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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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夜玫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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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龙啊,解开裤子皮带和衬衫扣子,把小皮抱在怀里,然后冒着大雨冲回来。妳会
不会觉得我这种行为跟赵子龙很」
    ' 像' 字还没出口,听到叶梅桂拿菜刀切东西的声音,于是马上闭嘴。
    我看气氛不太对,站起身,想走回房间避避风头。
    「回去坐好。」叶梅桂背对着我,说话好像下命令。
    「是。」我正襟危坐,不敢妄动。
    她关掉瓦斯,将锅里的东西倒入一个大碗,然后端到我面前。
    「这是?」
    「姜汤。」她坐回她的沙发:「给你袪寒用的。」
    「姜汤竟然一直都是黄色的,真是不简单。」
    「不要再说废话。趁热喝,小心烫。」
    她又拿起书,继续阅读。
    「哇」我喝了第一口,忍不住叫出声。
    「怎么了?烫到了吗?」叶梅桂又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
    「不是。这姜汤这姜汤」
    「姜汤怎么了?」
    「这姜汤真是好喝啊。」
    「无聊。」她又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多说话,慢慢地把那碗姜汤喝完。
    「我我喝完了。」
    「很好。」
    「那我回房间了。晚安。」
    「晚安,赵子龙。」
    「赵子龙?」
    「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学赵子龙?」
    「是啊。」我很得意:「学得很像吧。」
    「你是赵子龙,小皮是阿斗,那我呢?」
    「妳可以做刘备啊。」
    「哦。所以我应该把小皮摔在地上啰?」
    「为什么?」
    「三国演义里不是说刘备''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
    「没错。」我起身走到小皮旁边,抱起牠,双手伸直欲交给叶梅桂:「妳可以
把小皮轻轻摔在沙发上,意思意思一下。来,小皮给妳。」
    「你还没玩够?」叶梅桂依旧板着脸。
    「喔。」我双手抱着小皮,表情很尴尬。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然后接下小皮,轻轻将牠摔在她左手边的沙发:「这样可
以了吗?」
    我急忙再从沙发上抱起小皮,左膝跪地,假哭了几声:「子龙虽肝脑涂地,不
能报也!」
    「好啦,总该玩够了吧。」
    叶梅桂的脸一松,终于笑了起来。
    「下次别这么笨。先找地方躲雨,别急着冲回来。」
    「嗯。」
    「台北的雨往往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你应该多等一下的。」
    「我知道了。只是雨来得突然,我来不及考虑太多。而且我怕小皮如果被雨淋
湿,妳会担心,就急着跑回来了。」
    「哦?那你都不怕自己被淋湿?」
    「我生来命苦,淋湿了也不会有人担心。」
    「是吗?」
    「这是妳说的啊,妳说妳并不会担心我,只会担心小皮。」
    「我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小气。我当然是会担心你呀。」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叶梅桂说这句话时,我竟想到学姐。
    倒不是因为学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或是叶梅桂说话的样子像学姐,而是我
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很学姐。
    所谓的「很学姐」,近似于「今天的天空很希腊」的意思。
    就像有人看见工厂烟囱上冒出的黑烟会联想到死亡一样,黑烟和死亡之间并无
逻辑上的关连,只有抽象式的联想。
    在我心中,夜玫瑰一直是学姐的代名词。
    但除了第一次到这里,听见叶梅桂说她也可以叫做夜玫瑰时的震惊外,接下来
的日子,我不曾将叶梅桂的夜玫瑰与学姐的夜玫瑰联想在一起。
    更从不曾比较过这两朵夜玫瑰。
    如果硬要说出这两朵夜玫瑰的差异,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说学姐是不带刺的夜
