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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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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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特尼耸耸肩。“没有他的名字的记载,他们这儿不写字,历史是一代一代靠嘴传下来的。我也以为是斯洛克姆,但当我查找他的资料时,发现他是1909年在大西洋失踪的。他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走这么远吗?可能,但不一定。” 
  “肯定会有某些证据,坟墓、墓碑、某种东西?”克莱尔追问。 
  “没有,”考特尼说。“你们将会看到,他们的殡葬场要求将尸体及其一切物品彻底完全火化。”考特尼转过身去,对奥维尔·彭斯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架日本轰炸机在那个平台上强行着陆,但爆炸了,烧毁了,没有活着的人。大战后期,一架美国运输机,在夜晚迷失方向,撞到了山峰上,也没有幸存者。除了上述例子,你们这帮人,就我所知,是首批,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批,来自外部的三海妖来访者。” 
  莫德一直在研究他们下面的村庄。“考特尼先生,所有部落里的人都住在这一个村子里?” 
  “他们全住在那儿,”考特尼说。“有几座草房散落在岛上其它地方,是为那些外出种地、打猎、捕鱼的人暂时过夜用的,在靠近山峰的地方有些石柱,是一座古代圣殿‘玛雷’的遗迹,所以说这是唯一的实际上的社区。这是一个小岛,所有的便于生活的有利条件都集中在这个村庄里。最新统计,共有220名土人。下面大约有50或60座草房。上个月,又建了4座新草房,有两座空着,准备为你们10位居住。” 
  一直在观察村子的玛丽·卡普维茨空然叫出了声,“草房是用什么建的?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倒。” 
  “你将发现它们事实上要牢靠得多,”考特尼微笑着说。“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它们没有墙,但每座草房的屋框都是结实的木料,是受18世纪英国建筑的影响,屋顶是用当地的草、露兜树叶,盖在藤条和竹竿上做成,所谓墙也差不多如此,但用藤条进一步加固了。大多数草房有两个房间,有的有3个。” 
  “考特尼先生。”莫德指着庄子尽头的树丛。“那些大点的建筑——” 
  “啊,对,应当说是这个社区的首脑部分,其实从这儿看不到全部。在那些树中间你们可以看到圣堂——事实上是一种博物馆,是某些人做礼拜的地方——几座联在一起的大草房是学校。食品仓也离那儿不远。两座重要的建筑位于村中央。一座是诊所,另一座是头人鲍迪的草房,相当宏大宽敞,有许多房间供他的亲属、会议、宴会所用,从这儿看不全。” 
  “可在最尽头那座最大、最长、圆圆的草屋顶建筑是什么?”莫德问。 
  考特尼辨认了一会,然后庄重地说,“那就是伊斯特岱教授信中所说的共济社大棚。” 
  “妓院,”马克呲牙嬉说道。 
  他母亲气愤地朝他厉声说,“看在上帝份儿上,马克,你该更懂事一些。” 
  “只不过开个玩笑,”马克说,但微笑已变了样,最后成了道歉。 
  “你这样说只会引起别人的误解,”莫德说。她转向考特尼。“作为人类学者,我们对波利尼西亚的娱乐场所有相当多的了解。在芒阿雷瓦群岛,叫做‘阿泼皮’,在复活节岛,叫做‘海厄内’。我估计这座草房也有类似的功能?” 
  “仅仅在某个方面,”考特尼迟疑地说。“就我所知,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与它十分相似的东西。说实在的,下面有许多事情对外部世界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依我看,大多数这种事情代表着一——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起码在性爱方面——而且,西方世界的我们,有一天也会希望实现的。”他用一种含有深情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村庄。“你们马上就会亲自去观察和了解它了,在这之前我瞎唠叨也没有用,我来带你们去各自的草房。那边有条陡直的小道,但很安全,我们用10分钟就可以下去。” 
  他从山梁上下去,消失在一块石头后面,其他人一个个紧跟着。克莱尔转过身向下走,看到丈夫正从奥维尔·彭斯身边经过。马克朝奥维尔笑了笑,那表情就像人们嘲笑糊涂虫那样,克莱尔心下想,只听他说道,“我还是要说是妓院。” 
  他走下去,奥维尔同他一起,而此时此刻,克莱尔不想同他们中任何一个一道走。 
  她对马克和他的轻浮举动感到恼火,她在内心知道艾德莱·海登博士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恼火,并且更加喜欢她。 
  她一直等到他们转过了弯,才跟着走去,她要独自一人进入三海妖的这个村庄。 
  村里后半晌。 
  克莱尔·海登,身着一件刚换上的无袖灰涤纶衣感到凉快多了,依在她和马克的草房门口,不经心地看着队伍里的男人们——马克、奥维尔、萨姆,正在用他们带来的工具——帮着从海滩那边过来的两个年轻土人开最后一个板条箱。 

  
  
15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直接落在两个年轻土人身上,他们是那么魁梧和优美,因为在其中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吸引力。当这两个土著青年活动时——弯腰和直腰——她深信他们腰际的那根吊着囊袋的线绳随时可能断开,将他们完全裸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断那才是不可理解的,可直到现在就是没断。 
  猛的,她对这次走神感到羞耻,便越过这些男人和板条箱向村子的中心望去。有些居民已经在那片场地上了,终于有孩子和妇女出来了。年岁小的孩子跑着、跳着、玩着,一丝不挂。妇女们,像伊斯特岱所述,腰部以上全光着,裙子勉强地遮盖着阴部。只有少数几个比较老的妇女奶子有些下垂,而那些年轻的、甚至中年的,都是高高的、硬硬的、极其坚挺的。当她们走动时——迈着独特的女人小碎步,很明显想使草裙保持适度的下垂——她们圆锥型的乳房抖动着,草裙起伏着,偶尔露出部分臀部。克莱尔纳闷这些女人怎么能这样到处走动,这么暴露,而且说真的,她们的男人们不断从身边经过,即便不侵犯她们,怎能一点不受到刺激? 
