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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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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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红了。
  剑仍在卓东来手里,卓东来在凝视着剑上的泪痕。
  他没有去看司马,也没有去看吴婉。
  他的眼中更不会有泪。
  可是他一直都在痴痴的看着这一点泪痕,就像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泪痕中有一种神秘而邪
恶的力量,所有的不幸都是被它造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今天来的三个人,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公孙兄弟,而是第
三个人。”
  卓东来的声音冰冷。
  “这个人本来是不该死的,因为他太聪明、太厉害,他的暗器和易容术都很少有人能比
得上他,如果他刚才消消的走了,我也许会装作不知道的,因为我以后一定还会用得到
他。”
  “他还没有走?”
  “他没有走,”旱东来说,“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已做错了一件事,我已经不会让他走
了。”
  他忽然转身,面对那白头盲眼的老乐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计先生,难道你真的以
为我认不出你来了?”
  白头乐师一直站在灯光与黑暗之间的那一片朦胧中,光也朦胧,人也朦胧。
  那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也一直抱着琵琶站在他身边,苍白的脸上既没有悲伤之色,也
没有恐惧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因她已经完全麻木。
  白头乐师一只手持洞萧,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计先生,”卓东来又对他说:“三星夺命,两步易形,一计绝户,计先生,你的易容
之术的确高明,你的手段更高,”
  白头乐师居然开口说话了,居然说:“多谢夸奖,多谢多谢。”
  “计先生,你要吴婉来作蝶舞之舞,在一瞬间就把雄狮堂的朱堂主和司马超群两个人的
斗志全都毁了。”卓东来说:“这一着你做得真高。”
  “多谢多谢。”
  “白头的乐师伴着他楚楚动人的小孙女卖唱于街头,谁也不会仔细去看这个瞎了眼的白
发老翁。所以你就扮成了他,带着他的孙女到这里来,用盲者的歌来掩饰衬托吴婉的舞,用
她的舞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卓东来说:“那位白头乐师的容貌虽然没有人会去分辨,他的萧声远非你的萧声能及,
这是大家都可以分辨得出的。”卓东来说:“只不过在当时那种悄况下,也没有人会去注意
这一点了。”
  “你说得对,”计先生居然承认:“我的想法确实是这样子的。”
  “计先生,你实在是位人才,了不起的人才,我一直都很佩服。”
  卓东来温和客气的语声忽然又变了,又用他那种独特的口气说。“可是你实在不应该把
你的绝户针交给吴婉的,这件事你实在做错了。”
  计先生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了悲伤与后悔的声音叹息着道:“我承认我错了,虽然我
从未想到吴婉会用它去对付司马,但司马却已因此而死。我早就应该想到卓先生一定会把这
笔账算在我身上的。”
  “也许你当时只想到要别人的命,却忘了那也是你自己防身护命的利器。”
  计先生也承认。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把那筒针拿去给别人的。”他又叹了口气。用一种耳语般的声
音告诉卓东来:“幸好我自己还有几筒。”
  他的声音很低,就好像在对一个知心的朋友叙说他心里的秘密。
  卓东来一定要很注意的去听才能听得到。
  就在他听的时候,计先生的绝户针已经打出来了,分别从他的双手衣袖和他手里那管洞
萧里打出来,这三筒针已足够将卓东来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一筒三针,已足追魂夺命,何况是三筒?
  何况它的针筒和机器都是经过特别设计的,速度也远比世上大多数暗器快得多。
  可惜卓东来更快。他根本没闪避,但是他手上的剑己划出了一道光芒耀眼的圆弧。剑气
激荡回旋,就好像浑水中忽然涌出的一个力量极强大的漩涡。
  九点寒星在一刹那间就已被这股力量卷入了这个漩涡,等到剑光消失时,三筒针也不见
了。
  计先生的心也沉了下去。
  高渐飞是学剑的人,已经忍不住要大声称赞。
  “好剑法!”
  卓东来微笑着说:“你的剑也是把好剑,好极了。”
  他忽然又转脸去问计先生。
  “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也是个好机会,你为什么不乘机把你剩下的那筒针打出来?”
  计先生的手握紧,握住了满把冷汗。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两筒针,你连我有几筒针都知道?”