玫瑰;而叶梅桂则明显多刺。
    我不想放任叶梅桂与学姐之间的联想,因为这种联想,很像将奶油倒入咖啡里,
于是产生一个小小的白色漩涡。
    但只要轻轻搅动,白色漩涡便会无限扩张,再也回不去原来的那杯咖啡了。
    因此我没有回话,站起身,往我房间走去。
    叶梅桂抬头看着我,表情有些惊讶。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并未开口。
    眼神停顿了一下后,低下头,又拿起手中的书本。
    我走了几步后,隐隐觉得不妥,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停下脚步,快速启动脑中的思考机器,期盼能制造出一些话语。
    无奈我的脑袋因为淋雨而有些故障,始终想不出什么话是大方而得体,只有耳
朵还算正常,不断听到叶梅桂翻过书页的声音。
    「嗯我应该还算是个细心的人,但常会有犯迷糊的时候。虽然我尽量细心,不
过无法面面俱到,总有遗珠。这就叫做遗珠之憾。」
    我终于打破僵局,挤了一些话出来。
    但叶梅桂的视线并未离开书本。
    「就像老鹰如果飞得太高,往往会低估兔子的身长。还有」
    我用力搔着头,试着烘干我的脑袋,以便产生一些合乎逻辑的语言。
    「还有就像有一只狗走在路上,几十个人拿肉包子丢他,牠不可能会吃掉每一
个包子吧。妳把我想象成那只狗,就行了。」
    叶梅桂正在翻书页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但依旧没抬起头。
    「那只狗之所以没办法吃掉每一个包子,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道理。
    俗话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句话就是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我。
    「谢谢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谢妳。」
    「你在说什么?」
    「我睡过头,妳叫我起床并载我去捷运站,我很感激。谢谢妳一次。」
    「但我忘了向妳说谢谢,实在很抱歉。对不起一次。」
    「结果又害妳迟到,应该也要跟妳说对不起。对不起两次。」
    「刚刚淋雨跑回来,让妳担心。对不起三次。」
    「妳怕我着凉感冒,煮了一碗超级好喝的姜汤给我喝。谢谢妳两次。」
    我屈指一样一样地数着,希望不要有遗漏。
    「我又不小气,你干嘛记那么清楚。」
    「记清楚的人是妳啊。是妳先提到我那天睡过头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提醒你,你早就忘光了?」
    「不能说忘光,但我确实是不怎么记得了。」
    「这么说的话,你跟我说谢谢和对不起,并不是诚心的啰?」
    「我是诚心的啊。不过因为是被妳提醒,所以我无法证明我的诚心。」
    「你老说我提醒你,是不是认为我一直记着这些,因此是小气的人?」
    「这没逻辑相关。记不记得是记性问题,而小不小气却是个性问题。」
    「我不管什么逻不逻辑,我只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小气!」
    叶梅桂似乎生气了,突然从沙发站起身。
    「什么叫' 老鹰如果飞得太高,往往会低估兔子的身长' ?」
    叶梅桂哼了一声,接着说:「你是高飞的老鹰,而我却只是一只小兔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用力摇了摇手:「高飞的老鹰是指我英明的头脑,而
兔子的身长是指生活中的琐事。」
    「你是说' 您' 贵人事忙,忙到连跟人说声谢谢或对不起都会忘记?」
    「我没说我是贵人,只是说我的头脑英明而已。」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摇了摇食指:「这还是没有逻辑上的关连。」
    「你」叶梅桂真的生气了,手指着我,大声说:「你是笨蛋!」
    叶梅桂说完后,叫了声小皮,就直接进了房间,连书也忘了带走。
    她准备关上房门时,却看到小皮仍在客厅,于是又说:「小皮!快进来!」
    小皮只好绕着我走一圈,再走进她的房间。
    我一脸愕然,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她生气?
    但我清楚的是,叶梅桂果然是带刺的夜玫瑰。
    我在睡觉前,翻来覆去,仔细回想今晚的对话。
    老鹰如果飞得太高,往往会低估兔子的身长?
    这句话应该没错吧。
    莫非老鹰的视觉实在太好,以致于不管飞得多高,都可一眼判断出兔子的身长?
    好像也是吧,因为从没听说老鹰要抓兔子时,结果抓到一匹白马。
    还是我说我的头脑很英明这句话让她不悦呢?
