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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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6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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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为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而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汉刘陶曹、鸾、唐李少良之事,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反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询求直言,伏读诏书,至所谓「言之失中,朕不加罪」,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敢一吐,是臣子负陛下也。

  方今政令烦苛,民不堪扰,风俗险薄,法不能胜,未暇一二陈之,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生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使汉之党锢,唐之牛、李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戏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廷,谓之奸可也;以奇伎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

  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有其名,谁肯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缪赏滥罚。赏缪罚滥,佞人徜徉,如此而国不乱,未之有也。

  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虽古名臣,未能远过,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至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贼而名之,指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御史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有反覆卖国、跋扈不臣之心。

  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得计。昔李林甫窃相位十有九年,海内怨痛,而人主不知。顷邹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观之,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

  夫日者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刚,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懿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

  帝览而善之,以为相州教授。

  后蔡京条籍上书人,以鶠为邪等,免所居官。久之,调绩溪令。移病归,始居郏城,治地数亩,为婆娑园。屏处十余年,人无贵贱长少,悉尊师之。

  宣和六年,起通判宁化军,召为殿中侍御史。既至而钦宗即位,授右正言。上疏曰:

  六月一日诏书,诏谏臣直论得失,以求实是,有以见陛下求治之切也。数十年来,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门生死,则一门生用;一故吏逐,则一故吏来。更持政柄,无一人立异,无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谋也。安得实是之言闻于陛下哉?

  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曰:「上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学官。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原京与澥罪,乃天地否泰所系,国家治乱,由之以分,不可忽也。

  仁宗、英宗选敦朴敢言之士以遗子孙,安石目为流俗,一切逐去。司马光复起而用之,元祐之治,天下安于泰山。及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以欺人主。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竭;绍述造士而人材衰;绍述开边而塞尘犯阙矣。元符应诏上书者数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澥与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术破坏天下,于兹极矣,尚忍使其余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以谢天下。

  累章极论,时议归重。

  忽得挛疾,不能行。三求去,帝惜之,不许。吕好问、徐秉哲为言,乃以龙图阁直学士主管嵩山崇福宫,命下而卒。鶠平生为文至多,辄为人取去,箧无留者。尤长于诗,清峭雄深,有法度。无子,婿卫昂集其遗文,为三十卷,传于世。

  张根,字知常,饶州德兴人。少入太学,甫冠,第进士。调临江司理参军、遂昌令。当改京秩,以四亲在堂,冀以父母之恩封大父母,而貤妻封及母,遂致仕,得通直郎,如其志。时年三十一。乡人之贤者彭汝砺序其事,自以为不及。

  屏处十年,曾布、曾肇、邹浩及本道使者上其行义,徽宗召诣阙。为帝言:「人主一日万几,所恃者是心耳。一累于物,则聪明智虑且耗,贤不肖混洧,纲纪不振矣。愿陛下清心省欲,以窒祸乱之原。」遂请罢钱塘制造局。帝改容嘉美,以为亲贤宅教授。

  未几,通判杭州,提举江西常平。内侍走马承受举劾一路以钱半给军衣非是,自转运使、郡守以下皆罢。根言:「东南军法与西北殊,此事行之百五十年矣。帅守、监司,分朝廷忧,顾使有罪,犹当审处,岂宜以小奄尺纸空十郡吏哉?」诏皆令复还。又言:「本道去岁蠲租四十万,而户部责偿如初。祖宗立发运上供额,而给本钱数百万缗,使广籴以待用。比希恩者乃献为羡余,故岁计不足,至为无名之敛。」诏贷所蠲租,而以籴本钱还之六路。洪州失官锡,系治兵吏千计。根曰:「此有司失于几察之过也。今罗取无罪之人,责以不可得之物,何以召和气?」乃罢其狱。

  大观中,入对言:「陛下幸涤烦苛,破朋党,而士大夫以议论不一,观望苟且,莫肯自尽。陛下毁石刻,除党籍,与天下更始,而有司以大臣仇怨,废锢自如。为治之害,莫大于此,愿思所以励敕之。」即命为转运副使,改淮南转运使,加直龙图阁。上书请:「常平止听纳息,以塞兼并;下户均出役钱,以绝奸伪,市易惟取净利,以役商贾。虽名若非正,然与和贾不雠其直什一,而使之倍输额外无名无数之敛,有间矣。」又请:「分举官为三科:一县令,二学官,三县丞曹。州郡亦分三等。明言其人某材堪充某州、某官、某县令,吏部据以注拟,则令选稍清,视平配硬差远矣。」诏吏部、户部相度以闻。根又以水灾多,乞蠲租赋,散活口米、常平青苗米,振贷流民。诏褒谕之。

