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上有粒扣不知道掉哪去了。”
廖菊芳没个好脸色，转身欲走。
陆向前突然醒悟似的站了直来：“喂……你刚才说啥来着？怎么随便扯点事儿就能跟我作对？”
“是谁跟我吵架的时候说夫妻总是有矛盾的？！”
“你这样哪还是夫妻矛盾？是挑恤，是战争，是真枪实弹势不两立的敌我对抗！”陆向前掷地有声地吼道。
陆伟和贺舒瞳在客厅看电视。听见父母又在练口才，陆伟见怪不怪，而贺舒瞳却乐了，神里神经地调小电视音量，侧耳细听，等不见动静了，马上扯着陆伟的衣袖。
“这局好像是你妈赢了。”
陆伟没作声，贺舒瞳推了他一把，很生气的样子。
“死陆伟，你哑巴了？！”
“妞，快看电视，你不是喜欢看韩剧么？”
“这破电视机看得我眼睛疼，现在再穷的人，不背投也纯平了，就你家……”
“我爸说能看就没必要买新的，浪费。”陆伟笑着解释。
“那怎么不把这个卖了？换黑白嘛，旧货市场多着去了，五块钱一台。”
陆伟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拍着，像哄三岁小孩。
“以后结了婚，我们买最新款的，好不好？”
“谁说过跟你结婚了？”贺舒瞳翻了个白眼。
廖菊芳在厨房里折腾她那些腌菜。她把其中一个坛子里的盐水倒出来，再小心地分别加到另外两个坛子里去，嘴里还嘀咕着。
“这坛子用得好好的，咋突然就不闭气了呢？”
把空出来的坛子用清水洗净，再倒过来，斜靠在洗碗盆里，让它自己慢慢把里面的水溜干。这时候，陆走走已经过来。客厅里，一家子人正在讨论贺舒瞳的工作问题。
“伯父，你说旅游局那边可以定下来么？”贺舒瞳说。
“应该问题不大，我那老同学我知道，要他帮忙，他没个八九成把握，轻易不会 答应。”
“要是真能去那上班就好了。”陆伟说。
“爸，他怎么说？”陆走走问。
“谁怎么说？”
“你那老同学。”
“他没说啥，反正就是应下来了，说是这几天给我电话。”
“伯父真好。”贺舒瞳娇滴滴起来。
廖菊芳似乎总能在贺舒瞳装腔作势的时候准时出现。她从厨房出来，往餐厅一站，冲着这边喊话。
“小伟啊，你爸晚上跟你睡。”
“伯母，我跟姐姐说好了，我们睡一个床。”贺舒瞳抢功领赏似的说。
“姐，要不你就跟舒瞳睡吧。”陆伟帮腔。
廖菊芳从衣柜里拿出枕芯枕套来，套好。那是以前陆走走在家里时用的，陆走走结婚后，她就洗净收捡了起来。陆走走刚到母亲房间，贺舒瞳马上就到了门边。
“姐姐，你不跟我睡啊？”
“我跟妈睡算了，你快去休息吧。”
“哦。”
贺舒瞳一脸不高兴地回到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撅着嘴，很受委屈的样子。她把睡枕往床头一扔，生气地把被子胡乱铺开。
“什么意思嘛，哼……”
陆走走跟母亲躺在床上，熄了灯。
“现在有孩子了，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点儿。你那天说感冒吃了药，可把我急坏了。我看你就跟小段说说，这几天就在家里先住着，我跟你说说。等过几天，就去医院检查检查，做个B超。”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今天你要嫁给谁 31（2）
“你都啥年纪了？要不是你拖着拗着不结婚，孩子都转呼啦圈了。”
“明年再生也不迟。”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呢，啥事都没个理的。要头脑发热的话伸冰箱里冻 冻去。”
“妈，别上纲上线好不好？”
“这个家谁都顺不了我的意来，我还上纲上线，我就差没被你们气得上吊。你大舅妈那女儿你知道吧，以前怀了不想要，怀一个打一个，现在可好，等到想要了，却怀不上了，到医院花了几万块冤枉钱，连个青蛙影儿都没见着……”
“我跟她不一样。”
“不一样？难不成你还有特异功能？！”
“这孩子不是他的。”陆走走烦不胜烦之时，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啊？这孩子不是谁的？”母亲急得坐了起来。
“不是段挺的！”陆走走瞒得累，干脆坦白。
母亲慌张地摸到床头的开关，把房间里的开亮，惊讶地看着陆走走，嗫嚅晌没能说出话来，脸色铁青……
今天你要嫁给谁 32（1）
第二天，陆走走没去上班，上午接到公司同事的电话。母亲一直防贼似的在旁边看着。她刚挂断，母亲马上凑了过来。
“怎么？公司来电话催上班？”
“没事。”
“没事就好，今天你怎么着都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个清楚，别嫌我唆，别当你妈我嘴闲着就吃不下饭。”
“妈，我该说的都说了，这孩子不是段挺的，我自己清楚，你还要我怎么说？”陆走走面露难色，声音有些大。
“你，你这是要吵架还是成心想气死我？家里怎么都是些祖宗啊？！是不是一个个都要我给你们烧香磕头？！”母亲气得直打哆嗦。
“我求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妈？”
“你别叫我妈，应该我管你叫妈！”
