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春 作者:李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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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作者:李师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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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有老婆后才会正经做事的。”李福仁道:“看他本性,很难,赌瘾没戒,只怕会害了人家的。”常氏恼怒道:“你这老头好不懂人情,谁跟你这样只说儿子坏的,方才那姑娘在的时候幸好你不在,不然好事全给你破坏了。三春这样的人,就得需要一个媳妇来管教,管教好了,他是会成人的,你别满脑子老成见。”李福仁见她生气了,便不再搭话,随常氏一头热情去了。 
       
  常氏在村口停车场,托付那些上县里的司机,见了三春便吩咐回来一趟。不几日话便捎到了,三春又晃荡回家。常氏见了只迫不及待地问道:“儿呀,那个叫陈红的姑娘多好,你怎么就不理会了呢?”三春笑道:“那个傻姑娘,我借了她钱,结果全给警察没收了,又还不起,再找她岂不是自讨苦吃?”常氏道:“她说借你钱去学开车的,许是不着急还,你若去学开车,便无事了——你定要跟她处好才是。”三春笑道:“学开车做甚?只不过哄她的借口。”常氏道:“你不是说学了开车,你表哥会介绍你去法院当司机吗?”三春又笑道:“娘,你怎么那么傻,家劲那家伙忙着升官,哪会顾得上我,介绍我去开车,我倒是愿意这么想呢!”常氏道:“哎哟,原来你没跟他说呀,不如去说说,既然他能帮他小舅子讨了这个差使,兴许也能帮你呢,那法院又不止一辆车。”三春道:“哎呀,不成的,我找个借口你倒当真了。即便有车开,如今也没钱学车去了。”常氏道:“儿呀,原先既然有三千了,怎么不去做点正事,又跑赌场里去,你这样不争气总是让为娘担心!”三春不屑道:“三千块能做什么正事!本来是想翻他几番,去外地做生意的;只怪时运不到,才不成了,都是天注定的,怪人也怪不得。”常氏道:“如今也不说那倒霉事,倘若你能跟那姑娘成了,我便去做一场会,凑三千给你也成。”三春道:“哎呀,娘,我若找姑娘,要找一个能养我的;她都靠爹养着,我娶了过来,倒要养她,找那麻烦做甚!”常氏心疼道:“你要找那么好的姑娘,又去哪里找呢,这个姑娘已经够好了,她在开店,你也跟着开店,岂不好?何况你又到年龄了,娶个媳妇做事业就能成功,这也是常理呀!”三春不耐烦道:“娘,莫担心,姑娘满大街都是,随便一哄就能拉进来,我要找就找有钱的,不会找个来吃我饭的!”常氏听得半信半疑,只是心疼那陈红姑娘丢了可惜,一味唠叨嗟叹,又千般恳求,最后倒是三春做了老大,道:“你若能帮我弄三千块钱来,我倒愿意再会一会她——如今她见面只跟我要钱,其他事也是说不成的。”常氏应承了,道:“你若带着她来,定了关系,我便是拼了老命也弄三千块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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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常氏一心指望三春带了陈红,将这门亲事风光地撮合起来,不料三春一走又不见人影,等呀等,又把陈红等了来。原来陈红四方打听,早已了解了三春的无赖真相,对爱情已经不抱指望,只苦了那笔钱无处找寻,找不到和尚只好找庙,又跑到常氏这里。 
  
