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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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6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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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圣初。哲宗亲政,用事者欲开边衅,御史郭知章遂论纯粹元祐弃地事,降直龙图阁。明年,复以宝文阁待制知熙州。章惇、蔡卞经略西夏,疑纯粹不与共事,改知邓州。历河南府、滑州,旋以元祐党人夺职,知均州。徽宗立,起知信州,复故职,知太原,加龙图阁直学士,再临延州。改知永兴军。寻以言者落职,知金州,提举鸿庆宫。又责常州别驾,鄂州安置,锢子弟不得擅入都。会赦,复领祠。久之,以右文殿修撰提举太清宫。党禁解,复徽猷阁待制,致仕。卒,年七十余。

  纯粹沉毅有干略,才应时须,尝论卖官之滥,以为:「国法固许进纳取官,然未尝听其理选。今西北三路,许纳三千二百缗买斋郎,四千六百缗买供奉职,并免试注官。夫天下士大夫服勤至于垂死,不沾世恩,其富民猾商,捐钱千万,则可任三子,切为朝廷惜之。」疏上,不听。凡论事剀切类此。

  纯仁字尧夫,其始生之夕,母李氏梦儿堕月中,承以衣裾,得之,遂生纯仁。资警悟,八岁,能讲所授书。以父任为太常寺太祝。中皇祐元年进士第,调知武进县,以远亲不赴;易长葛,又不往。仲淹曰:「汝昔日以远为言,今近矣,复何辞?」纯仁曰:「岂可重于禄食,而轻去父母邪?虽近,亦不能遂养焉。」仲淹门下多贤士,如胡瑗、孙复、石介、李觏之徙,纯仁皆与从游。昼夜肄业,至夜分不寝,置灯帐中,帐顶如墨色。

  仲俺没,始出仕,以著作佐郎知襄城县。兄纯祐有心疾,奉之如父,药膳居服,皆躬亲时节之。贾昌朝守北都,请参幕府,以兄辞。宋庠荐试馆职,谢曰:「辇毂之下,非兄养疾地也。」富弼责之曰:「台阁之任岂易得?何庸如是。」卒不就。襄城民不蚕织,劝使植桑,有罪而情轻者,视所植多寡除其罚,民益赖慕,后呼为「著作林」。兄死,葬洛阳。韩琦、富弼贻书洛尹,使助其葬,既葬,尹讶不先闻。纯仁曰:「私室力足办,岂宜慁公为哉?」

  签书许州观察判官、知襄邑县。县有牧地,卫士牧马,以践民稼,纯仁捕一人杖之。牧地初不隶县,主者怒曰:「天子宿卫,令敢尔邪?」白其事于上,劾治甚急。纯仁言:「养兵出于税亩,若使暴民田而不得问,税安所出?」诏释之,且听牧地隶县。凡牧地隶县,自纯仁始。时旱久不雨,纯仁籍境内贾舟,谕之曰:「民将无食,尔所贩五谷,贮之佛寺,候食阙时吾为籴之。」众贾从命,所蓄十数万斛。至春,诸县皆饥,独境内民不知也。

  治平中,擢江东转运判官,召为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时方议濮王典礼,宰相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等议尊崇之。翰林学士王珪等议,宜如先朝追赠期亲尊属故事。纯仁言:「陛下受命仁宗而为之子,与前代定策入继之主异,宜如王珪等议。」继与御史吕诲等更论奏,不听。纯仁还所授告敕,家居待罪。既而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纯仁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何使命出房闱,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安计。」寻诏罢追尊,起纯仁就职。纯仁请出不已,遂通判安州,改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陕西转运副使。

  召还,神宗问陕西城郭、甲兵、粮储如何,对曰:「城郭粗全,甲兵粗修,粮储粗备。」神宗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为皆言粗?」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愿陛下且无留意边功,若边臣观望,将为他日意外之患。」拜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神宗曰:「何谓不见之怨?」对曰:「杜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神宗嘉纳之,曰:「卿善论事,宜为朕条古今治乱可为监戒者。」乃作《尚书解》以进,曰:「其言,皆尧、舜、禹、汤、文、武之事也。治天下无以易此,愿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

  神宗切于求治,多延见疏逖小臣,咨访阙失。纯仁言:「小人之言,听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愿加深察。」富弼在相位,称疾家居。纯仁言:「弼受三朝眷倚,当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己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二者胥失。弼与先臣素厚,臣在谏省,不录私谒以致忠告,愿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论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李师中不可守边。

