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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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曰(三)-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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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ω^)↗… 《柏杨曰(三)》提要

  史之有「太史公曰」、「臣光曰」,有「论曰」,有「赞曰」,无非是史家在相对客观的史事陈述之后,明确表达他的史观、史识,《柏杨版资治通鉴》的「柏杨曰」亦然,柏杨语译司马光《资治通鉴》,十年有成,八百六十二则「柏杨曰」是另一项更重要的成就,辑录成书,以「柏杨曰──读通鉴?论历史」为名,「通鉴学」在二十世纪再添成果,与王船山《读通鉴论》前后相互辉映。但诚如唐德刚先生所说,过去的史论家论史,从「太史公曰」到「臣光曰」,就只是孔门一家的框框之见,而柏杨在翻译《资治通鉴》时,从他本身的现代多元文化背景,读不下去而痛批之,是为「柏杨曰」,它为传统的论赞学打下了句点。所谓「读不下去」,约有以下数端,一是司马光所述的那个史事本身,其次是司马光之「所述」或隐或显表达的褒贬议论,最后是「臣光曰」的史论所存有的价值。而司马光所代表的正是传统的儒家,因此柏杨通过「柏杨曰」除了和历史对话,和司马光对话,也和众多的儒家菁英对话。柏杨所标举的是现代的民主、法治以及人权的新价值。柏杨说,抚今思昔,历史也就不再是舞台上的往事陈迹,因此他试图从历史着手,去了解我们这一代苦难的根源;他以古为鉴,要表达的是他做为一个现代人的领悟与感受。


  萧衍的怪诞

  南梁帝国豫章王萧综,自疑非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的儿子,而是南齐末任帝(六任)萧宝卷的遗腹子。五二五年,萧综驻防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北魏帝国临淮王元彧,逼到城下,很久不能决定胜负。萧衍恐怕萧综全军覆没,命萧综撤退。萧综认为如果南返,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北方边界,於是派出密使,晋见元彧表示降意。北魏军大营所有的人,面对敌人大军统帅忽然提出投降之事,全都目瞪口呆,誓不相信。密使几经往返,萧综遂趁夜秘密出城,徒步投奔北魏大营。第二天黎明,萧综统帅府后院寝室的门,仍没有打开,却听见城外北魏帝国围城军士卒,高声喊话通知守军:「你们的豫章王(萧综),昨晚投降,人已在我们大营,你们呆在那里干什么?」南梁军刹那之间崩溃,四散逃走。北魏军追击,南梁官兵死亡十分之七八。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得到报告,大为惊骇。有关单位奏请取消萧综的皇族资格,剔除皇家名簿上的名字,把萧综的儿子萧直,改姓为「悖」,称「悖直」,萧衍批准。可是不到十天,萧衍又下诏恢复萧综的皇族身份,封萧直当永新侯。

  西丰侯萧正德,从北魏帝国逃回(参考五二二年十二月)后,丝毫没有后悔之意,反而变本加厉,集合很多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於夜深人静,到路上抢劫,北伐大军出发时,萧正德以轻车将军身份,率军跟随萧综北伐。萧综投奔北魏,萧正德抛弃军队,再行逃回,萧衍累计他前后所犯的罪行,下诏撤除他的官位和封爵,放逐到临海郡(浙江省台州市西北章安镇)。萧正德还没有到目的地,萧衍派人追上去赦免。

  国家也好,政府也好,像一座大楼,法纪像大楼的钢架;没有钢架,建筑物一定倒塌。北朝有胡太后,南朝有萧衍,显然认为砍断钢架没有什么关系,於是用种种出人意表的手段,加以破坏。

  六世纪往事,已相当遥远,时至二十世纪,一些有权大爷,仍有人坚持胡太后和萧衍的信念,认为摧毁法律,可以显示恩德;显示恩德,可以换取效忠。结果是钢架因不断受到破坏而寸寸断裂,而恩多反而成怨。回顾历史轨迹,有无限感叹。

  胡太后

  五二八年,北魏帝国车骑大将军尔朱荣,派骑兵进入首都洛阳,逮捕胡太后及年仅三岁的皇帝(十任)元钊,送到河阴(河南省孟津县西北)。胡太后见到尔朱荣,对自己的行为,百般辩护,反覆解释,尔朱荣不耐烦再听,拂袖而去,下令把胡太后及元钊,投入黄河淹死。

  胡太后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前后六年之久,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直到本年(五二八),也不过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成熟少妇的年龄,然而她的美貌和伶牙俐齿,无法动摇尔朱荣处死她的决心。

  没有结婚的女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尤其是美女,一婚定天下,只要嫁对了人,她甚至可以控制(或者断送)一个帝国,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女主临朝,可作证明。问题是,受环境和内在心智的影响,女主很少不伤害她的帝国。胡太后并不比其他女主更坏,但她犯了一项严重的错误:就是毒死皇帝元诩!只不过为了纵欲方便,便对亲生之子下手,不仅邪恶得离谱,也愚蠢得离谱。武照同样谋害亲生之子,但她还有别的亲生之子,而胡太后却只此一子,她不知道爱护这只唯一的权力魔杖,反而予以摧毁。至於皇女登极,轻易改变性别,把性命交关的政治当作儿戏,把人民当作虫豸,狗男女在密室中沾沾自喜的表情,跃然纸上。

