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i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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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iza-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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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达的地区有一个小小的清真寺,寺旁高坡上,有像废墟一样的集体住宅相互连结。往下看,绵延的山坡有大片淡褐色的橄榄园。所有建筑物的墙壁和屋顶都是白色的,所以黄昏的空气像是渗透般地改变了风景的颜色,就像将景色完全放人淡紫、粉红、桔红色的液体中一样。我们从奔驰车上下来,茫然看着正在踢足球的孩子们,突然从清真寺中传来古兰经声,那金属般的声音震动了整个黄昏。
  “就像在别的星球上”,拉芳丝说,我流着泪水点点头。即使拿着钱消失在住宅区的阿布朵尔拿着麻药再次出现时,我们仍然仁立不动。我深深吸入一口摩洛哥麻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太阳,也有上帝的光源。
  “上帝的光源”,我低声自语了好几遍,其意思也传递给了拉芳丝,于是她命令毛发浓密、个子高大却胆小如鼠的司机阿布朵尔,要他带我们去能看到整个丹吉尔市区的地方。快!快!快!要在夕阳没有完全落下去之前到达那个地方。拉芳丝和我又摸又打他的背部,催促车子快跑。即使隔着衬衫,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硬毛。阿布朵尔可能是第一次被金发、带着巴黎味法语的不良女子以及黑眼睛、皮肤有如吸油纸般的东方女子同时抚摸着身体,高兴得直按喇叭,奔驰全速往前急驰。
  本来以为我们会停在一个有了望台的游览地,结果却不是那样。去往普通高台的道路,一侧是山峰,一侧是谷地,沿着斜坡之字形地铺设着道路。阿布朵尔走的这条路没有追着太阳跑。爬上山坡,两侧是轮胎稍有偏离就有坠落危险的悬崖峭壁。路面虽铺着柏油,但路边却四处塌陷,有许多地方路面突然变得十分狭窄,当然也没有护栏。即使有可卡因和印度大麻,但拉芳丝仍然紧紧地抓住前座,手背血管几乎都要裂开了。那是几乎没有什么树木的秃山,形状就像把鸡蛋竖起来一样。我想,从山脚到山顶可能只有一条道路,路的宽度无法错车,所以途中有好几个错车点。错车点的形状就像蛇吞下猎物后肿胀起来的腹部。
  山顶上有一间大理石横倒竖歪的废屋,以及伸手可及的月亮。背部扭曲变形的人和骨头完好无损的狗从废屋里走出来。因为废屋的阻挡,无法做三百六十度的了望,却可以眺望染成紫色的空气在到达地平线之前每一分钟的浓淡变化。与在集体住宅买可卡因时的视野不同,当眼不可及的市区传来古兰经声音时,我不由得屈膝合掌。背骨扭曲的人也在仅有的一棵衫树下祈祷,骨头完好无损的狗竟也合着古兰经声的高低,大声吠了起来。身旁的拉芳丝,可能是可卡因和大麻使神经的反应变得敏锐起来,她竟然流着泪。天主教徒会因为听到古兰经而哭泣吗?我想问她,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大麻使我的瞳孔放大时,我也感觉到由小腹往上冲撞的力量。
  增脆的紫色越来越浓,在轮廓变得模糊的视野中,我仿佛看到古兰经的声音向上升起。或许是真的看到了,因为后来拉芳丝也说,她看到无数锯齿形的箭头飞向天空。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具有金属性的声音或祈祷声,我觉得它就像已经白热的金属片和刚烧好的玻璃片被风刮到空中一样。太阳渐渐西沉,紫色的温度降了一千度左右。“啊!”可以听到拉芳丝的叹息声,我的膝盖颤抖起来,眼角也渗出了泪水。拉芳丝后来对我说,“我曾经在纽约见过相同的风景,那是在第七十街的自然博物馆里,一种特殊的影像设备,无论是底片、摄影机,还是放映机、屏幕都是特制的,比普通画面大十多倍,所以就是用标准镜头拍摄的影像,也可以得到与我们眼睛几乎相同的视角。也就是说,它并不像普通电影那样被剪成小小的画面。这种设备可以放在宇宙飞船上,宇宙飞船以一定的轨道围绕地球转动,到达一定地点时,地球就变成反射器,可以映照出正在作业的宇航员。远方的地球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白天那一侧传来的间接光线,使宇宙飞船周围的整个视野变得异常明亮。从山上看到的丹吉尔市区就和那光景一样。使你不得木思考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并强烈感觉到途中必然有巨大的意志……。”平面的,浅淡的,让人想像具有巨大光源的景色。然后,它不像仅有微弱灯火的都市那样,在不知不觉中暗下来,也不像在蔚蓝色海岸感觉到的夜色一样,仿佛生物般悄悄接近。时间本身成为粒子,粒子被刮到古兰经中成为云,云再变成细雨落下,充满整个视野,夜色就是这样形成的。刚开始时,夜色是小小的一点,就像在夜空中看到的星星一样。我和拉芳丝也可以看到刚刚开始的、小小的夜色。那小小夜色的正确位置,出现在几乎没有叶子的杉树根部,使狗感到害怕。极小的黑点出现,当粒子扩张渐渐形成线条时,狗显得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仓促不安,缩着尾巴,羞耻般地蹲伏在地上。丹吉尔的夜色,先形成线条,线条有三秒钟不动,为下一次的扩张积聚力量,就像细针因为热而变成红色和白色一样。我感觉发生了相反的事,大概是什么东西一口气夺走了线条内的热能吧。虽然热能被夺走,夜色却没有缩小,线条显示出激烈的动荡,那种压倒性的扩张速度极快,比掠过水面的雨点快了数万倍,比炸药和汽油混合物爆炸还快数百倍,比恒星放射的电磁波还要快数倍。夜色,当然也侵入到我们的身体中,将未融化的沉重影子种植在内脏缝隙间。