  及薛向任发运使,行均输法于六路。纯仁言:「臣尝亲奉德音,欲修先王补助之政。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掊克生灵,敛怨基祸。安石以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上心,欲求近功,忘其旧学。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鄙老成为因循,弃公论为流俗,异己者为不肖,合意者为贤人。刘琦、钱顗等一言,便蒙降黜。在廷之臣,方大半趋附。陛下又从而驱之,其将何所不至。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积敝不可顿革。傥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答中外之望。」不听。遂求罢谏职,改判国子监,去意愈确。执政使谕之曰:「毋轻去,已议除知制诰矣。」纯仁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言不用,万钟非所顾也。」

  其所上章疏,语多激切。神宗悉不付外,纯仁尽录申中书,安石大怒,乞加重贬。神宗曰:「彼无罪,姑与一善地。」命知河中府,徙成都路转运使。以新法不便,戒州县未得遽行。安石怒纯仁沮格,因谗者遣使欲捃摭私事,不能得。使者以他事鞭伤传言者,属官喜谓纯仁曰:「此一事足以塞其谤,请闻于朝。」纯仁既不奏使者之过,亦不折言者之非。后竟坐失察僚佐燕游,左迁知和州,徙邢州。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

  过阙入对,神宗曰:「卿父在庆著威名,今可谓世职。卿随父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纯仁揣神宗有功名心,即对曰:「臣儒家,未尝学兵,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缮治城垒,爱养百姓,不敢辞;若开拓侵攘,愿别谋帅臣。」神宗曰:「卿之才何所不能,顾不肯为朕悉心尔。」遂行。

  秦中方饥,擅发常平粟振贷。僚属请奏而须报,纯仁曰:「报至无及矣,吾当独任其责。」或谤其所全活不实,诏遣使按视。会秋大稔,民欢曰:「公实活我,忍累公邪?」昼夜争输还之。使者至,已无所负。邠、宁间有丛冢,使者曰:「全活不实之罪,于此得矣。」发冢籍骸上之。诏本路监司穷治,乃前帅楚建中所封也。朝廷治建中罪,纯仁上疏言:「建中守法,申请间不免有殍死者,已坐罪罢去。今缘按臣而及建中,是一罪再刑也。」建中犹赎铜三十斤。环州种古执熟羌为盗,流南方,过庆呼冤,纯仁以属吏,非盗也。古避罪谰讼,诏御史治于宁州。纯仁就逮,民万数遮马涕泗,不得行,至有自投于河者。狱成,古以诬告谪。亦加纯仁以他过,黜知信阳军。

  移齐州。齐俗凶悍,人轻为盗劫。或谓:「此严治之犹不能戢,公一以宽,恐不胜其治矣。」纯仁曰:「宽出于性,若强以猛,则不能持久;猛而不久,以治凶民,取玩之道也。」有西司理院,系囚常满,皆屠贩盗窃而督偿者。纯仁曰:「此何不保外使输纳邪?」通判曰:「此释之,复紊,官司往往待其以疾毙于狱中,是与民除害尔。」纯仁曰:「法不至死,以情杀之,岂理也邪?」尽呼至庭下,训使自新,即释去。期岁,盗减比年大半。

  丐罢,提举西京留司御史台。时耆贤多在洛,纯仁及司马光,皆好客而家贫,相约为真率会,脱粟一饭,酒数行,洛中以为胜事。复知河中,诸路阅保甲妨农,论救甚力。录事参军宋儋年暴死,纯仁使子弟视丧,小殓,口鼻血出。纯仁疑其非命,按得其妾与小吏奸,因会,寘毒鳖肉中。纯仁问食肉在第几巡,曰:「岂有既中毒而尚能终席者乎?」再讯之,则儋年素不食鳖,其曰毒鳖肉者,盖妾与吏欲为变狱张本,以逃死尔。实儋年醉归,毒于酒而杀之。遂正其罪。

  哲宗立,复直龙图阁、知庆州。召为右谏议大夫,以亲嫌辞,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讲,除给事中。时宣仁后垂帘,司马光为政,将尽改熙宁、元丰法度。纯仁谓光:「去其太甚者可也。差役一事,尤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愿公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矣。役议或难回,则可先行之一路,以观其究竟。」光不从,持之益竖。纯仁曰:「是使人不得言尔。若欲媚公以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又云:「熙宁按问自首之法,既已行之,有司立文太深,四方死者视旧数倍,殆非先王宁失不经之意。」纯仁素与光同志,及临事规正,类如此。初,种古因诬纯仁停任。至是,纯仁荐为永兴军路钤辖,又荐知隰州。每自咎曰:「先人与种氏上世有契义,纯仁不肖,为其子孙所讼,宁论曲直哉。」

