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 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夫人,像你这样虚弱的人……”塞巴斯蒂昂忧心忡忡地说。
  没什么!她说,觉得比以前好了,好多了……
  然而,这天晚上她只顾弯着腰打毛衣,几乎没有说话。偶尔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疲倦和忧伤,默默一笑,更显凄凉。
  她请塞巴斯蒂昂弹一段莫扎特的“安魂曲”,觉得这乐曲太美了!希望她死的时候能在教堂为她唱……
  若热火了。为什么说这些可笑的事?怪癖!
  “可是,照你说,我不会死?”
  “好,你死吧,让我们安生安生!”若热气冲冲地说。
  “多好的丈夫呀!”她朝塞巴斯蒂昂微微一笑,把毛衣放在腿上,请他弹一曲“非洲十六拍”。她用双手支着头静静地听着:那神奇而甜蜜的声音进入她的灵魂,仿佛向她发出呼唤,似乎带着她挣脱了尘世的一切熙攘,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海滩,大海悲伤,月光清冷──她的灵魂离开了可悲的肉体,任凭带咸味的海风吹拂,在灌木中倘祥,在波光中颤抖……
  露依莎垂头丧气、神情忧郁,使若热大为恼火:
  “喂,塞巴斯蒂昂,请你弹几首欢快的西班牙舞曲吧,‘蓝胡子’、‘木刻王子’,什么都行!不然的话,要是你们想沉闷、忧郁,那我先唱一首礼拜堂古祷歌!”
  说完,他悲怆地唱起来:
  末日,那一天,
  世界化为灰烬……
  露依莎笑了:
  “看你疯成什么样子了!我连难过都不行……”
  “行!”若热叫道,“可是,难过得美一点,难过得完整一点!”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唱起了“降福经”!
  “若热,邻居们一定会以为我们疯了!”露依莎说。
  “对,我们真的疯了!”他走进书房,呼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塞巴斯蒂昂又弹了几个节拍,转过脸低声对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忧伤?”
  露依莎抬眼看了看塞巴斯蒂昂:那张脸善良、友好、亲切;或许一时忍不住内心的苦痛,把一切都讲给他听,但若热从书房出来了。
  她微微一笑,耸耸肩膀,又慢慢低下头打毛衣了。
  星期天晚上,在客厅谈话的时候,朱里昂讲了他报名应聘的情况。总的说来他很高兴:他谈了两个小时,用词准确,头脑清醒。
  费格雷多博士对他说:“用语应当更温和一点……”
  “那些文人呀!”朱里昂耸耸肩膀,轻蔑地说,“谈论踝骨,不到5分钟就说起‘春天百花盛开’和‘人类文明之光’!”
  “葡萄牙人有玩弄词藻的癖好……”若热说。
  这时候,儒莉安娜拿着一封信走进客厅。
  “噢,是顾问的信?”
  大家都显出不安的神情。不过亚卡西奥在信上只是说,请诸位原谅他不能像前一天答应的那样来分享露依莎夫人的好茶,因为工作紧迫,只得伏案,请代他向塞巴斯蒂昂和朱里昂问候,向和蔼可亲的费里西达德夫人致以热诚的敬意。
  热血涌上心头,杰出的夫人涨红了脸。她呼吸急促,神色大变,一连换了两次椅于,又在琴键上弹了几下《奥菲瑟珍珠》,终于按捺不住,低声请露依莎“到卧室去一下”,她“有个秘密要说……”
  两个人刚一进屋,她就把门关上:
  “你觉得他的信怎么样?”
  “祝贺你!”露依莎笑着说。
  “奇迹!”费里西达德太太叫道,“显灵了!”接着压低声音,“我已经打发那人去了,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个高乔人。”
  露依莎没有明白。
  “就是那个图伊人,找会巫术的女人了,带去了我的照片和他的照片。已经走了一星期了:现在肯定把针扎到他心里了……”
  “什么针?”露依莎还是摸不着头脑。
  她们站在梳妆台前。费里西达德太太用神秘的口气说:
  “那女人用蜡做一个心脏,贴到顾问的相片上,在一个星期里天天半夜里用她自己做的魔针刺那蜡心,并且口中念咒……”
  “你给那男人钱了?”
  “给了,给了他8块钱。”
  “哎呀,费里西达德太太!”
  “啊,你不要说了,马上就能亲眼看到。他在变!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坠入情海!但愿欢乐圣母让他发狂,但愿圣母垂恩!我想他想疯了。到了晚上,梦一个接着一个,那都是犯大罪孽的梦呀!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要换三、四次汗衫!”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尽量设法相信她本人的姿色有助于魔针的奇效:她用手拢一拢头发:
  “你不觉得我瘦了一点吗?”
