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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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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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筱干笑两声又绷下脸来,道:“侠派名标千古、声播万年,乃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比起仙魔两派似乎还胜上一畴。贱教本与你们侠派素无冤缘,只因你杀我弟子过众,这个梁子,老夫是不得不接了。”云飞道:“啈!我只是保护罗彩灵取青龙宝珠,是你们自个儿上门找死,又怨得了谁?”罗彩灵尖声叫道:“段老头,这是我天人教的地盘,你这只老鼠是怎么钻进来的?”段筱道:“小妮子莫狠,反正你们今日是插翅难飞,告诉你也无妨。天人教的八大白虎堂,老夫已打下两座,也只怪你们本命不好,略施小计就把你们两雏子诱进笼来,了不起吧!”想起云飞曾把他的天死水饮得殆尽,心中的恨气又升高了一层。罗彩灵骂道:“对!你真是天下最了不起的混蛋!”段筱笑道:“过奖。” 

  云飞高声道:“我义父郑华是否在此?”段筱冷笑道:“提起那老怪物就有气,老夫攻打天人教,他无故作个什么程咬金!也是活该他遭瘟,论情形,似乎比你们还要差点呢。”云飞听得鼻息浓重,道:“你若不放他,我让你自食其果!”段筱狂笑数声,道:“少痴人说梦了,有种你就试试看!”云飞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死活不知了,掌面向上,从容不迫地提了一口真气,呼天啸地的一掌顶天击出,化作奔腾气柱与青石相撞。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罗彩灵捂着双耳,仿佛天地都要罅裂,耳膜都快震破了,而上方的石壁依然纹丝不动。 

  “啊!”云飞惊状的神情溢于言表,还不敢信,又屈身朝地面椓击了一拳,只闻回声,不见石碎。段筱鼓掌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愧是螭遢狂侠,出手就是不凡,真让人大开眼界哩1 

  云飞大骇道:“这石室难道贴了符咒不成!”左手仍然把罗彩灵抓得紧紧。罗彩灵望向云飞,满面愁容道:“别废劲了,我告诉你吧。在二十年前,海里的阆风仙山漂流到明州时,百姓躁动,纷纷上山游历。那仙山却是奇特,宫殿用黄金、白玉建造,飞鸟与走兽都是纯白色的,珍珠和美玉如树丛般生长,树上结珍珠般的果子,只是这些珍宝都不能碰,凡人一碰即碎。山的左面有所方圆一里的青石地,每块青石皆有五尺高宽,我爹饬令徒众采其数十万块,造就了八所地下囚室,按八大法门在江南排列,坚不可摧,专为困束一流高手所设,每一堂便是一分舵。”云飞愕然道:“你说我俩现在就处身在……”罗彩灵无奈地点了点头。云飞空有一身本领,却似龙离大海、虎失林莽,只落得无奈一叹。 

  段筱在上面爽笑道:“这宗买卖还是托令尊的洪福,才能把有日无天的螭遢狂侠给约束住呢。不过,盗亦有道,念在螭遢狂侠隶属侠派,老夫也不愿灼灼为难。咱们就此结一个协议,只要将青龙宝珠交出来,老夫保管不伤你们一根毫毛。”罗彩灵冷笑道:“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若我们交出青龙宝珠,还能有命么!”段筱发狠道:“给你平川大道你不走,偏走独木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云飞紧挽着罗彩灵,高声答道:“如果她死了,我会割你的肉奠她!”罗彩灵听得心花飘若水,甜蜜地倚着云飞。段筱喝道:“你有种!你们就作一对同命鸳鸯吧!”说罢,石窗关闭,又是一团漆黑。 

  罗彩灵对白虎堂的机关了如指掌,知道将要面临什么,左手本能地抱在胸前,喃喃道:“我们有苦要吃了!”话音刚落,一把方圆三尺的横木锤虎虎生风,从正前方撞击过来,若撞在人身上,还不打作个柿饼!云飞静耳辨之,运了三成内力,排山倒海的一掌迎上前去,把横木锤打作齑粉,木屑满天飞荡。 

