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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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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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蚋龅缁笆怯Ω玫模率瞪吓5峦詹诺谝槐榇蛳钊忝稡P机的时候确实也就是这么想的,当时想:我是老板,她是我的财务总监,相当于我的一个副总,现在她家里面出事情了,她今天可能没有回去,继续在外面住宾馆,我应该关心她一下。但是,当他打出传呼而项茹梅没有立即回机的时候,牛德望感到有点奇怪,因为以前只要牛德望传呼一打,项茹梅马上就回机,今天怎么了?大约过了五分钟,牛德望又打了一个传呼,这一次项茹梅又没有回机。牛德望有点担心了。难道自己中午的态度让她生气了?应该不会,项茹梅不是小女孩,而且也不做作,因此即便自己中午的态度确有不妥之处,她也不会使什么小性子。那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她一时想不开?更不会。于是又第三次打传呼,这一次项茹梅才回机,项茹梅一回机牛德望马上就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机呀”,没想到问着问着竟进入了语言怪圈。
  “晚饭吃了没有?”牛德望问。牛德望这样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到底有没有吃饭,更没有想着如果她没有吃饭自己就会请她,因为牛德望自己其实已经吃过饭了。牛德望现在这样问,仅仅是为了从刚才的怪圈之中跳出来。
  被牛德望这样一问,项茹梅还真的感觉肚子饿了。
  “哎哟,”项茹梅说,“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怎么,你想请客呀?”
  “那——好吧。”牛德望说。
  “在哪里?”
  “随便。”
  项茹梅略微想了一下,说:“那就在我楼下吧。”
  “你楼下是哪里?”
  项茹梅这才想起来,牛德望并不知道她住哪个宾馆,于是隔着电话抱歉地笑了一下,告诉他自己住在荔枝园酒店,并且说好半个小时后在三楼中餐厅见面。
  半个小时项茹梅重新化妆和换衣服足够了。
  两人见面的时候,项茹梅已经焕然一新,仿佛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饭,而是一次重要的商业会谈。牛德望见项茹梅这样郑重其事,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对方重视的感动,于是就有点后悔自己太随便了,连条领带都没有打。
  牛德望问项茹梅吃什么,项茹梅也没有客气,说:“今天我们自己请自己,喝点酒吧。”
  牛德望迟疑了一下,问什么酒。
  项茹梅说:“泸州老窖吧。”
  牛德望又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就泸州老窖,并问领班有没有半斤装的泸州老窖。
  “怎么,省钱呀?”项茹梅问。
  “不是不是。”
  “不是就来一斤。”
  “好好好,来一斤。”
  泸州老窖是家乡的酒,也是当年他们在重庆钢铁学院能喝到的最好的酒。在项茹梅的印象中,牛德望能喝酒,并且最喜欢喝泸州老窖,而且一个人喝一斤是一点不成问题的。
  一杯酒下去,项茹梅的脸就红了,不知道是来深圳以后就断了白酒的缘故,还是与牛德望对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梦里面被牛德望“强奸”的事。这时候,项茹梅想:如果牛德望真的强奸我呢?还没有来得及想出结论,自己就把自己封住了,马上说:“来,我敬你一杯。”
  第三杯酒结束的时候,项茹梅哭了。
  “我伤心呀。”项茹梅说,“整整两天了,他连一个传呼都没有给我打。”
  “或许他不知道你的呼机号码。”牛德望说,“要不然就是忘记了。”
  “你别安慰我了。”项茹梅说,“我的呼机他经常打,怎么能忘记?再说就算真的忘记了,打到我办公室也行呀。”
  牛德望想想也是,欧阳健真要找项茹梅肯定是能找到的。
  “他压根儿心里就没有我。”项茹梅说。
  “不会吧。”牛德望说。牛德望好像确实能喝,三杯泸州老窖下肚没什么反应,现在清醒着呢。
  “怎么不会。”项茹梅说,“他骨子里看不起我。”
  “别瞎说了。”
  “不是瞎说。”项茹梅说,“你不知道,我是坡坡屋出来的。”
  “什么坡坡屋出来的?”牛德望问,“你们不都是重庆的吗?”
  “是重庆的。”项茹梅说,“但是重庆人跟重庆人也不都是一样的。倪和平是机关大院出来的,欧阳健是居民楼出来的,而我是坡坡屋出来的,不一样的。”
  牛德望好像明白了一点,就像他的老家,都是大弯人,却有住瓦房的,也有住草房的,平常感觉不出差别,到结亲的时候就讲究了。
  “你知道吗?”项茹梅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看上我,他当时看上的是倪和平,是我自己上赶着找他的,自作自受,活该!”
  项茹梅说着又哭了,而且哭得比刚才还伤心,好像边哭还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牛德望也被感染了,说:“那又怎么样,你好歹还得到了他,不像我,当初使劲追你也没有追上,该伤心的应该是我。”
  说着,牛德望一昂头,把剩下的一点泸州老窖干了。
  服务生大约是有提成,这时候及时地鼓励消费,热情地问先生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瓶,牛德望稀里糊涂地点了一下头,于是,又一瓶泸州老窖变戏法一样地被打开。
  “得到个屁!”项茹梅说,“要是真得到了,他现在能不找我?我自己作践自己呀!”
  项茹梅哭得越发伤心,边哭边说后悔。说了几遍,牛德望稀里糊涂搭了一句:“后悔什么呀?”
  “后悔没有嫁给你。”项茹梅说。不知道是说真话还是说酒话。但是不管是说真话还是说酒话,在牛德望听起来效果是一样的。
  那天他们到底喝了多少酒,什么时候埋单的,又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后来他们俩都记不清了,但是那天他们肯定是一起上去的,因为项茹梅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俩确实已经“奸”了,但是谁“强奸”的谁不知道。