  元祐初,进吏部尚书,数日,同知枢密院事。初,纯仁与议西夏,请罢兵弃地,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至是,乃申前议,又请归一汉人予十缣。事皆施行。边俘鬼章以献,纯仁请诛之塞上,以谢边人,不听。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后又欲官之,纯仁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

  三年,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纯仁在位,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章惇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便郡,既而中止。纯仁请置往咎而念其私情。邓绾帅淮东,言者斥之不已。纯仁言:「臣尝为绾诬奏坐黜,今日所陈为绾也,左降不宜录人之过太深。」宣仁后嘉纳。因下诏:「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无所问。」

  学士苏轼以发策问为言者所攻,韩维无名罢门下侍郎补外。纯仁奏轼无罪,维尽心国家,不可因谮黜官。及王觌言事忤旨,纯仁虑朋党将炽,与文彦博、吕公著辨于帘前,未解。纯仁曰:「朝臣本无党,但善恶邪正,各以类分。彦博、公著皆累朝旧人,岂容雷同罔上。昔先臣与韩琦、富弼同庆历柄任,各举所知。常时飞语指为朋党,三人相继补外。造谤者公相庆曰:'一纲打尽。'此事未远,愿陛下戒之。」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修《朋党论》以进。

  知汉阳军吴处厚傅致蔡确安州《车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后,上之。谏官欲寘于典宪,执政右其说,唯纯仁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争之未定,闻太师文彦博欲贬于岭峤,纯仁谓左相吕大防曰:「此路自乾兴以来,荆棘近七十年,吾辈开之,恐自不免。」大防遂不敢言。及确新州命下,纯仁于宣仁后帘前言:「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今举动宜与将来为法,此事甚不可开端也。且以重刑除恶,如以猛药治病,其过也,不能无损焉。」又与王存谏于哲宗,退而上疏,其略云:「盖如父母之有逆子,虽天地鬼神不能容贷,父子至亲,主于恕而已。若处之必死之地,则恐伤恩。」确卒贬新州。

  大防奏确党人甚盛,不可不问。纯仁面谏朋党难辨,恐误及善人。遂上疏曰:「朋党之起,盖因趣向异同,同我者谓之正人,异我者疑为邪党。既恶其异我,则逆耳之言难至;既喜其同我,则迎合之佞日亲。以至真伪莫知,贤愚倒置,国家之患,率由此也。至如王安石,正因喜同恶异,遂至黑白不分,至今风俗,犹以观望为能,后来柄臣,固合永为商鉴。今蔡确不必推治党人,旁及枝叶。臣闻孔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则是举用正直,而可以化枉邪为善人,不仁者自当屏迹矣。何烦分辨党人,或恐有伤仁化。」司谏吴安诗、正言刘安世交章击纯仁党确,纯仁亦力求罢。

  明年,以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逾年,加大学士、知太原府。其境土狭民众,惜地不葬。纯仁遣僚属收无主烬骨,别男女异穴,葬者三千余。又推之一路,葬以万数计。夏人犯境,朝廷欲罪将吏。纯仁自引咎求贬。秋,有诏贬官一等,徙河南府,再徙颍昌。

  召还,复拜右仆射。因入谢,宣仁后帘中谕曰:「或谓卿必先引用王觌、彭汝砺,卿宜与吕大防一心。」对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望陛下加察。」纯仁将再入也,杨畏不悦,尝有言,纯仁不知。至是,大防约畏为助,欲引为谏议大夫。纯仁曰:「谏官当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曰:「岂以畏尝言公邪?」纯仁始知之。后畏叛大防,凡有以害大防者,无所不至。宣仁后寝疾,召纯仁曰:「卿父仲淹,可谓忠臣。在明肃皇后垂帘时,唯劝明肃尽母道;明肃上宾,唯劝仁宗尽子道。卿当似之。」纯仁泣曰:「敢不尽忠。

  宣仁后崩,哲宗亲政,纯仁乞避位。哲宗语吕大防曰:「纯仁有时望,不宜去,可为朕留之。」且趣入见,问:「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对曰:「先帝爱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过甚,激以赏罚,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退而上疏,其要以为「青苗非所当行,行之终不免扰民也」。

  是时,用二三大臣,皆从中出,侍从、台谏官,亦多不由进拟。纯仁言:「陛下初亲政,四方拭目以观,天下治乱,实本于此。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不仁者远。纵未能如古人,亦须极天下之选。」又群小力排宣仁后垂帘时事,纯仁奏曰:「太皇保佑圣躬,功烈诚心,幽明共监,议者不恤国事,一何薄哉。」遂以仁宗禁言明肃垂帘事诏书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

  苏辙论殿试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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