“妈……”
母亲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进厨房兜了一圈，发现并不知道自己要进来干什么，又风急火燎地出来，由于太匆忙，一屁股坐下去把陆走走往那边挤了挤。她显然正在气头上。
“你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母亲指着陆走走，焦虑万分。
“把孩子打掉。”
“你说打就打？小段会肯？”
“我自己会跟他解释。”
“咋解释，啊？跟他说孩子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你这一说两个人的日子还有得过吗？别跟我说你要离婚，才结多久时间就离，还是因为女人爬到墙外边去了才离的，这事传出去你就真给你妈我争脸了！你这是要我天天抹了锅底再出门是不是？！”
“妈……”
“别再叫了，我让位，这个妈我不当了，你来当！”
陆走走在家住了几天，母亲每时每刻都在发愁，不知事情该如何收场。而段挺一有空就往家里跑，更是让母亲心头不是滋味，左右为难。这天她还是说服陆走走先回自己那边去，怕这样耗着让段挺起了疑心。他们出门的时候，母亲依然放心不下，千叮万嘱。
“走走啊，妈跟你说的可都记得了？”
“知道了。”
段挺笑问：“妈，你这几天把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儿都跟走走讲了一遍了吧？！”
“那是那是。对了小段，走走这丫头犟，啥事你体谅她点。”母亲力不从心地笑。
“我会的。”段挺语气诚恳。
贺舒瞳从廖菊芳肩上方挤出个头来。
“姐姐姐夫，要不要我送你们？”
“车就在楼下，送什么呢？”段挺笑着说。
“哦……”贺舒瞳又老不高兴起来。
“下午跟爸去旅游局了？”段挺又问。
“去了，填了几张表，可能下星期就上班。”
段挺和陆走走下楼，他拉着她的手，她不自在地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开车在路上，陆走走和段挺各怀心思，开始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像在比谁更憋得住。
“周末我带你去医院……”
“不想去。”
“准生证现在不着急去办，但总得先去医院检查检查。你看要是不想上班，就辞职算了，反正我们也不缺那几个钱。”
陆走走板着脸，不为人知地咬了咬唇，为难的样子。段挺忽而转头，刚好看见。
“怎么了？”
“我想把孩子打掉？”
“为什么？是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没有。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这是……唉，说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早点生个孩子有好处没坏处，反正迟早都得要，是不是？”
“我现在不想要。”
“好好好，你别不开心，我们回去再商量。”段挺脸上浮起微冷的笑意。
回到家，陆走走洗澡，段挺一个人坐在客厅，也没开电视，歪着头做冥思苦想状，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拿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老半天也不见点。
陆走走出来，把换下的衣服放洗衣机里，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今天你要嫁给谁 32（2）
“先放着，等会我来洗。”
陆走走注视着段挺的眼睛。
“晚上我看你都没吃啥，要是饿了，我煮东西给你吃。”
“我不饿。”
陆走走走开，段挺讪笑着。热脸总往冷屁股上贴，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别扭劲。他这才发现，就算只是装装，没个舞台没个观众的，也会特憋气。
准备睡觉，床头灯还没关，两个人睁开眼睛躺着。段挺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搁在陆走走的腹部。
“好像开始显怀了。这孩子留着吧！”
陆走走翻转身，背对着段挺。
“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可能我离你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不太懂得体贴人，也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我保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提出来，我都可以改。模范丈夫不就是让老婆给训练出来的？”
“你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很好。”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孩子生下来。”