  头天晚上他们是谁“强奸”谁的已经没有办法考证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肯定是牛德望“强奸”项茹梅的。因为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双方都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项茹梅的第一个反应是拿衣服遮住自己,但是已经晚了,因为牛德望已经死死地盯着她,而且眼睛里面冒着火,项茹梅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种冒火的眼睛。项茹梅这么多年来只跟欧阳健一个人,但是欧阳健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这样冒过火,欧阳健的眼睛好像根本就不会冒这样的火。那是一种足以让项茹梅忘记羞耻的火,烧得项茹梅当场晕了。当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牛德望正急不可待地贪婪地在吻她的身体,吻得非常急,好像恨不能从身上一下子长出一百张嘴巴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吻遍项茹梅的全身。项茹梅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吻过,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子对另外一个人是如此的重要。牛德望那一刻就像阿里巴巴进了堆满宝藏的山洞,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当牛德望进入项茹梅身体的时候,他想进入的决不仅仅是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而是自己的全部,牛德望恨不能把自己的全部融入到项茹梅的身体里面去,一点都不要保留,包括自己的灵魂,甚至包括自己的资产,包括自己的公司。项茹梅由此感到了自己的魅力,项茹梅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有魅力。项茹梅还由此看到了自己的价值,项茹梅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这么有价值。项茹梅叫喊了,叫喊得比梦里面更高亢。这一次项茹梅也把自己叫醒了,但不是从梦里面醒来,而是从现实中醒来。当牛德望把自己全部的情感从自己的身体内喷涌到项茹梅身体里面时,项茹梅体验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满足,那是一种最彻底的满足。那一刻,项茹梅终于下定决心:离婚。跟欧阳健离婚。

  9

  项茹梅正式提出离婚,欧阳健坚决不同意。倪和平临时充当了抗战胜利之后美国特使司徒雷登的角色。没办法,是倪和平帮着他们从重庆来到深圳的,所以,现在她就有责任帮助他们调解。当年司徒雷登在国共之间的调解其实是有倾向性的,司徒雷登倾向于当时的国民政府。今天的倪和平也是有倾向性的,倪和平倾向于欧阳健。
  倪和平给项茹梅做工作,做得很艰难,主要是没有办法跟项茹梅进行感情上的交流与沟通。她们之间虽说是“姐妹”,但这种“姐妹”是建立在与欧阳健的关系上的,本身就是一个她们常常需要回避的有点难堪的关系,现在又正好是谈论项茹梅提出离婚的话题,确实不好说。好在王蜀及时从珠海赶过来了。
  王蜀到底是做思想工作出身的。她首先也是找项茹梅做工作。这是中国人的习惯,凡是遇上这种事情,总是劝合不劝分。
  王蜀说:“我不反对你跟欧阳健离婚。现在离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我自己就离了。”
  一句话,马上就拉近了自己与项茹梅的距离,同时也解除了项茹梅的对立情绪和防范意识。
  “现在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嘛。”王蜀说,“其实只有我知道,你对欧阳健才是真心的。现在像你当初那样真心的人没有了。”
  王蜀继续表扬项茹梅,同时不知不觉地说到了项茹梅以前与欧阳健的感情。王蜀是当年他们轰轰烈烈爱情的见证人,特别是见证了项茹梅当初全公社广播找欧阳健的事情。