  徙两浙,辞不行,乃具疏付驿递奏。大略谓:「今州郡无兼月之储,太仓无终岁之积,军须匮乏,边备缺然。东南水旱、盗贼间作,西、北二国窥伺日久,安得不豫为之计?」因条列茶盐、常平等利病之数,遂言:「为今之计,当节其大者,而莫大于土木之功。今群臣赐一第,或费百万。臣所部二十州,一岁上供财三十万缗耳,曾不足给一第之用。以宠元勋盛德,犹虑不称,况出于闾阎干泽者哉。虽赵普、韩琦佐命定策所未有,愿陛下靳之。其次如田园、邸店,虽不若赐第之多,亦愿日削而月损之。如金帛好赐之类,亦不可不节也。又其次如锡带,其直虽数百缗,亦必敛于数百家而后足,今乃下被仆隶,使混淆公卿间,贤不肖无辨。如以其左右趋走,不欲墨绶,当别为制度,以示等威可也。」书奏,权幸侧目,谋所以中伤之者,言交上,帝察根诚,不之罪也。

  寻以花石纲拘占漕舟,官买一竹至费五十缗,而多入诸臣之家。因力陈其弊,益忤权幸,乃敗樽嚯棺⑶胁萋裕谅还В鸺嘈胖菥啤<扔盅愿勤F街ǎ砸∩苁鲋俦徨┲萃帕犯笔梗仓贸恢荨Q耙蕴只丛艄Γ米员恪R猿⒋蠓蛑沼诩遥炅

  根性至孝,父病蛊戒盐,根为食淡。母嗜河豚及蟹,母终,根不复食。母方病,每至鸡鸣则少苏,后不忍闻鸡声。子焘,自有传。弟朴。

  朴字见素。第进士。历耀、淄、宿三州教授、太学录、升博士,改礼部员外郎。高丽遣子弟入学肄业,又兼博士,迁光禄、太常少卿,擢侍御史。

  郑居中去位,朴言:「朋党分攻,非朝廷福,若不揃其尤,久则难图。」于是宇文黄中、贾安宅等六人皆罢,凡蔡京所恶,亦指为居中党而逐。时郎员冗滥,至五十五人。徽宗喻朴使论列,乃敗溆圭颜呤耍璩庵钔狻

  徐处仁议置裕民局,以京提举,京不乐,朴言:「国家法令明具,何尝不裕民乎?今置局非是」,卒罢之。起复修制大乐局管勾官田为大晟府典乐,朴论为「贪滥不法,物论弗齿,且典乐在太常少卿之上,修制冗官不当超逾」,乃罢为乐令。未几,复前命,朴争不已,改秘书少监。蔡攸引为道史检讨官,召试中书舍人,卒。

  任谅,字子谅,眉山人,徙汝阳。九岁而孤,舅欲夺母志,谅挽衣泣曰:「岂有为人子不能养其亲者乎!」母为感动而止。谅力学自奋,年十四,即冠乡书。登高第,调河南户曹。以兵书谒枢密曾布,布使人邀诣阙,既见,觉不能合,径去。布为相,犹欲用之。谅予书,规以李德裕事,布始怒。蒋之奇、章楶在枢府,荐为编修官,布持其奏不下,为怀州教授。徽宗见其所作《新学碑》,曰:「文士也。」擢提举夔路学事,历京西、河北、京东,改转运判官。著《河北根本籍》,凡户口之升降,官吏之增损,与一岁出纳奇赢之数,披籍可见,上之朝。张商英见其书,谓为天下部使者之最。