  今次来,单刀直入道:“阿姨,这次来我无其他话说,只是要他还我钱的,我也知道跑你老人家这里索要没有道理,因他是你儿子,只求你教我一法子。”常氏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给姑娘泡了茶,又思量着挨近道:“哎哟,我上次苦心劝了他,正等着你们和好,若有缘分结了亲,叫他改掉毛病就是,三春这样的不乖儿子,就需要一个媳妇来管教,才能成事。若这样,那笔钱他怎么花了,我想法子也要替他承担的。”姑娘这次心肠倒是坚决,道:“阿姨,这次我只被他骗了钱,没被骗了人,已是幸运;若人被他骗了,这辈子都完蛋了。你莫再指望我跟他撮合的事了。我并非无情的人,也不是没有真心实意喜欢过他,只是他太过分了,把我当了猴子耍,我是流了许多泪才下定这个决心的!”边说着,眼眶早已通红,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渗了出来。同是女人心,常氏听得也不由一阵心酸,劝道:“姑娘你莫伤心,只怪我不肖儿没这福分,哎哟,我要早知道你对他有这般情意,必然不让他干蠢事的。”姑娘又泣道:“那钱是我父亲的,虽然不至于逼我如何,可是全家都说我蠢到极点,感情被骗了,还连家里的钱也被骗。三春这么做,叫我不能在家呆下去了。”伤心之处,肩头耸动。常氏也无法,只是好言劝住眼泪,又张罗给她做吃的。这次姑娘却死也不吃,哭诉完毕,也无法讨个什么结果,便红着眼睛匆匆离去。常氏百般应承要替她做主,蠢货都知道这是应景的空话:她一个老妇人,如何有能力去承担这样大一笔钱呢?却说雷荷花肚子隆起,又成了常氏的指望。天假其愿,果然生了个男娃儿,一家欢喜不尽,亲戚邻里又做了礼节,祖祠宗庙又做了祭拜,俱不详述。恰这一年李福仁年至七十,喜上加喜,扎到老头堆里晒太阳,众人皆贺喜道:“又添了一个孙子,今年要摆酒做寿吧!”李福仁心里美,嘴上却叹道:“是添喜了,做寿是不做的,穷人家哪做得起!”众人又道:“几个儿子凑一下钱,保证你做得热闹,如今我们几个谁也没有你儿孙满堂这么全的!”李福仁道:“不做不做,有那么多儿子,可是连新厝都没得住,脸上无光,哪里敢做寿。”原来在农村,娶媳妇、造新厝、修坟墓,乃是三大喜事,若这三宗全了,便是风光完满的。李福仁虽娶了两房儿媳妇,后两宗却是没影子的,不能不是心里的疙瘩。         
  对于做不做寿,家里也议论开来。常氏是爱做喜事又好场面的,有一样不好,便是做寿这桩喜事是赔钱不赚钱的,不比结婚或造厝,来了一人便随一个红包。做寿筵不光不能要红包,请人来白吃了,还要给人桌面钱,完全是场面活儿,若无钱人家根本是不敢做的。常氏先去听安春的意思,安春道:“我爹的意思呢,他若想做便做吧!”常氏道:“死人,问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决意是不想做的,这等事,我们两个老人就不说话,全凭你们子女的孝心。”安春不在乎道:“你问问二春他们吧,若有意思,便一起给他做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常氏道:“你是老大,先给个主意,若是要做,也是由你们兄弟一起出钱来做的。”安春道:“钱是小事,要问我意见,我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活了七十了,也不容易,做就做吧!”常氏又问了二春,说了四兄弟一起出钱的事,二春也不大吱声,问了大致要多少,两日便把钱交到常氏手里,落个简单。待细春回来,常氏又吩咐道:“你爹今年做寿,你要出钱的,手里有几个伙食钱要省着花。”细春也应允了。只有那三春浪荡在外,浑不知老爹是七十还是八十了。 
  
  那美叶得知爹要做寿,便早早托了美景送了红包来,说是给爹娘买衣裳的钱。常氏收了钱,自然对女儿有了一份念想,便试探李福仁道:“美叶给你送了买衣裳的钱,估计也想来帮你做寿哩!”李福仁怔了一下,闷声道:“我是不做寿的,也不要什么新衣裳。”换作前几年,若提到美叶,他反应要激烈得多,如今倒缓和了不少。常氏责备道:“是儿女们有孝心要给你做,你不要不识好歹,别人家要有这个福分,高兴还来不及呢!”李福仁便不做声了。因他知家里大小事情由常氏做主,他的意见只是当摆设的,也懒得去理会了。同宗邻里知李福仁的寿辰,也送来寿面寿蛋贺喜,常氏一一婉拒了。若收了礼,便一传十,十传百,排场太大,又要做?回人家,好不麻烦,便省了琐碎礼节,一心只做寿宴。 
  
  寿宴定在大年初三,前后厅排了六桌,两个灶起火。亲朋宾客有李福仁与常氏这边的至亲,又有细春四个养池的朋友,送了镜框寿匾,是“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的松涛仙鹤图,挂在后厅去。再加上自家儿女婿侄孙辈,六桌已是满当当了。厨师倒有现成的,是细春一朋友的哥哥,也是在县里学来的,刚刚出师,自告奋勇来这里试手,不过事后众人都说厨艺平平——因在寿宴上怕煞了风景,当时没有人说。那三春,正事不干,该出的份钱也没有出,却喜欢在场面上做足文章,衔着烟端着酒四处干杯,吆喝猜拳,倒似跟他做寿似的。又有那同厝妇女来帮厨端菜的,小屁孩在天井边时不时点个小鞭炮,刚刚上菜,已是一派热闹喜庆。 
  
  正在此时,三婶却急匆匆过来——因三叔卧病从不喝酒吃席的,故而三婶三叔均未参席——那常氏正忙着应酬婆婆妈妈的至亲人家,被三婶叫来轻问道:“美叶带了寿礼却来我家,要我送过来,没有这个道理的,你做寿有没有放帖与她?”常氏道:“哎哟,既是来了该叫她进来的。”转头道:“福仁呀,美叶来给你拜寿,今日你不要发什么脾性,若不乐意,也只当没看见!”那李福仁穿了新做的藏青色棉袄,傻呵呵地坐着,听了这话,只是道:“来便来了,我又能做甚!”常氏道:“那就好,免得怪我不跟你通气。”便唤了美景道:“你跟了三婶去叫美叶来。”又对三婶道:“你叫三叔来,不吃酒来坐一坐谈谈天也好!”三婶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怕热闹的,不停咳嗽,一时一时吐浓痰,怕恶心别人。”当下常氏不再勉强。 
  