  那一年项茹梅被推荐上了大学,时任公社知青办主任的王蜀告诉她的时候,项茹梅却说:“我不去。”
  “你脑壳有毛病吧?”王蜀先是把她一顿臭骂,然后过去把门关上,问她为什么。
  “欧阳健不去,我就不去。”项茹梅说。
  王蜀听了之后没有吱声。她在思考,思考着怎样给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老乡讲清楚道理。王蜀知道,机会难得。
  “你是不是怕自己上了大学以后会变心呀?怕自己会另攀高枝呀?怕自己会甩掉欧阳健呀?”王蜀故意这样正话反说。
  “瞎说啥子呀?”项茹梅说,“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那你怕什么呀?”王蜀说,“反正你们这批人是社来社去,上几年还要回来的。你是不是急着要生娃呀?”
  “哎呀,你说什么呀?”项茹梅这下脸红了。脸红了之后,她才对王蜀说了心里话,说是她怕欧阳健变心,因为她知道倪和平虽然已经被部队“特招”走了,但是还经常跟欧阳健通信。
  倪和平跟欧阳健通信王蜀是知道的,倪和平喜欢欧阳健王蜀也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项茹梅想象的那样严重,主要是欧阳健这个人比较高傲,不想被别人说他跟倪和平谈恋爱是想高攀,所以他跟倪和平的关系就是一种比较好的朋友关系。
  王蜀把这些情况说了,说完之后项茹梅更紧张了。项茹梅说:“那么如果我去上大学,欧阳健会不会也跟我疏远呀?”
  “不会的。”王蜀说。说得非常有把握,仿佛她自己就是欧阳健。
  “你怎么敢肯定?”项茹梅问,“如果我上大学去了,欧阳健为什么就不会认为他跟一个大学生谈恋爱更是一种高攀呢?”
  王蜀这下又没有话说了。她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一方面先稳住项茹梅,一方面要广播站通知下山坳的欧阳健马上到公社知青办来。那时候公社与大队之间虽然已经通电话,但是那种手摇的人工转接电话,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接通,接通之后,十有八九那边没人接听,就是碰巧有人接听了,这边扯着脖子喊上半天,对方还是能够把“晚上看戏”听成“王书记放屁”。所以,王蜀这时候干脆动用手中的权力,让公社广播站的播音员直接用广播喇叭通知。广播喇叭通知效果最好,全公社的人都听见了,被召唤的人不管在哪里,马上就可以得到信息,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社。
  广播站通知欧阳健马上赶到公社的消息立刻在广大知识青年当中引起强烈反响。这个说:可能是欧阳健的父亲也被平反了,甚至是被结合进新的领导班子了,所以他也被“特招”了。
  那个说:不可能,他爸爸以前就是剧团拉琴的,平反就不错了,不可能一步登天地当领导。
  这个又说:那就是他们家犯事了,公社要对他管制。
  那个又说:那也不可能。如果是犯事了,公社民兵马上就下来抓人,要是用广播喇叭通知,跑了怎么办。
  其他知青在议论的时候,欧阳健正在做项茹梅的思想工作。之前,王蜀已经做了他的思想工作,所以,这个时候欧阳健的思想工作非常对路。
  项茹梅后来还是高高兴兴地上大学去了,她跟欧阳健之间真挚的情感也被当年的知青传为美谈。

  不知道是王蜀会说还是这些情节确实感人,反正项茹梅被说哭了。
  哭完之后,项茹梅告诉王蜀:我还是要离婚。
  “为什么?”王蜀问,“难道你真的对欧阳健这么绝情?”
  “正因为没有绝情,所以我更要离婚。”项茹梅说,“我都跟牛德望这样了,而且我已经离不开牛德望了。如果这时候我还是欧阳健的老婆,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吗?”
  非常会说话的王蜀这时候已无话可说。

  10

  调解无效,最后只好上法院。两次开庭,最后终于判离婚。在判决的最后关头,涉及女儿问题。女儿当然是反对妈妈跟爸爸离婚的,所以,女儿一直是坚定地站在欧阳健一边的,女儿跟着欧阳健,也算是对欧阳健最后的一点安慰吧。
  但是,法官当场征求欧阳渝丽本人意见的时候,欧阳渝丽却回答:“随便。”
  “这可不能随便。”法官说,“你必须作出选择。”
  女儿不说话,看看欧阳健。欧阳健说:“说吧,说出你心里想说的话,爸爸绝对尊重你自己的意见。”
  欧阳渝丽还是没有说话,又看看妈妈。项茹梅说:“没关系,不管你作出什么选择,你都是妈妈的好女儿。不管你跟谁,妈妈每个月都会给你一千元钱。妈妈绝对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一定要我自己决定吗?”欧阳渝丽问。
  欧阳健、项茹梅还有法官都点点头。
  “那我就跟妈妈吧。”欧阳渝丽说。说得非常清楚,一点都不含糊。
  既然欧阳渝丽明确表态了,那么,就该当事人双方按手印了,只要一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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