  提点京东刑狱。梁山泺渔者习为盗,荡无名籍,谅伍其家,刻其舟,非是不得辄入。他县地错其间者,镵石为表。盗发,则督吏名捕,莫敢不尽力,迹无所容。加直秘阁,徙陕西转运副使。降人李讹哆知边廪不继,阴阙地窖粟而叛,遗西夏统军书,称定边可唾手取。谅谍知其谋,亟输粟定边及诸城堡,且募人发所窖,得数十万石。讹哆果入寇,失藏粟,七日而退。他日,复围观化堡,而边储已足,讹哆遂解去。

  加徽猷阁待制、江淮发运使。蔡京破东南转般漕运法为直达纲,应募者率游手亡赖,盗用干没,漫不可核,人莫敢言。谅入对,首论之,京怒。会汴、泗大水,泗州城不没者两板。谅亲部卒筑堤,徙民就高,振以米粟。水退,人获全,京诬以为漂溺千计,坐削籍归田里。执政或言:「水灾守臣职,发运使何罪?」帝亦知其枉,复右文殿修撰、陕西都转运使。寻复徽猷阁待制,进直学士。童贯更钱法,必欲铁钱与铜钱等,物价率十减其九。诏谅与贯议,谅言为六路害,寝其策。加龙图阁直学士、知京兆府,徙渭州。以母忧去。

  宣和七年,提举上清宝箓宫、修国史。初,朝廷将有事于燕,谅曰:「中国其有忧乎。」乃作书贻宰相曰:「今契丹之势,其亡昭然,取之当以渐,师出不可无名。宜别立耶律氏之宗,使散为君长,则我有存亡继绝之义,彼有瓜分辐裂之弱,与邻崛起之金国,势相万也。」至是,又言郭药师必反。帝不听,大臣以为病狂,出提举嵩山崇福宫。是冬,金人举兵犯燕山,药师叛降,皆如谅言。乃复起谅为京兆,未几,卒,年五十八。

  周常,字仲修,建州人。中进士第。以所著《礼·檀弓义》见王安石、吕惠卿,二人称之,补国子直讲、太常博士。以养亲,求教授扬州。年未五十即致仕。

  久之,御史中丞黄履荐其恬退,起为太常博士,辞。元符初,复申前命,兼崇政殿说书,迁著作佐郎。疏言:「祖宗诸陵器物止用涂金,服饰又无珠玉,盖务在质素,昭示训戒。自裕陵至宣仁后寝宫,乃施金珠,愿收贮景灵殿,以遵遗训。」诏置之奉宸库。擢起居舍人。邹浩得罪,常于讲席论救,贬监郴州酒。徽宗立,召为国子祭酒、起居郎,从容言:「自古求治之主,未尝不以尚志为先。然溺于富贵逸乐,蔽于谄谀顺适,则志随以丧,不可不戒。元祐法度互有得失,人才各有所长,不可偏弃。」

  时以天暑,令记注官卯漏正即勿奏事,仍具为令。常言:「本朝记注类多兼谏员,故凡言动,得以所闻见论可否。神宗皇帝时,修注官虽不兼谏职,亦许以史事于崇政、延和殿直前陈述。陛下于炎暾可畏之候,暂停进对,亦人情之常。若著为定令,则必记于日录,传之史笔,使后人观之,将以为倦于听纳,而忘先帝之美意矣。」事遂寝。进中书舍人、礼部侍郎。蔡京用事,不能容,以宝文阁待制出知湖州。寻又夺职,居婺州。复集贤殿修撰。卒,年六十七。

  论曰:徽宗荒于治,嬖幸塞朝,柄移权奸,不鸣者进,习为腝熟。鶠、根、谅、常气节偘偘,指切时敝,能尽言不讳。卒不胜谗舌,根、常死外,鶠、谅甫用而病夺之,可悲也己!金兵既举,郭药师已叛,朝廷犹弗知,矧能先见祸机哉,毋惑乎狂谅之言也。

 





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何灌李熙靖王云谭世勣梅执礼程振刘延庆

  何灌,字仲源,开封祥符人。武选登第,为河东从事。经略使韩缜虽数试其材,而常沮抑之,不假借。久乃语之曰:「君奇士也,他日当据吾坐。」为府州、火山军巡检。盗苏延福狡悍,为二边患,灌亲枭其首。贾胡疃有泉,辽人常越境而汲,灌亲申画界堠,遏其来,忿而举兵犯我。灌迎高射之,发辄中,或著崖石皆没镞,敌惊以为神,逡巡敛去。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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