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昊钧看见她这个样子却一点也不惧怕，甚至开怀笑了笑。
“有空聊聊吗？”
他说的随意，就像是平日里见面简单的问候寒暄。
牟丹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可是顾昊钧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牟丹咬咬唇。“好。”
景汐躲在拐角处听见牟丹的嘶吼，心猛地一颤，几乎跳出喉咙，手抓在墙角处，因为用力骨头都突出来。
是他！
竟然是他害了爸爸！
而妈妈当年出轨的人竟然就是他的爸爸！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嘲讽和妈妈的疯狂。突然笑起来，发不出声音的狂笑。
这个世界可不就是太可笑了么？
她笑得腰都弯了下来，索性做到地上，扶着拐角安全通道的门，指甲扣在上面，指甲缝里竟然隐隐泛出血色来。
可是，她好像察觉不到，只是笑。
怎么能不笑呢！
那个她喜欢了10年多的人竟然就是害她爸爸躺在ICU里的人。她以为他只是对她不满意，可是哪里想到他会下这样的毒手去害她爸爸！？
可是，最最最可笑的不是他，而是她！
她可笑的还幻想过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她可笑的幻想过陪那个男人生死与共！她更可笑的差点为了那个男人自暴自弃，还为此失去了声音！
活该！活该！
她简直是太活该了！
躺在里面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笑得弓起身子，满脸泪水，喉间犯呕。她捂唇，跑到离她最近的楼道卫生间里，扶着洗手台狂吐。本来没吃饭的胃，被吐出胆汁来，可是她还是停不下来，一直吐，吐得胃抽着疼。
“好了，就在这里吧。”
顾昊钧冷漠疏离地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景汐还在吐。一听见他的声音，她迅速的、逼自己忍住，并且赶紧关了冲洗她呕吐出来胆汁的水龙头。
这个洗手间在一个死角，一般人都不会来，很安静，水声太大，她就听不见顾昊钧叫妈妈聊什么了。
她想知道……知道他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镜子里哭痕满脸，憔悴苍白的自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她一咧唇就能看到唇边深深的酒窝，和爸爸一样，以前是她最自豪的地方，现在却让她几乎不敢看。
她一直被包裹在爸爸为她创造的单纯世界里，思想观念从来都是爸爸教给她的——简单，纯善。
可是她并不傻！
顾昊钧想要害爸爸无非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爸爸的学术成就，另外一个就是……她！
毁掉这两样，爸爸就能被摧毁。现在既然她还安好，那么必然是爸爸的学术方面。
她猛地想起她给顾昊钧的那张国家基金项目经费统计，本就看起来不太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她自虐似的狠狠拧住自己的大腿。那样的力度疼得她脸都开始纠结到一起，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她宁愿现在就死掉。是她害了爸爸。
是她！是她啊！
“顾昊钧，你想聊什么？”牟丹还是赤红着眼睛注视着顾昊钧，“聊你怎么白眼狼对待那个带你如亲子，现在却被你逼、得跳楼躺在那里成植物人的人！”
“跳楼”，“植物人”……
这些字眼像是魔咒，景汐听到，头炸裂般的疼，她撕心裂肺的哭。张着唇，发不出声音，可是红肿的眼睛像是要废掉，连哭泣都没法睁开，半眯着，抓着洗手台的手骨节突兀。
顾昊钧冷哼一声。低醇地声音充满不屑，“牟丹，你其实应该高兴的吧？单东城现在躺在这里，再也没人阻止你去勾引别的有妇之夫了，你不高兴吗？我其实应该算是帮你吧？”
他的这个话，一副你应该感谢我的样子。
吗那难吗。牟丹听着面色唰的一白。她抬手向顾昊钧挥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
“牟丹。牟阿姨。这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吗？我倒是没意见，可是我怕我底下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害死他们的女人扇巴掌会不开心啊！”
顾昊钧狠狠甩开她的手。唇角勾出一抹笑轻轻的说道。
牟丹没想到他这么说。低头，发怔。
顾昊钧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换，环抱着手臂，笑着看她。
许久，牟丹像是脱了力，无力的抬头，脸上全是泪水。她其实知道的，全是她的错，她只是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现实。现在顾昊钧嘲讽的话却刚好让她清醒。
她的样子不复疯狂，眼神清明，向以前一样看着顾昊钧，“你都知道的，对不对。当年我和东城吵起来，你听到了是不是？所以你才会毅然出国，跟我们断绝关系。”
“真可笑，毅然出国，断绝关系？”顾昊钧想起那段最苦的时光，他和苗可每天东躲西藏，为了一顿饭都能看尽别人脸色，水都舍不得喝，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说的好像是我多白眼狼似的，您怎么不说说你们是怎么赶尽杀绝的，我们都已经逃到临市了，还是不放过我们！”
“对不起……”牟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像是很诧异，她看着顾昊钧阴冷的表情，恍然大悟般的呢喃道：“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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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到尽头了