  云飞搭着罗彩灵的香肩,笑道:“有我呢,别怕!”她紧紧偎着他,道:“别放松,还有呢!”话犹未了,千余支刀削的竹刺铺天盖地射攮而来,细如麻秆,可不把人身上扎出千万个透明窟窿来!罗彩灵惊叫一声,吓得用手蒙上了眼睛。 

  云飞闻得咝咝声响,布袖围着身体挥了一圈,夹着深溟的内力,把竹刺齐齐地打落到一边。云飞紧握罗彩灵的右手,只有在风暴中,罗彩灵才能体会到他的安详,虽然看不见他,但他的武勇气息仿佛散满整间囚室。 

  时间一滴滴地飞泄,云飞警戒了好久也不见什么动静,吁了一口气,问罗彩灵:“暗器怎么不来了?”罗彩灵道:“他们见机关不管用,一定想把我们饿得半死再抓起来,这是我天人教惯用的手段,他们学得倒也蛮快。”云飞一屁股坐下,叹道:“现如今,我义父不但没救成,咱们也成了笼中之鸟,怎么办哪?”罗彩灵也跟着坐下,紧靠着云飞,道:“你爱咋办就咋办吧。”云飞一愣,道:“这是什么话!”罗彩灵摩着云飞的手,道:“你不是最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么?我是竖着进来的,你得保证让我竖着出去。”云飞道:“别对我寄予太高的期望,我掉进你们天人教的陷阱里,好像没辙了。”罗彩灵笑道:“我的陷阱更厉害呢。” 

  云飞理会得了她的意思,故意笑道:“咱们也许难逃一死了,皇帝死后都要取谥号的,不如让你过一回瘾,也给你取一个,就叫罗哀妃,好么?”罗彩灵拍着云飞,闷笑道:“这种瘾我可不想过,再说,咱们人都死了,你取的谥号谁知道呀?”云飞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样还不够么?”此语又博得美人微哂。 

  过了一会子,四周依旧没有动静,死寂沉沉的。罗彩灵问道:“你担心么?”云飞反问道:“担心什么?”罗彩灵道:“我们的安危呀。”云飞笑道:“我这人一向胜不骄,败不馁,随遇而安,有什么好担心的?”罗彩灵道:“我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这性格和我一样呢!”云飞轻笑一声,道:“不知李祥和雷斌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来救我们?”罗彩灵喜滋滋地揽着云飞的胳膊,道:“管他们呢!大不了一死吧,和你在一起,也死得其所了。”云飞感到罗彩灵的小手在明显用力,苦笑道:“我们真的只能听天由命罗!”与雪儿在一起时,总是悲伤中带着欢愉;和罗彩灵在一起时,总是欢愉中带着悲伤。心忖自己竟有这样奇怪的心性。 

  看官要问,李祥与雷斌到哪里去了?原来李祥昨天一宿未睡好,今天一大早上就出门透气,见邻家有一小童坐在家门前,咯吱咯吱地吃蚕豆呢,将自己的嘴也勾馋了,走过去找他聊天,一聊两人便聊上去了,一起吃着蚕豆。雷斌天生是个馋嘴的,在梦中听见吃东西的美妙声响,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出了门,见李祥吃得正欢,便跑去凑一嘴,只因他相貌骇人,把小童吓跑了,一个跑两个追,故尔失了踪影。 

  再说罾中二人吧。罗彩灵算得没错,段筱果然采用饥饿的方法,要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有再高的武功使不出来也是白搭。云飞与罗彩灵无计可施,只得闭目休心,禁锢了一日,不进米水,弄得嘴燥肚空,慵弱无力,被抓进大牢,搜了身,不见青龙宝珠,便只供少许米水,不让他们饿死罢了。红教向外头放出风声,引雷斌、李祥搭救,好将他们及青龙宝珠一网打尽。 