段挺听不见陆走走的回应，伸手关了灯。外面的光线透过窗帘渗进来。
陆走走睁着眼睛，她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力交瘁。
今天你要嫁给谁 33（1）
郑家铭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伸着脖子左瞧右看，发现大家都在认真或者假装认真地工作。这种气氛让他很难受。他用屁股开着椅子挪到隔壁的周慧旁边。
“周慧，把手头的活歇一歇，歇一歇。”郑家铭一副领导口气。
“干吗？”
“咱们讨论一下‘经典女人’那个系列报道。”
“我看了你写贾妮的稿子，蛮不错的啊。”
“其实我都是瞎掰的，那天采访忘带录音笔了，什么记录都没做。”郑家铭压低了嗓门。
“你不会吧？”
“小声点，让主任听见可就完了。对了，我说个事给你听吧。”
“你说。”
郑家铭把椅子挪得离周慧更近，满脸神秘状。
“昨天晚上我很早就睡着了，周公说要跟我下棋，我嫌他水平太臭就没跟他玩。后来就做梦了，梦见在山上拼命地追一头牛，却怎么也追不上，我急得满头大汗。我跑下了山去，靠，天杀的，一伙熟人围着一口大锅在分牛肉吃。我仔细看了看，吃的就是我家那头……”
“你又无聊了吧？”周慧感觉不对劲。
“怎么会？我是跟你讨论采访的事，再往后听你就知道了。”郑家铭一本正经。
“分吃我家牛的肉的有李亚鹏、窦唯、谢霆锋、黎明等一干人，个个光着膀子，吃得嘴角抹油。梦里我可能是一下见到如此多的大牌太兴奋，一时竟忘了他们吃的是我家的牛，还乐呵呵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我说，菲姐呢？王菲姐姐怎么没一起过来？”
听郑家铭说得绘声绘色，周慧想笑又没敢笑出声来
“后来呢？”
“没后来了，后来我就醒了。”
“这跟采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醒来我就起床了，然后来上班了，再然后，也就是现在，我又准备跟你讨论采访的事情。这不就有关系了？”
周慧知道郑家铭其实是无聊得慌找自己练嘴，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回座位上去。
下班的时候，郑家铭第一个呼啦啦地逃离办公室，跑下两层楼，听见蒋小洛在后面叫。
“郑家铭，你跑那么快干吗？”
郑家铭站着等了会，蒋小洛就下来了。
“跑快点能干吗？反正不是逃生就是找死。”郑家铭嘿嘿笑着。
“怎么还是整天避着我？很没度量似的，这哪像同事？”
郑家铭正愣着，蒋小洛抢身快步下楼。回到家，母亲周艺文正收拾屋子。蒋小洛去厨房看了眼，发现还是清锅冷灶的。
“妈，晚上不做饭了？”
“本来是要做的，菜都买好了，这不，刚才树兵又来个电话，说要请我们吃晚饭。”
“他请吃晚饭干什么？”
“他不是前阵子别人给介绍了个女朋友吗？今天说要带来让我见见。”
“咦，我说妈，这跨度有点大哦，还没过门当别人妈就先当准婆婆了。”
“你……你这又是扯哪去了？”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他们可能还要一会才过来，就定在咱小区门口那店，到了会打电话。”
蒋小洛把垃圾袋扎好，提出来放到门外。
“洛洛，那姑娘你应该认识，叫什么……赵……赵雪梅，对，是赵雪梅，跟树兵是小学同班同学。”
“怕是不记得了，我小学跟李树兵又不一个班。”
“你和树兵一年生的，他一个男孩子都忙着找对象结婚了，我就奇怪，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急？”母亲抱怨道。
“就知道你会声东击西借题发挥。那好了，免得你带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去丢人现眼，我不吃饭了，找同事玩去。”
“你……”
蒋小洛打电话给周慧，这时周慧正和谢冰玲在漂亮宝贝做头发。蒋小洛走进漂亮宝贝，直接在谢冰玲旁边的空位坐下。
周慧目不斜视地说：“对了，蒋小洛，你妈又逼你嫁人了？”
今天你要嫁给谁 33（2）
“可不是，烦都烦死了……”
谢冰玲说：“我更惨，家里早就星球大战级别了。你和周慧才多大点年纪，竟然也急，想不明白。”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急就只能死在沙滩上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一个妹妹，叔叔家的女儿，才二十二，就想着嫁人了。去年过年在家里，她跟我说，老姐啊，你都二十五岁啦，老大不小了，再过个几年就算是挂上跳楼大甩价的牌子也卖不掉了，你好自为之吧，别惹得我抢了你的位置先嫁了而被人说三道四。”周慧说完自己就笑了。
“绝不为压力、为舆论结婚，别人只是在说话，不会跟你过日子，要很明白这一点。现在指责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