  远远看着她们——她们仍然太羞赧,太有礼貌、太规矩而不向她走近——克莱尔觉得不自在。她的手不自觉地触摸自己的连衣裙,由于连衣裙很瘦,完完全全将她包裹起来,就像她的乳罩、胸衣和短裤那样裹着她,使她感到一种异样的非女人气。她继续注视着海妖岛的女人,注视着她们的光滑黑亮的头发,高耸抖动的乳房,诱人的屁股,长长的光腿,她为自己穿得这么严实,像一个传教士的妻子而感到不好意思。 
  她开始从现场自卑中回过神来,决定去打开行李,这时却听到了马克的声音。 
  “喂,克莱尔。” 
  他走到门口,用手背擦着前额。“你在那儿干什么来着?” 
  “我在清理衣箱。我休息了几分钟,刚才在看——那些人。” 
  “我也是,”马克说。他又朝场地的中心看去。“考特尼经常漏洞百出,但关于这些妇女他的说法是很对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使塔希提的女孩子看上去像男孩。她们确实有点姿色,胜过美国小姐选拔赛上的美人10倍。我在国内从未见过什么能与这里相比。”接着,却察看着她的脸色,轻佻地说,“眼前的伴侣除外。” 
  她心中原本余怨未消,这下又火上加油。她想以牙还牙,回敬他几句,在他最脆弱的地方刺他一下。“你的结论对这里的男人也适应,”她说。“你见到过任何别的人这么伟岸和强壮吗?” 
  他的脸阴了下来,正不出她所料。“这是说的什么话?” 
  “说你所说的话呗,”她说,然后转过身,带着复仇的胜利走进屋。 
  “嘿,克莱尔,看在上帝份上,”他在她身后悔不迭地喊道,“我只是站在一个人类学者的角度上讲的话。” 
  “好啦,”她说。“原谅你了。”但她没有再理他。 
  一连好几分钟,她漫无目的地将衣服和盥洗用品从前面房间拿到后面房间去,后来才逐渐消了气,重新恢复了平衡,方能把对马克的怨恨从头脑里推出去。她停下手喘口气,观察着自己的住处。前间相当大,至少有15英尺宽20英尺长,尽管有点热,但比外面凉快多了。藤条编成的墙很受看,露兜树垫子将不平的沙土地面几乎全都盖了起来,踏在上面柔软而有弹性。没有任何大型家具,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装饰,但萨姆·卡普维茨在天棚上吊了两只电池灯。有一扇窗户对着莫德的草房,窗上用一块固定的黑布垂帘遮阳挡热。 
  刚才,一个土著男青年,穿着短短的腰裙,端进两泥碗清水,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解释说,一碗是可以喝的,一碗是用于洗刷的。接着,他又送来一捆结实的野生植物叶子,回答克莱尔说是作盘子用的。克莱尔断定,这间房子便是他们的起居间、餐厅和书房。 
  克莱尔抱着双臂,缓步走向后面,穿过一个通道进入一条6英尺长的走廊。此处屋顶上有一道看得见的缝隙,是作出烟口用的,在其下方,一溜草席旁边是地炉,是在地上挖出的一个圆洞,准备放进烫石,旁边的大叶子是用来盖灶的。走廊的另一端是一个小一点儿的房间,同前间很相似,仅有一扇窗户。她站在露兜树垫子上,打开了他们的那两只睡袋,可它们看上去既笨重又厚实,如果晚上同现在一样的话,她觉得她宁肯睡到袋子上面而不是里面,或者干脆睡到土产垫子上,这房间的垫子有几层厚,可能正是用来当床的。 
  家,温馨的家,她这样想,但住这样原始的草房感到有些冒险。马克抱怨一走进这里便开始嫌它粗糙,无任何设施,甚至她也曾在短时间内担心过那种不可避免的不适,不过现在她理解了,什么别的东西都不需要了。 
  她跪下来将衣服分别放好,马克的摞成几摞放在一边,她的放在另一边。一会儿,又感到累了,她就势向后坐到自己腿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柴。 