  白虎堂的一间庼堂内,白烛高照,雕案出八珍,玉壶盛琼浆,两人正在席上相互标榜,一个是红教教主段筱,一个是铁爪飞鹰。 

  铁爪飞鹰喝得舌头都短了,还刁着牙签,已有八分醉意,胁肩谄笑道:“老哥宏谟无纰,螭遢狂侠又若何,擒他如同笼中捉鸡耶!”说罢满斟一觯桄榔酒敬上,段筱接过一饮而尽,笑道:“作惯了几十年的陷人勾当,这次狝猎也只是驾轻就熟嘛,没什么好夸的。”铁爪飞鹰笑道:“老哥太过谦了,得了青龙宝珠,挖了孔明的坟,将来取威定霸,莫忘记兄弟才是!”段筱捂着铁爪飞鹰的手,大笑道:“咱们数十年的拜把子兄弟,还有甚话可说,我功成行满之日,定不负兄!” 

  再看铁爪飞鹰拈了一根嫩雀舌,边嚼边问:“老哥为何不把螭遢狂侠、罗彩灵严刑拷打,讨招青龙宝珠。纵然螭遢狂侠骨皮硬,想那罗彩灵千金娇惯之躯,如何吃受得起?依小弟拙见,为防夜长梦多,早点问出下落才好。”段筱大笑道:“俗话说得好,急火难煮肉嘛。万一他俩受屈不过,咬舌自尽,岂不是人财两空么?”其实铁爪飞鹰早知青龙宝珠就在雷斌、李祥手里,见段筱瞒着自己,忖骂道:“放你妈的屁!当老子是苕!”脸上却露出笑面,道:“老哥真乃再世周郎,料事究是不凡!”“岂敢,岂敢!” 

  两人又是一阵狂敬滥饮,这酒中之人,若说他糊涂也糊涂,若说他清醒也真个是清醒得很哩!铁爪飞鹰道:“螭遢狂侠并非等闲之辈,不如再打发些人手看管如何?”段筱道:“他们已如死水腐木,毫无生机,只待那两个同党送肉上砧板了。”铁爪飞鹰道:“我听说有一种高人能在无粮之时将内功蓄敛起来,关键时刻倾力使出,一发不可收拾,咱们不可不虑啊。”段筱道:“这事我也有耳闻,不过,猛将不打无粮之仗,纵然他发得了第一招,体力虚萎,也发不了第二招哩。”也许是铁爪飞鹰吃过云飞的苦头,被他吓怕了,心中总不踏实,道:“他会不会有吸收天地日月精气的能力呢?”段筱剔着牙,笑道:“老弟真会说笑话,他又不是神仙!” 

  铁爪飞鹰轻打了一下嘴巴,笑道:“我太多心了。听说和他们同行的雷斌是个虎妖,本事不小呢,不知老哥如何擒之?”段筱又把盏饮了一盅,脸已红得像猕猴的屁股了,打着舌头道:“我在各个通道设下了精心布置的陷阱,五花八门,防不胜防。”铁爪飞鹰道:“愿闻其详。”段筱笑道:“所谓看棋需得看三步,老弟且听我慢慢道来。假设他们从大门走,走到堂中则青石两瓣开,一骨脑掉进囚室,这样最妥,又是一个先前的故事;如果他们不走堂中,而从两侧的楼梯摸下来,一踏楼梯就会垮;倘若他们跳下楼梯,十根铁辫子会迎面而来,把他们绑得严实;再若他们躲过,或是挣脱,也没关系,两个大铁球会顺着坑槽滚下,把他们碾成粉末;就算虎妖有天大的能耐,把铁球打偏轨迹,再往下走就是半里化骨池,吊桥有机关悬在半空中,他们不会使用,量其飞不过去,只好赤腿渡过,嘿嘿,他们尚不知,一下化骨池就玩完呢……” 

  铁爪飞鹰已听得心慌意短,忙道:“段教主英明!这临敌之策布置得条分缕析,小弟心悦诚服,自愧不如!来,小弟敬段教主一杯!”段筱忖骂道:“你个佛口蛇心的东西,只怕想一杯毒酒毒死我才快活呢!”心里虽骂,那老姜脸上可没露颜色,举起一觥,与其叮铛相碰,大笑道:“万事胥备,只差羊羔,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等着殓尸吧!” 

