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门 作者: 黄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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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门 作者: 黄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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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学勤(历史学家、考古学家)   
  《思想门先秦诸子解读》是一本见解独特、语句犀利、才气纵横的书,相信大家读后会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这本书的标题《思想门》,在我心中激起了深深的忆念之情。   
  书的作者黄坚先生与我相识未久,他的叔父黄宣民先生则是我多年故交,长期一起从事过思想史研究工作。熟悉我的朋友都晓得,1953年冬我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转到历史研究所,其后一直到〃文革〃降临,都是在著名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侯外庐先生身边。侯外庐先生是中国思想史这一学科的奠基人,他在历史研究所设立了中国思想史研究组,后称中国思想史研究室。当时侯先生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第四卷)、《中国思想史纲》等专著,就是在这个研究室完成的。 
  
  侯外庐先生十分重视吸收青年后进,研究室的人员逐渐增多。开始时大都从其他单位调入,随之有新毕业的大学生,后来均成为思想史学科的专家。黄宣民先生是1959年自中山大学来的,不久侯先生便发现他学习努力,思维明晰,并且文笔清通,于是按照侯先生自己特有的培养方法,在安排任务中陆续加强工作量,使他很快成长为研究骨干之一。尤其是到拨乱反正以后,侯先生因〃文革〃时的不幸多年卧床,不少文章都由黄宣民先生提供协助。他接替侯先生任思想史研究室主任后,更是全力投入,成绩显著。 
  
  黄宣民先生于中国思想史上下贯通,最后特别关注于明代的泰州学派。1991年,他亲往江西永新访书,在颜学恕先生处获见泰州学派颜钧的遗集。经他联系,这部孤本得由历史研究所收藏。他对该书做了整理研究,撰写出专门论文,同时加以校点,于1994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这是对泰州学派研究的重要贡献。记得他当时对我讲,计划继续研究该学派另一代表人物罗汝芳,我也屡次怂恿。不过,那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好,竟终于没有达成宿愿,这是我近些年来想起就惋惜叹息的。 
  
  所以,大家可以想象,当我知道黄坚先生也爱好思想史,而且写出了这本《思想门》时,是多么感觉高兴。   
  黄坚先生告诉我,他以《思想门》作为书题,取义于罗丹的雕塑名作〃思想者〃,而〃思想者〃原为群雕〃门〃的组成部分,〃这是思想与门最形象、也最有名的一次结合与分离。思想是一道门,先秦诸子是中国思想的第一道门。〃我很赞同这段话的寓意,愿有更多的人通过这道门而登堂入室。 
  
  作者自述:   
  这世上所有的思想、言行,转个角度,都有可能成为那个民间笑话的翻版和靶的。笑话是这样的:在一座安静、偌大的院楼,两位成年男子,正在正襟危坐探讨地球上最严肃、最重要的话题;突然,护士走过来厉声喝道:放下!谁叫你们把电话号码本拿在手里玩的! 
  
  第一次看到这个笑话的人,往往会〃哄堂大笑〃,但很少有人想到,那两个疯子的对话,至少对他们俩来说,也许还真是既严肃,又重要的。   
  黄坚   
  书评:铁划银钩   
  胡少卿(北京大学文学博士)   
  这是一本充满内在紧张的书,它的弦绷得很紧。读至最后,竟然有如释重负之感。作者黄坚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他四十岁出头,这个年纪的男人一般都已经被拴进〃名缰利锁〃,动弹不得,而黄坚居然可以埋头研读诸子百家。 
  
  在一个高度科层化的社会里,一个人可以不为了讲课、评职称而写这样又长又艰苦的文字,这多少有点令人诧异。黄坚写这些为了什么?他的文字充满战斗的力量,辩驳的激情,他是不是沉迷于一种思维的乐趣?一切历史只有作用于当下才有意义,历史也只有参与到当下才成其为历史,如果不是和现实挂钩,我们对历史哪来那么多的热情?如果历史仅仅是要腐烂的尸体而不孕育着新生,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好了。我想,黄坚对两千多年前的往事的急切辩白毫无疑问是有他的现实关怀的。 
  
  历史在国人眼里,往往被〃漫画化〃,历史人物不是远远大于他们自身,就是远远小于他们自身,而黄坚采取了一种〃贴近〃的态度。在他笔下,历史人物和今天的人物一样,有类似的困境和复杂性,孔子、孟子、庄子、墨子、苏秦、韩非都像我们身边的朋友一样复活了。我无法忘记他描述苏秦说:一个失意的小青年躲在小黑屋里苦闷;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对〃前倨后恭〃这个典故的注意,是啊,这个小青年和他嫂子的这种尴尬难言的关系,究竟导向何等生活的秘密呢?他说,研究一个人,不仅要看他写了什么,还要看他没写什么。一个思想家的秘密也许就隐藏在这种〃挑选〃中。这正是他读庄子的出发点。这让我想起有人对卡夫卡日记所作的一个观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当天,卡夫卡的日记里写下了寥寥几个字:〃德国对俄国宣战。下午游泳。〃 
  
