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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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8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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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八十六道学一

  ○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弟戬邵雍

  「道学」之名,古无是也。三代盛时,天子以是道为政教,大臣百官有司以是道为职业,党、庠、术、序师弟子以是道为讲习,四方百姓日用是道而不知。是故盈覆载之间,无一民一物不被是道之泽,以遂其性。于斯时也,道学之名,何自而立哉。

  文王、周公既没,孔子有德无位,既不能使是道之用渐被斯世,退而与其徒定礼乐,明宪章,删《诗》,修《春秋》,赞《易象》,讨论《坟》、《典》,期使五三圣人之道昭明于无穷。故曰:「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孔子没,曾子独得其传,传之子思,以及孟子,孟子没而无传。两汉而下,儒者之论大道,察焉而弗精,语焉而弗详,异端邪说起而乘之,几至大坏。

  千有余载,至宋中叶,周敦颐出于舂陵,乃得圣贤不传之学,作《太极图说》、《通书》,推明阴阳五行之理,命于天而性于人者,了若指掌。张载作《西铭》,又极言理一分殊之旨,然后道之大原出于天者,灼然而无疑焉。仁宗明道初年,程颢及弟颐实生,及长,受业周氏,已乃扩大其所闻,表章《大学》、《中庸》二篇,与《语》、《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傅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德之门。融会贯通,无复余蕴。

  迄宋南渡,新安朱熹得程氏正传,其学加亲切焉。大抵以格物致知为先,明善诚身为要,凡《诗》、《书》,六艺之文,与夫孔、孟之遗言,颠错于秦火,支离于汉儒,幽沉于魏、晋六朝者,至是皆焕然而大明,秩然而各得其所。此宋儒之学所以度越诸子,而上接孟氏者欤。其于世代之污隆,气化之荣悴,有所关系也甚大。道学盛于宋,宋弗究于用,甚至有厉禁焉。后之时君世主,欲复天德王道之治,必来此取法矣。

  邵雍高明英悟,程氏实推重之,旧史列之隐逸,未当,今置张载后。张栻之学,亦出程氏,既见朱熹,相与博约又大进焉。其他程、朱门人,考其源委,各以类从,作《道学传》。

  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人。元名敦实,避英宗旧讳改焉。以舅龙图阁学士郑向任,为分宁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邑人惊曰:「老吏不如也。」部使者荐之,调南安军司理参军。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逵,酷悍吏也,众莫敢争,敦颐独与之辨,不听,乃委手版归,将弃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免。

  移郴之桂阳令,治绩尤著。郡守李初平贤之,语之曰:「吾欲读书,何如?」敦颐曰:「公老无及矣,请为公言之。」二年果有得。徙知南昌,南昌人皆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富家大姓、黠吏恶少,惴惴焉不独以得罪于令为忧,而又以污秽善政为耻。历合州判官,事不经手,吏不敢决。虽下之,民不肯从。部使者赵捇笥谮诳冢僦跬匾么χ弧Mㄅ序荩瑨守虔,熟视其所为,乃大悟,执其手曰:「吾几失君矣,今而后乃知周茂叔也。」

  熙宁初,知郴州。用捈奥拦觯愣伺泄伲岬阈逃韵丛┰笪镂喝巍P胁坎坏涂啵湔勿菹赵叮嗷菏有彀础R约睬笾峡稻R蚣衣搅ǚ逑隆G坝邢嫌谝缃∮浪渝ハ悦再镇蜀,将奏用之,未及而卒,年五十七。

  黄庭坚称其「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廉于取名而锐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

  博学行力,著《太极图》,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其说曰: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又著《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蕴。序者谓「其言约而道大,文质而义精,得孔、孟之本源,大有功于学者也。」

  掾南安时,程珦通判军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因与为友,使二子颢、颐往受业焉。敦颐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二程之学源流乎此矣。故颢之言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侯师圣学于程颐,未悟,访敦颐,敦颐曰:「吾老矣,说不可不详。」留对榻夜谈,越三日乃还。颐惊异之,曰:「非从周茂叔来耶?」其善开发人类此。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元公,淳祐元年,封汝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二子寿、焘,焘官至宝文阁待制。

  程颢,字伯淳,世居中山,后从开封徙河南。高祖羽,太宗朝三司使。父珦,仁宗录旧臣后,以为黄陂尉。久之,知龚州。时宜獠区希范既诛,乡人忽传其神降,言「当为我南海立祠」,于是迎其神以往,至龚,珦使诘之,曰:「比过浔,浔守以为妖,投祠具江中,逆流而上,守惧,乃更致礼。」珦使复投之,顺流去,其妄乃息。徙知磁州,又徙汉州。尝宴客开元僧舍,酒方行,人欢言佛光见,观者相腾践,不可禁,珦安坐不动,顷之遂定。熙宁法行,为守令者奉命唯恐后,珦独抗议,指其未便。使者李元瑜怒,即移病归,旋致仕,累转太中大夫。元祐五年,卒,年八十五。