  段筱本就朽迈,因笑得过烈,一时控制不住,听得“卡喳”一声,下颌垮了下来。铁爪飞鹰见状,大惊失色道:“老哥怎么了?”段筱用手把下颌往上一扳,听得“卡喳”一声,嘴巴又合拢了,摆手笑道:“老毛病了,没事,没事!”铁爪飞鹰暗自惊怵:“妖怪!” 

  门外呼一声报,一教徒进来递上一纸文书,段筱拆开,书云:“临安董槐拜上红教教主亲启。念吾华夏天朝,自炎黄开国,至今逾千载。良汉百姓,好书多礼,不曾欺侮外族。自靖康之后,国祚剧微。今元虏蛮夷之帮,无信无义,偕机侵匿中原。欺天罔地,狼戾不仁,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近势横强,愈发猖狂,欺泱泱天朝无人,邀邪魔妖道,发出战书,于十一月初一,聚京城,摆‘真龙会’,决出‘天下第一英雄’。此会之胜败事关重大,在外牵系边防将士之杀敌士气,在内牵系朝廷君臣之抗元决心。吾中国之民,同宗同祖,岂可自相残杀。再闻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亲外拒内,岂不与草木同腐耶!望教主冰释共豪杰之旧日前嫌,同心抗元,以振国威。董某执礼再拜,望真龙会上亲拜尊颜!” 

  段筱读罢,道:“老匹夫言辞无理!”铁爪飞鹰问是何故。段筱把文书给他看过,铁爪飞鹰笑问道:“教主如何区处?”段筱道:“元人待我不薄,我岂有因董匹夫几句话就反戈之理。”把文书在烛上点燃了。铁爪飞鹰道:“真龙会这等盛事我是定要瞧瞧的,教主可去?”段筱笑道:“我也只好将计就计了。” 

  门外有张文与张汉波参见,段筱请见,二使者进来,张文道:“教主,螭遢狂侠被擒,虎妖将来搭救,正是用人之际,为何调我们去南岭的分舵?”段筱道:“有飞鹰老弟在此,料其一个虎妖能有多大能耐,南岭的分舵正被天人教骚扰,调你们去那里,也好有个照应。”张汉波道:“教主,守住此地,夺取青龙宝珠比任何事情都要重大,如今“逻娑双雄”被调去攻打另一白虎堂,人手缺乏,属下担心……”铁爪飞鹰冷笑一声,道:“螭遢狂侠其实就是九华山清魂道人的弟子云飞,昔日与你们亦有渊源,教主是恐你们相见会感情用事,嘿嘿,你们还有脸来自讨没趣。”张文大惊道:“他杀了我二弟,这个仇我等正要找他去报,教主决不会对属下猜疑!”段筱正欲说话,铁爪飞鹰道:“既如此,二位不如立下军令状,不见云飞,惹擅自见之,嘿嘿。”张文高声道:“虎妖将来,我等自当死命杀敌,若擅见云飞,我自当以死谢罪。”张汉波被其一激,也只好立下军令状。 

  地下的监狱很奇特,共有四间牢房,都建在化骨池后边的水面上,就像一所闭塞的黑水窀穸。雷斌若要救人,必须里面的人放下吊桥给他渡过,每间牢房相隔丈许远,用粗铁链贯连。红教敕令不许任何人碰云飞和罗彩灵,违令者格杀毋论。 

  挨了两日,还不见雷斌来救人,段筱心里忐忑,亲自去察看一番,小心地转过七弯八阻,刚到监狱门口,一狱卒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段筱喝道:“你干什么去?”狱卒忙束手立着,禀道:“回教主,小人去上厕所。”段筱一怔,道:“内有重犯在押,怎可擅离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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