哼,谁今后敢在狗头里下蛆,拿我傅某嚼牙根,老子敲碎他的脑袋。”傅作义说。
  闹得王蒲臣当时脸上一阵发白,往下还说什么?这个傅作义!
  哼,让我姓王的抓到实的,咱们委员长面前说话,看你老傅能跳腾出什么花来!
  这个时候,他突然接到南京保密局一封急电:
  速来南京见我毛人凤
  怎么?北平的事这么紧急,单单在此时调我去南京?有什么事?

  第六章  毛人凤大弄玄虚
  毛人凤之所以是毛人凤,就是因为他总保持着一种神秘感。连下属也不能轻易看透他,他在戴笠之后能够成功地接任保密局局长,也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蒲臣不明白毛人凤为什么单单在这个时候打电报叫他上南京,可是军命是不可违抗的,他只好匆匆忙忙把手下几个干将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布置了一下在他离开北平之后的工作方略,并且特别要手下人注意傅作义和冯贤年、李英等人的动向,然后才忧心忡忡地放下繁忙的公务,乘飞机赶来南京。
  飞机是将近中午时分飞抵南京的,机场上早有一辆保密局的别克轿车等在那里。汽车驶入市区,路过繁华的中山南路时,王蒲臣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首府南京依旧一派和平景象,街道两旁的银行商场大楼上各种霓虹灯、广告牌依然满目琳琅,商店门口的留声机中传出软绵绵的靡靡之音,人群面无表情地急忙穿梭。
  南京是个好地方,所谓四大古都之一嘛。早在抗战前王蒲臣在南京读书工作了六年之久。建邺史迹,秦淮风情,白下形胜,南朝寺庙,石城巷陌,均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特别是当日本人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了中国东北三省的时候,他也正
  是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那时曾经和同学登临赏心亭,赋诗抒怀,也学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样子,很是慷慨了一回的。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辛弃疾在他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中的词句,至今他也背得出。当年,他何尝没有“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的雄心壮志?后来他奉调到西南工作,日军占领南京,听到国都失陷的消息,他也痛哭过,发誓过,特别是听到日军在南京屠城的消息,他和所有中国军人、中国民众一样痛心疾首。抗战胜利后国府迁回南京,从那以后由于公务繁忙,来南京的时候都是有公务,来去匆匆,再没有时间游秦淮,赏古刹。
  今天路过南京最繁华的街区,他一方面惊叹于人们的健忘,这就是曾经日军血洗过的国府首都吗?同时,由于刚刚从兵临城下的北平飞来,北平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南京这边又是如此这般的歌舞升平,这种强烈的反差,也给他心理造成了极大的落差,一时难以平复。
  “商女不知亡国恨。。。。。。”
  王蒲臣心头一阵不是滋味,突然想起这首唐诗来,但马上又觉得这个念头很不吉祥。正在胡思乱想,国防部的大楼到了。
  “你来得正好,我请你上大集成吃板鸭。”毛人凤一见王蒲臣的面,马上从他的大型羊皮椅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说。
  在半日之间从一派战备气象的北平城,来到歌舞升平的首府南京,王蒲臣在感觉上颇有不适,正待见了上司请示工作,却又见局长大人一不问国事,二不问政务,倒是一开口就是酒宴,王蒲臣心下好生纳闷:怎么,让我从北平飞来南京,就是为了吃你一顿板鸭?真是活见鬼!莫非党国要员都已对国事失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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