  不久,向夜色全面投降的灯光在眼前闪烁时,我们轻蔑、嘲笑这些灯光的愚蠢。如果将黄昏与夜色加以比较,那灯光就像紧贴在金象身上的一只虱子一样渺小,而那只金象是上帝送给这个世界的。
  拉芳丝在吃饭前吸食了两次可卡因。热水淋浴、可卡因、啤酒、餐厅酒吧的基尔酒,那似乎是嬉皮士和假绅士的传统程序。“只是为了不发胖吧?”我问道,拉芳丝老实地回答说,“那是原因之一”。我们决定在饭店的餐厅里用餐,司机阿布朵尔为我们介绍了海边的海鲜餐厅,但拉芳丝认为在饭店里用餐就可以了,我没有反对意见。餐厅是摩洛哥式,坐在比凳子还要矮的软椅上,穿着民族服装的传者为我们服务。拉芳丝对摩洛哥菜非常熟悉,所以就由她点菜。她点了罗亚尔白酒和波尔多红酒,是法国著名城堡酿造的,她曾经看到过酒厂老板的一个儿子在贮藏室里手淫。拉芳丝为我介绍那瓶浓烈的红酒,它的价钱是最昂贵的摩洛哥酒的二十倍。我的小菜是鸽肉薄饼,在炸得酥脆的饼之间,夹进撕碎的鸽子肉,再添加十多种佐料,表面再撒上肉桂糖。拉芳丝让我吃一口羊脑煮着茄,味道很像鱼精。制造精液的部位与思考的部位味道党是相同的,我觉得很有意思,混合着日语、英语和法语将其想法说出来,却很难沟通其中真正的含义。“阴茎、脑子、一样”,我说完后,拉芳丝哈哈大笑,以至于后座的美国人也转过头来看我们。主菜是羊“达吉”和鸡“达吉”。“达吉”是一种当地的火锅,锅盖是顶端敞开的圆锥形,这样的锅盖可能会保持味道和长时间的蒸煮吧。用叉子一碰羊肉块和鸡肉块,肉和骨头随即分离。可卡因的效力似乎刚从拉芳丝身上消失,她很快就把羊肉吃完了,还吃了我那份鸡肉的一半。当最后的水果送上来时,餐厅里开始表演民族音乐和肚皮舞。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枫丹白露森林被我们杀死的“先生”鬼魂出现了。因为过于突然,而且他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模样,使我差一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拉芳丝由于看到我的脸色发生变化,觉得有些异常而环视四周,虽然她没有看到鬼魂,但仍能感觉到“先生”的存在。为什么那样的东西会突然出现?有突然看得见呢?我虽然能和乔埃尔及全息摄影中阴茎的幽灵见面、交谈,但从未见过这么粗糙低俗的鬼魂。“先生”的鬼魂确实让人倒胃口,因为他满身污血和烂泥,阴茎已经被剜掉了,却仍难为情地靠在餐厅角落的墙壁上偷看我们。我给拉芳丝使了个眼神,决定装做不知道的样子。这时,肚脐里塞满钻石的肚皮舞女绕着每张桌子扭动屁股,当她靠近像是英国人老夫妻时,她的身体因感受到气氛异常而猛地颤动,虽然时间非常短暂,别的客人可能觉得是舞蹈的一部分,但我和拉芳丝却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专心跳舞的舞女,其神经受到外界的刺激。我并没有随心所欲洞察一切的能力,拉芳丝却认为我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种力量,但我能感觉到其他人听不到和看不见的东西。然而,乔埃尔和全息摄影中的阴茎幽灵都不是鬼魂,乔埃尔是我的意志变成的,全息摄影中的阴茎则是成形的概念,他们都和我在一条线上凝视铬钢锅中水沸腾的情景。鬼魂就不同了,甚至它的真实性都是微不足道的,他只是令人忧闷、多余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守护我的灵魂,但我的意志是不变的。想到乔埃尔以及在巴黎迪斯科舞厅击倒催眠师的事,我们就会明白谁也会有致命的缺陷。或许那在物理上是可以计量的,只是现在还没有那种测量器,也许是因为对我们这些地球生物来讲没有多大的必要。语言恐怕也是其缺陷的一部分,所以在没有语言的星球上,恰好用这种缺陷作为交流信息的手段。所谓缺陷,就是拒绝性的力量。拒绝,多么美丽的词汇啊!我们走出餐厅。“先生”步履蹒跚地在后面追,就像日本演歌中的女人一样跟着我们。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拉芳丝坐在庭院的桌子旁,一边喝着薄荷茶,一边笑着说,“我是、第一次。看到。幽灵。但是。奇怪、我不害怕、我不想看见‘先生’,但那破布般的身影却进入视线中。不知道、为什么、不害怕、因为有。真知子广我用语波回答她,“不是那样的”。所谓清波,是我注意到“先生”,并考虑到与缺陷的关系时想到的单词,也就是不用音波,而是直接刺激神经的传递方式。例如在与全息摄影中的阴茎交谈是用的那种方法。只面对拉芳丝一个人时,可以像手指甲上集中了一滴水那样传递语波。只懂得一点日语的拉茧丝和只懂得一点英语的我,或许正因为语波,才如此容易传递信息吧。例如我对阿布朵尔就很难传递信息,也无法传递信息给那些马、蝙蝠、螳螂或海胆什么的。在用餐之后看到被自己杀害而满身血迹的鬼魂,光是想像就够让人害怕的了。但正因为想像,才觉得恐怖,一旦真的出现了,就会由想像变成具体的对策。从“先生”的表情和举止来看,可以知道他没有任何力量。他只是想缠着我们,让我们害怕,籍以得到感情上的解脱。那么,我们应该如何驱逐他呢?