    可是我说的是英明,又不是聪明,不算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一连三天,我下班回来时,阳台上的灯并未打亮。
    我总是摸黑脱去鞋子、摆进鞋柜。
    结果第三天左脚的小指不小心踢到鞋柜,我还惨叫了一声。
    但坐在客厅的叶梅桂并没做任何反应,我甚至怀疑她在心里偷笑。
    这三天我只听到她说过三句话,而且这三句话竟然还相同。
    都是她早上出门上班前那句:「小皮,在家乖乖哦,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雨也早就停了,可是雨过天青这句话,似乎不适合形容叶梅桂的脾气。
    她的脾气可说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
    我觉得回家后的气氛实在太诡异,所以第四天刻意地待到很晚才下班。
    我大约十点半左右离开公司,比平常迟了快三个钟头。
    但我竟然还不是公司内最晚下班的员工,可见我待的这家公司很变态。
    我先在公司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再搭捷运回去。
    看了看手表,已经超过十一点了。
    下车后,我慢慢爬着向上的阶梯,想多拖点时间,避免回家时的尴尬。
    刚出捷运站,我竟然看到叶梅桂牵着小皮,坐在停放在附近的一辆机车上。
    「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带小皮出来?妳平常不是十点就带牠出来?」
    叶梅桂没答话,站起身离开机车座垫,往回走。
    我跟在她后头,沿路上逗弄着小皮。
    到了楼下,我先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正准备推门进去时,没想到她迅速将门拉
回锁上,再用她的钥匙重新开门,然后推门走进。
    看到她走到电梯门口,我才放心地走进去。
    因为我很害怕她搞不好会在我左脚刚跨进门时,用力把门关上。
    在电梯门口,吴驰仁又贴上一张字条:「轻轻的我停了,正如我轻轻的载。
    我累了这么久,偶尔故障也应该。」
    「可恶!竟然学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一定要」
    我马上从公文包中掏出一枝笔,正准备也写些什么时,发现叶梅桂转头瞄了我
一眼,我立刻把笔收下,改口说:「嗯,这些字写得真好,很有艺术感。」
    「他这次的字,没以前写得好。」
    她突然出了声,我吓了一跳。电梯门已打开,我竟忘了走进。
    「还不快进来。」叶梅桂在电梯内说话。
    「是。」我马上走进。
    在电梯内,小皮的前脚搭在我裤子的皮带上,我摸摸牠的头,笑了笑。
    还好有小皮,我可以假装很忙的样子。
    出了电梯,到了七C 门口。这次我学乖了,不再主动掏钥匙开门。
    「快开门呀。」她又说。
    「是。」我毕恭毕敬。
    等我们分别在沙发坐定,我想她既然肯开口说话,大概气已消了一些。
    「那个对不起。我有时不太会说话,希望妳不要见怪。」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妳怎么会不对呢?就像要地球忘了绕太阳旋转一样,都是不可能的。
    所谓沉默是金、开口是银,因此话较多的我,一定较容易出错」
    我瞥见她的神色似乎不对,又赶紧改口:「不过话说回来,妳确实有不对的地
方。这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叶梅桂瞪了我一眼,然后说:「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是。」
    于是客厅又安静了下来,我连打开电视也不敢。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今天也是十点就带小皮出去走走。」
    叶梅桂竟然先开口,我愣了一下,因此还搞不太清楚状况。
    「什么?我问了什么问题?」
    「你在捷运站时,不是问我:为什么今天这么晚才带小皮出来?」
    「是啊。」
    「我回答了。」
    「喔。没想到今天小皮可以在外面走一个多小时,看来牠的体力很好,真是一
只健康的小狗啊。」
    「牠没有走一个多小时,我们一直是坐在机车上的。」
    「喔。妳们为什么坐那么久?是在思考什么东西吗?」
    「我们在等你呀,笨蛋!」
    她的音量又突然升高。
    过了良久,我才又喔了一声。
    「吃过饭了吧?」
    「吃过了。」
    还好我真的吃过了,如果我还没吃,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不敢骗妳。」
    「好吧。没事了。」
    「那我回房间了。晚安。」
    「你不用洗澡的吗?洗完澡要睡觉时再说晚安。」
    「是。」
    我站起身想走回房间,突然灵光一闪,转身告诉她:「老鹰飞得再高,兔子的
身长还是一目了然啊。」
    「又在胡说什么。」
    「没什么,我修正一下前几天说错的话。」
    「你又是高飞的老鹰?」
    「不敢不敢。我以后会细心一点,不会再迷糊了。」
    「快去洗澡啦。」
    「是。」
    洗完澡,再跟叶梅桂说声晚安后,我就睡了。
    我不用再翻来覆去思考着到底哪里说错话的问题。
    早上醒来后看见叶梅桂时,气氛也不再尴尬。
    她甚至在出门前还催促我动作快点,以免迟到。
    我也不必刻意在公司待到很晚,又恢复到平常的习惯。
    下班回来后,打开七C 的大门,阳台上终于又有了光亮。
    我好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的旅人,突然发现水一样,兴奋地叫着:「小皮!
小皮!」
    小皮跑了过来,我拉起牠的前脚:「太好了,灯又亮了!」
    我拉着小皮,在阳台上转圈圈,小皮也汪汪叫着。
    而此时的叶梅桂,依然端坐在沙发。
    但我却发觉夜玫瑰嘴角轻轻泛起的笑意。
    


第八章
    「学弟,快来!」学姐跑到我身边拉起我的左手:「这是以色列的水舞,你一
定要跳。」
    学姐拉着我往广场中心奔跑,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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