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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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诃德-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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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指甲,还以为那样手形美,其实,那倒更像丑恶的蜥蜴的爪子了。这是个不讲卫生的陋习。 
  “你不要衣冠不整、邋邋遢遢的,桑乔。衣冠不整给人一种萎靡不振的印象,除非像人们说凯撒大帝那样,是故意装的。 
  “你要认真惦量一下你的职务的分量。如果你想给你的佣人做制服,就要做既实用又大方的,别要那种花里胡哨的,而且还要兼顾穷人。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你想给六个侍童做制服,那么你就做三套,再做另外三套给穷人,这样你在天上和人间就都有人侍候了。这种做衣服的办法,虚荣心强的人是不会办到的。 
  “你别吃大蒜和葱头,免得人家闻到你身上有这种味就知道你是个乡巴佬。 
  “你走路要慢,说话要沉稳,不过,也别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这些都不好。 
  “饭要少吃,尤其是晚饭,因为身体好全都靠胃里消化得好。 
  “酒要少喝,别忘记酒喝得多了既容易说漏嘴,又容易误事。 
  “你得注意,桑乔,吃饭时不要狼吞虎咽,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嗝儿’。” 
  “我不懂什么叫‘嗝儿’。”桑乔说。 
  唐吉诃德对他说: 
  “‘嗝儿’就是打嗝儿,桑乔,这是西班牙文里最难听的一个词,尽管它的意义很明确。所以,斯文人就选择了拉丁语,‘打嗝儿’就说‘嗝儿’。如果有些人还是不懂,那也没关系,慢慢地人们就会接受,也就容易懂了。这样可以丰富语言,要知道能够改变俗人语言的是习惯。” 
  “是的,大人,”桑乔说,“我应该记住您的教诲,也就是不要打嗝儿,我总是打嗝儿。” 
  “是‘嗝儿’,不是‘打嗝儿’。”唐吉诃德说。 
  “以后我就说‘嗝儿’,”桑乔说,“肯定不会忘了。” 
  “还有桑乔,你说话时不要总带那么多俗语。那样虽然有时显得很简练,可更多的时候却显得牵强附会,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了。” 
  “这就得靠上帝帮忙了,”桑乔说,“因为我知道的俗语比书上还多。我一说话它们就拥到我的嘴边,争先恐后地要往外跑,顾不上合适不合适,还没等找到合适的词就跑了出来,不过,我以后说话一定注意,要与我的重要职位相符,反正‘家里有粮,做事不慌’,‘一言既出,难以收回’,‘站着说话不腰疼’,‘别管给还是要,都得有头脑’。” 
  “你就是这样,桑乔,”唐吉诃德说,“一说起俗语来就一串一串的,谁也拿你没办法!仍然是‘你说你的,我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正在告诉你说话时少带俗语,你就马上又说出一大串来,而且内容根本不沾边!桑乔,我并不是说讲话时带俗语不好,但如果是乱用一气,就显得既无意义又粗俗了。 
  “你骑马的时候不要把身子往后仰,也不要直着两条腿不夹马肚子,骑马时不能像你骑驴那样吊儿郎当的。同样是骑马,有的人像骑士,有的人就像马夫。 
  “你不要睡懒觉,日出不起身就等于白过了一天。你注意,桑乔,勤奋是成功之母,而懒惰从来都不能完成自己的预定目标。“我要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不是给你美化外表的,但我希望你永远记住它,我觉得它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样重要。这句话就是你永远不要追问别人的家世,至少不要互相比。一比就会有高低,被比下去的人会恨你,比上来的人也不会抬举你。 
  “你应该穿紧身长裤,长外衣,斗篷也要长些。至于肥腿裤,千万别穿,无论是骑士还是总督都不应该穿肥腿裤。 
  “桑乔,我现在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以后想起什么来再告诉你,你也别忘了把你的情况告诉我。” 
  “大人,”桑乔说,“我知道您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善意、珍贵和有益的,可是如果我无论如何也记不住,那又有什么用呢?您不让我留长指甲,让我有机会就再结婚,我都不会忘记。可是,您说了那么一大堆东西,就像过眼烟云一样,我现在记不住,以后也记不住。最好您给我写下来。不过,我又不识字。您还是等我向牧师忏悔时,把它交给牧师吧。” 
  “我的天啊,”唐吉诃德说,“总督不识字多不像话呀!桑乔,你该知道,如果一个人不会写字,或者不聪明,那只能说明他的父母太卑贱,或者是他太调皮捣蛋,实在不可教养。 
  你的差距真不小呀。我觉得你至少得学会签字。” 
  “签名字我倒会。”桑乔说,“我以前是我们那儿的总管,学会了写几个字母,就像货包上的标记,人家说那就是我的名字。有时我还装作右手有毛病,让别人为我代签。反正干什么都有办法对付,若是没法对付,我反正有绝对权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更何况我还有靠山呢……我是总督,比靠山还靠山,到时候就知道了。谁要想跟我捣乱,准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富在深山有远亲,富人的蠢话也成了格言’。我当了总督,就会成为富人,而且我花钱大方,我本来就打算大方,那么我就是完人了。‘人善被人欺,’我祖母常这样说,‘有根有势,无奈他何’。” 
  “这个该死的桑乔,”唐吉诃德说,“真应该让你和你的俗语见鬼去!你一口气能说半天俗语,我听着像被灌了辣椒水似的。我敢保证,你这些俗语迟早得把你送上绞刑架。你的臣民们也会因为这些俗语把你从总督的位子上赶下来,或者联合起来推翻你。告诉我,你这个白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俗语?你又是怎么会用的呢?我怎么要说一句恰当的俗语就那么费劲呢?” 
  “天啊,我的主人,”桑乔说,“您真不该为这区区小事大动肝火。我用的是自己的东西,这跟见不见鬼有什么关系呢?别的东西我没有,除了俗语还是俗语。现在我又想起了四句俗语,用起来恐怕再恰当不过了,可是我别再说了,‘慎言即君子’嘛。” 
  “你可不是君子,”唐吉诃德说,“因为你不仅不慎言,而且还到处乱说,说个不停。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听听你现在想起来的那四句非常合适的俗语是什么。我的脑子也不错,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 
  桑乔说:“‘千万别往智齿中间伸指头’,‘问你想找我老婆干什么,就是叫你滚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甭管石头碰坛子还是坛子碰石头,倒霉的都是坛子’,这几句话难道不是很合适吗?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好吗?谁也别想跟总督或者管他的人过不去,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这就好比你要把手指放到两个智齿中间,即便不是智齿,只是放到牙齿中间也一样。不论总督说什么也别顶嘴,就好比人家对你说‘你想找我老婆干什么?滚出我家去!’一样。至于石头碰坛子的结果,就是瞎子也能看见。所以,能够看到别人眼里有斑点的人,也应该看到自己眼里的梁木①,免得别人说‘死人还怕吊死鬼’。您很清楚,傻子在家里比聪明人在外面懂得还多。” 
   