  拉芳丝叫住送薄荷茶的服务生,说了些什么。她使用的是巴黎味法语和丹吉尔味法语,所以我不明白谈话的内容,似乎是拉芳丝问,服务生做回答。服务生离开后,拉芳丝问我,“你懂吗?”“在某个村落、或者是某个部落,未被邀请者不期而至时,在摩洛哥北部怎么对待这种情况介我问她。“那个服务生、在梅克奈斯以西的、沙漠、出生。告诉我一个不错的方法、迷失方向的游牧民族、最想得到的东西就是水和食物、他们非常明白如果被赶走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会赖着不走、要赶走他们很难、咒骂他们、向他们扔石头、拔他们的舌头、砍他们的手都不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死他们、但没有偷水或食物等明显犯罪行为、沙漠的人是不会杀人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某种方式惊吓外来者”。拉芳丝用日语和简单的英语翻译她和服务生的对话。但是,想要赶走的人已经死了,用什么方法赶走死人呢?
  我们找来阿布朵尔,准备晚上开车去兜风,请他拉我们到海边去。拉芳丝说:“‘先生’摇摇晃晃地跟着来了,紧紧贴在奔驰的后窗玻璃,像鲤鱼旗般地随风飘扬,毫无离开的意思。”阿布朵尔是个谨慎小心的大个子,又非常守旧刻板,他的意志本来就软弱,或许确实感到隔着一片玻璃的“先生”,他一再抚摸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腕说:“讨厌的夜晚。”
  直布罗陀海峡处在腾脆的月光下,对岸马拉加的灯光和星星一样微弱。海呷顶端有家露天咖啡店,已经停止营业了,但仍有三对无处可去的摩洛哥青年男女、一个弹吉他歌唱的老人和一个带着灰狗的年轻男子,都倚靠在面对海的铁栏杆上。“我不想出去”,阿布朵尔留在车内,我和拉芳丝则在情侣们的注视下,也加入到倚靠在铁栏杆的行列中。实际上,那铁栏杆也是已经关门的咖啡店的栅栏。满身泥血的‘决生”也难为情地加入进来,但这时灰狗凶猛地大叫起来,并扑向“先生”,将套在脖子上的铁链挣得紧紧的,所以这种进攻是不能赶走“先生”的。无论如何,在经历了被剥掉指甲、被刀分解肢体、剜掉阴茎后,他对暴力已经培养了耐性。因为灰狗不断的狂叫,它的主人感到有些不安,就带着狗离开了。或许是气氛受到破坏,有两对情侣也跨上瘦小的摩托车驶往市区了,留下的是弹吉他的老人和三对情侣中最漂亮的一对,男的长得像奥玛·夏瑞夫。后来拉芳丝对我说,她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和亲吻,她那里就湿儒了。女的是个娇小、眼睛长得像猫一样的西班牙混血儿。弹吉他的老人也是西班牙人,在涂漆已经剥落的粗糙吉他的伴奏下,不断唱着几乎只能听到呻吟声的古老吉普赛歌曲。奥玛·夏瑞夫和猫眼美少女,吉他凄凉的音色,如同白布般的月光覆盖海面,满天的星星,风不知从哪里送来甜美的香味,此时此刻的舞台效果远远超出我们所有的想像。我和拉芳丝决定用我们的意志操纵弹吉他者和情侣,因为死人最吃惊的事,就是他无意之中发现死亡并不是一件好事。听说在沙漠部落中,有外敌侵入时,部落所有的人会戴上面具,胡乱嚷嚷着吓唬敌人。在拉芳丝的催促下,我开始用语波发射信号。
  最重要的是,让一切在瞬间发生。所有人的电压上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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