  “你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一点。”卓东来说:“大概比你想象中还要多一点。”
  计先生又开始叹息。
  “卓先生,你的确比我强,比所有的人都强,你的确应该成功的。”他黯然道:“从今
以后,我绝不会再叛你。”
  “从今以后?”卓东来仿佛很诧异:“难道你真的认为你还有‘以后’?”
  计先生的脸色没有变,一个人经过易容后脸色是不会变的。
  可是他全身上下的样子都变了,就像是一条骤然面对仙鹤的毒蛇一样,变得紧张而扭
曲。
  “你要我怎么样?”他问卓东来:“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卓东来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要你怎么样,只不过要你做一件最简单的事而已。”他说:“这件事是人人
都会做的。”
  计先生居然没有发现他的瞳孔已收缩,居然还在问他:“你要我去做什么事?”
  卓东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你去死。”
  死,有时的确是件很简单的事。
  计先生很快就死了,就在卓东来掌中的剑光又开始问起光芒时,他就死了。
  剑光只一闪,就已刺人了他咽喉。
  高渐飞又不禁出声而赞:“好剑法,这一剑好快。”
  卓东来又微笑:“你的剑也是把好剑,远比我想象中更好,我好像已经有点舍不得还给
你了。”

  朱猛一直没有动,而且一直很沉默。
  他本来绝不是这样的人,司马的死本来一定会让他热血沸腾、振臂狂呼而起。
  他没有动,就因为司马的死忽然让他想起了许多事,每件事都像是杆长枪一样刺人了他
的心。
  ——吴婉为什么要这么样做?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一个人自己做错了事,却将错误发生的原因归咎到别人身上,自己心里非但没有悔疚反
而充满了仇恨,反而要去对别人报复。这种行为本来就是人类最原始的弱点之一。
  一个人为了自己做错了事,而去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这种心理也是一样的。
  自私,就连圣贤仙佛部很难勘破这一关,何况凡人。
  但是朱猛的想法却不同。
  他忽然想到吴婉这样做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深爱司马,已经爱得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了。
  爱到了这种程度,爱成了这种方式,爱到终极时就是毁灭。
  所以她就自己毁了,不但毁了自己,也要毁灭她所爱的。
  司马能了解这一点,所以至死都不怨她。
  蝶舞呢?
  在卓东来命令他的属下夜袭雄狮堂时,蝶舞为什么要逃走?宁可被卓东来利用也要逃
走?
  她是为了“爱”而走的?还是为了“不爱”而走的?
  如果她也像吴婉深爱司马一样爱朱猛,却认为朱猛对她全不在乎,她当然要走。
  如果她根本不爱朱猛,当然更要走。
  可是她如果真的不爱,为什么又要对朱猛那么在乎?为什么要死?
  不爱就是恨,爱极了也会变成恨,爱恨之间,本来就只不过是一线之别而已。
  究竟是爱是恨?有谁能分得清?这种事又有谁能想得通?
  朱猛忽然狂笑。
  “司马超群,你死得好,死得好极了。”他的笑声凄厉如猿啼:“你本来就应该死的,
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等他笑完了,卓东来才冷冷的问,“你呢?”
  “我比他更该死。”朱猛说:“我早就想把头颅送给别人只可惜别人不要,却要我死在
你手里,我死得实在不甘心。”
  小高忽然大声道:“你死不了的。”
  他一步就窜了过来,和朱猛并肩而立,用力握住了朱猛的臂:“谁要动他,就得先杀了
我。”
  卓东来看看小高,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孩子一样,虽然有点生气,却还是
充满怜借。
  “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一直都没有动你,你要我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动你。”卓东来
说:“我相信你已经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小高不能否认!
  “我当然明白,”他说:“你要把我造成第二个司马超群。”
  卓东来黯然叹息。
  “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不管他怎么样对我,我对他郁没有变。”
  “我相信。”
  “你信不信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你的武功剑法之高,我的确比不上,你的心计,天下更无人能及”,高渐飞说:“你
刚才说那位计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其实真正了不起的并不是他,而是你,谁也不能不佩
服。”
  他盯着卓东来,忽然也用卓东未那种独特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可是你就算杀了
我也没有用的,我就算死也不能让你动朱猛。”小高说:“何况我还有一股气,只要我这股
气还在,你还未必能胜得了我。”
  一股气?