  “没有”
  “哎呀,瘦了,真的比以前瘦了!”她让露依莎看,她的背心松了一些。
  她已经开始安排。到辛特拉去度蜜月……眼睛里流露出淫荡的光彩。
  “但愿欢乐圣母垂恩。我日夜为她点燃两支蜡烛……”
  突然从厨房的台阶上传来若安娜焦急的喊声:
  “圣母啊!圣母啊!快来人呀!”
  露依莎跑过去。若热在客厅听到喊声,也跑过去。儒莉安娜躺在厨房地上,昏迷不醒!
  “突然倒了!突然发病了!”若安娜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突然倒下了!”
  “朱里昂马上让大家镇定下来:只不过是休克,没有什么了不起。众人把她抬到床上,朱里昂用一块法兰绒猛擦她的四肢──惊慌失措的若安娜顾不上戴帽子就往外跑,要到药店买治痉挛的药,没等她出门,儒莉安娜就苏醒过来,只是非常虚弱。回到客厅,朱里昂一边卷烟一边说:
  “不用着急。在心脏病患者中极为常见,非常简单。可是,活见鬼,有时会中风,随后就瘫痪;这种病发病时间不长,因为脑供血不足,不过往往很讨厌。”他点着烟卷,“这个女人迟早会死在你家。”
  若热忧心忡忡,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客厅踱来踱去。
  “我一直对你们说,”费里西达德太太惊魄未定,低声说,“我一直对你们说,把她辞掉。”
  “并且,治疗和干活水火不容。”朱里昂说,“固然可以一边吃洋地黄和奎宁一边熨衣服,可是,真正的治疗在于休息,在于完全不能劳累。要是有一天她生气了,或者哪个上午累了,可能就一命呜呼!”
  “她的病到晚期了吗?”若热问。
  “据她说,她有哮喘、胸闷、心区绞痛、胃肠气胀,四肢易出汗──糟糕!”
  “这事麻烦了!”若热朝四周看看,喃喃地说。
  “赶她走!”费里西达德太太一言以蔽之。
  11点,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若热对露依莎说:
  “你看对她怎么办,嗯?我们必须甩掉她。我可不想让她死在我们家里。”
  露依莎站在梳妆台前摘耳环,头也不回就开始说,也不能把那女人打发走让她死在街上……她还模模糊糊提到那女人对维尔仁尼娅姑妈的照顾……她像提心吊胆地踩在陷阱四周的地上一样慢慢地说着,字斟句酌──也许该给她点钱,让她到别处生活……
  若热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
  “我会给她10个到12个英镑,让她走,自己去想办法!”
  “10到12个英镑!”露依莎苦笑了一下,心里想。她站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心中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仿佛过不了多久这张脸上就要布满愁容,这两只眼睛里又要满是泪水……
  灾难终于降临了。假如若热执意辞退那女人,要是她对若热说:
  “我不想让她走,想让她死在这里!”那么若热势必大吃一惊,要她作出解释。而儒莉安娜呢,发现自己将被逐出门外,又势必得病,势必丧心病狂,认为露依莎不肯为她说话,不想要她,于是就要报复!
  那时候可如何是好?
  第二天,露依莎一起来就心乱如麻。儒莉安娜太累了,还没有起床。若安娜端早点的时候,露依莎坐在餐厅前的双人沙发上机械地读着《新闻日报》,几乎一点也看不进去。突然,报纸上方的一则消息吓了她一跳:“我们的朋友、著名银行家、卡斯特罗。米兰达公司的卡斯特罗将于明天启程赴法国。卡斯特罗先生阁下将撤离生意场,到法国的波尔多附近定居,他最近已在那里购置了一座昂贵的庄园。”
  卡斯特罗!那男人会给她钱,给她所需要的一切!莱奥波尔迪娜就是这样说的。他要走了!……尽管从开始的一刻就觉得那种钱不光彩,可是,得知他要远走高飞却又感到一阵惆怅!因为他再也不返回葡萄牙了!卡斯特罗!……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浑身颤抖,直起身子,脸色煞白──我的天,要是在他启程前夕,要是在他启程前夕,她同意了呢!……啊!太可怕了!怎么能想到这种事!
  一个越来越大的诱惑带着令人动心的温柔紧紧缠住她的灵魂,她无力抵御。她想,那样的话她就得救了!给儒莉安娜6百米尔瑞斯!
  这个女魔就死到远方!
  而那个男人呢,要乘邮船离去!她用不着在他面前脸红;她的秘密将到外国,像进入坟墓一样音信沓无!──况且,如果卡斯特罗迷恋着她,很可能同意无条件地拿出钱来!
  仁慈的上帝!第二天,她室内长袍的口袋里就要有钞票、黄金……为什么不干呢?为什么不干呢?心中涌出强烈的愿望:挣脱出来,幸福地生活,没有痛苦,没有忧伤……
  她回到卧室,开始摆弄梳妆台上的东西,不时斜眼看看正在穿衣服的若热……看到他,心中立刻产生一种歉疚感;要去向一个男人要钱,默许他淫荡的目光,听着他不怀好意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可是转念一想,这是为了若热,为了他呀!为了不让他因得知而难过,为了无拘无束地爱他,爱他一生,不再担惊受怕,用整个身心……
  吃饭的时候,她一言未发。若热那可亲的脸使她心软了;另一个男人狰狞可怕,她似乎恨他那张脸……
  若热走后,她心神不宁,走到窗前,阳光灿烂,大街吸引着她──为什么不干?为什么不干?