  ①参见《圣经》。“为什么看见你兄弟眼中有刺,却不想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意指看人不看己。 
  “不是这样,桑乔,”唐吉诃德说,“傻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是什么也不懂,而笨人什么聪明事也办不成。咱们先不说这些吧,桑乔。你如果当不好总督,那就是你的罪孽,我的耻辱。令我宽慰的是,我已经把我应该告诉你的东西都尽我所能地如实告诉你了,这就尽到了我的义务,履行了我的诺言。让上帝指引你,桑乔,督促你当好你的总督吧。我用不着担心你把整个岛屿搞得一团糟了。我只要向公爵说明你是什么人,说这个小胖子是一个满肚子俗语和坏水的家伙,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大人,”桑乔说,“如果您觉得我不配做这个总督,我就不去了。我注重人的点滴精神胜于人的整个肉体。这个桑乔当百姓时是粗茶淡饭,当了总督也不过是个酒足饭饱,更何况若论睡觉,大人物或是小人物,富人和穷人,全都是一样哩。如果您注意到了这点,就会想起当初还是您要我当岛屿总督的,我其实对管理岛屿的事一无所知。假如因为当总督而让我去阴间,我宁愿仍做桑乔升天堂,却不愿意当个总督下地狱。” 
  “天啊,桑乔,”唐吉诃德说,“就凭你最后这几句话,我觉得你就应该当上千个岛屿的总督。你天性好。没有好的天性,再有心计也没用。你向上帝祈祷,保佑你实现初衷吧。我是想让你不改初衷,心想事成,老天总是扶助善良的愿望。咱们去吃饭吧,那些大人大概正等着咱们呢。” 
  … 
   
   

 



 