  这一股气是一股什么样的气:是正气?是侠气?是勇气?是义气?还是把这几种气用男
儿的血性混合成的一股血气?
  卓东来的瞳孔又渐渐开始收缩。
  “我也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一股气在。”他问小高:“可是你的剑在哪里?”
  “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卓东来又问:“你还有没有剑?”
  “没有。”
  卓东来笑了:“你没有,我有。”
  有剑在手,剑已出鞘。
  剑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器,手也是一双可怕的手,甚至比剑更可怕。
  这双手杀过人后,非但看不见血,连一点痕迹部没有。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样做,你就这么样做吧。”卓东来说:“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一
个人的命运是谁也没法子改变的。”
  他这个人,他这双手,他这把剑,确实可以在一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
  朱猛忽然又仰面而笑:“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两句话的意思,我朱猛直到今
日才总算明白了。”他的笑声渐低:“高渐飞,我朱猛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死得总算不冤,
可是你还年轻,你犯不着为我拼命。”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脚尖挑起公孙宝剑落在地上的那把剑,一手抄住,曲臂勾在他的后
颈上,只要他的手一用力,他的人头就要落地。
  但是他的手已经被小高握住,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剑锋,“叮”的一声响,一柄剑已被
他从剑锷处齐柄拗断。
  朱猛瞧着他厉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你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朱猛说:“我本来早就应该死的,我死了后,你就用不着再去
跟卓东来拼命,我也可以算死得其时,死而无憾,也下算白活了这一辈子。”
  “你错了。”高渐飞说:“现在你是死是活,已经与我们今日这一战全无关系,不管你
是死是活,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为什么?”
  “因为现在卓东来已经不会放过我,”高渐飞说:“我若不死,他就要死在我手里,若
是我此刻就能杀了他,就绝不会饶他活到日出时。”
  他用力握紧朱猛的手:“你刚寸说的两甸活也错了,大丈夫既生于世,要活,就要活得
快快乐乐,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高渐飞说:“现在你若死了,只不过白白陪我送给别
人一条命而已,死得实在一文不值。”
  卓东来忽然笑了笑:“他说得对,等他死了,你再死也不迟,为什么要急着把这条命送
出去?难道你以为我会谢谢你?”
  朱猛的手放松了,小高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今日我若不死,我不但要助你重振雄狮堂,而且还要整顿大镖局。”小高说:“我们
来日方长,还大有可为,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千万不要轻言‘死’字。”
  卓东来又叹了口气:“这句话他也说得对,人活着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
看得如此轻贱?”他叹息着说:“只可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谁都难免一死,无论谁都不
能例外。”
  他看着小高,瞳孔已收缩。
  “现在你就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卓东来说:“因为你又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则才不该将那柄剑拗断的。”卓东来说:“如果有剑在手,你大概还可以抵挡我三
十招,可是现在我在十招间就能取你的性命。”
  这句话他刚说完,就听见一个人用一种冷淡而高做的声音说:“这一次错的恐怕是你
了。”

  曙色渐临,使得灯光渐感黯淡,荒山间已有一真乳白色的晨雾升起。
  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雾一般不可捉摸的人,手里还提着口比他这个人更神秘的箱子。
  “萧泪血,是你。”
  “是我。”萧泪血冷冷淡淡的说:“你大概以为我已经下会来了,因为你对你的君子香
一定很有把握。”他说:“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像这样的君子通常都是不太可靠的。”
  卓东来长长叹息:“萧泪血,萧先生,你为什么总是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
  “大概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人吧。”
  “我不喜欢这种人,很不喜欢。”卓东来的声音已恢复冷静:“找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
人。”
  “现在他们是不是都已死在你手里?”
  “是的。”
  “你是不是想激我出手?”
  “是。”
  卓东来面对霎中的人影,居然完全没有一点畏惧之意。
  “我说过,如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谁也逃不过的。”他的声音听来居然也和萧泪血
一样,一样冷淡而高傲:“可是我也相信,你自己恐怕也未必有把握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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