  黄坚曾经引用海子的一句诗来说明自己:〃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这是一种在无限增殖的社会氛围中做减法的生活态度。黄坚说他持续从三个人那里获得灵感:海子,崔健,周星驰。这三个人都是他的同龄人。这三个人并列在一起,初看有点奇怪,细看却觉自然。他们都是那种不老的、内心涌动着激情的人。我很少看见有超过40岁的人还如此表白对于海子的喜爱这个年龄的人按理是应该〃中年写作〃的。 
  
  黄坚的文字是坚硬有力的,但并不干枯,酷似那种身材极好的女子。他喜欢用破折号,这个符号的形象配合他的文字风格,总使我想起〃铁划银钩〃。黄坚的书是那种越品越有味道的书。它会持久而安静地呆在书店一角,默默召唤着它的同类。 
        
  第一部分:走进《论语》,换个角度看孔子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千个人心里,也应有一千个孔子。   
  童心未泯、风趣搞怪的孔子   
  先从一个小故事说起。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论语 阳货》)   
  这是《论语》全书,很少有的,让人忍俊不禁的一章。大意是,一个名叫孺悲的人来找孔子,这人以前跟孔子学过东西,但那天孔子不知什么原因,不想见他,就指使门人说,就说我病了,见不了他。门人走出门去,正准备传话。嘿,孔老先生竟然在屋里把瑟拿出来,一边弹奏,一边唱将起来!故意让屋外那家伙听到,我不但在家,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想见你。 
  
  孔子是个内心充满热情的人,也是一个风趣,会出其不意搞搞怪的人。终生怀抱理想的孔子,一生到处碰壁,但孔子总能从失败的阴影中甩脱出来,时不时让自己,也让身边的朋友快乐一下。 
  
  有一次,孔子和弟子在路上碰到一个隔壁邻居,那人对他大喊大叫,说:〃孔子你可真了不起,你学了那么多玩意,你究竟会什么呀。〃孔子一听,歪过头来,对弟子说,〃是啊,我会点什么呢?驾车呢?还是射箭?我还是驾车算了。〃2那语气,神态,立马浮凸出一股周星驰、吴孟达式的俏皮和谐谑。 
  
  还有一次,孔子在路上孔子总是在路上,他安安静静呆在屋里的时间不太多遇到一位故人,叫原壤。这是个不太讲究的家伙,看见孔子过来了,却还蹲在地上等着。你知道孔子是多讲究礼貌的,见原壤这么没有形象感,就冲他说教起来,〃小时候就不好好待家人,长大了一事无成,年纪一大把了又不早点死,你整个就是一祸害!〃这话听上去,确实刻薄,甚至恶毒了点。然后,更为传神的,是〃以杖叩其胫〃,孔子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原壤的小腿,使他无法继续蹲着,终止了那不雅的姿势。 
  
  我把这,看成是孔子对一位老友特别的致意方式,否则,孔子的形象就有点〃双重暴力倾向〃了。但朱熹的的官方教科书《孔子集注》,却正是这样注释的。3   
  孔子没事的时候跟人唱歌玩,唱得兴高采烈,他一定得让人家再唱一遍,然后自己跟着唱。4   
  孔子并不喜欢那帮年纪轻轻的弟子,成天对自己一副恭敬拘谨的样,为此,他时不时地来一句让人〃丈二金刚〃的话,接着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解释:开玩笑,开玩笑。比如,他对子游说过,割鸡焉用牛刀,弄得子游很是迷惑。5又对颜渊说,如果你是老板,我就给你打工。6他还说过,假如能发财,替人驾马赶车也愿意干。随即又补一句,如果发不了财,那还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7 
  
  孔子就是这么个人,平时看上去挺庄重肃穆的,一疯起来,比谁都更能嘻嘻哈哈。在所谓周游列国,其实就是流亡途中,听到有人把他形容成〃丧家之狗〃,老先生笑了,说,比得真像。8 
  
  现在不少地方,计划着要建孔子文化广场,要塑孔子雕像,有的已经塑好立起来了,基本都是庄严肃穆,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让人看了甚感雷同乏味。为什么不可以塑一些快乐、风趣的孔子像呢?即使塑成像某些百货商店里的那些黑人模特,笑得简直夸张到极致,也不是不可以的。 
        
