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长风[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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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长风[梁凤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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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美好的人与事,都只能回味。   
   前路茫茫,又上征途。   
   
   明军真不知要挨到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才可达彼岸。   
   谢适文在赛明军搬到徐玉圆家去后两天,才回到本城。   
   一下了飞机,就摇电话到建煌写字楼去,仍是小图的声音,可是对方竟说:   
   “周小姐办公室。”   
   “什么?”谢适文问:“这儿是内线二六一吗?”   
   “是的。”   
   “我是谢适文,赛小姐的内线电话转了吗?”   
   因为时差关系,谢适文一直在本城时间晚上给明军拨电话,家里的电话老是接不通,适文以为明军怕吵着嘉晖做功课或休息,因而把电话拔掉了。心里有点干着急,但一想想,反正要提早两天回去了,也就等抵步再联络吧!   
   怎么才离开几天,就连接个电话都如此困难了?   
   小图答:   
   “谢先生,赛小姐已经辞职了。”   
   “小图?你是小图吗?”   
   “是的。”   
   “你是说赛明军已不再在建煌办事了?”   
   “对。是刚在你去了美国之后两天,赛小姐说,她要回加拿大去。”   
   谢适文叫司机火速到明军的住所,人去楼空。他慌张地按了隔壁黄家的门铃。   
   黄妈说:   
   “赛小姐说要回加拿大去探望父母,已经搬了。”   
   “她父母家的地址电话呢?”。   
   “没有。赛小姐说抵步后再给我寄信来。”   
   谢适文告辞后,没有放弃,他急急赶到徐玉圆的店上去。   
   徐玉圆一见是他,先有一份难掩的兴奋;跟着她好好的控制了自己面部的表情。也不待谢适文开声,就说:   
   “你来问我赛明军到哪儿去了?问对了人了,明军已经回到加拿大去。”   
   “你有她加拿大的通讯地址与联络电话吗?”   
   “暂时没有。她说抵步后,待一切安稳下来,才通知我。”   
   完全是有部署的行动。   
   “徐小姐,明军为什么要走?”   
   “她走前预测你一定会问我这个问题,她请你回建煌去问韦子义先生,他自会提供答案。”   
   韦子义向谢适文提供的答案并不能令他满意,非但如此,还令谢适文更惴惴不安。他对韦子义说:   
   “事有跷蹊!我认为绝对不可能!”   
   “叶展坤白纸黑字的写下报告,作为备案之用及交换公司接纳他辞职、不咎既往的条件,我们没有话好说。”   
   “明军对这件事的态度怎样?”   
   “她起初反应得异常激烈,矢口否认曾有这样的不轨行为,还说不妨报去廉署撤查。后来她知道揭发这件事的是左思程,她说她自会向他交代。很不幸,当日黄昏,我就收到她的辞职信。”   
   韦子义把明军的字条拿出来,交给谢适文。   
   “你信不信明军是这样的一个人?”   
   韦子义长叹,摇摇头。   
   “韦总,拜托你办两件事。”   
   “好。”   
   “替我追寻明军的下落,同时找到那姓叶的,问个清楚明白。”   
   “左思程那儿?”   
   “我去跟他说!”   
   左思程完全有备而战,他编的故事无懈可击,他说:   
   “荣信建筑材料自己笼里鸡作反,那分赃不匀的一个管工,跟我熟谙,他以为我还是谢氏的董事,故而跟我通风报信。叶展坤是个胆小鬼,被我抽查追问,说要报告董事局,议决是不是再向廉署报案,他便不打自招,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赛明军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知人口面不知心,也很难说。正如叶展坤向我报导说的,是他要多得一个支持凭借,而向赛明军游说的。只要她利用在你跟前的影响力,去把工程交给荣信办理,举手之劳,就可以有丰厚的回佣,或者明军出道以来,未曾试过有机会揾这种快钱,因而偶然行差踏错也是有的。   
   “到图穷匕现了,也就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明军来见你时,她怎么说?”   
   “她哭,问我会不会真的告到廉署去。她说在人前,包括韦子义跟前,她死命否认、态度强硬,只是怕下不了台,也怕真的要公堂对簿,故而先发制人,实则虚之。但,她跑来见我时,只想我答应不把事情扩大。   
   “对了,赛明军提及,她这阵子因为私人感情问题十分烦心,原以为可以有一笔急钱赚到手,才回加拿大去比较安稳,谁知始终是人算不如天算。”   
   谢适文在左思程这只狐狸跟前,简直不能得到任何结果。   
   谢适文是开始慌张了,不论赛明军离开建煌的理由是什么?都不再重要,最令他上心的是现今赛明军已经失踪了。   
   回到加拿大去?叫他谢适文再有财有势有本事都不可能在短期内把她寻出来!   