  一抽烟,一放松——多妙啊,没有电话,没有购物单,没有社交约会,没有车开着到处跑——她倾听着微风在上面与房草跳华尔兹的沙沙声。一片祥和,阵阵笑声从远方传来,是那么微弱和温柔,不可能是近在门外的。这轻柔的声音,透进房间的外面树木的清香气息,使克莱尔舒服极了,让她产生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现在,她能够衡量3个钟头前他们刚踏进这块场地时的内心情感了。除了在实地考察挑战激励下的莫德和那位不倦的哈里特·布丽丝卡外,全组的心情掺杂着失望和兴趣。克莱尔本人的心情曾同全组是一致的,她现在理解得要好些了。现实中没有梦中天堂的复制品,梦中天堂完美无缺,要离开梦境,你就得下降、下降——实实在在,落到地上——而地球上就有粗俗和不如意的事物,它们将美梦所建立起来的天堂打得粉碎。 
  对克莱尔来说,现在好多了,因为她自身机制中最有用、最有效的部分正在将她周围的一切加以调整,来适应她的需要,适宜于她。这是她的力量所在——或许是她的弱点——这是一种天分,能如此轻松地抛开充满希望的梦想,将冷酷的现实重新加以安排,使之同残梦相匹配。换了别人,她肯定会称之为灵活性,或者随和,或者称作向生活妥协。她是一名做浪漫美梦的老手,好高骛远,争强好胜;同时,她也是有过无数次失望的曾经沧海者。于是,很早以前她就用调和的机制武装了自己,这起了作用,否则她怎么能够在结婚后每个早晨都面带微笑呢?——但近来,从未这么经常,这一机制作出反应时很少像以前那样无声无息,而是咔嚓作响,作出抗议。今天又起作用了,而且运行得很好。天堂有点像反复出现的春梦。 
  她用就要燃尽的烟蒂又点燃了一支烟,将烟蒂扔进一片她捡进来当烟灰缸的椰壳里,她不知道队里的其他人是否也像她这样作了类似的调整,将他们在跟着考特尼穿过村庄时对村子的最初反应以及进入他们的住处时所说的话重新叠集起来时,她对此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考特尼指给他们在来访的6个周内属于他们的6座草房,这6座草房排成一行,在远古的凸岩下,直接建在草地上,距村子的入口比到村子中央头人鲍迪的那所大房子要近得多。卡普维茨一家被安排在第一座,同克莱尔和马克住的那座草房从里到外完全一样,不同的是在后间外还有第3个小房间,是为玛丽·卡普维茨准备的。克莱尔和莫德曾陪着考特尼和卡普维茨一家检查过他们的暂时之家。萨姆只为没有一个暗室而沮丧——考特尼则立即答应说他有材料,可帮他建一个——他和爱丝苔尔发现,这种条件如果说不如前年在索尔蒂洛的话,至少对在这么短的居住时间是可以接受的。玛莉,从另一方面,为缺少自己单独的房屋和无遮拦的空旷而沮丧。“整个夏天让我在这儿干什么,扳弄手指吗?”她曾问道。 
  丽莎·哈克菲尔德被安置到下一座草房,出于对她丈夫给予了财政支持的考虑,被允许单独住一座。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房子,然后在场子里追上莫德。“我找不到洗澡间,”她气喘吁吁地说,“没有洗澡间。”考特尼听到了她的话,便想法安慰她。“每10座草房后面不远有一座公共厕所,”他解释说。“离你最近的一座大约30码远,在德京博士的住房后面,你会找到的。单独建的,看上去更像一座圆形草房而不像是厕所。”丽莎被公共厕所给吓呆了,可考特尼却告诉她有这样的厕所她也够幸运的了。丹尼尔·赖特到来之前的年代——公共水冲厕所是他的革新成果——土人根本没有厕所,只是到房后的树丛中去方便。丽莎悲惨地回到她那没有浴室的城堡里,坐在那儿沉思,直到她的行李运到。 
  奥维尔·彭斯,以前从未到过波利尼西亚,进到草房里时,承认他曾希望住所有真正的窗户——在丹佛,由于经常支气管充血,他总是把窗户关得严严地睡觉——和某些办公家具及书架。他们离开他时,他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间,心情悲戚,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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