  儒莉安娜在楼梯上在说什么,那怪腔怪调的刺耳的声音促使她把心一横,拿定了主意。
  她仔细穿好衣服──她是女人,想显得美丽。──气喘吁吁来到莱奥波尔迪娜家的时候,圣洛克教堂的大钟正好敲响中午12点。
  莱奥波尔迪娜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吃饭。露依莎摘下帽子,坐到沙发上,直接了当地说明了她的决心。想要卡斯特罗的钱。不论是借是给,她都要!……现在很焦急,饥不择食!……若热要辞退那女人……她怕那女人报复……想要钱,所以就来了。
  “可是,亲爱的,大突然了!”看到她坚定的目光,莱奥波尔迪娜很是惊讶。
  “卡斯特罗明天就走。到波尔多去,到地狱去,必须马上做点什么。”
  莱奥波尔迪娜想起来给他写封信。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来了!”
  莱奥波尔迪娜慢慢坐到桌前,挑了一张纸,歪着脑袋,翘着小拇指写起来。
  露依莎神不守舍,在屋里踱来踱去。现在她决心已定,眼前的莱奥波尔迪娜更加强了她的决心。这个女人整日里开心:跳舞,到郊外游玩,享乐,而她的生活却惨遭破坏、糟塌!啊,要是口袋里没有大笔钱──她的赎金、她的活命之路──她绝不回家,即便像上区的女人们那样干卑鄙的勾当也在所不惜!她受够了屈辱,受够了惊吓,受够了一个个恶梦不断的夜晚!……活见鬼!她要品尝生活,品尝她的爱情,品尝她的晚餐,高高兴兴,无牵无挂!
  “你听听!”莱奥波尔迪娜念起来:
  亲爱的朋友:
  有要事相告,绝对必须面谈。只要可能,请立即前来。也许你会感谢
  我。最晚我等到3点。
  顺致
  敬意
  你的朋友
  莱奥波尔迪娜
  “你看怎么样?”
  “太可怕了!不过,好吧……很好!把‘也许你会感谢我’删去吧。那样好一些。”
  莱奥波尔迪娜把便条抄了一遍,打发儒斯蒂娜乘马车送去。
  “我要吃饭了,都饿得站不起来了。”
  餐厅对着小小的天井,墙上贴着一幅乱糟糟的画,画面上一片绿色似乎是山丘,一片深蓝色好像湖泊;墙角一个柜子权作碗橱;椅子上铺着红色草垫,桌布上还有头一天咖啡的污渍。
  “有件事你完全可以相信。”莱奥波尔迪娜大口喝着茶,“那就是,卡斯特罗这人守秘密!……他要是借钱给你,你就借,他嘴里不会漏出一点儿风声。毫无问题。你看,他是薇德拉的情夫,已经好几年了!可连对他的密友门东萨也没有说过一句!连暗示也没有暗示过!真是守口如瓶。”
  “什么薇德拉?”露依莎问道。
  “个子挺高,大鼻子,有辆四轮马车。”
  “看上去她像个正经女人……”
  “那是你看上去!”她笑了笑,“她们都会装,看上去都人模狗样的。我的贵夫人呀,问题是要了解她们肮脏的那一面!”
  她把黄油抹到厚厚的面包片上,打开餐巾,洋洋得意地说起里斯本的丑事来:指名道姓,点明每个人的特点。一些女人年青时干尽“鬼事”,人老珠黄摇身一变成了信徒,可有哪个潜心信教?只不过为残余的情感找个寄托罢了。另一些厌倦了单调乏味的贞洁,巧妙地在辛特拉或者卡斯卡依斯为贞洁的“崩溃”建筑个安乐窝!那些未婚女人就更不用提了!小男孩们跟来自郊区的女佣胡来,而女佣足可以当他的母亲!还有些女人担心作爱造成什么后果,躲起来偷偷干那种淫荡事!有夫之妇们就更不用提了:由于收入菲薄,就找个男人来“补充”丈夫!莱奥波尔迪娜言过其实,但从心里恨那些女人。因为她们多多少少都懂得保保体面的外表,而她却失去了;她们巧妙地行事,她这个傻瓜却真诚地去干。她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被邀参加王宫晚会,而她只落了个放荡的名声!
  听了这番话,露依莎完全崩溃了。恶习成风,她觉得她这点事就像浓雾中的房屋一样显不出可憎的棱角,小得近乎顺理成章。
  人都沉默不语,似乎因为感到人人道德沦丧、处处乌烟瘴气而神志昏迷,抵御能力和自尊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