  珦慈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处,唯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燠。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之子孙。嫁遣孤女,必尽其力。所得奉禄,分赡亲戚之贫者。伯母寡居,奉养甚至。从女兄既适人而丧其夫,珦迎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时官小禄薄,克己为义,人以为难。文彦博、苏颂等九人表其清节,诏赐帛二百,官给其葬。

  颢举进士,调鄮、上元主簿。鄮民有借兄宅居者,发地得瘗钱,兄之子诉曰:「父所藏。」颢问:「几何年?」曰:「四十年。」彼借居几时?」曰:「二十年矣。」遣吏取十千视之,谓诉者曰:「今官所铸钱,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皆未藏前数十年所铸,何也?」其人不能答。茅山有池,产龙如蜥蜴而五色。祥符中尝取二龙入都,半涂失其一,中使云飞空而逝。民俗严奉不懈,颢捕而脯之。

  为晋城令,富人张氏父死,旦有老叟踵门曰:「我,汝父也。」子惊疑莫测,相与诣县。叟曰:「身为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颢质其验。取怀中一书进,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抱儿与张三翁家。」颢问:「张是时才四十,安得有翁称?」叟骇谢。

  民税粟多移近边,载往则道远,就籴则价高。颢择富而可任者,预使贮粟以待,费大省。民以事至县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入所以事其父兄,出所以事其长上。度乡村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凡孤茕残废者,责之亲戚乡党,使无失所。行旅出于其途者,疾病皆有所养。乡必有校,暇时亲至,召父老与之语。儿童所读书,亲为正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择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乡民为社会,为立科条,旌别善恶,使有劝有耻。在县三岁,民爱之如父母。

  熙宁初,用吕公著荐,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神宗素知其名,数召见,每退,必曰:「频求对,欲常常见卿。」一日,从容咨访,报正午,始趋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前后进说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言,务以诚意感悟主上。尝劝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帝俯躬曰:「当为卿戒之。」

  王安石执政,议更法令,中外皆不以为便,言者攻之甚力。颢被旨赴中堂议事,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颢徐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安石为之愧屈。自安石用事,颢未尝一语及于功利。居职八九月,数论时政,最后言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舍而之险阻,不足以言智。自古兴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谓不可而能有成者,况于排斥忠良,沮废公议,用贱陵贵,以邪干正者乎?正使徼幸有小成,而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尤非朝廷之福。」遂乞去言职。安石本与之善,及是虽不合,犹敬其忠信,不深怒,但出提点京西刑狱。颢固辞,改签书镇宁军判官。司马光在长安,上疏求退,称颢公直,以为己所不如。

  程昉治河,取澶卒八百而虐用之,众逃归。群僚畏昉,欲勿纳。颢曰:「彼逃死自归,弗纳必乱。若昉怒,吾自任之。」即亲往启门拊劳,约少休三日复役,众欢踊而入。具以事上,得不遣。昉后过州,扬言曰:「澶卒之溃,盖程中允诱之,吾且诉于上。」颢闻之,曰:「彼方惮我,何能为。」果不敢言。

  曹村埽决,颢谓郡守刘涣曰:「曹村决,京师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所当为,盍尽遣厢卒见付。」涣以镇印付颢,立走决所,激谕士卒。议者以为势不可塞,徒劳人尔。颢命善泅者度决口,引巨索济众,两岸并进,数日而合。

  求监洛河竹木务,历年不叙伐阅,特迁太常丞。帝又欲使修《三经义》,执政不可,命知扶沟县。广济、蔡河在县境,濒河恶子无生理,专胁取行舟财货,岁必焚舟十数以立威。颢捕得一人,使引其类,贳宿恶,分地处之,令以挽繂为业,且察为奸者,自是境无焚剽患。内侍王中正按阅保甲,权焰章震,诸邑竞侈供张悦之,主吏来请,颢曰:「吾邑贫,安能效他邑。取于民,法所禁也,独有令故青帐可用尔。」除判武学,李定劾其新法之初首为异论,罢归故官。又坐狱逸囚,责监汝州盐税。哲宗立,召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

  颢资性过人,充养有道,和粹之气,盎于面背,门人交友从之数十年,亦未尝见其忿厉之容。遇事优为,虽当仓卒,不动声色。自十五六时,与弟颐闻汝南周敦颐论学,遂厌科举之习,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秦、汉以来,未有臻斯理者。

  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学者厌卑近而鹜高远,卒无成焉,故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自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妖妄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颢之死,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哀伤焉。文彦博采众论,题其墓曰明道先生。其弟颐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喘,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

  嘉定十三年,赐谥曰纯公。淳祐元年封河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程颐,字正叔。年十八,上书阙下,欲天子黜世俗之论,以王道为心。游太学,见胡瑗问诸生以颜子所好何学,颐因答曰:

  学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至欤?曰:然。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其好之笃,学之得其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

  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

  瑗得其文,大惊异之,即延见,处以学职。吕希哲首以师礼事颐。

  治平、元丰间,大臣屡荐,皆不起。哲宗初,司马光、吕公著共疏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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