  河阴屠杀

  北魏尔朱荣溺毙胡太后及小娃皇帝(十任)元钊后,刚投降尔朱荣的武卫将军费穆,向尔朱荣秘密建议,说:「你如果不大肆惩罚诛杀,建立你自己的党羽,恐怕你北返之日,还没有穿过太行山,中央就会发生变化。」尔朱荣同意,对亲信慕容绍宗说:「洛阳繁华,人民骄傲奢侈,成为风气,如果不加以翦除,恐怕永远不能控制,我想利用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皇帝的机会,全部诛杀,你意下如何?」慕容绍宗反对。尔朱荣不理,於是请新登极的皇帝(十一任孝庄帝)元子攸沿黄河西行,抵达淘渚(河阴西北一公里),把中央政府出迎的文武百官,引导到行宫西北,宣称要祭祀天神。大家既集合完毕,蛮族骑兵在四周团团围住,尔朱荣斥责说:「天下大乱,皇上(九任帝元诩)死於非命,都由於官员贪污残暴,虐待人民,不能辅佐矫正。」蛮族骑兵万马奔腾,冲入人群,刀锋马蹄,作无情屠杀,自丞相高阳王元雍、最高监察长(司空)元钦、仪同三司(宰相级)义阳王元略以下,死二千余人。元子攸左右侍从,诈称严密保护,防备恶徒突击,把元子攸连拖带抱,拉进篷帐;留在外面的卫士,遂斩无上王元  、始平王元子正。又派数十人,把元子攸强行押送到黄河大桥,安顿在营帐之下。

  从某一个角度评论河阴屠杀,包括把现任皇太后和现任皇帝,全部投到黄河里活活淹死,诚是一项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这是对腐败凶暴统治者的大反扑和大报复。暴君暴官临死时的悲惨,正是他们加到小民身上的悲惨的再现,昔日凶恶之徒,一个个哀号而死,全体小民,都为这场屠杀,发出欢呼!

  然而,政治不是军事,大屠杀的后遗症是,还会发生更多的大屠杀。中国历史显示出一种使人困惑的轨迹,人民除了走向河阴──用暴力对抗暴政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问题在於,暴力对抗暴政之后,留下的却是更大的暴政,需要更大的暴力,才能再把它推翻。暴力复暴政,循环不息。

  河阴屠杀是一个企图用军事手段解决政治问题的案例,启示是多方面的,每一方面都使人警惕。

  陈庆之

  五二八年,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封请求政治庇护的北魏北海王元颢当魏王。派太子宫值阁将军陈庆之,率军护送元颢返回祖国。五二九年,南梁军攻陷北魏首都洛阳,元颢登极称帝,志得意满,密谋摆脱南梁控制,陈庆之暗中戒备。不久,北齐太原王尔朱荣发动反攻,秘密渡过黄河,袭击元颢的儿子、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元冠受大营,生擒元冠受。安丰王元延明部队听到恶耗,立刻溃散。元颢像巨雷轰顶,不知所措,率侍从武士数百骑兵,出洛阳城向南逃走。陈庆之集结步骑兵数千人,向东撤退。尔朱荣亲自追击陈庆之,正巧,嵩山水(源出嵩山【南帲А『幽鲜〉欠庀匚鞅薄磕狭髯⑷腧K┩徽牵虑熘潘劳觥⑻由ⅲ负跞幌穑怀虑熘旯馔贩ⅲ僮昂蜕校有÷反┕暌酰ò不帐「费羰校祷亟ǹ担狭菏锥肌〗帐∧暇┦校砸怨毂荒狭赫蚊笔锥嘉髑朗玖睿ㄓ椅澜庥佬讼睾睢

  陈庆之率七千人一支孤军,深入敌国国土,破坚城,陷首都,扶持新帝登极,历经四十七次野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使人想到迦太基共和国的汉尼拔。东西两大名将,战功彪炳,史册互相辉映。

  然而,两位名将最后都归失败,不是被敌人击败,而是被自己窝囊腐烂的祖国击败。陈庆之早看出危机,要求增援,要求离开洛阳,都被拒绝,悲剧已经注定,纵有通天本领,都无法挽救。可是,在大局崩溃之际,仍能全军东撤,如果不是嵩山水猛涨,拦住去路,他更会全军而归。即令嵩山水猛涨,如果涨在南梁兵团渡河之后,大军照样可以保全。国家领导人的决策错误,使东西两大英雄,饮恨千古,怎不掩卷叹息。