   而谢适文觉得自己一天不跟赛明军见面,不只是三秋之苦,这些分离的日子怎么过?   
   他绝对绝对绝对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光短浅、感觉错误。赛明军不是畏罪潜逃,她必是另有苦衷。   
   明军,明军,谢适文在心里呐喊,请来相见。   
   即使在梦里,也还是好的。   
   见了面,可以尽诉胸臆,倾吐冤屈,什么也可以。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疑难,只除了根本是人天相隔、阴阳异路。   
   谢适文的彷徨、难过、伤心、气愤,屯积于心,没教他一夜白头,却令他遽然消瘦。   
   差不多每天未到七时,他就坚持回到建煌的办公室去。呆呆的坐在办公室内等、等、等。   
   他希望在下一分钟,有人会轻轻叩门,原来是明军,幽幽地对他说:   
   “我回来了!”   
   那一个可爱的早晨,明军与适文就是各自难抑蠢动的情怀,各自回到办公室去,骤然相见。   
   说不定,有任何一日,历史会重演,明军会回来。   
   适文每每静坐十分钟之后,就站起来,把房门打开一次。每一次门开时,他都有一个幻觉,明军已站在门外,笑盈盈地一见他,就投怀送抱,云开见月明。   
   然,没有。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门开了,只有长长、静静、冷冷的回廊,空无一人。   
   适文的眼眶湿濡,不能自已。   
   只一到上午九时,是正常上班的时分,谢适文就必定摇电给小图,问:   
   “小图,有赛小姐的消息没有?”   
   答案永远令谢适文失望。   
   下班后,他把所有的应酬推掉,独自在明军从前的住所附近徘徊,他希望突然之间,明军会自加拿大省亲回来,试图搬回旧居去。



七'梁凤仪'


   晚上的铜锣湾热闹墟,一个购物商场之内充塞着的都是拥有余资余闲余情的快乐人,只除了谢适文是例外。他每隔一两天,就跑到徐玉圆的店子来,追问赛明军的情况。   
   “徐小姐,明军还没有跟你通消息?”   
   “没有,如果我一接到她的电话或便条,我当即摇电话到建煌去给你!”   
   完全的石沉大海,芳踪杳然。   
   太大的压力、太深的创伤、太牢的牵挂、太紧的心情,终于令谢适文病倒了。   
   谢太太当然挂心,坚持不让儿子上班,要他静静的在家中休养。   
   家庭医生并非别人,正正是谢适文的亲妹子谢适意。   
   适意给兄长诊断之后,像模像样的给佣人嘱咐:   
   “要给大少多一点薏米水,或鲜果汁,等会叫司机到我疹所去配了药,准时提他服用;放一些轻松的音乐,让他精神松弛,会有帮助。”   
   站在一旁的谢太太说:   
   “你这儿科医生能不能医成年人的病?”   
   “妈妈,你小瞧我了!”   
   “不是这么说,我只是担心,看,你哥哥落形落得离谱了。”   
   “他这种病呢。其实没得怎样医了!”   
   “你别胡说,妈妈要给你吓坏了。”   
   “妈妈,我说的是真话,心病还须心药医,哥哥的心药怎么会在西医的药房内配得到。别怪我医术不灵,他吃了我的药,极其量帮他退了热度;但那份郁结的情绪,赶都赶不走。华佗再生的回春妙手,都不及红颜回头嫣然一笑。”   
   谢太太一听,把女儿扯到一边去,问:   
   “你知道哥哥的事?”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告诉了你?”   
   “他没有告诉我。”   
   “那你怎么知道?”   
   “妈妈,画公仔不用画出肠与脏吧!他这种三魂失掉七魄的病态,除了失恋,还有别的?”   
   “失恋?适文失恋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港英政府实牙实齿地宣布兴建青马大桥,不用管中国作何反应。如今都作三百六十度转变,大老板话事,不但要尊重中国的反应,且极力表示这是应该的。你说,有什么叫做不可能?”   
   “你别扯远了!以你哥哥的人材及谢家的家势,想当我媳妇的大不乏人!”   
   “如果只是当你的媳妇,更加无人问津。”   
   谢太白她女儿一眼:   
   “你对母亲没礼貌。”   
   “坦白诚恳是对人最高的敬礼。妈妈,我是实话实说。”   
   “在老二跟前,又不见你牙尖嘴利地帮我,任由对方戳得我一身是血。”   
   “剪不断,理还乱,是男人妻妾之间的情仇,谁管得了?”   
   “我屡屡处于败风,就是你们兄妹俩从不辅助我去争。”   
   “权操自上。要拿父亲的欢心,你和细姐只可以靠自己,没有旁的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好了,好了,别扯远了,你哥哥究竟爱上了哪一家的小姐?”   