更新时间：2013128 0：51：26
“不知道？”顾昊钧眉眼一抬，显然不信的样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单东城打电话来告诉我让我永远别回北城，还说不会让我有伤害你们的能力。真可笑，是不是？”
他皱眉凝视牟丹，“牟丹阿姨，我都不得不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我爸爸为了你要和我妈妈离婚，单东城明知道你出轨还是为了你索性毁了我！他怕我报复你，你明白吗！？”
说着他笑起来，“说实在的，我对他的恨哪里及得上您一分，可是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却是他呢？您说好不好玩？”
他的话越说越犀利，表情越说越冰冷。可是心里夹着报复成功后的喜悦，那喜悦像是从来没见过的糖果，能让人兴奋，能让人满足，能让人疯狂……
他看着因为他的话开始绝望哭泣的牟丹，冷然一笑。
怪不得苗可那么执着报仇，这滋味……确实不错。看着害死自己爸妈的人像一只蝼蚁一般任你摆布，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兴奋！
牟丹听着顾昊钧一声声冰冷嘲讽的话，只觉得攥心的疼痛从心底传出来，到达五脏六腑，这疼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艰难的地伸手捂着胸口，眼里一片朦胧。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她一直以为单东城对她死心了，她一直以为就算她再怎么去弥补翻过的错都没办法挽回了，她一直以为他不再爱她了……
原来，不是的！
她哭得更加汹涌。
单东城还是爱她的啊，那么雄厚包容的爱着她，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才知道？
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他更是替她躺在ICU的病床上。替她，那是替她在受惩罚！
“对不起……”她用足力气去擦干自己的眼泪，尽量能够保持语调和顾昊钧说话。越是艰难的时刻，她就越要坚强。单东城还躺在那里等她照顾，小汐还没回来，要是小汐回来必然会伤心的，还需要她的守护。她清楚顾昊钧说这些的目的，不外乎给她重重一击，让她自己内疚心伤颓废自弃。可是，她不会！即便真的对不起太多人，她也不会。以前一直是他在默默的守护他们的家，现在他倒下去了，就换她要撑起他们的家，无论多久！
“虽然对不起你们一家人，可是……我想，你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想为自己狡辩了吗？”顾昊钧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和我爸约去私奔被我妈发现，我妈会和我爸在车上纠缠而导致车祸双双死亡吗？像您这样的贱人，害了那么多人，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
他说着说着，牙关咬紧，才控制住自己不上去杀了这个女人！
他想起妈妈的那副《雪》。那样绝望的白色，那样纠结的布局，那样凄冷的败笔……
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幅画！
应该在那个时候，妈妈就发现了吧？
他的眼睛有些模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妈妈那么精明好强的人，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背叛呢！
记忆里妈妈带着精明却温柔的笑颜，爸爸捧着他自豪开怀的大笑，恍如隔世般侵袭到他脑海。再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只觉得大脑皮层根本不受控制，他用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瞬间掐上牟丹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你应该去死的，去死吧，去下面给我爸爸妈妈道歉……”他手上越来越用力，漆黑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表情渐渐有了魔怔般的疯狂。“去死……去死！！”
“呃……放开我。”牟丹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本能的反抗。她拳打脚踢的在他身上，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到底力气差太远，她又一直处于疲乏状态，不过一会，她就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呜咽声，“放开我……你……放开……”
景汐从不知道有这些内情，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极为震惊的呆住。脸上有伤怀，有绝望，有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乱成一团。
许久，她轻轻踮起脚走到洗手间门口，覆在门上，为了听得更清晰一些。
可是突然听到顾昊钧的怒吼和妈妈破碎的声音。
她的脸一白。
顾昊钧只是……
来不及多想，她拉开门冲出去。