  尔朱荣

  北魏帝(十一任孝庄帝)元子攸,在明光殿东厢,设下伏兵,声称皇子降生,派元徽骑马飞奔到尔朱荣宅报告:尔朱荣跟元天穆一起入朝。元子攸听到尔朱荣已来,脸色大变,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温子昇警告说:「陛下脸色有异!」元子攸连连索酒来喝,命温子昇撰写大赦令。温子昇完稿之后,拿着出宫,正巧尔朱荣从外面进来,问说:「你手里是什么文件?」温子昇镇静如常,回答说:「圣旨。」尔朱荣竟没有要过来过目,即行入宫。宫廷膳食部副部长(光禄少卿)鲁安、宫廷事物管理官(典御)李侃晞等,抽出佩刀,从东厢门闯入,尔朱荣一跳而起,直扑元子攸,元子攸事先把一把刀横在膝下,遂把尔朱荣劈倒;鲁安等挥刀乱砍,尔朱荣(年三十八岁)与元天穆,同时被杀;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年十四岁),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随尔朱荣入宫,也被伏兵格毙。元子攸说:「这个无赖,如果过了今天,对他就无法制服。」消息传出,宫内宫外,一片欣喜,欢呼之声,震动洛阳,,夜晚,北魏长公主率尔朱荣留在京师(首都洛阳)的部众,纵火焚烧西阳门(洛阳西面南数第一门),出城驻屯河阴(河南省孟津县东 河阴屠杀故地)。

  魏收曰:「尔朱荣身为帝国的将帅,凭藉部属对他的效忠,正巧碰上皇帝(九任孝明帝)元诩中毒而死,人民怨恨,神灵愤怒,遂有扶危救亡的大志,支援旧主,驱逐邪恶,这是上天为他打开大门。当时,上下离心,文武解体,渴望有人发出忠义的声音,像姜小白、姬重耳一样,兴起勤王之师。果然,尔朱荣一帆风顺,战马不曾出汗,政府和民间,全都顺从,拥护亲王(元子攸)登极,政府主持有人,祭祀皇家祖先,配享上天香火,帝国旧有传统,毫无损害。之后,生擒葛荣,诛杀元颢,处死邢杲,翦除韩楼,万俟丑奴与萧宝寅,全都绑赴刑场,砍下人头,这些民变首领,割据一方,并不是小小的偷鸡摸狗之辈,佔一个城池或一个村落而已。假如不是尔朱荣竭尽全力,消除灾难,则真不知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尔朱荣所建的功勳,岂不盛大。可是,他一开始就有非份的妄想,企国夺取宝座,而又把胡太后及元钊(十任帝少帝),沉入黄河,永不复返。河阴之役,高贵的官员全被屠杀,这正是受人神谴责,终於被灭之故。假如当初尔朱荣没有犯下奸诈残忍的错误,而以道德仁义自勉,则伊尹、霍光,又算什么!然而到了后来,虽没有叛变的事迹,却受到猜忌,仓卒横死!蒯彻所以游说韩信(参考前二○三年二月),原因在此。」

  尔朱荣跟董卓是一对双胞胎,董卓走过的脚步,尔朱荣小心翼翼的踏着前进。两个不懂政治的粗汉,都必须作出正确的政治决定,结局是可以预期的:害人害己。

  然而,即令尔朱荣懂得政治,悲剧也不可能避免,如果他像魏收所盼望的,先修道德仁义,则结果恐怕仍要受到诛杀,「功高震主」,封建头目绝不允许一个使自己芒刺在背的人,长期站在身旁。尔朱荣如果用严密的戒备,得免一死,也不过是曹操第二,由他的后裔发动不流血政变,最后仍是夺取政权。

  专制政治运作中,帝王一旦被踢下宝座,靠别人的力量再把他抱上去,他就像一只陷在非洲流沙里的犀牛,不挣扎还好,越挣扎就陷得越快、越深。这是专制政治的游戏规则,道德仁义无法解开,只有民主政治才可以解开。

  不称「伪」

  五二八年,河阴屠杀时,北魏帝国汝南王元悦,及中央驻东部特遣政府总监(东道行台)、临淮王元彧,投奔南梁帝国(首都建康)。从前,归降的北魏官员,都在原来的官职之上,自行加上「伪」字,而元彧上疏给南梁帝(一任高祖)萧衍,却自称「魏(北魏帝国)临淮王」,不肯加「伪」,萧衍体谅他的高雅,并不责备。

  五三一年,北魏帝(十三任)元恭下诏,命有关单位,以后不可再对南梁帝国称「伪」。

  前有元彧,投降南梁帝国,不肯追随众降徒之后,称自己的王爵是「伪」(参考五二八年四月);后有元恭,身为北魏皇帝,下令不可称邻国──南梁帝国是「伪」。直到二十世纪,中华文化仍激荡在自我膨胀和自我作贱两个极端之中,产生不出来平等情绪。於是,五千年历史中没有敌人,只有盗匪、贼寇、叛徒、蛮虏。一旦情势倒转,被敌人克制,就只好自己诟骂自己,把自己诟骂得越下流、越卑屈,就越觉得安全。而俘获了敌人,同样要求敌人也诟骂他们自己,把他们自己骂得越下流、越卑屈,就越觉得自己越伟大。

  元彧、元恭两位鲜卑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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