  片刻,美叶提着大篮子寿礼,跟在美景后面扭捏来了。因经年没有来往,连常氏这等心疼儿女的人也觉得生疏,一时也无法亲热起来,只是淡淡道:“你来了!”美叶也惶恐道:“娘!”只是还怕爹娘不认自己。在厨房的同厝妇人晓得原委,附和道:“女儿回来就好,刚好拜寿团圆了!”常氏道:“既来了,见见你爹!”领了她到席间见了李福仁,又怯生生道:“爹!”李福仁道:“哦!”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那众人看来,算是父女的恩怨了了。那同桌的亲戚叫道:“美叶,坐你父亲边上,这么多年没见着了,趁着这机会,好好孝顺一下。”美叶轻声道:“你们吃吧,我到厨房帮我娘去!”便无声无息退下了。众人道:“当年美叶无拘无束,颇不懂事,如今也变得好了,懂得孝敬你来了,也是你福分!”那李福仁也无话说,只这一遭后,那美叶才又与娘家有了往来。后来亲戚们都叹她有脑子,拜寿续亲,这一出使得好。 
         
  那美叶只在厨房里帮着忙活,常氏叫她去席上吃饭,她只是不去,一味卖乖做事。后来三春进来,红着脸喷着酒气责怪道:“既然来了,也不去跟亲戚们吃个酒打个招呼,也是不懂得礼貌的!”才被劝着去跟亲友们都见了,吃了一圈酒,又进来。常氏道:“今日怎么不带外孙女来?”美叶道:“来得慌张,没带上,下次带来。”常氏道:“下次带来我看看,听说长得甚是乖巧漂亮。”又问道:“上次美景说你又怀了!”美叶骄傲道:“娘,已经生了,是个男娃!”常氏啧啧叹道:“哎哟,好事好事,下次一起带来看看!”当下又有两个后生进来叫道:“阿姆,你赶紧出去,儿女婿侄要给你俩磕头拜寿,你磕头钱要准备好了!”常氏道:“哎哟,真的要磕头,红包倒是都有了!”当下老两口被拥着端坐厅前,儿女一一拜了,发了红包。众人只热闹起哄,那李福仁只叫:“够了够了,莫再磕了!”磕头一阵,又入席继续吃了,猜拳之声此起彼伏,也有老人家在席间唠家常的,嘈杂欢庆不说。 
  
  过了正月十五,养池的老连来家,问常氏道:“阿姆,年间安春在我那里要的草鱼,说是给你们做寿席的,当时钱没给,叫我过了十五跟你要的。”常氏奇道:“安春说由他负责的,怎么会由我给了?”老连赔笑道:“这我也不知,反正他是来赊的,说那寿席的钱统一向你拿的。”常氏一派狐疑,只好道:“做寿时乱糟糟的,待我问了安春便给你送去。”老连道:“也好,你问清楚了再给我,许是你们母子原来没有说好。”便走了。 
  
  先是年关,常氏向安春要做寿席的份钱,安春道:“要钱做甚,我年关钱也紧得很,你只说要什么货,我去弄了便是,钱来钱去的,又不是做生意。”常氏便道:“那不如寿席的海鲜你来负责?”安春道:“那还不容易,我去我那池里弄一批黄花鱼来,省得花钱!”常氏喜道:“那样甚好,如今黄花鱼好贵,上了席也有面子。”喜滋滋便答应了。到了要做宴席的时日,却没有弄黄花鱼来,倒是弄了草鱼来,道:“我那池里黄花鱼不够大,股东不同意捞出来用,一时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买了老连池里草鱼来代替,做了鱼冻上席也不差。”须知那黄花鱼与草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得很多,常氏也不想为难儿子,便依着将就了,却想不到那一筐草鱼还是赊账的。当下常氏便上来问安春,安春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当时是手头紧没给他,但也没叫他去你那里拿。这个老连真不像话,年刚过便来要钱,简直要人触霉头!”那气倒撒到老连头上去了。常氏道:“你莫怪他,人家过了十五才来收钱,也是对的。”安春道:“现如今过了年,手上都是空空的,爹做寿我看姐夫姑姑他们有送些钱的,应该有赢余,老连若老讨,先还了便是。”安春这种推诿的招数使得惯了,常氏见怪不怪,当着他媳妇的面也不说他,便把老连的账搁自己身上了。那寿席的账目,本是预算八百块钱,兄弟四人平摊的,结果是安春和三春没出一个子儿,全靠一张嘴;二春老老实实出了两百;倒是细春热心,先拿了两百,后来见娘埋怨手头紧,又出了一百五,是他跟朋友借的,也没跟家里说。其余的钱,有美景、美叶的,还有县里的至亲多多少少塞给两个老人家五十一百的,做了寿也有赢余,却早被安春算在心里了,故而知道娘是不会让他出钱的。所谓同是一个娘胎生出,却如孙悟空有七十二样的,个个性情不一,也是人间常态。 
  
  这一年似乎是多事之秋。先是,入夏,前塘国道上军车往来,载满扛着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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