 第四十四章 桑乔赴任当总督与唐吉诃德在城堡的奇遇



  据说小说作者锡德·哈迈德写的这章,译者没有照原文翻译。锡德·哈迈德对自己总是干巴巴地局限于唐吉诃德不满意,因为这样就总得写唐吉诃德和桑乔,而不能扩展到其他更严肃或者更风趣的故事上去。他觉得总是把自己的心思、手和笔集中在一个题目上,而且总是叙述那么几个人,简直让人难以承受,而且读者也不满意。为了避免这个缺陷,他在上卷里采取了穿插几个故事的手法,例如《无谓的猜疑》和《被俘虏的上尉》。那两个故事与这部小说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其他故事却与唐吉诃德相关,所以不能不写。作者还说,他估计很多人只注意唐吉诃德的事迹,而忽视了那些故事,匆匆带过,或者读起来满心不快,却没有注意到故事本身所包含的深刻内涵。如果把这些故事单独出版,不与疯癫的唐吉诃德和愚蠢的桑乔交织在一起,就容易发现它们的深刻含义了。所以在下卷里,作者不准备采用故事,无论它们与本书有关还是无关,而是记述一些从本书事件中衍生出来的情节,并且要语言精炼。虽然语言不多,但是作者的能力、才干和智慧足以描述世间的一切。作者请人们不要忽略了他的良苦用心,别只是对他写出的东西加以赞扬,而且要注意到他没有写出来的东西。 
  言归正传。那天唐吉诃德开导完桑乔,就去吃饭了。吃完饭,他又把自己的话写了下来,让桑乔以后找人给他念。可是,桑乔刚拿到这几张纸就把它丢了,结果落到了公爵手里。公爵又告诉了公爵夫人。他们不禁再次对唐吉诃德的疯癫和聪慧感到意外,于是决定把这个玩笑继续下去。当天下午,他们派了不少人陪着桑乔到了准备让桑乔当总督的地方,而领队的就是公爵的管家。这个人很机灵,也很风趣,他若是不机灵也就不会风趣了,刚才说的那个“三摆裙夫人”就是他装扮的。管家已从主人处得知应当如何对付桑乔,结果扮演得十分成功。且说桑乔一见到管家,就觉得他的脸同忧伤妇人的脸完全一样,便转身对唐吉诃德说道: 
  “大人,看来我又见到鬼了。不过,您恐怕也得承认,这位管家的这张脸就是忧伤妇人那张脸。” 
  唐吉诃德仔细看了看管家,看完后对桑乔说: 
  “没必要让你见什么鬼,桑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即使忧伤妇人的脸像管家的脸,那也不等于说管家就是忧伤妇人。如果他们同是一个人,那问题就太复杂了。现在不是弄清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会把我们弄湖涂的。相信我吧,朋友,现在需要我们十分虔诚地请求上帝,把我们俩从巫师和魔法师的恶作剧里解脱出来。” 
  “这并不是开玩笑,大人。”桑乔说,“刚才我听他说话,就仿佛是三摆裙夫人在我耳边说话似的。那好吧,我不说了,不过我会从现在起开始留心,看是否会发现什么迹象来证实或者否定我的怀疑。” 
  “你这样做就对了,桑乔。”唐吉诃德说,“无论你发现什么情况,还有你当总督时遇到的各种情况,都要及时告诉我。” 
  桑乔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出门了。他打扮成文官的样子,又披了一件很宽大的棕黄色羽纱风衣,头戴一顶用同样面料制作的帽子,骑着骡子,后面跟随着他的驴。按照公爵的吩咐,驴已经配备了鞍具和发亮的丝绸饰品。桑乔不时回头看看他的驴。有这么多人簇拥着他,他感到十分得意,这时候就是让他去做德国的皇帝,他也不会去了。 
  桑乔向公爵和公爵夫人告别,又接受了唐吉诃德的祝福。 
  唐吉诃德祝福时眼含热泪,桑乔也是一副哭相。 
  亲爱的读者,让桑乔一路平安,事事如意吧。你若是知道了他后来在总督职位上的行为,准会笑个不停的。现在,且看看唐吉诃德那天晚上所做的事吧。你看了即使没有笑出声,也会像猴子一样把嘴咧开!唐吉诃德那天晚上做的事真是让人既惊奇又好笑。据记载,那天桑乔刚走,唐吉诃德就感觉到孤独。如果可能的话,他肯定会让公爵收回成命,不叫桑乔去当总督了。 
  公爵夫人见唐吉诃德郁郁不乐,便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如果是因为桑乔不在的缘故,那么,公爵家里的侍从、女佣和侍女都可以供他使唤,保证让他称心如意。 
  “的确是因为桑乔不在的缘故,夫人。”唐吉诃德说,“不过,这并不是我看起来郁郁不乐的主要原因。您对我的关怀,我只能心领了。我请求您让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照顾自己。” 
  “可不能这样,”公爵夫人说,“我这儿有四个侍女可供您使唤,她们个个都花容月貌。” 
  “对于我来说,”唐吉诃德说,“她们并非花容月貌,而是如芒在背。让她们进入我的房间,那绝对不行。您是关怀我,可我不该享受这种关怀,您还是让我自便吧。我宁愿在我的欲望和贞操之间建起一道城墙,也不愿意由于您对我的关怀而失去贞操。我宁可和衣而睡,也不愿意让别人给我脱衣服。” 
  “别再说了,唐吉诃德大人。”公爵夫人说,“我会吩咐的,别说是一个侍女,就是一只母苍蝇也休想进入您的房间。我可不是那种人,让唐吉诃德大人您败坏自己的尊严。我已经意识到了,贞操是您诸多美德中最突出的一点。您可以在房间里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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