   “天晓得!”   
   “你去问问他!”   
   “你呢?”   
   “你是他的妹妹,他跟你比较谈得来。”   
   “你是他的妈妈,他是你肚子里钻出来的。”   
   “你这俏皮鬼究竟帮不帮妈妈的这个忙?”   
   “好,好,我这就去当私家侦探。”   
   谢适意坐在她哥哥的床前去。   
   “怎么样?谢医生,我的病情是否恶化?抑或有转机?”谢适文仍然幽默地跟他妹妹说话。   
   “我怕是药石无灵,早已病入膏盲。”   
   “那怎么好算?你是名医,又是亲戚上头,救救命!”   
   “她叫什么名字?”   
   “什么?”   
   “住在哪里?做什么职业的?跟你如何邂逅?又如何闹了别扭?”   
   “你转业社会工作?”   
   “兼主理防止自杀个案。”   
   “你知道我不会。”   
   “如此消瘦衰颓下去,自毁前途,与自杀何异?”   
   “你过分夸大了吧?”   
   “希望能起阻吓作用!”   
   “她走了,闷声不响地走了。”   
   “夹带私逃?”   
   “什么也没带,只带走我的心!”   
   “老兄,你少肉麻,好不好?时代不流行这种台词!”   
   “是你自讨苦吃,谁叫你要问?要理?就由得我打蛇随棍上,大吐苦水。”   
   “躺在这儿干生病有什么用,好好康复过来,把她寻出来交代个明明白白。”   
   “根本是芳踪杳然。”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帮你!”   
   “怎么帮?悬红!”   
   “登寻人广告去。”   
   “不成。她已离港,到加拿大去。”   
   “那就在加拿大的电台及报纸下功夫,诚能感人,总有见功的一日。”   
   “你很乐观。”   
   “你不?”   
   “如果你发觉自己的爱人可以突然之间在空气中消失,你就不能不悲观了。”   
   “太有兴趣知道这位女子是何方神圣,连我这位玉树临风的哥哥,都给迷得三魂掉了七魄。”   
   “但愿你会有日见到。”   
   谢适意很快就已经见着了她兄长的梦中情人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赛明军这真命天子的身分。   
   赛明军是准备回加拿大去之前,把左嘉晖带去做身体检查,且顺便告辞。   
   “给谢医生说再见!”明军这样对嘉晖说。   
   “谢医生再见,多谢你送我的白玉兔。我会常常带在身边!”嘉晖说,脸上竟有些少离别的哀愁,出现在孩子脸上,格格不入,却额外地显得可爱。   
   “嘉晖,过圣诞时,我给你寄圣诞咭。”   
   “还有我生日,你也寄生日咭吗?”嘉晖坦白地问。   
   谢适意哈哈大笑。   
   “好,我也给你寄生日咭,谢医生有你的记录,知道你的生日,你就留给我地址电话好不好?”   
   “对、对、对!”赛明军答:“我都差点忘了。”   
   “我也把家里的电话给你,有事情随时摇电话来。”谢适意这样说。   
   交换了通讯资料之后,赛明军就站起来告辞了。   
   “一路顺风!”   
   “多谢!”   
   “赛小姐,我知道独力一人带孩子非常辛苦,在海外尤然,我看你这些日子来是清减得多了,精神似大不如前。请保重!要有健康愉快的母亲,才会有健康愉快的孩子。”   
   “多谢你,谢医生!你要是有机会到温哥华,别忘了给我摇一个电话!”   
   “好,一定的!”   
   谢适意抱起小嘉晖,疼了一疼,才放他回到地上去。   
   不但谢适文消瘦,明军也憔悴了。   
   情到深时,不能自拔,只有朱颜损。   
   明军躺在床上想,还有几天便要踏上征途了。   
   加拿大的岁月是无奈悲凉肃杀寂寞?抑或还会有奇逢?   
   明军轻叹,心里头嚷:罢!罢!罢!   
   真的够了,受够了。不要再给她任何一个白马王子,她宁愿长久当平静勤俭的灰姑娘去。   
   不为什么?只为恋爱太苦涩。短暂的甜蜜,换回长久的哀痛,得不偿失。   
   已经一而再,绝不要再而三。   
   此生休矣。

   房子是一片静谧,只因徐母有牌局未回,玉圆今天晚上说好了要晚一点才回来,有事做。这阵子,玉圆的事也真多。很多时明军想候她收铺回来,说上两句话,都总是等不着。   
   人的悲哀与无奈,说多少有多少。当你最需要人陪伴之际,平日最有余闲的一位,都忽然之间忙碌至分身乏术。   
   命运之神一定比嘉晖还要调皮,专爱跟人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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