看见眼前一身憔悴的妈妈被顾昊钧双手按住脖子压在墙上，脸被憋得通红的样子，她只觉得脑子一阵发闷。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冲过去，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顾忌是什么。
她知道她的那点力气对他根本毫无作用，她也没办法发出声音去制止他。她干脆狠狠咬住顾昊钧的胳膊，死死的，牙齿在那坚实的肌肉上，都觉得微麻。
顾昊钧觉得胳膊上突兀的疼痛传来，下意识一挥手，意识才逐渐清明起来。
被松开的牟丹面色青红的咳了几声，顾不住自己的不适，艰难的跑向被顾昊钧甩到地上的单景汐。“小汐……小汐，你……咳咳……你有没有……咳咳……事？”
顾昊钧这才发现咬着自己的就是单景汐。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刚好从地上扶着坐起来，一双清亮的眼眸变成重重凄然，也正朝他看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微弱的笑了一下。
可是顾昊钧在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笑意。那双眼睛里却藏了太多的情绪，有难舍，有死心，有孤寂，有绝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历尽万险去看极光却遇上百年难见的雪崩。这样的眼神看的他的心几乎一怔。
他确定，这一次她要放弃他了！
即使他以前那么伤害过她，他知道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总会自己又贴上来。可是……这一次，他知道她是要放弃了。
是的。景汐觉得自己对顾昊钧的爱真的到尽头了。
以前只觉得他对自己不公平，可是总会幻想自己不离不弃总会捂暖他冰冷的心，总会剔除掉他心里的苗可。可是现在，知道了从前不知道的过往，知道了他们之间竟然梗着那么长，那么深的父母仇恨。她突然就原谅他以前那么对他了。但是，她对他的爱，也就到尽头了。
爸爸被他害的还躺在里面，妈妈刚才差点被他掐死，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她的爱尽管深厚，可是她没办法再面对这样的他了。
她想最后对他笑一下。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恨不能幸免。
如果这是我们最终的结局。那么，请你还记得我的笑容。
腿部不能忍受的疼痛再次传来，顾昊钧却觉得似乎没上次那么疼了。他的眼神对上单景汐的笑容，如墨般的瞳孔里有什么在破碎。他突然狠狠一脚提到墙上，痛上加痛，他几乎站立不住，身子颤动了几下。
景汐惯性地想伸手扶他，可是最终却忍住，手握成拳，垂了眼眸。
牟丹缓和了一下，感觉好多了。只是呼吸还是不顺畅，脖子里有些疼。但她的注意力全在地上的单景汐身上。见她垂着头，以为她被摔疼了，紧张的拉着她的手问她，“小汐，你有没有事？”
顾昊钧听着牟丹的话，勉强站稳的身子一转，有些瘸着腿背着他们走掉。
就这样吧。
就应该是这样！
单景汐，你也恨我了吧？
就该这样，你恨我，我恨你。彼此都不放过。
得真姨么。我不会放手，不会放手……这是刚开始，还有你妈妈和你，我都不会放过。
即便这样催眠者自己，可是他的脸色却第一次这样青白，似乎在控制这什么，咬肌吐出，眼眸深邃如一汪大海。
景汐听见牟丹着急的声音，抬头努力向她笑了笑。
她以前一直以为妈妈出轨了，不爱他们这个家了。四年啊，她整整四年一面都不见她，甚至连电话也没有过。多残忍啊，似乎子女总是能对父母残忍起来。
她看着这个一身零乱的衣服，一头毛躁头发，因为被顾昊钧刚才掐着脖子有些气喘脸色发红的妈妈，眼睛发酸。
妈妈是爱着爸爸的。她感觉的到。她现在在为这个家努力，她需要她这个女儿的支持。她得在她身边。
她伸手抱抱惊魂不定没了往日高贵的妈妈，因为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轻轻拍拍她。
牟丹因为单景汐的这一个拥抱，热泪盈眶。
她看见了景汐冲出来的洗手间，眼睛里出现恐慌。小汐……小汐她是听到了她和顾昊钧的谈话了吧？
她会不会恨她？
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自己心跳会停止，会窒息而死，会疼死。
“小汐……你都听到了吗？”
她问得惴惴不安，“小汐，别怪妈妈。妈妈……”
她突然痛哭出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痛哭流涕。
她不觉得丢脸，她不觉得会没了威信，她只是怕她最爱的女儿会看清她这个妈妈。她是个坏女人，没照顾好自己的家。也害了别人。
可是……她在改。
她在努力地改。
她爱他们的家啊！
可是她的女儿……会不会不要她这个妈妈？
她哭得更加肆意，泪水沾到景汐的脸上，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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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用不雅、照毁掉她！
更新时间：201322 23：10：06
“小汐，你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景汐摇头，示意牟丹自己不累。
此时离景汐赶到北城已经一周了，单东城还是没醒。
“小汐，别这样，去休息一下。要是你熬坏了身体，妈妈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得住了。”
牟丹比景汐想象的要坚强很多，在知道她说不出话来之后虽然抱着她抵头大哭，可是第二天就给她约了医生。
经过检查，景汐的声带、嗓子都是正常的，说不出话是心理问题——有些人会因为心理创伤而封闭了自己的声音。
牟丹看了检查结果，心里钝痛。
一定是小汐听到了她和顾昊钧的谈话打击太大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