  言不由衷,言行不一、性格冲动的孔子   
  孔子很看重人内心的诚敬,也深知言语跟一个人内心的关联,所以他说,〃言思忠〃,9〃言忠信〃。10意思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应该怎么说。但孔子其实是个心理因素不太稳定的人,情绪不好时,他也会言不由衷,甚至听上去,还有点阴阳怪气。 
  
  有人问孔子,说你怎么不从政呢?孔子从佶屈聱牙的古《尚书》,拖出一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什么在家对兄弟好点,也是从政,说,这就是从政,你说什么是从政?!11孔子是一门心思想从政的,但到处碰壁,受冷遇,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孔子自然没有好心气,干脆气呼呼胡说一通,把他给打发了。 
  
  有一回,冉求下班后,来看孔子。当时冉求在鲁国当权者季氏家任职。孔子对冉求有些偏见,还曾公开号召,说冉求〃非吾徒也,小子鸣鼓攻之可也〃, 
12其实,冉求并没有对不起老师的地方。孔子问,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冉求回答:有国家政事。孔子接话道,不是国家政事,是季氏家的私事吧?我现在虽然不参政议政了,但有国家大事,我能不知道吗?13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 
  
  这就是孔子身上的文人小毛病,情绪不好,心里有话不明说,偶尔使个小性子。但跟这比,孔子的言行不一,更让人印象深刻。   
  孔子有句名言,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14即使在今天,使用率也颇高,但实际上,〃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15孔子一生,正儿八经的从政经历,不足四年,但他所到之处,回回都以政治热心人士的身份出现。鲁哀公十四年,孔子已年逾七十,当他听说齐国的陈恒杀了齐简公,竟然特地沐浴一番,登朝,要鲁国出兵讨伐比鲁国强大许多的齐国。16那时的孔子,已离退休多年,早已不在其位。 
  
  《论语》开篇首章有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17这样意思的话,孔子说过好几次。孔子,要说世人都不知道他,肯定不是;要说世人真的明白他,好像也不是。处在知与不知之间的孔子,本来就不是个心境平和,情绪稳定的人。于是这种尴尬恼人的处境,难免有时让夫子口出怨言,甚至产生近乎邪僻怪异的冲动。 
  
  有一回孔子向子贡感叹,〃莫我知也乎!〃子贡问,您怎么这么说?孔子回答:我不怨天,也不怪人,我辛辛苦苦靠自学,弄懂了高深的道理,知我者其天乎!18说是不怨天尤人,一股怨气已扑鼻而来。 
  
  还有一次,还是子贡在身边。孔子又感叹:唉,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子贡应道,您要是不说,我们将来怎么跟人说呢?孔子又像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天说了什么吗?春夏秋冬,百物生长,天说什么了?19 
  
  尼采在极其孤独中将自己比喻为太阳,孔子在世莫我知中,想到了天。躁郁苦闷,让中西两位相距遥远的哲人、思想家的心境,在痛苦的人生轨道上,奇妙地接近了。   
  有两件很相似的事情,让后人看到了这种寂寞、烦闷对孔子的影响,和孔子性格中隐藏着的冲动性一面。   
  先是鲁国国内一个名叫公山弗扰的,原是鲁国大夫季氏的家臣,因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叫革命也好,叫谋反也罢,总之,〃以费(地名)畔〃,算是来了一场城市暴动。大旗一举,公山〃大王〃也就有了人才的渴望,他想到了孔子,召。孔子呢,还真动了心,准备前去投靠。好在这场有点〃恐怖〃的闹剧,被忠勇耿直的子路拦阻了。事后孔子说,哼,只要有人用我,我一定不让他失望,我定能帮他搞得像周朝一样。多像梦话。20 
  
  另一次,是晋国的某位大夫,也弄了块〃二龙山〃的地皮,扯起了反旗,〃佛肸以中牟畔〃。当时孔子正在周游列国的流亡途中,听说佛肸想叫自己过去帮手,居然又动了心,结果还是被子路给搅黄了。这回老夫子很有些情绪,冲子路说,他是反贼怕什么?不是有种坚固的东西,怎么磨也磨不碎吗?不是有种洁白,怎么染也染不黑吗?难道我就合该像只匏瓜,光挂着,不能吃?21 
            
  这已经不是梦话,而是昏话了,还夹杂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孩子气。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就这样应验在〃中庸之道〃和〃君子固穷〃的孔夫子身上。   
  孔子的城府之语   
  生当乱世,人心离散,讲好的事情转眼就变,绵延、固定的传统,也可以一言而弃(《国语 鲁语上 
夏父弗忌改昭穆之常》有:〃我为宗伯,……何常之有!〃的断喝。)活在这样的社会潮流中,就是一头傻瓜,经过七撞八碰,额头满是沧桑后,也早该有了几分醒悟。孔子一生〃一以贯之〃,〃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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